第1章 不靠谱的藏宝洞 苏软五十岁那年,自家不靠谱的老爹送了苏软一个礼物:一张破破烂烂的、传说中的藏宝图。 但作为一个一直修为低下的修真界底层人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苏软的修为甚至是一直在练气期徘徊的。介于这个原因,苏软抱着图纸,想了很久,决定等到筑基,再去用那张估计其实和自家老爹一样并不怎么靠谱的藏宝图尝试一番。 于是,这么一抱,苏软又抱了足足五十年有余。是苏软拿到这不靠谱的藏宝图时候的年岁翻了一翻还不止。 而在一百零八岁这一年,苏软终于成功达成筑基修为,并得以稳固。 拽了个靠谱的好友,和苏软差不多修为,苏软就照着地图来了这个神奇的藏宝的地儿。 没有任何灵兽守护,没有什么多余的豪华景物,甚至没什么阴森的感觉。 她的身边有一个靠谱的人,她们走在一个不靠谱的洞。 “这个藏宝洞……”苏软欲言又止,干咳两声,利索地将腰间插在剑鞘里的剑给拔|出来。 她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不短的时间,显而易见的,这里边应该没什么灵兽。在这个没有哪怕一丝灵力散发出来的地下洞穴里,就算是真有灵兽,也必然一早刨着土出来和她们往死里掐架。 “显然,可并不怎么靠谱。”撇嘴,柳柳说出了苏软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抹了把额头上其实并不存在的汗,将左手上捧着的夜明珠给端到身前,苏软弯腰,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往洞穴伸手丢去。 石头发出咚咚的跑远的声音,很快就停下。很短暂的回声。 “这洞可不深,那我俩分开还是一起?”轻拍拍膝盖,苏软起了身,这才回头看向柳柳。 柳柳思索一下,很快就开了口,“要不分开。选个方向?”她像苏软那样做了试探,这边也是不深的洞。 “那我就左边好了,”苏软伸了个懒腰,也懒得多想,直接选了自己站着的这个方向,“这儿离我近。” 长|枪在手里打了个漂亮的转儿,柳柳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你说,会不会,其实我们找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这么说着,可心里还是有些期待,她是看着前边黑漆漆的洞说的。 也不知道有些什么? “应该不会,瞅瞅不就知道了?”耸肩,苏软心里其实也多少还是有些小小的希望。就算是走了这么长一条路,没有任何传说中秘境的危险,但是,好歹是自家老爹给的,也许,也能找到些什么? “走吧。”抬了步子,柳柳就往前边就走去。 看着她的动作,苏软也上前一步,然后,左手捧着珠子,右手提着剑,往前缓慢地走。 这可是苏软自拜入师门后第一次外出,而且还是来探险的。 想想自己上一次不在师门里边,那可还是八十多年以前的事儿了,是苏软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几年以后。那会儿,她家父母都还健在,他们一家都其乐融融的,苏软的大老粗老爹就每天提着把大刀,然后孜孜不倦地教导苏软江湖上的各种刀法。 然后嘛…… 在苏老爹的勤奋教导刀法之下,苏软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剑。 苏老爹就每天拎着刀满大街的追苏软,从这头追到那头,再从那头像是赶小猪一样赶去那头。苏老爹就励志于让她去学刀,并终有一天成为一代大侠。 直到有一天,出了个变故:平静的小镇上,苏软继续如往常一样给苏老爹追着满大街跑,然而,不同以往的是,苏软这回,握着自己的小木剑,一个不留神,给撞进了一个白衣飘飘,一身仙气的仙人的怀里。 然后,就是这么一撞,苏软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撞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修真。 苏软给那仙人相中,然后,在自家老爹一脸震惊的表情下,给送去当新一代的修真界的未来小花朵。 也就是这么一送,不知不觉,都过去了这么多年。 回想起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儿一样。 眨眨突然就有些发酸的眼睛,苏软不解自己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些事儿了。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了。修真的岁月,十年,就像是一天,每天专心的修炼,日子是过得很快的。即使,苏软的天赋实在不怎么好,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突破筑基呢…… 苏软的思绪就有些飘忽。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飘忽,她觉得自己就像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苏软手上还拿着珠子照明,她的前方的路分明还没有到头,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阻拦,但就是像被什么透明的看不见的东西卡了一下,堵住了她的去路。 皱眉,后退几步,苏软抿唇,很快就将右手腰间的剑给拔|出来。 她试着右手执剑,去尝试着去接触那面看不见的墙。 苏软的手慢慢接近,四下都那么安静,苏软突然就觉得有点小小的激动,因为传说中的宝藏,多少都会有些阻碍。 莫非…… 时间的沙漏就像是被减缓了速度,苏软的动作都变成了慢动作。 一秒,两秒,三秒…… 剑就这样到了刚刚那堵无形的墙的地方。 然后…… 苏软的剑就这么穿了过去…… 可谓毫无阻碍。 一瞬间的发愣,苏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半只脚也这么踏了过去,然后,是半个身子,再是整个人。 刚刚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顿时抽搐了嘴角,苏软有后退几步,然后再一次重新走到刚刚的位置,就这么来回了两次,终于停下了这无所谓的重复。 手中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苏软就默默低头看着它看了一会儿,她的右手还拿着剑,突然就这样无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这个邪门的地方…… 抬起步子,她直接走向了洞穴的深处。 不同于先前那么弯弯绕绕的长长的地洞,即便是有了刚刚的小插曲,苏软从那个分叉路口走到洞穴的最里边,也就花了一刻钟左右。 入目的,是一柄剑。 一把非常简单,却又让人挪不开眼的剑。并不粗的剑柄,细长的剑身,锋利的棱角,即便是不知道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雪藏了多少岁月,却仍旧没有上哪怕只有芝麻大小的锈,更没有任何的变色,就像是刚刚打出来的一样。 毫无疑问,所有的所有,都昭示着这是一把好剑。 即便是苏软并不懂太多,但也禁不住这个诱惑。所有的目光都被这把剑吸引,苏软的眼睛看着这把剑,像是会发光。 这回,算是歪打正着,捡到宝了? 苏软想着,情不自禁就上了前,弯腰,苏软将这把孤零零躺在地中央的,甚至于周围除了自己与泥土都再没有其他的家伙作伴的剑给捡了起来。 并不怎么重,绿色的不宽的剑柄,细长的剑形,这是一把女子用的剑。 鬼使神差的,苏软提着剑,看了一眼这个洞,然后,苏软看着角落的一块石头,她走过去,用剑对着石头砍了一下。 随着剑的落下,石头,就这么成了整齐的两半。 苏软甚至是没用什么力气,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切一块豆腐,轻而易举。 可那平整的切口,石头被切了之后露出的石头里层,苏软就蹲下身,她伸出手,那硬邦邦的手感,很快让苏软得出了另一个答案。 真是好剑! 心脏在胸口砰砰作响,苏软因为紧张飞快地眨两下眼睛。 她喜欢这把剑。 她从前用的法器也是剑,且在人间的时候,就喜欢剑,而这一把,更是让苏软爱不释手。 虽然不知道柳柳那边能寻到什么样的法宝,但苏软想,即便是再好的,她也不想换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她想,自己或许是对这把剑,产生了一种名为归属感的情绪。 即便,自己这其实是与它第一次见面。但却让苏软有一瞬间相信了这个世上,真的存在一见钟情。 当然,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一“剑”钟情。 听上去,的确很荒谬,但却是苏软这一刻最真实的感受。 就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苏软的目光就黏在这把剑上,根本都难以挪开。 因为太过专注,以至于苏软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甚至是柳柳都到了苏软的背后不远,发出惊喜的声音,苏软才注意到。 “小师妹,我可找到了不少法器!” 苏软这才回头,看向柳柳,她抱了一满满一个大箱子各式各样的兵器,枪,还有剑,还有锤子,以及更多。因为太多,几乎都快把柳柳的脑袋给遮严实了,柳柳是歪着脑袋对着苏软说的。 “咦,这是你这边的?只有这么一把剑?” 点点头,苏软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好,“怎样?你找到适合自己的没?” “啊,这个,”双腿岔开,柳柳弯腰,将手中抱着的大箱子嘭的放到地上,然后长长的吁了口气,从背后掏出一根长|枪,挑眉,语气里边都是满足,“喏,可是很不错吧!这可是上古的陨铁所铸造的枪,手感,质感,那可都是一流的!” 柳柳的修为虽然和苏软差的并不多,但是胜在年纪小,才二十几岁,底子又好,是门派的重点培养对象。她所知道的东西,可要比苏软多上不少。 柳柳说着,就退后一步,耍起枪法来。 借着夜明珠并不怎么明亮的光,苏软并不能看清柳柳的招式,只能听到有尖锐东西的破空声入耳。 “可以吧?” 一招罢了,柳柳就停下动作,然后挑眉看着苏软。 “出自我们柳大师姐,当然不错。”笑着应承,苏软因着左右手都拿着东西,没有鼓掌。 晓得那是半带了调笑的话,柳柳也不当真,“真没想到,这次竟然获得了这么多的法器,可都价值不菲。” “这样,我们先出去,我也不求多,就这样,我只要这杆子枪就够了,”柳柳说着,已经侧身走到了那一大箱兵器那儿,回了头,她将自己的新抢插回背上,然后朝着苏软道,“你那边乾坤袋呢?先放进进去,我们回去再好好看看这些家伙。”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软这才想起来乾坤袋是可以装东西的,照理说,柳柳完全不必扛过来,这么一大箱的兵器,可是不轻。 “说起这个,你的呢?怎么是扛过来的?”苏软说着,就上前一步,然后试着提一下大箱子,好家伙,可真重! “咳咳,这不是装不下了嘛!”翻个白眼,柳柳理所当然道。 顿时愣了愣,乾坤袋还装不下? 虽然师门给她们的乾坤袋不是特别的好,可是那也是至少有几个平方米的地儿了,可竟然装不下…… 这得是有多少? 一瞬间,苏软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灵石在朝自己招手。 机遇百年没有出现,却没料到,一出现,竟然就这么突然给苏软来了个大礼包。 还是豪华版的! 第2章 上船啦(捉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句话,大多数人都听过,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苏软。所以她们在出了山洞,并瓜分好兵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次收获的所有兵器给收回乾坤袋里。 即便筑基在她们师门已经可以算可以的修为,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这么多宝贝,如果她们招摇过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就她们俩这修为,根本护不住,不给别人盯上那简直就是奇迹! 所以,即便是两人有在喜欢新得到的长|枪与剑,离开了藏宝洞,在山洞门口才看了一会儿,还是很快把一切都藏起来。并决定在回到师门之前都不再让它们出现。 虽然难得幸运了一回,可苏软可不敢寄希望于自己的运气。 也另外去将部分兵器给分别挑了隐秘的地方埋进土里,心满意足的二人这才去给师门买了些小玩意,打道回去。 不同于虚海以北,虚海的南边,也就是苏软她们的目的地:她们的师门所在的那块大陆,那是一块完全不同于虚海以北的大陆。那边没有皇帝,凡人们不再需要受到皇权的压迫,而修士,更是随处可见。即便只是最最底层的普通人,也是必定见过不少的修真者。 世事大概总是这样让人唏嘘,一海之隔,一边是人间,他们生老病死,被皇帝所统治,终身受着压迫,修真者,对于他们而言,是那样的难以触及,而另一边,却要相对自由许多许多,他们没有国家,只有城,他们直接受到来自于各大修真门派的保护。 苏软踏上船,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块她所降生的大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看得见这块土地。 她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虚海,隔绝了人间与修真界。那是只有金丹中后期才可以试着自己去跨越的漫长。 “走吧,与其做这些无谓的伤春悲秋,不如好好修炼。”柳柳拍了拍苏软的肩膀,算是安慰。 “恩。”点点头,苏软前进几步,然后静下心,打量起这艘船。 这是一艘很大的船,足以容纳数百人,且每个人都能有一间小小的房。 因着大多人都是才上来,还没来得及去各个房间,所以甲板上的人还是挺多,也有约莫百来人呆着。 大多都是些修真门派的新进弟子,而像是苏软她们这样的零散的修士,并不多见。 “咦,朝阳门。” 柳柳的目光放在人最多的那一小团人那儿。领头的那位身着白衣,不染纤尘,那是朝阳门的统一服饰。很好认,一如他们的门派名字,他们的衣服镶着金色的边,意味着阳。 一圈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女修士,苏软暗自庆幸自己和柳柳穿的是男子服饰,又是男子打扮。要知道,这可不是他们师门,在这个残酷的修真界,即便女子可以比凡世的处境好上不少,可却仍旧有不少的男修会将女修作为炉鼎。 随着柳柳的话,苏软也将目光放在那边的朝阳门的人上。 作为修真门派里边的数一数二,朝阳门还是一个很有威望的门派。不过,竟然让她们刚好就遇见了他们去虚海以北招收弟子,倒是挺巧。 “一定牢记,不可生事。要是自己惹了祸,我并不会插手你们的生死。你们都领到了自己的牌子,顺着号码,自己下去休息。” 领头的那位男修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搜寻回来的这些身具灵根的人们下着吩咐,然后,那群人就散了开去。 这是实话,在修真界,人们或许可以获得长生,可更多的,却是危机。 上一秒还鲜活的,下一瞬,也许就死在了你面前。 有人拿了一大串的房号牌子过来,递给苏软她们每人一个。 “走。”看了一眼号码,柳柳思索一下位置。 “我在你隔壁呢。”抬了步子,苏软伸手将柳柳的牌子看了一眼,就是她的下一位数字。 “那可不错,有个照应。”挑眉,柳柳顺着人们走的方向往下。 “等到我们到了那边,也就三四日,你可别忙着修炼了,别给入定了,然后得我扛你下来,”苏软佯怒道,装模做样的威胁,“你要再入定,我就把你给丢去水里,然后让你自己一个人飘回去。”修真无岁月,一入定就入个千来年的可是不少。即便是柳柳只是筑基,但是随随便便入定几个月却是毫无问题的。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柳柳可是个有前科的人。上次过来时候,她就是一个入定,定了个十天十夜,直到下船了,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然后还是苏软给背着到处跑的。 说起这事儿,柳柳面子上不由也有些挂不住了,瞪了苏软一眼,然后刚想说什么,却没想,有个声音却先发出了。成功堵住了柳柳的话。 “两位,不妨等等。” 二人顿时对视一眼,然后转回头去,果然是刚刚那个朝阳门的男修。 苏软看不透他的修为,通过他的气场隐约觉得那大概是和自家师叔那个类别的,少说也是金丹,只得恭敬道,“前辈。” 话是这么说的,可心眼里,却有些担心。她们俩这点修为,能让他们那些大派注意到,莫非,是那些藏在乾坤袋里的法器给发现了? 对着苏软点点头,那朝阳门男修的目光是放在柳柳身上的,他上下打量一下柳柳,目光里透露出一丝赞赏,“不错的底子,是否入了门派?” 听他关注的意思是柳柳的灵根,苏软心下暗自松了口气。都是糊涂了,放乾坤袋里,一般而言,别人是无法注意到里边的东西的。 不过,说起灵根,果然自己这三灵根还是不够看啊…… 看着那男修压根就懒得多看自己一眼,苏软不由有些词穷。 “多些前辈夸赞,但是可惜我们已有师门。”抱歉的摇摇头,柳柳笑道。虽然是无法进去,但得到承认,也同样是让柳柳非常高兴。 不论如何,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朝阳门! 这个答案对于男修而言,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他点点头,然后道,“多加小心。”说罢,就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什么。 即便男修全程没有多说什么,面色也没什么大的改变,苏软还是能感觉到,那并不是个傲慢的人,只能说,他大概只是平时面瘫惯了。 耸肩,见那男修走远了,苏软将右手拿着的剑给递到了左手,然后拍拍还在一边目送那人走远的柳柳的肩膀,挑眉调笑,“早走远了,还不走?” 瞪了她一眼,柳柳这才挪动了步子。 苏软就笑,目光从柳柳身上挪开,走在她左侧,然后看着前边的道路。 却恰好和个人对上目光。 更准确的说,其实是两个人。 那两人一男一女,正看着她和柳柳,不知在说什么。目光对上,那边的那位男修就眉头蹙得愈发厉害。 右眼皮无由来的一抽,苏软擦擦自己的鼻尖,然后将这些奇怪的小插曲放到一边。 “我们一个房吧。”苏软看眼四周的门牌,对着柳柳道。 “哪个位置好点儿就哪个。”当然没什么好反对,柳柳提了个建议。 毫无疑问,即便是两个人修为都不高,但两个人呆一块儿,总是比两人分开要安全些的。 第3章 离奇消失的兵器 苏软是因着敲门声而醒的。 彼时她正躺在床上睡着觉,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使劲摇了摇,随着有敲门声传进耳朵里,继而是人们的对话声。 接连的声音让苏软终于难以睡下去,她还带些迷糊的睁开眼,就看到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门半掩着,门外似乎有人站着,柳柳正与他们对质。 柳柳刚好站的门旁边,挡住了苏软看外边的视线,也隔绝了外边的人看里边的目光。 “我说了,我们没偷。”柳柳的声音带了些怒意在里边,她说着,要看面前那男修就要往里看的目光,伸手就要去关房门。 男修却不依不饶,一把拽住柳柳就要去关门的手,语气很是不友善,“要不是你偷的,你紧张什么?关什么门?” “你这什么道理,这艘船那么多人,就认定了是我们?”柳柳一把甩开他的手,厌恶得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 “只要你把储物袋和屋子任由我们搜,我们就信你。”男修旁边跟着的女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趾高气昂道。 柳柳心上一跳,乾坤袋当然不可能给他们看,里边装了的东西,这俩胡搅蛮缠的人要是看到,可指不定眼红,那自己和苏软怎么可能会好果子吃? 索性就准备直接撕破脸,却没想到,话都在嗓子里,就要出口了,身后却先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无聊。”已经快速把自己整理好仪容的苏软上前,趁着外边人没反应过来,一把把柳柳拽入门里,随着嘭地一声响,门就此被关上。 “你他妈!开门!”男修暴怒的声音就在门外发出,他又开始使劲敲门。 苏软和柳柳对视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声音压回低沉的声线,“无稽之谈,”她说完,就顿了顿,然后这才威胁道,“你要准备拆了这船,你随意。” 能在虚海间每日来回的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背后的势力,必然是不简单的。 苏软在赌,外边的那一男一女没有那个胆子。 放进来做什么检查要完,这样把两个人惹火了还是可能要完。至少后者她们存活的几率还能大些。 外边那两人又开始骂骂咧咧,半晌,终于还是离开。 听着外边没有了动静,苏软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皱了眉去了床边坐下。 没想到,这东西还没暴露,麻烦却先来了。 柳柳在屋子里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然后走到苏软面前,面色也是不怎么好看。 “那两人我昨日看到过,他们就看着我们指指点点。”苏软担忧道。 “你说我们什么给对方看上了?”柳柳也不信他们专门对着自己这屋喊东西丢了是因为真的怀疑自己。 摇摇头,“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估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在船上我倒是不担心,但到了船下……”苏软说着,就沉默一下,然后话锋一转,看向柳柳,“你能看出他们什么修为吗?” 柳柳就皱眉思索一下,然后肯定道,“都是筑基中期。” “那我们,只能试一试了。”虽然说自己还只是初期,但是他们这边有刚找到的那么多兵器,虽然还不熟练,但是也不是没可能。 “我们得想周密的计划。”时间太短,就算是修炼也不会有多大的提升,更何况这地方小,也不适合练枪什么的,柳柳并不觉得那些是现在适合做的。 “可惜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这船上靠岸期间多呆的。”苏软也有些焦躁。这船每次靠岸,一般都是次日再进行往返,不过,这中间会有一日整的休息时间,而这一日,这船是不给呆人的。也就是说,即便这船是安全的,苏软她们也必定会有一段时间会在船下。 也就指不定那两人要是怀恨在心会过来找麻烦。 这是一段真空期,苏软相信如果他们是对自己有什么所图的,必然会选择这一段时间下手。而下了船,她们就会失去庇护。 “找个人少的地方……”柳柳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然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然后如果可以,马上回山门。”苏软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剑,低声下了决定。 她们现在的状况着实不好,如果再回去船上,难免给人些疑惑。两个一穷二白的人,为什么要回去船上?而退一步讲,就怕那两个修士有人点了魂灯,如果真是这样,在外边,她们只会更危险。 虽然青城实在只是个小门派,但也许还是能起到一定的庇佑作用的。 苏软没有说出口的话,柳柳并不难猜到,她点了点头,将手中被捏紧了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没想到,我们那里都没事,却在这里能出现这样的变故。” “那话可说的不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柳耸了耸肩,安慰苏软。 苏软就看她,然后忍不住笑了,“借你吉言,也许我这次回去,修为也能有松动?” 并不是肯定的语气,这其实也就是句安慰自己的话,苏软当然知道。按照自己的百岁筑基的速度,达到筑基中期,目测少说也还得几十年。 “只要活着,一定可以。”回之一笑,柳柳觉得其实苏软的气运还是相当不错的,你看,哪怕是这样出来一趟,也是能获得这么多的神兵利器,虽然,回去这路上是有那么一点的小风波,不过,她们并非没有生还的可能,不是吗? 她可听说过不少师兄师姐说过,他们的机缘,无一不是九死一生方才可以得到的,而自己和苏软,却容易了太多太多。 两厢沉默,都暗自思索开来如何对付那外边那两个盯上她们的修士,苏软整个人都躺在船上,然后对着天花板想了开去。 一切都像是她们所想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们进行着计划,努力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规划进去,并一一想出对策。 不过,却没曾想,中间却出了个意外。 一个普通的夜,月黑风高。 本来修士们几乎无法感觉到什么摇晃的船却突然地剧烈抖动一下。 一个没留神,苏软从船的这头给直接滑到那一头,要不是手扶着,头差点就给磕上了冰冷的木墙。 扶着床头快速坐起来,苏软快速与跌坐在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柳柳对视一眼。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不对、这样的茫茫大海!苏软可不信是什么撞上了巨礁什么的,更何况,就算是撞上了,这样的用术法加固过的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仿佛是为了回应苏软的想法,她很快听到有一个男声穿过打开的船板,透过刚刚因为突然的撞击而失去灵力支持,轰然破碎的柳柳建的隔音结界,进入了苏软的耳朵里。 “我不管你们背景是谁,但我现在放下话来,胆敢算计我朝阳门,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即便是我们五行殿现在人丁稀薄,但也不是给你们这样欺辱的!我师叔怎的也还算元婴居士!” “我敢打赌,那些个法宝必然还在船上!我丢的可是本命法宝,我还能感应得到!” …… 等等、这是人们的法宝集体失踪? 苏软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有个念头就这么突然冒了出来,不是为什么修士们的法宝集体失踪,而是:这或许可以成为她和柳柳逃离的一个契机也是说不准! 当人们集体陷入混乱,东西集体失踪。如果,到下了船都还没找到呢? 当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去找东西上边,那她和柳柳…… 第4章 一定是她们 当即起身,苏软扶起柳柳,整理了衣服就出门去围观。 两人都不是多八卦的人,但却因为这是一个机会,所以双双前去。 是的,苏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是一个有一定的几率可以帮助二人平安的机会。 这是一个不小的诱惑,苏软无法弃之不顾。 绕过不短的过道,苏软和柳柳终于来到甲板上时候,那边已然聚集了不少的人。 不小的一部分人手上并没有法器,还有一部分人,则站在另一边围观,那是手上有法器拿着的。苏软环视一圈,很快得出了答案,他们拿着的法器,大多都是不怎么样的,就像自己和柳柳的,也不怎么好,只是挺普通的成色,大概是这个原因,所以没有被动过。 也不知怎的,苏软眼皮一跳,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储物袋里的那些。 连对面那朝阳门的人的法器都丢了,那她和柳柳袋子里的,还在吗? 心上就像是给猫爪子挠过一样,苏软压下紧张,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移开,不去想是否袋子里边的东西还在。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们去看袋子里的东西,那不可能,修为比她们高的人多了去了,稍有不慎,露出什么马脚来…… 就算这些人现在的注意力其实是放在他们自己法器的丢失上边,苏软却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把所有人的门都敲开,一一叫上来。” 有管事的男修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声音浑厚,即便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还能使得每个人都听见,不难想象,那人的修为至少也是金丹的。 苏软想着,就见很快四周就有人拿了钥匙,然后快步往船下大步迈去。 那是船上的人手,他们在服从这次的管理者的命令。 要知道,船上近半的人丢了东西法器,这可不是件小事!刻不容缓! 没有让人们等上多久,甲板上很快就满满当当地站满了人。后来的这些大多手上都是拿着自己的法器的,很快就站在了苏软她们这边。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若是丢了法器的,大多都是早早的上来了,哪会等得他们赶人才上来? 不过,这里边,当然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那两位昨天过来找苏软二人麻烦的修士。 他们一男一女就是一堆拿着法器的人里边的特殊,两两空手,然后逆着人流的方向,去了对面空手的人群。 苏软不由看了一眼身边的柳柳,看着她正四顾,突然就抿了抿唇。 苏软是记得的,印象里,那天他们堵在自己和柳柳的门前,那男修腰间配的剑,虽然也不能说太差,但是可是决计不能算好的。 苏软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她周边的这些修士手上拿着的法器上边。有的可并不比那男修的差。 分明明日就是下船的日子了,也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苏软却突然有隐约的担心升起。非要归根溯源,苏软是说不出具体的原因的,那大概只能称之为人类的直觉。 或许,这事儿并不会沿着她所想的剧本所发展…… 苏软突然的不祥预感就这么无端地升起,却没来得及苏软细想,那边不久前刚下了命令的男修又发了话,“此次贸然将各位请上来,实是许多修士的法器都是失踪,”那管事的男修说着,就顿了顿,然后听着下边的人声轻了些,又声音洪亮道,“一百二十一人,一人不少,也便是说,那偷窃之人,便在诸位之中,故而迫不得已,得罪大家了。” 有下手的声音及时的就这么发出,接了那管事的话,“诸位,是谁偷了东西的,自己站出来是最好,不然,若是给我们给查出来,怕是更加不会有个好果子吃!” 比起那管事的稍稍客气,这人的声音里的威胁就要重许多了。 “只消有人能帮我们捉到那盗贼,我们乐城必有重赏!” 底下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没想到,船行的背后势力竟然是乐城!” 柳柳也觉很是震撼,捏紧背上的枪柄,柳柳看向苏软,满脸的难以置信。 苏软被她突然的激动给弄懵了一下,但看着周边人们的剧烈反响,也很快回味过来乐城该是个很厉害的存在。 快速地眨了一下眼,苏软看着柳柳问道,“乐城?” “那可是不同于我们青城,那是真真正正的城!非常富有,势力也非常大的一座城!”柳柳很快就给出了她的定义。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解释的。 不同于苏软在师门几乎是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修行上边,柳柳由于自己的天赋,不必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修行上边,柳柳其实是常常去各处往来的,一来二去,这些八卦常识,也比苏软知道的要多得多。 而随着苏软很快消化掉这句话与周边的那些个窃窃私语,很快对面又有了不少人的威胁。 是那些丢了法器的人们,一一将自己的背景给报上,要求幕后黑手尽快自己站出来。 苏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一瞬间,突然就有些佩服偷东西的黑手了。 如何在这众人的手边将那些个法器悄无声息的偷走暂且不说,这一票干的这么大,一下子可是得罪了这么多的势力。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就算是再强横的实力,但这样神出鬼没、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毫无所觉就将所有法器都偷走的手段,那可是足以让所有的势力都群起而攻之的! 无由来的抖了一下,苏软握紧手中的剑。 有这样强横的都可以悄无声息的在这些强者手里偷走各种法宝的强者,却看上了这些……苏软觉得这事儿还挺是奇怪。 难怪都说许多修为高的前辈都有奇怪的癖好,这话可说的真是不假。 随着苏软的想了开去,那边很快又有了新的进展。 各个房间的检查告了一段落,船行的管事很快就有了一个想法:东西被藏在众人的身上。 一言激起千层浪。 四周都一瞬间安静下来,苏软甚至能听到那些海浪拍打在船上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不安在苏软的血液里飞快蔓延开来,迅速遍布满每个细微的地方。 苏软突然就想到了昨日那两个过来找自己和柳柳闹事的修士。 已然是深夜,灯光打在四周的人们身上,然后在地上拖拉出长长的阴影。苏软抬着头,看向不远处的那边的人影。 然后,她听到了有耳熟的声音从那边传出来,在这安静的夜,“前辈!我想我大概可能知道是谁做的了!” 随着这一男声的响起,人们的目光都一一落在那人身上。 一身灰衣,他的身后,站着那个尖锐声音的女修,不是他人,正是昨日那个来闹事的。 “是谁?”正皱紧眉头的管事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他看着这个看着精壮的男修,不愿放过哪怕一丝的可能。 “自从我昨日去过她们那里,我的剑回来没多久就丢了!”男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凶光一闪,然后,他快速地就看向了苏软她们在的方向,恶狠狠道,“一定就是她们!” 那么多双眼睛,随着这话音落地,那男修的手指的方向,像是针一样稳稳地扎在苏软和柳柳的身上。 这意想不到的变故使得苏软面色不自觉的一白,心跳都停了一拍。 短短的几句话,苏软就这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却避无可避。 “不是我做的,我不会承认。”当场右手就捏紧了手中的剑,苏软的语气是夹着怒火的。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说的好听!那怎么就我去了你那儿后,我的剑就消失了?”被这么多的目光盯着,男修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咬定了主意,他压根就不准备松口。 柳柳也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气红了一张脸,拎了手上的枪,柳柳大步上前就准备去揍那男修,“也不知是谁昨天说着自己的剑不见了来我们屋要搜的!你这话根本就自相矛盾!我看你就是嘴贱欠揍!” 柳柳的意图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很快对面就有人过来拦了下来,那男修身后的女修这才开了口,“既然你们觉得自己是清白的,当然不怕被搜查!把储物袋抹去神识,给我们搜不就真相大白?”声音尖锐,一如昨天。 “凭什么?!”柳柳性子直爽,本来就怒了,给拦下,又听见那女修这样的话语,想也不想就道。 就在苏软因着这突然的变故而飞快盘算起来如何才能更好地做出选择的时候,那边的管事很快就代替她们下了决定,当然,更准确的说法,这其实更接近于逼迫。 “既然二位问心无愧,自然不惧什么检查。” 掷地有声,管事的声音无疑顺应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愿,苏软看着那边柳柳拿着枪的手被那边一个丢了法器的女修拽住,挣脱不开,而自己…… 苏软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瞬间像是她的手所贴着的剑柄那样的冰冷。 无法拒绝。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边发出,“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5章 不能打开的储物袋 “小师妹!” 柳柳的声音就在不远处传过来,带着难以置信,她的瞳孔都因为惊惧而微微缩小。 她怎么敢! 因为她的这一句未经思考而突然冒出来的称呼,苏软右眼皮一跳,抬了沉重的步子,苏软大步过去,然后盯着她的眼,强作镇定,一字一顿道,“我们问心无愧。” 索性也没有去压低自己的声音了,苏软的声音较之她刚刚的那些话要温柔一点,但也不见得有多悦耳。她的声音不响,但也不轻,苏软希望她的话能尽快把柳柳的理智给拉回现实。 显然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柳柳看着自己面前不远苏软,突然觉得这一瞬间,哪怕自己的修为是不及她的,但她却比自己镇定许多。 抿唇,柳柳就此闭上了嘴,她低下头,看着就在自己左手边的腰间的储物袋,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如愿的使柳柳镇定下来不少,苏软觉得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她这才转头,看向那个祸事的源泉,那个非说是自己和柳柳偷了船上人的法器的那一男一女,清了清嗓子,似乎这样就能把那些个不适合的情绪给压下去不少,苏软看着那个男修道,“你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如果查出来不是我们偷的,你觉得你该如何?” 苏软看着那个男修,心里却在盘算起来自己和柳柳逃脱的几率能有多少。 这船上的人实力比她们高太多,更何况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苏软想,就算她们等会儿跳海,然后逃走都是不现实的,这些修士们总有各种方法可以把自己和柳柳给抓回来。而同样的,她们对自己的储物袋里的各种法器也不熟,也不知里边有没有飞行类的法器,从空中逃走,那也太难。 应声的是那个惹事的女修,“怎么可能不是你们偷的?”或许是因为心虚,女修的声音并不是很肯定,不难猜出,她是在逃避问题。 “前辈,我恳求您主持公道。”苏软转身,不再多和那个女修多说什么,将目光放在船行的那位管事身上,她行了一个礼。 事到如今,苏软其实已经不对逃脱抱有多大的幻想,她只是在拖延时间。 那管事看一眼那两人,很快就发了话,“可,若是东西不在你身上,他二人日后再不得与我乐城有任何关联。” 他二人没有关联,但如果他们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他们的朋友却可以。 苏软并不难猜中那管事的心思,但她现在却并不在意这些了。 苏软满脑子都只能盘旋起一句话。 她希望那偷了半船法器的大能可以将自己和柳柳的储物袋也偷得干净。 他偷了,也许她和柳柳不远的未来会有麻烦,但他要是不偷,她们现在或许就会有灭顶之灾! “好了,你们将储物袋的神识抹去吧,然后我将里边的东西都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着,可有人有什么异议?”那管事说着,就伸手,将自己的储物袋从腰间解下,然后递给下手,然后原地抖了抖袖子,以便让众人看见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苏软直觉喉中苦涩,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可偏生还不能表现出什么紧张。 甚至可以说苏软几乎是肢体僵硬地看着那管事很快让众人都往后后退几步,然后给自己和柳柳空出了一小片空当的甲板。 他们做着这些的速度比苏软所想象的快得太多太多。 给一百多双的眼睛盯着,苏软觉得自己的背上都有些开始冒冷汗了,亏了她的衣裳穿的并不是那种薄的,这才没有被其他人看出来,不然苏软几乎都不敢去想象。 她只能伸手去解挂在腰间的储物袋。 她将绳子的那一头从结里解开。 苏软看到长长的流苏在腰间一甩一甩,然后,缓慢的上升,一切都像是上辈子她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种慢动作,被人为的刻意减缓速度,苏软觉得自己的动作被切成一张张的图片,然后生硬地放在一起,一张一张地给人往下翻。 苏软已经将结解开了一半,即便其实她其实比较渴望她的速度再慢一些,可她的理智却不允许。 她想起上辈子,她经历的那个车祸,猝不及防,那辆车突然就漂移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红色蔓延在自己的面前,再睁眼,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当然,更准确的说,其实是来到了凡间。 有真气从指尖涌出,苏软几乎是僵硬地做着那个抹去神识的动作。 苏软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会是普普通通的,幸福快乐的,却没想到,那么一个意外,却突然就产生了。她满怀着期望来到虚海的这一头,可命运却再一次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所有都并非那样的一帆风顺,甚至其实是比自己想的更加困难。 苏软说不清如果再个自己一个机会,如果那会儿的她知道有这么一天,是否会愿意来到这个危机四伏的虚海这头。 苏软将那个栗色的、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不同的再简单不过的储物袋交给了她面前的这个男修,也就是那个管事。 指尖温热的温度像是一枚针,扎进苏软的脑海,苏软迅速从有些走神的状态回过神来,她看着那个管事接过储物袋,然后后退一步,他伸手,然后把袖子捋上去,以便众人可以更清楚的看清他无法私藏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 管事终于把手伸进了储物袋。 他开始往外掏东西。 随着他的右手的动作,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手而动。 于是,人们就看见了衣服,糕点,糖画,花瓶,胭脂,玉佩,很多很多的布匹…… 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大的储物袋,却因为这一堆的小物,管事乃至于几乎是掏了快要一刻钟。 而随着那管事落在苏软身上的诡异的目光,苏软心跳如鼓,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做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则是满满的震惊,与对劫后余生的窃喜。 在他所拿出的这么多的东西里边的,唯一能和法器所沾边的,大概算是那一柄剑。 那是一柄非常普通的剑,就像是凡间的那些个盗墓贼从千百年前的墓里盗出来的那样,上边爬满了青色的锈,半人高,打磨得也不怎么锋利。 “看来真不是他们做的。” “先不要这么快下定论,不是还有一个没查?” “不过能放这些无用的东西,也是……” 苏软听着周边那些声音,飞快看一眼那柄剑的方向,心下却有些异样。 丢失的,不仅有她们从那个藏宝洞那里挖出来的法器,还有那个箱子。 而她更不记得自己有往储物袋里放过这样一柄剑。 有什么似乎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因为现在她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苏软无法全心去思考那些东西。 她听到管事和周边那些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他干咳了一声,让她将东西都可以收起来了。 苏软从管事手上接过储物袋,她看了一眼柳柳,很快就将在甲板上堆着的一小堆东西给收回了储物袋,当然,也包括了那把奇怪的生锈了的剑。 苏软想,既然她的储物袋里边的东西丢了,那么柳柳的,没有理由不丢。 这也是难得的一回事情像是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柳柳的程序和苏软是相同的,有了苏软做前车之鉴,柳柳的速度显然比苏软的要快了不少。 就像苏软想的一样,柳柳的储物袋也并没有被查出什么不妥。 不过,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柳柳的储物袋里并没有那么一把生锈了的剑,哪怕是枪也没有。 伴随着苏软二人的嫌疑被洗清,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边浪费了一船人的时间的两人的身上。 在检查了二人身上并无不妥之后,那男修和女修终于被一脚踹下了船。 至于他们的生死,无人关心。 船上的其他人并不关心,苏软和柳柳亦然。 而随着他们的落水,关于为何他们会注意到自己二人,苏软的疑问也被埋进心底。在自己和柳柳洗脱了嫌疑,短暂的安全也得以确认后,她们选择回去了自己的那个小房间。 “你说,那些法器哪儿去了?”柳柳将窗户关上,这会儿才敢露出自己的满满的快要溢出的担忧。即便是东西没有被查到,但她也像是苏软那样忍不住忧心忡忡。 即便那些法器对于她们来说,可以说是得来毫不费功夫,但是毕竟她们身上揣过那么贵重的一大笔财富,还被人发现过,这实在是一个定弹,让人不得不注意到。 “我想,如果当真是有人偷了,那我们会再遇到。”苏软看着柳柳,难以说出什么有说服力的安慰的话,她也不想说什么假话去掩饰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那人在偷走了那么一大笔财富后,没有立即将她们二人掳走这就代表了那人至少会让她们活着下这艘船。 而现在,苏软想相信一下自己的直觉。 她伸手,然后从那个自己腰间的那个栗色储物袋里,掏出了那把生锈了的剑。 如果说刚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苏软因为不敢而没有仔细去看,那么现在,她终于将这把剑再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她想,这是一把看着很普通的,她应该没见过,这会儿,却让她觉得眼熟的剑。 是的,它让她觉得眼熟。 如果不是上边遍布满剑身的锈,和不再锋利的刃,它几乎是和她原先在藏宝洞里看中的那把,一模一样。 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很快就在苏软的脑海里迅速成了形。 苏软将自己的食指关节弯起来,敲击了一下剑身,然后,她将这把剑放回了储物袋。 什么也没有说。 第6章 来是你 去的时候风平浪静,回来却甚至可谓人仰马翻。 船靠岸的时候,是次日的事儿。 但船靠岸了,这船上的人却不能下,随着船行对这艘船的封闭与消息的发散开来,整个界面都开始轰动起来。 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么堆修士间偷走了那么多的法器,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更不用说,拥有着这样的能力的人,竟然偷的尽是些不怎么好的法器。 一时间,人人自危。 苏软她们这一船的人,在经历了长达将近一月的封锁与检查之后,这事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而人们的目光,很快又被其他的大事给吸引过去。 在修真界,从来都不缺大事,而这件轰动一时的法器失踪案件,终于也暂时的被人们遗忘,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至于到底是什么大事,苏软却没那个心思去细细探究了,显然,苏软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边。 “就此别过。” 清冷的男声在她们前边几步的距离发出,是景光真人发出的。也就是那个前两日在船上时候看上了柳柳资质的朝阳门白衣男修。 她们的背后是那艘还没开走的船,人们大多都才从船上下来,就要各奔东西。 “多谢前辈。”苏软抱拳,以示感谢。 这是她们的确需要感谢的,即便是其实在船上的这么一大段时间,她们并没有与这个景光真人有太多的交流,但苏软却不难察觉他的善意。在大多数人都还在的时候对她们报上了道号,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或许是因着对于她们两个女修身份的低微而心存善意,又或是因着柳柳的灵根。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这样的善意,都着实太难能可贵。 所以苏软和柳柳是目送着景光带着他们朝阳门的一小群人浩浩汤汤地上了飞行法器这才离开的。 不过与她们最初的设想不同的是,等到了现在对那些在船上定的计划进行实践,苏软她们反倒是选择进入了离这里最近的城。 当身上的那些藏宝洞里挖出来的东西都丢了,与其说直接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倒不如去人多的城里,至少暂时会是相对安全些的。 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了城,苏软和柳柳在呆了两日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之后,苏软的某个念头也随之又浮现出来。 那大概可以称为一种直觉。苏软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她储物袋里边的那把剑有关。 而如果真的和这把剑有关,苏软简直不敢去想,作为把这把剑从那个所谓的藏宝洞里给挖出来的自己和柳柳,该是有多惨烈的结局。 苏软想着,愈发觉得此事的严重。 没有告诉柳柳,苏软选择了自己出门,然后去了一个没有人的林子,决定试探试探这把剑。 秉着知道太多未必有好处的原因,苏软没有告诉柳柳,这一回,她是独自出的门。 在确定周边都没有人之后,苏软才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那把奇怪的剑。 在茂密的树叶的遮蔽下边,阳光并不能完全泄露下来,光影斑驳,打在苏软的面前,她看见,这把爬满了锈的剑,上边竟然在发着光。那种微弱的、绿色的光,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的颜色。 苏软右手拿着剑,她想,这所有,似乎都在一一验证,这把剑,的确是有问题的,还是不小的问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软强行把自己的心神给镇定下来,她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了一块这座城里据说是最坚硬的存在的磨刀石。 苏软其实并不确定这能对这把剑造成什么威胁,毕竟这是一把能锋利得切石头就像是切豆腐的剑。是的,苏软想,她是确定的,她相信这把剑就是她当初在藏宝洞里一见钟情的那一把。苏软也不能确定这把剑是的确有感知的,能与她进行什么沟通,又或甚至它愿意听自己的话,她只是急迫地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她得知道船上那些法器的丢失,是否是和这把剑有关的。 要知道,如果真是这把剑做的,那她可是千古罪人!那她就是将会成为一个整个修真界的公敌的存在! 苏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蹲下身子,苏软将磨刀石放在了地上,然后,她将剑压低,放在了磨刀石上边,她抬头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结界是设置得完好的,这才将注意力放回在这把剑上,低声道,“剑不见了,和你有关?” 剑一动不动。 苏软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得更紧一些,然后,她使了点力气,将剑平压在磨刀石上,做好了一副就可以开始磨剑的样子,“我想,就算你再锋利,但至少这样的方向,你是没法将这块石头切碎。” 苏软的语气是平静的,但她的内心却是紧张的,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高度紧张,苏软甚至感受到了手中那把剑的非常非常轻微的颤抖。 苏软觉得自己的上方似乎飘过自己阴暗的未来。因为她刚刚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把剑上,所以她并不认为那是她的错觉。 剑怕什么? 苏软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听说法器是可以回炉重造的,刚好,我最近想要试试。” 苏软说着,左手就抚上了那把剑的剑身。 明明应该是冰冷的,没有生命的,下一瞬,苏软却看到那把剑上边飘起了一阵青烟,而后,它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变化成人的样子。 一个黑发的、不高个子的、面容精致的少女。 一瞬间的发懵,苏软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第一次看到她师叔、也就是带她进入修真界的那位的那种崇拜之情。 苏软脑子里突然就飘过一个念头。 这么多年,她就像突然才刚刚接触到修真的大门。 原来,剑灵是可以幻化成人? 而没等她来得及想更多的什么,断断续续的哭声很快将苏软的理智拉回了现实。 “呜呜呜呜~” 顿时浑身僵硬,很明显,随着理智给一起拉回到苏软身体里的,还有视觉和触觉。 这个一身青衣的洋娃娃一样的少女就那样毫无形象地抱住了自己的腿,然后哭出了声来。 冰冷却真实的触感,加之少女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苏软竟然神奇的有了一瞬间的负罪感。 “那些法器呢?” 苏软的眉心的川字稍稍的宽松了些。 至少,这个少女表面上是相对比较无害的,就算她有什么预谋或是其他,但至少她现在没有直接结果了自己。 “没了。”少女还是一脸的难过,她抬头看着苏软,眼泪继续往下掉。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心虚,却不妨碍苏软听到。 给她这诚实的话陡然哽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都没有反驳,苏软觉得自己的未来更加的一片阴暗。 她没有反驳,而是说没了,也就证明是这个少女所做的了。 那…… 苏软不自觉地就轻微抖了一下,她看向这个坐在地上的少女,然后嘴角忍不住就往下挂,“你哭什么?我不是男的,你哭也没用。”毫无疑问,能让她哭的,苏软相信自己是护不住的。要是整个界面的人都在找她,并找到了,就自己这才堪堪筑基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护得住她。 “你要用磨刀石磨我,还、还要把我回炉重造,我不好看吗?”她抽抽搭搭地答,少女侧身坐在地上,她的手交互地抱着苏软的小腿,肚子就贴着苏软的小腿肚。 苏软觉得自己的脚和腿都被她抱得发麻,但听着她明显哭得声小了,也越发断定了她是在假哭。但她尽力的表演,苏软也不戳穿,“你叫什么?” 她问她。 苏软不难猜到当这些法器都丢失,这位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然后,作为把它给带到这个界面的“罪魁祸首”,苏软的结局必然是悲惨的。而与其放任这位不管,还不如自己看着她,说不准拥有着不小的能力的小祖宗还能稍微护着自己一点。也许,自己还能活的久一点。 可苏软所想着的小祖宗这回却没有立刻告诉苏软她的名字,她似乎犹豫了一下,乃至于一下子都忘了哭,直至苏软都回过神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她才告诉了苏软她的答案,“我、我叫听霜。” 听霜的声音带了些怀念,还有更多的复杂的情绪,让苏软有些琢磨不透。 “以后我带着你,我是苏软。” 不管她是怎样,苏软看着她这一刻眼底流露出的脆弱,她伸出手,揉了揉听霜的头,然后低声道。 光影斑驳,印在听霜的眼里,她就看到那个明明面目挺是清冷的女人,她傻乎乎地将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她的脸像是在这一瞬间给阳光都打磨得温暖了许多,企图让自己将手放上去。 又或许是太久的沉睡,以至于她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听霜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都忘记了哭。眼泪连忙继续啪嗒啪嗒地不要钱似地掉,她的手却伸了过去,竟然放在了那只等候了许久的温热的手心。 她一定是沉睡太久饿糊涂了! 听霜想着,就听苏软又发出了声音。 “你捂着肚子做什么?” “我、我有点撑……” 话不经过大脑,在听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竟然就这么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顿时连哭都又要险些忘了,听霜捂着自己因为吃多了东西而消化不良的肚子,看着苏软,咬唇,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大对劲。 第7章 就不告诉你 关于听霜,苏软想,她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至少,外表是这样。 在这个修真的世界里,不论男女,多是高、白、美的,以苏软所记得的不多的地球网络语言来说,那就是全是男神女神级别的俊男靓女,一个个都是大长腿。 可听霜却不同,她不高,也只是中等胖瘦,以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审美来衡量,她甚至只能算是勉强达到了修真界的平均颜值。但与其说是清秀,倒不如说是萌。就像苏软见到她所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听霜就像传统意义上的洋娃娃,甜丝丝的,让人忍不住就疼爱。 苏软不由看了一眼身边正在和柳柳进行着聊天的听霜。 她并不高的个子、萌系的气场,在人群中都很好分辨。 青城其实已经不短的一段时间没有弟子了,所以当苏软说听霜是她自己出门顺带捡到的一个不错的修行苗子,准备带回师门去当小师妹的时候,听霜几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柳柳的喜欢。 “等会儿我们就回到那边了,我们师门的人都很好说话,小听霜你可别担心。”难得的耐心。柳柳在一路上已然将青城的些基本常识都告知了听霜。 “谢谢师姐~”一如她的形象,听霜的声音就像是蘸了糖,很甜。 “不过万一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就报我的名字。或是告诉小师妹,或者告诉我,我们都帮你揍回去!” “好呀^_^。” 苏软就在旁边她们的说话,心下不禁想到如果柳柳知道她身边是就是造成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兵器丢失事件的主角,再想起她现在对听霜的这些个担忧,也不知是该做何感受。 她们是一路飞过来的,但因着人是苏软带回的,而非专门去收徒的人带回,听霜得经过考验才能过去。 而摆在听霜面前的、也是唯一的考验,就是爬山。 青城立在山间,极高的仙山。一节节的数不尽的阶梯,直接连到山上。 门规早已不限制上山的方法。像是苏软她们这样已经有了些基础的,完全可以直接飞上去,而那些普通人,若能爬上这样的高耸入云,足以见其求道之心的坚定。 “小听霜,虽然这条路看着是很吓人,但你别怕,我们会陪着你。”哪怕是路上已经讲过不少的上山细节,柳柳还是努力给听霜继续喂着定心丸。 “谢谢师姐。”听霜依旧应得乖巧。 苏软听着身侧听霜声音温软,她觉得自己有些猜不透听霜在想什么,不过柳柳却没她那么多顾虑,苏软很快就听到了柳柳的声音。 “那师姐就先上去了,小听霜你放心,我很快就下来。” 关于带听霜回来的理由,很简单,看着她,同时再看看自己师门的高阶前辈是否可以看出些端倪。 可现在……苏软扭头,看着阳光下的这个少女。突然就有些质疑自己当初选择的正确性。 “小师妹,我去去就回,这期间,小听霜就由你先照料着,你可千万不能欺负她。”柳柳将身后的枪横起,掐了个决,她看着苏软下着通告。 “好。”爽快的应下,苏软没有多说什么。 私心里,苏软其实并不愿意听霜和其他人有太多的联系,她担心这些人会被卷进那些危险里。她所想的,是带着听霜先暂时回到青城,然后过一段时间,就离开。她们不能在这里呆上太久的时间,她怕给这些人们带去不好的事儿。 还不忘又多吩咐听霜些话,柳柳这才提了枪上山去。 这算是苏软带回柳柳后难得的一次独处,虽然遇见听霜已经有些时日了,可平日里大多都有柳柳夹在中间,苏软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着柳柳的背影逐渐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苏软继续抬步,跟上旁边听霜的步子。 某种程度来说,苏软实在算不得是个话多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话少的。但到底是对身边这位的知道太少,太多的东西憋在心里太久,苏软倒是难得的先开了口。 “如你所见,我们师门人都不错,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们。”苏软的声音不响,却足以听霜听见。 她并不愿意说她的来历,自己也不想逼迫她。苏软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低微,更不可能能逼迫她什么,但她希望听霜对自己师门的人是善意的。 万幸的是,这些日子下来,听霜在人前所展现的,一如她的外表那样可爱,并没有露出什么恶意。 “我这么可爱,当然不会啦。”回头,正提着裙摆一级一级爬石阶的听霜回过头,眼睛眯成一个可爱的月牙。回答得可谓乖巧。 抿唇,苏软有一瞬间的词穷,“入门的话,我们掌门会对你进行一些测试。”这话是柳柳之前对听霜进行解释过的,苏软也知道。不可否认,她想自己可以相信以听霜的实力,她是足以进入师门的,但知道归知道,她更想知道听霜亲口说的答案。 “小师姐,你似乎对我有些敌意呢。”听霜扁了扁嘴,额前的刘海将她眉眼里的笑意遮去。忽略她的嘴,她的确是在笑。她已经太久没有闻到过这些山水的气味了。草木特有的清新味道里甚至还带了些朝露的凉,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 听霜想,自己似乎爱上了这个名叫表演的词儿,“小师姐你要相信我呀,我一定可以的。”她的语调是欢快的,提着裙摆,听霜回过头,看向身后那个正抱着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劣质剑的女人。 也就是那个破除了封印,把自己从沉睡中唤醒的女人。 “我们先在山上待一段时间,然后再下山吧。”用的打商量的语气,苏软看着前边的听霜突然止住步子,挡在了自己的正前方,她也停下步子,因为并不同一级石阶的关系,从苏软的角度,她不必低头,而可以直接平视听霜。 “你一百多岁了?”听霜却答非所问,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注意苏软。 显而易见,苏软的骨龄和修为给听霜的诧异是最大的。 扯了扯嘴角,苏软着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点点头,她选择了沉默。 耸肩,听霜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踮起脚尖转了个身,然后抬了步子继续往上爬,“小师姐我们快点爬吧,不然可赶不及吃晚饭喽~” 出乎了苏软的意料,她本来还以为听霜会指导自己些什么,像是修行的法门,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转回了身。 抱着剑,苏软提了步子,继续跟在离听霜的后边一级阶梯,觉得这样的沉默竟然难得的让自己产生了有些尴尬的错觉。 抿唇,干咳一声,苏软再次破天荒地先开了口,“虽说柳柳不介意,但是你单单叫听霜应该还是不妥,加个什么姓?”这是一个问句。 苏软就见前边那人的步子有一瞬间的停顿,“我姓叶。” 她听到听霜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像是隔了许多年,带了一种诡异的沧桑感。 叶听霜。 苏软想起那个藏宝洞,它的洞口,杂草丛生。 她并不知道百年前或千年前有这么一位以偷一堆法器为爱好的前辈又或是剑。她不知道,柳柳也不知道。而以听霜的能耐,苏软知道,她不可能籍籍无名。 那或许是太多年前的人与事了吧。 “这剑太差。”苏软听到听霜的声音再次发出。 就像是自己的错觉,她的声音再次的明媚。 她没指出是哪把,但苏软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怀里这把。 下一秒,苏软就见听霜像是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剑,她转身,递给苏软。 因为她的动作并非是正对着苏软做的,苏软并不能猜出她的剑是具体从哪儿变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听霜,她的腰部,只挂了一个长长的竹青色腰佩,白玉质地,衬着她一身的水粉衣裳,很是好看。 目光在腰佩上落了一圈,苏软却没接过这把让她有些眼熟的剑,摇摇头,“这是你在船上偷的剑?” “哦,是他们邀请我去取的。”眨眨眼睛,听霜想起那俩个出言挑衅,说是自己要偷他们的低等剑的俩人,言语里也丝鄙夷。 听霜的这句话显然成了线索,也算间接给了苏软答案,不由想到虚海上给一脚踹下船的俩位。苏软的注意点却在其他,“你在储物袋里也能听见?” 她不要,自己也不多说什么,听霜本来是想用这剑把自己的“剑身”给换回来的,没曾想苏软却没有愿意,不过她也暂时并不准备离开,所以她只是心念一动,把手中的剑给收回腰间腰佩里边,然后伸了个懒腰,提了裙摆继续往阶梯上蹦。 “你猜~” 第8章 老脸一红(捉虫) 山在虚无缥缈间。 等苏软和柳柳终于陪听霜爬到青城的大门的时候,那是几日后的事儿了。 即便是苏软这样的有一定底子的修士接连不断地爬上三天三夜都觉得有些累,三人之中,状态最好的,是柳柳。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听霜此刻正坐在石阶上,小口小口喘着气。苏软不禁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给那些云层给遮掩住的看不到底子的阶梯,其实这里边有一半的路,是苏软和柳柳背她上来的。 苏软抿了抿唇,将视线收回到她身边的听霜和柳柳身上。 本该是最轻松的那位此刻正满头大汗,她的脸都有些发白,然后坐着听柳柳的安慰。 柳柳那日下山来的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她们听霜所要进行考验的时间。正是今日的正午。 而现在,已经不远。 “师姐,我给听霜渡些真气,你先去通知掌门她们。” “恩,好,那我就去。”点头,正准备坐下给听霜渡真气的柳柳忙快步往门派里边去。 因为长时间的修为止步不前,苏软对于真气的控制倒是很是不错。而她并不让柳柳给听霜输送真气的原因,很简单:听霜并不是真正的人,加之境界应当至少比她们高出太多,她担心柳柳会发现什么。 心下暗自松了口气,苏软这才坐下,然后小心地将体内真气截了一小点给试图推进听霜身体里,果不其然,并没有成功,苏软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排斥力,灵力未能进入她的身体。但苏软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她在假装自己在对那一小股真气进行疏导。因为担心有谁的神识覆盖了这边,然后能注意到什么。 索性听霜也很是配合,她所表现的就像是她的确能感受到那股真气在自己身体里边运行一般。 面色逐渐恢复红润,半晌,听霜笑着回过头来,然后感激道,“小师姐,这真的好厉害~” 苏软看着她的笑容就在自己面前展开,一脸的天真无邪,到底还是没憋住,抽了抽嘴角,“恩。” 即便是这么可爱的外表,可这样的话,果然不是她所能轻易接受的。 如果可以,苏软还是比较愿意像是和柳柳那样的交流方式。 苏软想着,就见这位演技实力派拉着自己的袖子,然后起了身,用那种崇拜的、充满憧憬的声音道,“小师姐,我以后也能像你这样厉害吗?” 如果不是先前的接触,苏软几乎要以为她是真的这样天真活泼,不过因着顾忌,她却不得不随着她的剧本给继续表演下去,“会的。” 苏软的话并不长,声音也没带什么语调在里边,是她往常一贯的清冷。 “小师姐,我觉得我好很多啦,那我们赶紧进去吧。”不难猜出苏软这简短的话背后的那些个尴尬,听霜眼睛都成了两道月牙儿,起了坏心,把声音放的越发的软,她伸手,牵起苏软的手就往里走。当然,她还不忘摆出那种对这儿觉得很是新奇的表情。 给听霜牵着的左手传来微凉的触感,这让苏软想到她的储物袋里的那把剑。听霜的手很小,她牵着自己的手,分明是那么柔弱无骨,却带着一种自己难以抗拒的力气,把自己往前带。 下意识的皱眉,苏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这边,我带你去。”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语气。 “等会儿,不出意外,会是掌门给你进行测试。不难。该说的,柳师姐应该都和你说过了。”青城的规模着实算不上大,整个门派的所有人都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人,故而一般这些招收新人的事儿,都是直接由掌门来经手的。 “只是查探一下灵根,”苏软说着,就顿了一下,并不确定作为一把剑,听霜是否会知道这些,她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试着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表达,“就是把手放在一块玉盘上边,然后你将手放上去,玉盘会根据着你的气息转化出不同的颜色,有什么样的灵根,玉盘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颜色。” 苏软心上多少还是有些担忧,她将在爬山时候就已经说过一次的话再次重复,怕听霜到时候会露出什么马脚。 “好的,小师姐,我知道啦,”听霜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软,不过她眼里却带了些笑意,她拉了拉苏软的手,然后笑道,“小师姐,不能走了,再前边,就是柱子啦。” “什么?”苏软让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一愣,她的目光还放在身边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姑娘身上,然后,下一瞬,她就懂了听霜的意思。 额头和冰凉的硬物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一声轻轻的“咚”的一声。 如果不是听霜刚刚拉了那么一下,可以预见,苏软的声音还能发出得更响一点。 安静的广场,苏软的这一声就变成了格外的响。她几乎都可以猜得到自己微微发红的额头。隐隐的疼,苏软到底还是微红了红脸,后退一步,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向自己身边这个坏心眼的家伙。 她可以相信,如果听霜早点拉住自己,那她完全不用撞上这冰冷的石柱。 一脸无奈,更多的却是尴尬。 苏软想起个词儿:腹黑。 面对现在这个正一脸无辜的看向自己,然后实则心里不知道怎样偷乐的人,苏软无奈。 “哎呀,小师姐,你不仅额头红了,脸也红了,”听霜眉心皱着,是八字眉,显得楚楚可怜,“小师姐,不疼不疼,我帮你吹吹~” “……”苏软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有更红一点了。 而就像是为了配合听霜的表演,在苏软成功想出自己该说什么以掩饰尴尬的下一秒,苏软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传来。 “快看!小师妹回来啦!” “哎呀,就是那个酥软酥软哒?” “嘘!谁说我们小师妹酥软酥软?明明硬的不要不要的!” 不轻的男声,挺熟悉。 毫无悬念,这话是故意说给苏软听的。 “……” 正用右手抱着剑,看着听霜的苏软于是就再次看到听霜的演技再次有了丝裂缝,她的眼里边是快要溢出的笑。 就算知道你是演的,但是你知不知道隔着这么远,作为一个暂时不是修士的人,你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的? 抽搐了嘴角,苏软将还放在额头上保持着僵硬姿势的手放在怀中所抱着的剑上,然后将剑出鞘,苏软转过身,看着还保持着浮夸的演技的那俩位,左手剑鞘,右手持剑,“师兄,切磋!” “小师妹生气了!” “跑!” 于是苏软就看到那一身白衣的俩人拎着手中的剑拔腿就跑,可谓毫无形象。 娴熟的对话,飞快的动作,就像是经历了许多次数排练。 满满的无奈,更多的却是温暖。师门里的师兄大多都是不着调的,而刚刚那俩位“飞毛腿”,无疑就是不着调的那部分里明显的重要组成人员。 像是类似这样的招呼方式,苏软和他们,早已成为了一种默契。 “走吧,”叹了口气,苏软无奈的摇头一下,这才转过身来,准备去把听霜牵起来继续往前走,顿了顿,看着这个应该心里笑抽里的人,苏软到底是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叫我小师姐或者苏师姐都可以。” 这两个没眼力劲儿的…… “好呀,小师姐^_^。”面上是迷茫,心里却早乐开了花儿的听霜声音都不由带了一丝笑意。 苏软:“……” 第9章 抱一抱 宽阔的大殿,这里是青城最大的一个殿,地上铺着的是由一块块的给打磨光滑的玉石铺成的地板。 放在人间,这是无价之宝,可在这个虚海的这一头,像是这样完全不含有任何真气的石头,甚至可以称之为廉价。毕竟,它们除了用作装饰,再无其他用处。 苏软记得她的师父曾经说过,很久以前,青城也是一个门派大宗。下边有不少的弟子,有许多的宗门。可惜,后来逐渐就衰败了下来,直到现在的人丁稀薄。整整一个门派,甚至于都加上那些个长老、前辈都才只堪堪数十人。 “掌门,长老,师父。” 殿里边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掌门和几个宗门的长老,还有柳柳站着。苏软牵了听霜进去,走到殿中间,然后一一行了礼,这才结束。 所有人里,除去柳柳,和苏软最熟的当属苏软的师父清河道君。 “这回下山可有什么收获?”清河道君站在上边,看着这个自己门里最勤奋却又修行速度最慢的小徒弟,语带关切。 摇摇头,苏软觉得自己的境界并没有什么松动。即便是出去历练一趟,可修行起来,还是困难。而那些个所谓的机缘……眼角瞥到自己身边的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殿的听霜,苏软觉得自己又要脑仁儿疼了。 自从遇上听霜,自己的面瘫似乎都被治愈了不少。 这个答案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清河道君也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便闭口不问。 她将目光落在掌门身上,等着他发话。 点了点头,掌门从袖中掏出白色的测灵盘,看向苏软身边的听霜身上,声音温和,“这是测灵盘,用来测试你的修真天赋,你且上来。” 听霜咬唇,面上流露出些紧张,然后她回头,揪着苏软的衣袖,小声道,“小师姐,我如果没有好的天赋,是不是就不能和你们在一起了?” 听霜皱紧的眉头,还有忐忑的表演,几乎都快让苏软有一种错觉,她是真的不知道。“放轻松,你可以的。” 伸手,摸了摸听霜细软的头发,苏软心里有些摸不清底子,不知道为什么,明知她是装的,却还是有些紧张了。 “恩。”重重的点头,听霜挪动起自己的小步子,然后一步三回首,看向苏软,半晌,方才走到了掌门面前。 “把手放到灵盘上,放轻松,什么也别想。”或许是听霜的外表实在太具有迷惑性,掌门的声音都比平日里要温和不少。 苏软想着,心里却冒出些念头。 如果掌门能看出听霜的骨龄,那他就未必会用这样的语气。而他若是看不出听霜的骨龄,那他必然也会有些疑惑。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却是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听霜在年龄上甚至于骗过了在场所有的人! 苏软不由皱眉,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不高的小身影,突然就明白了她即将会测试出来的结果。 掌门和她师父都是元婴修士,而既然他们俩人到现在都没有分辨出什么破绽,那么,剩下的,苏软想,听霜是足以应付的。 她应该可以很成功的蒙混过关。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 苏软就看到了听霜伸出了手,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咬唇把手放上去,她的脸上是满满的忐忑,她甚至回过头来不安地看了苏软一眼。 时间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 苏软就看到掌门手里的测灵盘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瞬息之间,上边出现了不同的颜色。 黄,蓝,绿。 土,水,木。 同苏软一样,也是三灵根。 苏软能感觉到她身侧的柳柳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是因为终于放下高度紧张,和庆幸;她在高兴听霜是有灵根的,这就意味着听霜可以留下,哪怕只是三灵根。与柳柳不同,苏软心里也有些庆幸,但却是在庆幸听霜没有露陷,以及仅仅是三灵根。 苏软可不敢想,如果听霜变出一个单灵根出来,那自己日后几乎就没有可能能够把听霜带走。 毕竟,单灵根,对于这个青城来说,已经不仅仅是最好的资质,那更是希望。 “三灵根。”掌门和长老对视一眼。 “可以。”刀宗长老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样不好不坏的灵根,虽然并没有什么变得修行速度极快的可能,但青城并不介意多一个。 听霜原本委屈的脸就像是瞬间绽放起花儿,一脸惊喜,她后退一步,然后飞快扑向苏软,成功把苏软扑了个满怀,“小师姐,我是不是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一个趔趄,因着站立不稳,苏软下意识一把抱紧怀里的听霜,连连后退几步,亏了旁边柳柳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当众出丑,给撞跌在地上。 苏软顿时觉得自己向来面无表情的高冷形象在遇到听霜的短短时间里再次崩溃。 “……恩、恩。”语无伦次,苏软到底没忍住,嘴角再次抽了抽。 听霜,你真的很重。 从前有个人,然后她被一把剑给差点撞倒了…… “你俩快起来!好重!” 身后压低了的声音响起,是柳柳。 苏软觉得如果有一面镜子,那她大概就能看到自己的表情,那她的脸一定是被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所占满。 直起因为听霜方才的冲撞而微微后弯的腰,苏软可以预见如果不是自己好歹还是有点小小的修为,那这腰指不定就给某个黑心的给撞折了。 演戏归演戏,你折腾我作甚…… 见苏软站直了,柳柳的支撑的手也松开,她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撇撇嘴,然后站到一边,继续站直。 “小师姐,你抱得我好紧哦,我要喘不过气了~” 气死人不偿命的还在发出清脆的笑声,苏软脸顿时再次黑了脸,松开刚刚因为站立不稳而一把抱紧的、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弧度的那位,苏软后退一步,离了她远了,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她绝对是故意的! 苏软几乎能想象得到,听霜的内心一定是笑抽了去了,偏偏她面目还这么一脸娇羞地看向自己。而自己,更不可能揭穿她的作假。 “好了,叶听霜,你可愿入我青城。” 掌门的话再次发出,他看着下边闹得“不亦乐乎”的三个小辈,试图止住这场无意义的闹剧。 听霜这才转回身,似乎才想起来这个殿里还有那么多长老,她的手指缠着袖子,然互将它搅成一团一团,像是害羞一样的小声说,“我愿意!” 她的声音很轻,眼睛却很亮,就像这的的确确就是她所格外期待。 “我们青城虽小,但既入我门派,不可欺凌弱小,同门之间需团结互助,不可惹是生非。”掌门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他一边说着,一边以手为刃,在玉牌上刻上了听霜的名字。 “好的,掌门。”眨眨眼睛,听霜做出一副在认真在听的表情。 “门内三宗,剑宗、刀宗、枪宗,你可任选其一。” “那我可以选剑宗吗?”听霜满怀期待道,她说着,就转头,去看苏软,脸蛋微红。 苏软觉得听霜的脸上就像是明明白白的写着:看哦,小师姐,我是因为你才选择剑宗的呢~ 不由恶寒一下,即便这是她所想过最好的选择,但当听霜以这样的形式将这个做好了的选择放在苏软面前,苏软却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 就好像,这样以后,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大清静。 右眼皮没由来的跳了一下,联系这两日的不安生,苏软觉得剧情大神大概会很快就会再次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就像它往常的选择一样。 “以后你便是剑宗弟子,这是你的师父。”掌门将刻好了所有字的玉牌用术法托到不远的听霜面前,然后看向身侧的清河道君。 抬手,听霜将悬空在自己面前的身份牌握在手中,她看着上边刻着几个简单的字:叶听霜,剑宗。玉牌的反面,刻着的,是一小簇的竹叶,那大概是青城的标志,三片竹叶,组成一个“个”子。 “小听霜,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你是小十。”清河道君用着她一惯的温柔语调轻笑道。 苏软听着她们的一系列对话,只觉深深的蛋疼。 “师父,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和小师姐住在一起?”依旧是欢快的语气,就像是怕清河道君并不能理解自己话的意思,她说完,又满怀期待地补充了一句,“我要和小师姐住一个屋~” 其实这话听霜是可以不用这种语气说的,苏软觉得听霜大概是玩上瘾了,她似乎极度热衷于调戏自己。 哪怕只是间接的,她也乐不思疲。 “可以啊,”清河道君上前几步,摸了摸听霜的头,然后看向苏软,询问道,“小九你愿意?” “弟子愿意。”当然,其实她更愿意回答否,不过理智告诉苏软,如果放任听霜不管,只怕后续有不少的麻烦。 “作为师姐,小九你以后可得多照顾小师妹。”清河道君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整个人相貌也生得好看,说起话来,让人想起春风拂面,很是舒服。 可惜,显然我们的祖宗可不愿意让苏软短暂性的遗忘自己的存在,于是听霜眯了眼睛,笑得无害,“小师姐,你以后可得多多照顾我哦~” “……是,师父。”苏软头皮发麻,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第10章 打一打 每次弟子从山下历练归来,都会做一些测试,用以考察下山历练的成果。 这已经算是青城的一项传统了。 而既然是传统,不可避免,苏软当然也只能遵循。 一路领着苏软和听霜回去剑宗的院子,再给听霜安顿好屋子,不过几日,就是对苏软的考察。 道心自然没什么问题,苏软下山一趟,道心依是考旧,甚至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就过了这一关。 可对于剑招的实战…… 苏软捏紧了手中的剑,咬唇,她的对面站着的,是六师姐韩宁,不同于苏软的筑基初期,韩宁是个金丹期的姑娘。想来清河道君让她作为苏软的对手,应当虑到她是剑宗里的修为倒数第二……怕伤了自己。 作为剑宗里的万年垫底,苏软心下不由叹了口气。 “小九,我将修为压制在筑基。”韩宁站在苏软的对面不远处,关切道。 “多谢师姐。”苏软握住自己的剑,遥遥把剑往胸前一拱,打了招呼。 “小师姐,你一定要赢呀!”听霜还在远远的台下大声喊着话给苏软打气。 大概在所有的人的担忧无话当中,听霜该算是表现的情绪起伏最大的一个,至少,表面是这样就是。 原本忐忑的心情像是被这句话就突然平息不少,苏软重重的吐出口气,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听霜浮夸的演技,心下就突然有了些名叫好笑的情绪。 也是,不管怎么样,她全力以赴就够了。 无奈地笑笑,站在听霜旁边的清河道君转头看了一眼就在自己手边的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因为修为的关系,她的五感六识比常人要好得多,而刚刚这小徒弟的大声就像是一道令人战栗的劈在身边的巨大雷声,清河道君一时都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听不清了。 偏生她反手给自己掐了个结界削弱外界的声音,手边的小徒弟的声音也自动轻了下来。如果不是知道小徒弟的修为不该能知道那么多,清河道君几乎都要怀疑这个新来的小徒弟是不是故意使坏心眼儿了。 “好了,开始吧。”反手撤了结界,眼看着上边俩人话也都聊完,已然准备好,清河道君拍了拍手,示意可以开始。 “小九,你先。”韩宁示意让苏软先动手。 这种切磋,让苏软先动手,也是让她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点点头,苏软觉得自己的心又有些轻微的浮躁起来,“师姐,那我动手了。” 这是她第一次下山回来,第一次的考察,苏软其实并不想要太差的成绩。如果可以,苏软其实并不想要让清河真人和师门的师兄师姐们再次失望,即便,她知道这样的次数,在从前,已然太多。 呼出一口浊气,苏软右手握紧手中的剑,将那些复杂的心情强压下去不少,然后看着对面的韩宁皱紧了眉头,催动体内真气,苏软将它依附在剑上,疾步上前,她咬唇劈开一剑。 伴随着剑劈开空气的破空声传来,一道以肉眼可见的白色的不小的剑气飞速往韩宁的方向劈去。 快半人之高的剑气,这样看着,竟是隐约有金丹的修为才能使出来的强横模样! 原本还算轻松面色顿时警惕起来,打了十二分的精神韩宁目光里带着赞赏,飞快用剑身挡住那道剑气。 可不同于她的所见,韩宁接下这道剑气甚至没有花掉太多的气力,蹙眉,韩宁看着苏软,然后将横在胸前的剑直指苏软,催动真气,韩宁朝着苏软的左手方向直接横空劈出三剑。 因着摸不清苏软的底子,韩宁花了八分力气。 而苏软则是侧身一躲,韩宁劈出的那一剑却仍旧擦破了苏软的胳膊。 有鲜红的血沁出衣裳,咬牙闷哼一声。 韩宁的下一剑却没让苏软多想,直接紧跟而来,苏软下意识伸手就拿右手的剑去挡。 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却发生了,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苏软手中的那柄自从入了门派就没有换过的、陪了她近百年的剑,竟然就在那一道剑气里,就那样被削成了两段。 随着一声不小的脆响,苏软面色一白,因着那剑气割在自己的手臂,即便硬生生抗下,也还是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小九!” “小师妹!” 伴随着惊呼,那第三道剑气接踵而来。 韩宁的三剑,一剑比一剑强。 她本意为试探,当是苏软未尽全力,故而才连发三剑,可眼看着苏软负伤,更是断了剑,一时也有些发懵,握紧手心的剑,韩宁上前准备救人。 因着方才那一退,苏软的身子有了些偏差,现在这样,那剑竟是直击她的左胸! 鬼使神差,苏软一个侧手,她松了手中的断剑,心念一动,直接从储物袋里化出那日藏宝洞里的青剑,她握着剑,对着空中那道就要擦快自己鼻尖的剑气,用力挥了一剑。 右手顿时因为直接与那剑气直接接触而变得血肉模糊。 不可思议的事却竟就这么发生,那剑气,就停在苏软的面前一寸。 然后,一瞬间停下。 竟是寸寸碎裂,化为虚无! 甚至连带地面都因为苏软的挥出的剑气而出现了一道不浅的痕迹,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是连带金丹期的韩宁全力赶来都没来得及的快速,甚至是连元婴的清河道君都没有这样之快! 韩宁原本的满心愧疚与紧张顿时一顿,连带她的脚步都一瞬间停下。 满心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而随机而来的,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韩宁听到有一声低低的声音,然后,在这样安静,精神又高度集中的时刻,韩宁将目光挪去了那声音所发出的方向。 她看到自己的手中握着的外出寻来的剑,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地轻颤一下。 然后,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原本光滑的剑,上面迅速地爬满了蜘蛛网一样密集地裂纹。 就好像,只要一碰,它就可以碎裂! 就像是为了证明,韩宁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喉中的那一口腥甜,这是她的炼化了的法宝,原本足以撑着她用到金丹期后期的存在…… 四下俱静。 有鲜红的液体顺着苏软握紧的剑柄,爬过剑身,然后,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妖治的花儿。 若有所觉,苏软从失神中快速回过神,而伴随着她的意识的回归,那手上竟就开始叫嚣起来疼痛。 那光滑的、那没有哪怕一点瑕疵的、正散发着微弱的光的青剑,上边蜿蜒而下的鲜红,格外的妖艳惹眼。 伴随着哐当一声脆响,再把持不住手中那把剑,苏软面色越发的白。 还是清河道君最快反应过来,疾步到了苏软面前,她一把扶住苏软,然后冲着那些个还没回神的徒弟快速道,“快去取药!” 像是才反应过来,那些个本来还站在一处呆立着的弟子顿时分散开来,或是去取药,或是上前帮忙些其他。 而远远的,混在人中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意外。 是听霜。 纵使是满面的担忧,但她眼里的迷茫还是让苏软成功望见。 她看见听霜用手碰了一下那把剑,当然,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碰了一下那上边有血迹的部分。然后,她像是表现得有些难过。她将自己的手遮掩着擦了一下眼睛,而后,竟连带那半吊子的演技都抛了,只满满一脸的震惊。 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难以相信。 第11章 少女心的小祖宗 苏软的伤并不轻。 青城的丹药并不多,但因着这次的苏软的伤,仍旧是贡献了不少。当然,这其中,还有不小的一部分,是来自苏软的师父清河道君。 被扛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清河道君已经给苏软做过一些基本的处理了,也用真气疏导了她的经脉,但饶是如此,情况却仍不容乐观。 苏软左边胳膊上边的的那一道剑痕尚且不说,右手却是实打实的伤到了根骨。 六师姐韩宁的那最后一道剑气,苏软右手与之直接接触,伤可见骨。 即便对于修真之人,哪怕是半身瘫痪,也是可以重塑肉身,但那都是建立在有了高修为的基础上的,对于方才筑基的苏软,这实在可以算是不轻的伤。 难以想象,如果她的伤留下什么后患,她的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的修行,必定愈发步履维艰。 即便是韩宁自己请命去思过崖思过百年,这其实也毫不为过,甚至掌门几乎没什么思索就同意了韩宁的请求。 始料未及,却又在情理之中。 苏软不由轻叹一口气。 “小九,此事也是为师之过,若我能早一步出手,你也不至于此,自此以后,若你不能好全,我自当寻遍天下灵药助你恢复。” 清河道君的话就在身边响起,温柔而又坚定,她看着这个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到了这样的地步的徒弟,语带歉疚。 “是我自己的错。”如果她能早些拿出青剑,或是能抵抗得住韩宁的那哪怕只有八成的筑基剑气,也不至于此。 其实说到底,是自己太弱。 苏软想着,不由面色一黯。 手上传来的刺痛感,就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久久的沉默,清河道君看着苏软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面色,一时无言,半晌,方才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把苏软的青色的剑,“这剑,我看过了,是把好剑,削铁如泥,小九,你能得它,必然也是得了天大的机缘。但剑虽好,却不要让它多出现于人前。” 清河道君小心将这剑放在苏软的床头,也没问她是如何得的机缘。 “多谢师父。”苏软的目光放在那把青色的剑上,血迹被清理干净了,剑上一尘不染。 竟然没发光吗? 苏软想着,有了些诧异,却不好在清河道君面前做什么查探,所以她只是伸出左手,苏软将它收回储物袋中。 “小九,我前日观你与你六师姐切磋,你剑气声势不小,我本以为是你切磋太少,但修为其实可达更好,故而才未直接出手。我估摸着大抵韩宁也是这么个觉得,因此才发了那三剑,兵行险招,想要诱你出剑,让你的境界松动。”清河道君说着,便顿了下,她看着苏软苍白的面色,不由心下越发愧疚。 苏软没有应声,心下却也有些复杂。 苏软虽然不怎么和人切磋,但打个并不怎么恰当的比方:没吃过猪肉,看见猪跑的次数却也不少。她的那一剑看着剑气或许强横,但实则外强中干。声势浩大,却是不难挡开。 近百年的勤修,修为不怎么上去,可这剑气却比他人要好上不少。 这事儿,苏软许久之前也便注意到了,却没想到,这竟然会成为一个祸根。 “小九,待到你这身子好全了,你去修习其他功法吧。为师这两日会多看看。”说到底,青城的修炼功法,并不缺,她去好好找找,或许,也能找到些适合苏软的。 点点头,苏软又听她继续道,“你与小十同屋,这两日我已去说过了,她的课业且先不着急,我让她照料着你。若有不便,你便跟她说,再不行,你让她来寻我便可。” 或许是明显感觉到苏软的嘴角一抽,表情有了些变化,清河道君的话里终于染上了丝轻快,“小十心思不坏,也挺欢喜你,这俩日总闹着要跟在你旁边,怕你不便。” “……”她那哪是不坏,她只是坏得不明显,你不知道。 心下无语,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苏软觉得自己可以预料,这俩日短暂的安静很快就要到了头。 “那丫头早上就吵嚷着要过来,等我来了,她又说要漂漂亮亮才能来见你,便闹着去打扮了,你晚些就能见着。” 就像是为了证实清河道君的话,她的话方才说完,甚至于苏软还没有从语塞的状态中给抽离出来,给出一个答复,清脆的女声就这样突兀地传入苏软的耳朵。 “哎呀!师父,我仿佛听到你在和小师姐说我的坏话~” 带着撒娇的软糯的声音就这样响起。 “听了这么久,可愿出来了?”清河道君转过身,她看向门的方向,而后,一个一身鹅黄衣裳的少女就侧着身从门后挪了出来,用那种螃蟹横行的挪。 她吐了吐舌,面色微红,头发给梳成两个可爱的发髻,上边各簪了多绢花,很是可爱。 不是听霜,又是何人? 不过,对于苏软而言,眼见着这个明明腹黑得不行、年纪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比现在在场的清河道君和自己加起来还要大上多少的“小祖宗”穿着这样一身…… 苏软的眼角控制不住再次抽了抽,数日不见,听霜怎又换成了这样一副少女心的样子? 她可不记得她们师门是有人喜欢这个打扮的…… 难道是这次她一个下山,然后一回来,她们的品味变了? 苏软觉得自从遇上听霜,自己的三观,每天都在被崩坏。 这果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体验…… “师父,你拆穿我作甚~哎呀~小师姐,我好看吗?你喜不喜欢?” 听霜前半句还是带着带着撒娇意味的,后半句,便成了急迫,她目光灼灼看着苏软,眼睛像是能发光。 苏软:“……” “好了,小十,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小师姐,师父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听霜自然不会有什么不乐意,于是在和苏软打了招呼之后,屋里就剩她们俩人。 “小师姐,你想喝水啊~” “小师姐,你饿不饿啊^_^?” “小师姐,你还没夸我好看呢ovo~” 连发三话,一句话连着一句话就紧接而出。听霜的面上微红,像是在害羞。 没有来的,苏软想到了自己刚放进储物袋里的那把剑,如果说,那把剑是听霜的原身,那、那绿剑是不是得发红? 打了个哆嗦,苏软缓慢地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 “前两日,我与六师姐切磋,你发现了什么?” 苏软的语调堪称平静,她的声音不响,却足以听霜听到。 显然,她并不相信这俩日她的不出现,是仅仅因为她真的给清河道君给拎走了。 如果她愿意,这青城的人,大概根本没有人可以拦下她。 苏软想着,心下逐渐升起一个念头,等到过两日,她的伤势好全,她得赶紧带着听霜离开。 短暂的沉默,致使苏软都甚至再次将目光放回在听霜的脸上,她才听到听霜的声音发出来,“小师姐,太聪明,可未必是件好事。”她扁着嘴,头微微低着,面上还带着笑意,声音却不然,反而是带了些无奈。 没有说话,苏软在等她没有说出来的下文。 “小师姐,你是虚海那头的人吧,你家里祖上可有过大规模的搬家?” “……并没有。”苏软看着自己不远处的听霜,觉得这样的难得带了些认真的她有些陌生,却又格外的熟悉。这或许是她本来的样子? “你家祖上,可有受过修士追杀?”目光一黯,她追问道。 “没有。”苏软的这一辈子的家里是单纯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迁移,也没有被什么人追杀过,唯一的,让他们记得的,那是个县令,还是百年之前出的,这才使得他们家境况还算不错。 可听霜既然问到这些……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苏软想起来那些传闻,藏宝洞,往往是伴随着危险的,而自己和柳柳竟然可以穿过那个洞,并获得那么多的兵器(即便那些最后都给听霜全部收回),但想来,必然也有一定的要求。 那日她进洞时候,那道看不见的,苏软曾经接触过的无形屏障像是一道线,将苏软引向一个可能:莫非,是和自己的祖上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才是听霜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真正原因,这才是听霜对自己特殊的原因? 一时各怀心事,两厢无言。 第12章 小算盘 长久的沉默使得二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苏软先开的口,“你在找人?” “是啊。”听霜答的倒是果断,并没有什么遮掩,她直截了当道。 盘算一下听霜的年纪,苏软觉得自己并不能得到对于自己而言有什么用的东西,“青城后边,有个藏书阁,你可以去看看,或许能有收获,”想来,和听霜这个实力有关的人,并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她说着,顿了顿,又问道,“你要寻的人是谁?多个人,兴许能多条线索,青城的书,我也看过一些。”这话可谓言不由衷。出于私心,苏软这话其实是想要得知些关于听霜的事儿。 苏软能看到听霜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种没什么情感的眼神,不同于苏软给人以清冷的感觉,听霜的样子,就像她是一把剑,一把压根就不该什么感情的剑,当然,其实这样说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这让苏软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听霜就像是能猜到自己心里的那些私心。 而直至半晌,听霜的面无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她缓缓绽放开一个笑容,“小师姐,你是在关心~” 用的是确定的语气,语调却不复平日欢快。 抿唇,苏软躺在床上,没有动。 “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好了,她叫叶昭哦^_^。” 听霜说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有不自觉地轻颤一下,苏软并不确定她是否有察觉那一瞬间,她眼里所流露出来的怀念。 那必定是个对于她很重要的人,以至于可以让她如此上心,甚至愿意因为她跟随在自己这个陌生人的身边。 叶昭,叶听霜…… 或许是她的上一任主人吧。 苏软这样想道。 或许是苏软的表情太过沉重,听霜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接着发出,“小师姐,你可不适合道修。” 给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愣了愣,苏软的伤感也淡了不少,她将注意力放回在这与自己更息息相关的话上边,话语里带了丝尴尬,“我们是道修门派。”除却道修,倒是还有体修,佛修,但佛家,苏软可并不记得他们家会收女弟子。 琢磨一圈苏软这话意思,听霜话里带了难以置信,“你们门派,不是号称源远流长,连剑修都没有?” “剑修?”诧异于她突然冒出的剑修的话,思及她本体是剑,这方解了些困惑。苏软就思索一下自己有限的认知,但即便她对这些事知道并不多,也是有些基础的了解的,“就我所知,现在排行前五的门派里,只有道修,体修。”剑修对于人们而言,与其说是一种修行方式,不如说是个传说。苏软记得自己曾经在青城的藏书阁里翻到过关于剑修的事儿,那是她刚入门派的事儿了,她是去问过清河道君的。 当时,清河道君给的回答,是这样的:“剑修,只存在于少数的宗门。大多门派,即便是知道有这样一种修士,但对于修炼的法门,却已失传。就我所知,最近拥有剑修的门派,是五千年前的剑门,不过现在,也多不为人知了。” 不同于苏软的沉思,对于听霜,更多的,却是诧异。 什么时候,怎么剑修都不多了? 在船上那会儿,还当是个别例子,可看苏软方才那般模样,竟是都没想过?才多少年?原来剑修竟已这么不受人待见? “现在这世上还有多少剑修宗门?” “我所知不多,只晓得一个剑门。”她如实告知。 “剑门?”不同于平日的言语轻快带着调戏的意味,这会儿她虽然语速也不慢,但听着却并不软糯,反是带着诧异。 她的反应使得苏软有一种感觉,听霜是听过这个门派的,这个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剑修门派。 苏软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如果说,她是知道剑门的,而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却几乎可以说和欣喜不沾边,那么…… 本还以为那不靠谱的藏宝图是个偶然的幸运,但现在看来,却是天大的麻烦。 一把剑,不仅把那些个修士们给串成统一战线,更是将那些个连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门派都给直接牵扯进来。 苏软顿觉头皮发麻。 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捅了马蜂窝了…… “哎呀,小师姐,你真坏~你怎么老转移话题呢,你还没夸我呢!”将心下那些复杂都给压下,听霜上前一步,捂脸对着苏软娇笑道。 “……恩,你真好看。”心不在焉,苏软觉得这位小祖宗的情绪转变的着实有些快,才一个转念间,她竟然能成功变化回平日的模样。 至少现在,其实这位小祖宗的演技也不是像平日里那么不堪,还能自由切换…… 不过这也像一份镇定剂,告知了苏软一件事,至少,或许短期内她并不准备离开。她也不准备更换和自己的相处模式。 撇嘴,听霜走去了床的对面,也就是这个屋子里的另一端,那张新摆的属于她的床那儿,耸了耸肩,继续着方才的声音,“小师姐,你真讨厌,就算是不觉得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以苏软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听霜的表情,也无法评判她演的如何,她只能看到她转了身,然后背着她去了属于她的那张今早刚添进来的床,然后直接躺下。 “小师姐你喜欢听霜穿什么样子的衣服呢?看你每天都是白色的衣服,难不成你喜欢我穿白色的?哎呀,那我明天就去试试好不好?”声音轻快,听霜眨眨眼,满脸期待地看向苏软,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角度,压根看不到苏软的脸。 抽了抽嘴角,听霜翻了个白眼,扶着床利落地起身,然后把头和脚掉了个位置,如愿看到苏软的那张又有崩塌倾向的面瘫脸,心下也带了些笑意,仿佛那些因为那个名字而快要溢出来的悲伤和难过都淡去不少。 阿昭,所以,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她的身上,分明有你的气息,却未必你的后人吗…… 第13章 同床共枕? 十多日之后,苏软的手上终于结了痂。 整只右手的手背,一道长长的剑痕,从大拇指的根部,一直笔直的延伸到手掌,棕色的痂,呈现出病态的白的手,这样的组合,很不好看。 听霜这些日子并不常在苏软的屋儿,早上时候时常是出门的,依照苏软的猜测,她该是去了门派里的藏书阁,去查找那个名为叶昭的人去了。 索性入了筑基,并不需要吃喝拉撒,不然这两只手都不好动,还要人帮忙,这着实是尴尬透了。 四下无人,苏软也拿起那把青剑来看。 不同于她先前从船上下来,那会儿她拿出剑来,它会散发着微弱的绿光,现在的它,除却锋利了些,看着与寻常的剑并没有什么差异。 苏软也有想过,对于这剑来说,这样的改变,是为什么,而这毕竟是听霜本体,听霜是否又会有什么不同。 可她的所知委实是太有限,怎么也没得出个究竟来。 不过,说起这个,苏软也并不是没有想过,是否该将这把剑还给听霜,让她自己来保管,不过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说她贪图这把剑,只是她怕听霜拿了剑,一走了之,然后会造就更多的麻烦(当然,即便苏软并不认为如果听霜想要,自己是可以护住的)。 即便是没有问起过,苏软始终对于那日船上那么多剑的消失也留有疑惑。 苏软有一种直觉,即便是她并没有发现这些日子来,又有谁的法器又消失了,但在未来,这样的事,几乎可谓是必然。 以听霜的实力,她需要这么多的法器,苏软可不觉得她只是为了干什么小事。 有熟悉的声音将苏软不自觉就有些飘远的思绪给拉回现实。 “哎呀,小师姐,你是不是想我了~怎么看着我的床发呆呢~” 这样的音调,这样的话,不用抬眼,苏软都知道是谁发出的。 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传入苏软的耳朵,她看见不远处的听霜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屋里,她从门的那端蹦跶向了自己的方向,然后动作娴熟地径直接来到了苏软的床上坐下,就像她做过许多次。当然,她的确是已然做过了不少次数。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并不习惯与人这么接近,苏软往右侧挪了挪位置,如往常一般离这个就差靠在自己身上的小祖宗远了点。 “因为想小师姐了呀。”伸了个懒腰,看着她自觉的离自己远了,听霜也不挪过去,只调笑道。 苏软便瞅一眼外边的日头,正是中午,或许是她已经把倾城的藏书阁翻遍了。 速度真是不赖。 苏软想着,愈发笃定是这个念头。 “小师姐,我好困哦,我们睡觉吧,”两手大敞,听霜一把抓住苏软的肩膀,硬生生把她拽倒在床上,看着她,目带狡黠,“哎呀,小师姐,你好主动呦~” 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力气直接让苏软倒在听霜的手臂上边,整个人陷进蓬松的软被里边,苏软并不适应,用手扶住床,想要起身,可肩膀上的那双手却容不得自己忽略,她根本没法起身。 苏软觉得自己真是无奈透了。 “想玩什么?”知道听霜并不会玩得过火,苏软索性随她,将手放平,她看向那边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那位。 并不答话,听霜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小师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同床共枕?” “恩。”顺着她的话。 其实听霜倒是没有在苏软的身上下很重的力气,至少除了不能动,苏软并不会觉得怎么疼。 “那我们关系不是很不错?” “……恩。” “小师姐,你除了恩还会说什么?”她低声埋怨,压在苏软肩上的手却松了。 苏软觉得大概听霜觉得有些无趣了,所以松了对自己的控制,于是苏软顺势往旁边挪了挪,不再压在听霜的手上,把刚刚那个奇怪的姿势撤了,“前两日柳柳来过,你没吃饭吗?她说怕你总不吃不好,给你找了辟谷丹。” “我不吃饭。”撇嘴,听霜伸回自己的手,然后垫在自己的脑袋下边,歪着脑袋看苏软。 不知怎的,苏软觉得听霜的表情与动作似乎与这个修真界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着年代的不同? 苏软想着,也没多想,直接道,“那你吃什么?”话出了口,却又觉得不妥。 剑,能吃什么?更何况,还是高阶剑? 出乎苏软的意料,听霜的回话却没立即传入苏软的耳。她飞快地眨了眨她的桃花眼,然后勾起一抹笑容,在白色的床单上滚了一圈,直滚到苏软的身侧,以至于她的冰冷的呼吸都能打在苏软的脸上,这才轻声开了口,“我啊,小师姐想知道吗?” 语气里带了丝媚,压低了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畔。苏软觉得如果现在自己的手去摸摸胳膊,大概能感觉到上边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没有回答,苏软有一种预感,听霜给出的答案,会是个不简单的答案。 苏软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不听,但她的理智却没让她有什么动作,于是苏软只是因为不适应而飞快地眨了一下她长长的眼睫毛。 “小师姐以为我是吃饭吗?”听霜说着,就凑近苏软,她的脸贴近了苏软的耳,直让人想起个其实并不是很恰当的词:嚼舌根,她说着,就刻意的顿了顿,觉得苏软的兴味给吊得差不多了,这才把后半句给吐了出来,“不哦,其实我吃剑啊。” 听霜用极轻的声音极慢道。 “听霜,你……”又在拿我寻开心? 苏软说着,后半句话却给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没再说出口。 这、这怎么可能? 剑,是可以吃剑的? 一定是她又在戏弄自己吧…… 苏软如是对自己说道。 “那,小师姐觉得呢?”听霜歪了脑袋,不难看懂苏软眼里快要溢出的惊。她一脸的天真地看向苏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苏软觉得在近来一段不长的时间里,名为预感和直觉这两种感觉曾经多次关照自己,一如现在。它们再次到来,就像以往一样,它们从来都报忧不报喜,而这一次,它们对苏软道:那是真的。 苏软可以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倔强地发出。 然后,它像是一颗种子,就在那个小角落生根发芽,以一种难以言说的速度,竟然快速发了芽,成了树,不可动摇,让苏软再难以忽视。 透过听霜的眼,苏软能看到那里边印出来的自己,面色苍白。 “骗你的~”听霜却突然噗嗤地笑了,然后歪了脑袋,像是方才的所有,都是谎言。 “……”没有应声,苏软显然没有因为她的这话而让自己的状态好上多少。 在床上打了个滚,听霜自顾自歪到了被子的那一头,“小师姐,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可得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小心脏哦~” “这话,”苏软开口,方才觉得这声音有些沙哑,竟不似往日的话语,清了清嗓子,方才继续开口,“你……”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发出声了,苏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我?”挑眉,听霜仍旧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等我们……等这个月月末,我希望你和我离开青城。”苏软开口道,她是无法要求听霜的,所以她甚至无法用什么强硬的语气。 能听出她话里明显的底气不足,乃至于都带了些请求的意思。听霜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想了一下,这才道,“好呀,小师姐,我那么喜欢你,只好随你喽。”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上压着的那块让苏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大石这才稍稍的松了一点点。 至少,她答应了。 苏软动了动手指,她能感觉到她所压在身下着的被子的松软,手心满是冷汗,苏软只觉遍体生寒。 第14章 全门派都知道了 剑宗的那个刚入门的可爱小师妹最近多了一个人形跟宠。这事儿,在青城,几乎快要人尽皆知。 不论小师妹去哪儿,那个人形跟宠、也就是剑宗曾经的小师妹:苏软总是到处跟着,并有传闻从不超过三尺的距离。 哪怕是她的手上痂都没掉,她也雷打不动地跟着小师妹到处去。 哪怕睡觉都是在一间屋子。 有句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归根结底,大概得归功于人们的八卦精神。而苏软用自己作为了一个很好的例子,验证了世上总有些道理是通用的,就比如说人们的八卦,不管是虚海那头的凡人,还是这头拥有着更长久的寿命的修士,至少有不小的一本分,他们身上有着这一共性。 挑近的来说,就不说那些个苏软还不眼熟的了,哪怕是清河道君这样的存在,都会获悉,这就已经足够作为证据。 苏软想着,不由就看眼就在自己面前坐着的清河道君,而此刻,她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带着笑意的脸,她正在等自己的答案。 “师父,我和听霜,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软觉得有些偏头疼。 所以,这压根就不可能的话是从哪个嘴碎的人那儿流传出去的?什么叫她苦苦爱恋小师妹听霜无法,所以只能每日跟随,还就期待着看着听霜幸福就够了?! 这都什么连影儿都压根不可能有的事! “你且放心,修士的孩子本便难得,为师觉得你喜欢听霜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你喜欢,我们剑宗的人必定都会支持你。”清河道君温柔道,觉得对于这个压力可是不小的九徒弟,得花加倍的心思。 “……”无话可说,苏软摸摸自己胳膊上竖起的寒毛,她庆幸今日听霜并不在这儿,不然她几乎都能猜出她能吐出个什么话来。 大概不是“师父,我和小师姐,其实是两情相悦!”就是“师父,哎,有了你的支持,我和小师姐就放心了。”,当然,还有些其他选择,比如:“我和小师姐,不、不可能的。” 再配上她再演出个泫然欲泣,然后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完美地演绎了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苏软觉得清河道君大概想不想歪都困难。 清河道君只当苏软是默认,便兀自想开了去,软声道,“只是就怕你二人这修为配不上,不知到时候听霜和你这差距……” 话说一半,却给连忙试图把她脑洞堵住的苏软截住了下半句话,“师父,你今日过来,该不会是因着这些流言蜚语吧?” 这是苏软第一次截住自己的话,清河道君一时愣了愣,她悠悠看着苏软,而后叹了口气,“小九,你……”她说着,大概是觉得这样说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便停了话,止住了那些个劝解安慰,她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柄剑,放在桌子上,“我前些日子思索过了,你拿着那柄剑到底不便,这柄剑怎的大概也可用到筑基后期,能用得上一阵。” 苏软旋即看向桌上的那把剑,是一把铁剑,剑柄上缠着蓝色的螺旋状的纹,她伸手取了,下意识便想到了自己储物袋里的那把。如果…… 及时止住自己不该有的心思,苏软打了个激灵,她看着对面的清河道君,感激道,“还是师傅想的周到,我现在正缺。” 心下有暖流流过,在她没有剑,更不可能用听霜的“剑身”的时候,清河道君送过来的这柄剑,无异于雪中送炭。 状若无意的目光扫过苏软的手,见她并无什么隐患样子,清河道君这才接着道,“虽也并非什么特别好的,但你且先收着。这剑名曰银蓝。另外,你那青剑虽好,但最好寻个稳妥的地方先收起来,世上不乏能人异士,你这样放在身上,怕是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多谢师父。”苏软看着手中的银蓝剑,拔出剑鞘,手滑过剑身,入手是冰凉的触感,她真诚道。 “这是为师已经挑过了的一些功法,你可以看看,如果觉得能有不错的,不妨试试。”又从戒指里取出了几本书,清河道君将一小摞放到桌上。 苏软将银蓝剑收进储物袋,看着桌上的书,随便取了本最上边的,“都是道修,也会有差吗?” “自然,道修至今这么多年,不同的功法,虽大体一样,但总有些小的差别。” 点点头,苏软表示理解。 “你且好好静心看看,如有不懂,可来找我。” 苏软觉得她说这话大概是有要走了的意思,寻思着平日里也是不大能见她的,忙道,“师父,我前些日子下山,觉得下山一趟,我也获益匪浅。这次在屋子里多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与其就在山上安稳的度日,倒不如下山找找机缘。”睁着眼说瞎话,苏软觉得自己和听霜接触多了,这项能力也强了不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这个理。 “只是你修为并不高,下山危机到底也是多。”清河道君有些犹豫。 “师父,我在山上也不会有什么提高了,倒不如去拼拼运气。多活了这么些年,本来便已是幸运。” 清河道君略一沉吟,到底还是松了口,“既然如此,你若是遇上危险,不可硬闯。” “是,师父,”苏软点头,“我想要等这月罢了便下山去。” “如果累了,就回来青城。”没再阻止,清河道君选择了支持。 多少有些感动,苏软将手中握着的功法本子握紧了些,觉得窝心,不过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有声音却先传入她的耳。 随着剑破空的声音入耳,苏软回过头,就见五师兄正御剑而来,他素来是个急性子,这会儿也是如此,才从剑上落地,话却已经到达了她们的耳边。 “师父!大师姐的剑丢了!” 本来性子就急,他再说得快些,以至于苏软一时间都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什么丢了?”苏软看着他急躁的样子,愣了愣。 他刚刚说了什么? “剑、剑!大师姐的剑丢了!”几步到了二人面前,因为步子太急,他的长长的头发在他背上一拍一拍,很是夸张的弧度,显得有些浮夸。 不过苏软这回可终于听懂了他的话,大师姐的剑丢了? 已经出现过不少次数的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只不过是半日没跟在听霜身边…… 不会是…… 第15章 大师姐的剑 于是清河道君和五师兄葛明就看着一向面无表情的苏软,突然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 当然,如果一定要用言语来描述,那也不是不行。 大概是一种掺杂了惊恐,慌张和复杂,还有更多情绪的表情? 清河道君觉得最近给新入门的小徒弟带的有点跑偏的思维又开始跳跃起来。 莫非,小九不仅和小十有关系,还对小一也有什么情感? 给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清河道君干咳两声,连忙止住这些个奇怪的念头,拍拍苏软的肩,然后对葛明安抚道,“别急,慢慢说。” 嘴巴顿时张开,葛明憋了会儿,又想到刚刚清河道君让他说得慢些,这才将嘴巴闭住,然后咽了口口水,努力把语调给降下来些,“也不知怎么了,今早、对对对!大概就是今早的事儿!大师姐突然就到处找东西,我们问她,她也不说。师父你也知道的,大师姐那个性子倔啊!我们最后还是看她追问她好些次,她才肯告诉我们,她的剑竟然给丢了!” 即便是他有刻意的降速,苏软还是觉得他有些口齿不清,这字与字之间都快要黏在一起,苏软觉得他说的混乱,分明一句话能说完的事儿,他能生生给掰成两句长句,还是他说完还得让人再琢磨一下才可以消化的长句。 “这事儿可都是传开了!我们整个剑宗的人都去寻了,可就是怎么也找不着,这不,我就赶忙过来找你和小九!师父你可是知道的,大师姐最听你的话了!我们怎么跟她说她也不多说什么,只一个劲皱着眉自己在那儿到处寻,你可得好好问问!不然我们这满山的找,这可得找去猴年马月!” 苏软被他的话绕得实在是有点头晕,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大概是太久没有和他接触,长时间和说话“正常的人”对话,以至于自己都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当然,也要归功于五师兄葛明的话的绕口,使得苏软从方才震惊的表情都缓和下来不少,又隐隐开始面瘫起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就是。 看向身侧的清河道人,在明显的察觉她有些发懵的状态后,苏软有了一瞬间的平衡。 挠挠自己的脑后勺,葛明大概看着对面俩人显而易见的并不能怎么理解自己的话的表现,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一句一顿,终于努力把语速再降了降,挑了简短的总结说,“就是大师姐的剑丢了,师父你,快去问问吧,”他说着,顿了顿,大概是自己听着这话都有些奇怪,又干咳两声,这才继续道,“咳咳,这事儿很,严重,师父,大师姐现在,在前厅找着。” 这奇怪的语调…… 苏软将他的断得格外奇怪的句子给在脑子里再次盘旋不下两次之后,这才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 “师父,大师姐的剑丢了。”苏软对着皱着眉正不知道在心里怎么想葛明的句子的清河道君轻声道,觉得有些尴尬。 有了他的搅和,那些个不安也淡去太多,而多是化为怀疑。 真是听霜做的?可要是她做的,自己该如何? “……”大概是觉得脸有些挂不住,有了苏软的解释,方才他的话也好理解多了,清河道君严肃了自己的面色,点了点头,反手引出自己的剑,“小五,你带路。” 也是个说话讲不清楚的。前厅,那么多个前厅,剑宗前厅还是门派前厅? 当即挥剑上去,葛明飞快站到上边,求之不得地飞快飞去前厅。 等到苏软立在清河道君的剑上终于到达葛明所说的前厅的时候,正巧大师姐正一脸愁容从那厅里出来。 收剑,在地上站稳,苏软跟在清河道君后边看向大师姐。 她的路给清河道君堵住,出于尊敬,她是不好绕开的,所以她只是懵了一下,然后站在那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师父,师妹。” “小一,你丢剑了?”清河道君将剑插入剑鞘,上下打量一圈这个徒弟。 说起来她这剑宗徒弟最是最多,可省心的可真是没几个…… “是,师父。”大师姐这么应道。 苏软能看到她脸上的那些个尴尬,还有大概是担心又或是无奈一类的情绪。 “你的本命法宝?”清河道君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讲,作为本命法宝,一定范围内,是可以感知的,但既然如此,怎么会找不到? 大师姐面色顿时越发为难,她沉吟半晌,方才给出答复,“恩。” 苏软右眼皮一跳,又是本命法宝。 上一个她所接触到的本命法宝消失,是在船上,因为听霜。 大抵是因为被听霜吃了,所以那人无法感知,那这次? 左右四顾一圈,苏软终于找到远处的正向这边而来的听霜。 她正一脸可爱的朝这边一蹦一跳过来,满脸的不谙世事。 苏软抿了抿唇,她觉得被听霜吃掉的可能性还是不低的。 似乎是感受到苏软的目光,听霜还不忘朝苏软招了招手。隔得老远,加之旁边人声嘈杂,苏软并不能听清她的声音,不过,她说的话,苏软是不难猜到的,那大概是用着她特有的长长的尾音的声音说的“小师姐”。 看着她的嘴唇动了动,苏软能辨别出来她说了三个字。 而既然是三个字,那估摸着就没其他可能了。 苏软就看着听霜一路蹦向自己,而后笑道,“小师姐你也来啦,剑找到了吗?” 不难看出,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苏软持剑的右手下意识捏紧了些剑柄,碍于人多,她不好直接问听霜是不是她做的。 “你知道剑在哪儿吗?”苏软问她,眉心微皱,语气也还算平静。 很容易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听霜步子停下,面上虽然还是笑着,眼里却带了些嘲讽,“小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软能看到她的眼睛成了两道月牙,但气场却实在算不得是友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肩上。面色一白,苏软没有说话。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你们那边有找到?怎么样,有没有结果?”五师兄葛明是除了苏软第一个发现听霜的出现的,乍一看见,便急忙问道。 觉得自己肩上无形的压力就随着葛明的话而一瞬间散去,苏软因为这突然消失的力险些要站立不稳,忙将手中银蓝剑撑住地稳住身体,呼吸都因此变得急促起来。 “没有呢,五师兄你们呢?”像是方才那些都不是自己做的,听霜面目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与平日的不同,这话说完了,又像突然才注意到苏软的异样,她几步上前,拉住苏软的袖,一脸担忧焦急道,“小师姐,你怎么了?” “恩?九师妹?”葛明有些不在状态,怎么他才听了师父和大师姐说了些话,九师妹就突然面色不大对劲? 清河道君显然这次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问题,她转过身来,看着苏软的面色有些不大对劲,快步上前,她一把握住苏软的手腕,将手指搭在她的脉门,感受她体内的真气。 竟然有轻微的紊乱? 拧眉,清河道君将体内真气注入,试图帮助她体内真气安定下来。 “别动。” 闭眼,她这么叮嘱苏软。 有一瞬间的僵硬,苏软并不习惯这样给人握着脉门。她呼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安抚自己体内的真气不进行反抗。 喉间苦涩,苏软明白听霜的意思,只是警告自己。 但众人眼皮子底下,她竟嚣张得毫无顾忌,甚至于这么多人,无一人觉察出不对劲? 她到底带回来个什么东西? 苏软从未如此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她迫切的想要变强。 苏软想,这不是个临时的念头,大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会这样想。 “小九,你先回屋休息,”终于将那些安抚得差不多,清河道君松了口气,她睁开眼,将目光在周边这圈弟子身上扫了一圈,若有所思,“小四,你带小九回去。” “师父,让听霜陪我去就好。”苏软心上一跳,不知清河道君是否有觉察出来什么。这种分明不是她的错,那位还一脸自然,反倒是自己这个“受害人”还得心惊胆战的感觉还真是复杂。 趁着四师姐还没应下来,苏软先开了口。 “四师姐或许能帮上些忙。”她补充道。 “……”大抵是想到了什么,清河道君看了一眼听霜,再在苏软的面上停顿一会儿,点了头,“小十你得照顾好你小师姐。” “好啊,一定会的。”听霜点头。 转身,清河道君还得继续打理大徒弟的丢剑的事儿。 第16章 是不是你 苏软是给听霜一路“扶着”回到的屋子。 等到终于到达的时候,倒是并不是苏软先问出的心底的问了,反而是听霜先说的话。 “你还在怀疑我?”即便是个问句,听霜却早已有了答案,她挑眉,随着她打了一个响指的动作,有巨大的看不见的结界顷刻间在这个屋子外围迅速建立起来,将整个屋子都隔绝,密不透风。 听霜的声音不复平日的甜,苏软抿了抿唇,而后直截了当道,“是你做的吗?” 她坐在床上,看着离着自己不远的听霜。苏软手撑住床,以防她再次突然的施加压力。 听霜看着她坐得笔直,面上闪过一丝赞赏,她摩挲一下自己的指尖,感受着上边的指纹,“可不是我做的。”话里是满满的嫌弃。 苏软没有说话,她在思索着这话的正确性的概率。 似乎是因着太过鄙夷,听霜又补充了一句,“这么难吃的劣质剑,倒贴我都不要。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剑都会要的。” “还有,我也不会随便做那些个掉剑格的事儿,你不用这么一脸警惕,就你那小身子骨,我要想压死你那是随随便便。” 苏软:“……” 为什么一句话从这个人、不,应该说这把剑嘴里说出来总是这么别扭。 明明是一句带着浓浓的不屑与鄙夷的话,即便知道她的重点,苏软的注意力还是给她的前半句带的跑偏。 剑格? 咳咳咳! 虽然用这词还挺贴切…… 本来该是面目严肃的苏软一个没留神,面上露出了丝不厚道的笑意。 听霜显然还没注意到苏软的异常,还在继续滔滔不绝,“要我做的,我自然不会否认。”当然,她要是不问,她当然也不会说。 不过这女人怎么这么久了一点话都没有? 于是等到听霜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等她转过头去,看到的就是向来一脸面瘫的苏软眉目都化开来,带上了笑意。 与往常听霜见多了的面无表情或是无奈、尴尬、面部局部抽筋不同,其实苏软笑起来,还挺好看。 不过…… 听霜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发型没问题,五官没问题。 她笑啥? 听霜想起句话,当然,她想起了,也就说出了口,“你是不是傻?” 大概是因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以至于苏软都终于注意到,她干咳两声,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把自己的模式往严肃了切,“听霜,我想请教你件事儿。” “哼。” 见她没有直接拒绝,苏软眸子亮了亮,然后开了口,“听你先前说的话,我是适合剑修?但现在剑修法子实在太过鲜为人知,不知你可否?”直入主题,因为对听霜的请求而微微红了耳根,苏软抿唇,看向听霜。 很显然,她是并不习惯对别人这样索取的,她并没有这个习惯,但碍于现实,没有门路,苏软却又只能这样。 因着苏软的所求而心情稍好了些,听霜的目光在苏软身上遛了一圈。她可以看到苏软的手握成拳,抵在软被上,使得那儿都一块陷下去。她也可以看到苏软所表现出来的不自然。 那种微红的耳,还有并不如她平常一样的硬气的话语,无不昭示着她的不习惯。 于是听霜再自然不过的起了坏心,迎着苏软正视自己的目光,听霜飞快地眨下眼睛,然后将自己的声音也摆温柔了,吊足了苏软胃口,这才悠悠然道,“我知道呀,小师姐,”她说着,又顿了一下,像是得设置了悬念,才能说出接下来的那半句,“不过又有什么用呢,反正我又不会告诉你~”让她不开心了,还她记下来给她?怎么可能? 苏软:“……” 听霜面上露出笑意,不可否认,其实苏软是个挺好玩的人。至少,对于听霜来说,是这样的。 不过下一秒,像是察觉什么,听霜神识迅速发散出去,于是她打了个响指,撤了结界。 一直注意着听霜的一系列变化的苏软就看着她对着自己露出了一种类似于感兴趣的表情,然后在自己无法理解的情况下打了个响指,她没有说话,正思索这听霜的这一些列动作,就听见身后很快传来微弱的声音。 苏软转过头去,就见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正从屋外往屋内飞。 “嘿,找你的。”听霜好心情的对苏软解释。 仿佛是为了验证听霜的话,苏软就见那只白色的小东西挥舞着纸质的小翅膀,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她们青城的传讯方式,用纸鹤传信。 伸手将它捉住,小家伙在与苏软接触的一瞬间像是突然失去生命力,它的灵气就此消散,然后变成了一只再平凡不过的折纸,就像刚刚并不是它自己飞过来的一样。 苏软将它拆开,恢复成一张普通的正方形的纸,上边是清河道君的笔迹。 【小一的剑已经找到。好好养伤,别担心。】 “早说了不是我,这回信了吧?”摊手,听霜瞥眼纸鹤上的字,无所谓道。 苏软多少就觉得有些尴尬,心上掐了个诀,苏软将手中的纸给烧了。她扯了扯嘴角,因为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不过青城没有传讯符?”转了转脖子,听霜的目光在这个屋子遛了一圈。也不回头,听霜倒退两步,直接到了她自己的床那儿,坐下。 看着她的这些可谓行云流水,没有停顿的动作,苏软抿了抿唇,飞快思索一下传讯符,然后这才道,“这是我们师门的传统。”只有金丹往上,才会有自己的传讯符,这是苏软所知道的。 转了转眸子,听霜翻了个白眼,语气倒是没什么嘲讽的意思在里边,只是普通的平淡语气,“真穷。”简单明了的两个字,也是听霜的所觉得的答案。 若是在当初她和叶昭那会儿,就是个孩子都是用的传讯符的,简单,方便。 她可没听说过哪个门派传统是用的这种小玩意儿的。 这青城,可真是……穷到家了…… 也不知怎的,听霜只说了最开始的半句,至于后边这些话,她选择了咽下去,没有说出口。 这其实是听霜少有的顾及她人的脸面和心思,不过,连点听霜自己都还没发现就是了。 “不比你们门派。”苏软顺着她的话道。想来,能供应得起听霜这样以剑为食、还挑食的剑的,她的前任主子该是富可敌国? 苏软想着,不由对听霜的曾经也有了更多的好奇。 听霜也没有解释,只扬了个笑容,她恢复了平日里的轻快语气,“养伤吧,小师姐~” 就像先前那些完全不同的语气和话语不是她说出口的,只是苏软的错觉,听霜眉眼弯弯。 终于只是眸子暗了暗,苏软什么都没说。 她看着听霜回复平日里那一副“单纯可爱”的模样,然后很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开始调理自己体内的真气。 不论如何,那些都不是她所能决定是否可以知道的了。 第17章 心虚了 关于大师姐丢了的剑,苏软终于被科普了这事儿的因果,是次日的事情。 当时她正躺在床上,没想到五师兄葛明就敲了门进来,并强行对苏软用起他的话给讲解起来。 苏软直在心下反复将他的话回味了多边,这才终于理顺了他的意思。 大师姐是的确丢剑了的。 据大师姐自己说,她是前些日子和刀宗的人打赌来着,那边的刀宗姑娘就玩笑着将她的剑藏了起来,并说好了要是大师姐能在一日之内,在不利用本命法宝感应的前提下找到,就把她这月的灵石拱手送给大师姐。 也是因为这赌是暗地里的,所以当清河道君她们几次三番进行追问的时候,大师姐总是露出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 不过这剑,倒是在一日之内找到,却因着剑宗几乎所有人都掺和进去寻找的缘故,即便是最后的确找到了,刀宗的那姑娘到底还是没有履行赌约。 要说起来,这事儿还真算是个不小的乌龙。闹得剑宗人仰马翻,最后却竟然是个这样缘故,惹得众人皆是哭笑不得。 只是,当众人都只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渐渐淡忘的时候,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就这么丢了法器。 而这回,没有了刀宗同门的赌约,是真真正正的丢法器。 丢的是一把长|枪,是隔壁的枪宗的小师弟丢的。说是一日早上起来,突然就不见了。因为有着上次剑宗的前车之鉴,这回那小师弟还特意先去自己平日里来往的地儿寻了一圈,只当是落在哪儿了。可没曾想,这么一找,却怎么也没个结果。 以至于都足足半日过去了,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怕是真的丢了。而这一来,整个刀宗都炸了,赶忙开始搜寻。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柳柳告诉的苏软。柳柳本身就在枪宗,平日里又和众人关系都不错,秉承着多个人多份力的原则,柳柳很快将近况给通知了苏软。 介于上次的担心,苏软近来基本都跟在听霜的身边,也是因为上次的乌龙,苏软有些并不确定这次是否和听霜有关。 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却不想这个端口突然给生了事情,不好下山,苏软叹了口气,转身继续给寻找刀宗小师弟丢失的法器。 “说起来,我们门派近来也是奇怪了,怎的就老变着花样丢东西?”柳柳在苏软旁边,她手上端着罗盘,是用来查找周边是否有法器的。 苏软走在柳柳前边,她挥动起自己的银蓝剑,机械地重复将密密麻麻的快到自己小腿高的杂草给劈干净的动作。听着柳柳的话,苏软扯了下嘴角,却没应话。因为对这事儿的一些怀疑。 “要我说,你上门剑宗里边上次是因着打赌丢了,这次的话……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能不能找回来。”柳柳的目光放在罗盘上边并不挪开,那根细小的铁质指针始终只是一动不动。 “你们小师弟怎么说?”心念一动。苏软手中的剑并不停,她将那些个带刺的杂草给踩到脚下。 “他都急死了,看他样子,可不简单,”柳柳说着,顿了一下,脑海里似乎还能浮现出小师弟那一脸着急的样子,“他说那刀对他很重要,是祖传的。”这么想起来,小师弟家中平日看着就挺富足,出手也算阔绰,这回丢了的,估摸着还真是件不错的。一个修真的世家,总能拿得出一些不错的法器的,更何况是传家宝? 空着的左手不由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传家宝吊坠,柳柳既有对小师弟的粗心的感慨,也有对自己的庆幸。 身后柳柳并不紧跟而上,苏软也不催,只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她一剑劈开,将杂草给割出整齐的切口,然后用脚踩在上边,踩严实了,“这边草上有刺,你小心些。” 没有怎么在意苏软的话,柳柳担忧的是其他,“师妹,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儿和在船上有些似曾相识。”她皱紧眉头,也从低头的姿势换成了抬头,看向自己前边的背影。 割着草的动作就顿了顿,鼻尖是浓郁的草汁味道,并不同它们的美丽鲜嫩的颜色一样,苏软并不喜欢它们的味道,刺鼻而难闻。就像苏软现在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妙。 苏软一直没有向柳柳解释过虚海上的真相,无从下口,更加无法言说。 “有吗?”即便有刻意去控制,苏软仍旧可以轻易察觉这话有多干巴巴。 幸运的是柳柳却没注意到这话里显而易见的尴尬,她沉吟一下,然后挥动左手在周边设了个结界。大步上前,柳柳直接到了苏软的面前,忧心忡忡道,“师妹,你说,会不会这次也和……那人有关?” 柳柳并不知那些是谁做的,所以选择称呼虚海上动了手脚的人、实际上也就是听霜为“那人”。 肩膀突然的给柳柳这么一拍使得苏软本来就绷紧的神经一颤。苏软眼皮一跳,手一抖,一个没防备,手上就给那些个不安分的杂草给割出了一道口子。 有红色迅速给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苏软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心里本不该有的不安,将自己的面色平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连带自己都说服不了,太过空洞,与自己平常的状态出入太大,苏软很快又补充道,“如果‘那人’真是跟来了,我们躲不了。当然,我更相信,如果真有意愿动手,‘那人’早就动手了,而不会等上这么久。即便时间对于修士而言远比凡人要便宜太多,但几个月,这并非是很短的时间。我们只要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师妹,你今天话挺长。”头次听苏软讲这么长的话,柳柳愣了愣,有些不在状态。 她将苏软的话在脑海里盘旋一次,很快得出她的意思,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软给她的话哽了哽,剩下的话都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这话她说出来也觉不妥,可都说出了口,却是不好再收回去的。 抿唇,苏软让自己的状态更自然些,像是自己平日那样,给出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思索久了,脱口而出。” “哎,”柳柳就叹了口气,半晌,突然想起什么,“听闻你晚些要下山了?” “嗯,下山寻些机缘。”庆幸她没有在刚才那事儿上边停留太久的注意力,苏软顺着她的话道,试图让柳柳的注意力自动挪开。 “会幸运的。”柳柳安慰她。 “借你吉言,”因为太久持续着不断挥剑的动作使苏软的手臂有些发酸,她甩了甩手,能闻到鼻尖那难闻的草汁味道更重了。不再是作伪,苏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问出了口,“罗盘怎么样?” 她们已经在这块地方找了整整半天。这罗盘却始终没有大幅度的变动。直觉告诉苏软,这次找到丢失的法器会很是困难。 因着柳柳的注意力转移而终于将心上的疑惑问出来的苏软皱了皱眉。 “等等,师妹,你换个位置。” 柳柳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凝重,她沉吟道。 本来只是觉得大概这地方是没有东西,可以回去的苏软闻言就回过头来,顺着柳柳的目光,看向罗盘。 上边始终指向苏软的位置。 苏软心念一动,她拐了个弯,退到柳柳的身侧。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罗盘上边,柳柳并没有移动,随着苏软的换位置,那罗盘的指针却没有其他的改变。 目光飞快在空中相接,两人心思不言而喻。 那边,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法器? 她们方才是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的,并没有拐弯,如果说,当真是有什么的话,如果就在那个方位,倒是也说得过去。 握紧手中的银蓝剑,苏软站在柳柳身侧,“去吗?”她轻声问道。 她们本来也只是随处逛逛,本着师门里边已有人找了的原因,所以来外围试试。按理说,这附近应该没有其他的人。但这罗盘却是错不了的,向来只按着有法器的地方指,苏软不由蹙眉,掂量起来是否该过去。 柳柳显然也和苏软想到了一块儿去,她就沉默一下,很快给出了答案,“去,我们小心些。” 虽然小师弟的枪怎么都不该掉来这边,但是,或许会是些其他的机遇? 第18章 掉馅儿饼 到处都是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树木,郁郁葱葱,它们生长在这片土地,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哪怕是好动的柳柳平日里也不过怎么关注的山林,更别说先前整日总宅着修炼的苏软。 这是她们第一次踏足这地方。 柳柳手上的罗盘已经指向苏软她们的面前,那是一棵树,巨大的松树,若非要说和平常的松树有什么区别,苏软大概只能告诉你,它比较高大,并有伴随着灵气波动。 柳柳已经围着这棵松树绕了不下一圈,半晌,看着罗盘上的动静,她肯定道,“还真是它。” 她们是一路顺着罗盘的指针过来的,因着罗盘感知有限,并不能察觉到太远距离的灵气波动,故而她们从发现到到达这里,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 抬头,苏软观察一下四周的景象,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森林。 “我们回头。”苏软皱眉,拉住柳柳的手。 她已经听不到鸟鸣与其他声音,整个森林,就像只有她和柳柳的声音,还有风声,就像是其他都是死物。 哪怕有风,这些个树木却丝毫没有因为风的吹动而发出任何的细微的沙沙声音。 因着苏软突然的动作而错愕,一个没留神,柳柳的罗盘掉到了地上,她愣了愣,忙弯腰捡起,问道,“怎么了?”都来了,不再看看吗? “这地方不对。”苏软心上的不安一点点被扩大,她环顾四周,很快认定了一个方向,拉起柳柳的袖子就往前走。 即便是有些奇怪,却也没反抗,柳柳用手拍去罗盘上的泥土,她学着苏软的动作快速看了一眼四周,寻思一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和她来时的不同,“哪里不对?”她并不反驳苏软的话,凭借她对苏软的了解,柳柳知道苏软比自己细心得多。 “有风,这地方却没有任何的树叶声音,你有注意到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并不隐瞒,苏软说着,瞥一眼柳柳手中的罗盘,又赶忙道,“把你的长|枪拿出来。” 这真是她的疏忽,不知不觉,连带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都没有发觉!苏软完全回想不起来这周边的环境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面目顿时严肃,脚上步子并不减慢,柳柳凝神细听之下,竟然果真如苏软所言,不由面色一白。柳柳将罗盘直接挥袖收进储物袋,反手掏出长|枪。 苏软见柳柳也严肃起来,这才撒手,她将原先握在左手的剑换到右手,在指尖凝出真气,时刻提防起这个诡异的环境。 本来该是短小的路却像是陡然变得极长,苏软是看着远处那棵梧桐而去的,可神奇的是她甚至走了许久,都未觉离它像是近了多少。 即便是类似于苏软这样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在这样持续了一刻钟后,也终于发觉过来不对味,“我们怕是进了幻境。” 深吸口气,苏软强作镇定,她的声音沉闷。 她早该想到的,青城周边,哪怕是再少人走动,可为什么却始终没有人发现? 青城如今创立也有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从未有人发现?什么机缘?若有机缘怕是也早就被人挖去了,哪会轮到自己这样的霉运冲天的人来挖掘? 而之所以竟然还没被发现,要么是陷阱,要么就是危险至极,以至于当年发现这处的人都死了,或是有其他的不可告人。可不论是这三个可能中的哪一个,又哪是自己和柳柳这样的修为所能去尝试的? “师姐,你懂的比我多,你知道怎么破幻境吗?”苏软的心情有些类似于破罐子破摔,即便理智告诉她能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她却仍旧期望一个可能。 飞快在脑海里搜寻起来那些个她所知道的,柳柳见苏软停下了步子,她自觉地站到苏软的面前,以防止突然生出什么异变,“我隐约听器宗的人说过一点,破阵得破阵眼,”她说着,停顿一下,很快又补充道,“但我想,可以的话,直接把阵给毁掉也行。” 柳柳的声音其实不响,但在这样格外安静的山林里,却显得并不轻,苏软抿了抿唇,然后快速思索起来,“阵眼,有什么特点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想到罗盘指针所指的这棵松树,但因为并不确定,她更愿意先听听柳柳的判断。 “它得直接支撑起来整个幻阵的灵力供应,”柳柳说着,就提了枪,然后看向离着她们最近的一棵树,她思索一下,催动真气用枪飞快在那棵树上划了一道。 随着一声难听的尖锐声音发出,树上留下了淡淡的一道痕迹,可以看见粗糙的树皮被微微割破一小个口,露出里边木色的木头。 给这像是坚硬的石头滑在玻璃上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苏软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胳膊,她上前,试着摸了一下这棵树。 冰冷的树皮,坚硬的木屑,就像根本就不是树木一样。苏软抬头,看一样这棵树木的枝繁叶茂,就沉默一下,半晌,她试着用自己的剑也在上边割了一次。 连带柳柳都没能对它做出什么伤害,更别说还没柳柳修为高的苏软,结果不言而喻。而期间,柳柳甚至是用火烧过,却也没办法成功。 这邪门的林子,即便是二人能施展出来真气,但那些个火却压根就点不着这些树木。 即便火焰在那树木的地方亮着,苏软二人却丝毫不能闻见任何焦味,看不见那树木有一点儿烧着的迹象。 就像是哪怕是这些树木就近在眼前,却是在另一个时空,那些术法对于它们根本就没有哪怕一点丁儿的效果。 柳柳就看向苏软,对视一眼,很显然,她知道,她和苏软想到了一块儿,“我们,回去试试。” 她并不能肯定阵眼一定是那棵松树,可她们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决定。 两人是背向着背着往回走的。 在这样诡异而充满未知的危险的地方,苏软无法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 而顺着原先的路后退,她们很快就回到了这块地方。 这棵巨大的松树,还是摆着它能妖娆的迎客姿势,就像是早就知道了她们会回来。 如果说先前,苏软没有给予这棵松树足够的关注,那么现在,她和柳柳的目光几乎都黏在上边,无法挪开。 她后退几步,仔细打量起来这棵树。 就像是它是一个人,苏软将它从头看到尾。不可避免的,这一次,她成功的发现了它大抵在一人高的地方上边些,有着几道划痕,那种浅浅的横向的痕迹。 由于在苏软的额头还要往上一些,大概也是年岁久了,痕迹都淡了,以至于苏软先前都没有发现。 伸出左手,苏软抚过那一道道没有章法的痕迹,大多都是横向的,交叠在一起,因着粗糙的树皮很不明显,不细看,根本就不会看清。可以看出来,那是给利器所滑的,大抵是刀或者剑之类的。 抿唇,苏软仿佛能想象得到,许多年前,同样的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人,也像她和柳柳这样被困在了这里,然后,他拿着自己的兵器,拼命的砍这棵松树,却没有逃离出去,所以,青城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而只是一个人的失踪,倘若他并没有绝佳的天赋,得不到青城的格外的重视,于是人们便当他只是出了什么意外,离开或是在青城外边遭遇了什么不测。这是讲得通的,不是吗? 苏软想着,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抬头,看向这棵树,那么长,不知上边曾经有过多少的滑痕。 她后退一步,觉得在触摸过方才那棵树的手指格外的冰凉。 “怎么了?”柳柳一把扶住苏软,她当然也看到了苏软方才的动作,注意到了那些剑痕,但她还没来得及想的那么多。 “师姐,帮我个忙,我们把这块泥土,挖开看看。” 苏软的声音有些凉,她握紧手中的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剑,就像是这样,可以给她带来些温暖和心安一样。 “啊?好、好。”不假思索应下,柳柳给苏软这突然的有些渗人的语气带的心慌,但她还是强作镇定,犹豫着伸出了手,拍了拍苏软的肩膀。 苏软状态却不因着这而好上多少,她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僵硬得连带安慰的话也没说出来一句,“挖吧。” 仿佛是急迫于为了验证自己的某个猜想,苏软甚至于都没有多想,掐起剑诀,苏软直接开始破土。哪怕理智告诉苏软,这样做,并不会对她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但她只是选择遵循这一刻自己的情感的选择。 第19章 乌鸦嘴 苏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简直是倒霉透了。 她期望那些将发生的事如她所愿的时候,事实却总背道而驰,可等她惊惧了,预料到那些个不好的未来,却能个个“梦想成真”。 就像是传说中的乌鸦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比如说现在的苏软,她的脚边,是一小堆的堆得大抵有半人高的棕色泥土,她和柳柳站在泥土堆边上,她的所面对的,是她们刚刚挖出来的这个不小的坑里的法器们。 是的,是“们”,而不仅仅只有一件。 她们并没有挖上太久,但这块地方却已经出现了不下三件法器。可以想象,她们再继续往下,必定还有更多。 不用弯腰,她也可以认出来,里边那把质地最差的剑,必定是产自她们青城的。 青城传承着用这样款式的剑已然太久,苏软曾经也有过一把与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只是前一阵子,它在苏软跟六师姐韩宁的那个测试中意外的断了。 而至于旁边的那把刀和剑…… 可以看出来,质地还是不错的,大概它们的主人生前也比那柄用着青城标配剑的人修为要高上不上。 和柳柳对视一眼,苏软心情有些复杂。把她和柳柳放在这个幻境,这样看起来,本来就微乎其微的生存可能,似乎更小了。 打了个寒颤,柳柳重重呼出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枪,她将苏软拉着离那个坑远了些,“先别想着这个了,我们先想想怎么出去。”柳柳说着,就用脚将那些个泥土踹回坑里。她试图将那些剑埋回去,像是这样,就可以稍稍减轻些内心的烦躁不安。 苏软就随着她的动作,没有阻止。 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从后背蔓延起来的凉意透过黏在身上的白色里衣,慢慢爬上苏软的心头,将她的整个指尖都包裹住。遍体生寒。 “师姐,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只有剑,却没有人?” 苏软的声音很轻,她甚至没有去先设置个结界就直接开了口。 原先还在埋着土的柳柳动作陡然一僵,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后退一步,离着苏软能近一些,仿佛这样,就能稍微感受到一些生气,“什、什么?” “师姐,这里……”苏软说着,话就卡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这话太过惊悚,她极力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往前迈了一步,伸出了右手,她对着那棵树横向全力劈了一剑。 树皮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苏软回过头,苦笑道,“你看,寻常的人出手,应该在这儿。” 因着挥剑会下意识的手往上抬一些,实际上的剑痕大概会在人大概肩膀位置。而苏软方才所看到的那些个剑痕,却是在苏软的额头稍稍往上,也就是说,它并没有过去太多的年岁。 苏软有足够的自信,即便她并不知道人的骨头具体多久可以被分解为泥土,但是这树才长高这么一段,是不足以它消失得哪怕一点痕迹都没有的。 “你是说,这里有其他生命存在。”这是一个肯定句,柳柳说着,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说,有这样的一个人或者异兽,在这些修士死去以后,它将那些尸体都进行了处理,并一直在这里…… “是,”没有否认,苏软并不觉得这个时候再做那些个无谓的安慰有什么用,她吸一口凉气,逼迫自己冷静,“我想一想。”越是危险,她得越是冷静。不然,只会将她们陷入更加不好的境地。 柳柳没有说话,她看着苏软很快闭上眼睛,她的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苏软的脸色很不好看。 柳柳选择了沉默地看着四周,保持住自己时刻的警惕。 而直至半晌,苏软才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强作震惊,已经冷静下来不少。 “师姐,你试着用火全力去烧它,我帮你护法,你只消全力去试。” “恩。” 就见柳柳掐了个诀,随后她指尖就燃起火焰,柳柳右手并不移动,皱着眉,她伸出左手屏息将它往树的方向推出。 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那火焰瞬间变大,覆盖上那一片的区域,连带空气都因着高温而发生轻微的扭曲感,可那树仍在火焰中毫无反应,仿佛那火焰就与那树压根就不在一个界面,根本无法燃烧。 苏软伸手对着那树全力挥出一剑,那树上顷刻间就多了一道痕,但与上次的差别却并不大,只是很浅的一道。 不细看,甚至于是无法感知出来。 “不行。”柳柳将火焰唤回,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苏软没有回答,上前一步,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这块土地因为刚才的火焰而变得灼热,但与此同时,她还能察觉到她脚底下的那些在火中被“烤”得升温的植株,它们被她踩在脚底下,就像它们的确就是那么柔弱。 而不是哪怕是火也无法烧着。 苏软用真气包裹了自己的手指,她伸出了手,抚摸上这棵松树粗糙的树皮。带了热度,却就是没有着火。 就像它们是不可燃烧的。 “也许,它们,本来就是不可以点燃的,”苏软喃喃,眸子变得更加的幽静,她抿了抿唇,绕着这棵古怪的松树慢慢地观察了两圈,这才对着柳柳解释道,“也许,它们,并不是树。” 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故意在这里设置了这么一个幻境。可既然是幻境,谁规定了,她们看到的,就一定是这些东西的本来样子呢? 所以,才会点不着啊,因为,它们或许本来就是点不着的。 “……”柳柳没有说话,她看向四周,只觉头皮发麻。 像是受了某种蛊惑,苏软用指尖摩挲着这棵树粗糙的树皮。 她反手将手中的银蓝剑收进储物袋,再从里边掏出了那柄她一直并不怎么想用的青剑。 没有别的选择,她们得破开这个幻境。苏软只能寄希望于这柄剑,如果它能破开这棵“树”,那是不是,就可以离开? 柳柳就看着苏软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那柄让她有些眼熟的剑,也就是当初她和苏软从那个藏宝洞里发现的那把,因为震惊,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诧异声音。 “咦?” 苏软握紧手中的剑,她将它换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握住,然后,皱紧了眉,苏软试探着用这把剑去往这棵树上按。 她并没有用特别大的力气,甚至没有用什么招式,用上真气。 但苏软觉得自己却仿佛能听到剑破开树皮的声音,很轻,类似于“咔嚓”这样的声音。 然后,厚厚的棕色树皮之下,苏软手中的剑在那木色上卡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什么阻力。 有鲜红的液体从那木色上涌出来,滴在青色的剑身上边,再流到地上。 即便是早有了准备,却不料出现这样的场景。 苏软的手颤了颤,她快速后退一步,鼻尖像是已然能闻到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这是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苏软的肩膀,柳柳瞠目结舌。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极了。 心上滑过不好的预感,苏软快速看了柳柳一眼,深吸口气,忽视她胳膊上爬满的鸡皮疙瘩,苏软甩两下胳膊,甚至于都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循着本能对着那树进行着进攻。 苏软敢打赌,如果这树当真是阵眼,那存在于这个幻境里的那个生命,在知晓这树出了问题后,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她们只有快速将这树给砍了,逃离这个幻境,才有生还的可能。 苏软全力挥动起剑招,想努力尽快将这棵树给解决。 第一剑下去,她看到青剑将这树贯通了三分之一。 伴随着这棵树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抖动一下,它的叶子发出沙沙的颤抖声。有鲜红顿时喷涌而出,它们流了满地,以至于将苏软的鞋子都染成了红色,那种冰冷的黏人的感觉,苏软强迫自己忽视。 柳柳压低声音的尖叫就在苏软的身后响起,苏软却没有来得及理会。 苏软快速继续挥动起手中的剑。她甚至没有选择先后退一步就直接继续动作,就好像她的身后有只猛兽在追着她,让她无法停下。 可周边的空气却像是一瞬间凝固起来,让苏软的动作都突然变得无比艰难。 不能停! 面色一白,苏软咬牙,全力随着那树继续挥出第二剑。 只差最后一点。 异象突生! 有尖锐的狼啸声在这个山林里陡然响起。 苏软顿时觉得自己本来便被灌了铅的身体愈发的难听自己使唤,她的呼吸不由越发急促。 四肢传来像是针扎一样的密密麻麻的疼,再难忽略,苏软想提起手中的剑再补上最后这剑,却再无那个力气。 喉中一阵腥甜,神魂因着这一声狼嚎而颤栗不已,由内到外都疼,苏软再撑不住。 随着噗通的一声响,苏软摔倒成单膝跪地,连带将口中的猩红给咽下去都觉困难。她的手中是那柄青剑,她握紧了它,左手则是揪紧了胸口的衣裳,就像这样,可以稍稍缓解那钻心的疼一样。 它,来了。 第20章 你可真有能耐啊 玄狼赶到阵眼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个人类女人正东倒西歪的蹲在血泊里。 好吧,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一个坐着睡着了,一个跪着快要睡着。 不过,虽然她们的动作并不相同,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样的,一样那么奇怪,以至于面色都有些扭曲起来,让他看不懂她们在想啥。 当然,至于为什么扭曲之后的模样会有轻微的不同,这不在玄狼的思考范围之内,他可不准备细想,玄狼选择直接把它归结于那是因为她们的坐姿不同引起的不同。 玄狼的视线放在那棵巨大的,还在不断继续往外流着鲜红液体的松树上,看得出来,还差一点、或许只要自己晚来一步,这棵树就会轰然倒塌。 玄狼觉得就像是自己并不能很好辨认出来人类的表情,大概这些人类也不能怎么识别出来自己的脸色。他伸出脑袋,舔了舔自己的前爪,然后酝酿一下,将声音调整成人类的冰冷的声音,“你们把它砍了?” 太过疼的身体让苏软无法如常的睁开眼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苏软眯着眼睛,透过被脸上的冷汗浸湿了的睫毛,她可以隐约辨认出这是一匹黑色的狼,它正不紧不急的做着动作,在自己和柳柳的不远处。疼痛将苏软的注意力转移去太多,使得她的大脑无法很顺畅的进行运转。 苏软动了动口,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即便是这匹异兽已经没用再对她们进行神魂的攻击,可苏软还是被那种极致的疼密不透风的裹住,无法挣脱。 指甲将胸口抠出一道道的血痕,深深的陷入肉,可在这样的疼面前,却什么都不能算。苏软的呼吸微弱。 玄狼就看向那棵树,凭借着松树上平整的切痕,玄狼很快分辨出来是谁切的阵眼,他绕着苏软转了一圈,似乎想要看看这个被满脸冷汗的头发都黏在一起的狼狈的人,怎么会有这个能耐,竟然能够将阵眼摧毁。 “你可真是有能耐啊。”玄狼再次悠悠开了口,他说着,话里带了丝赞赏在里边。 一边分神抵抗疼痛,一边还得分神提防玄狼,苏软觉得自己喉咙里又泛上了腥甜,她的呼吸变得微弱,“是我,做的。”苏软甚至没法去细想玄狼说这话的时候,是否已经猜到了是自己做的这些。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再去分神了。 因着太过虚弱,她的面色都变得雪白,她没有看一边已经晕倒了的柳柳,因着知道大抵没过多久,自己也会昏睡过去,她揽下了她所做的事。 玄狼听着苏软的话,看着她一脸的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模样,他把她的话在心上转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明白她的话对于自己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是抬头看了一眼那棵只要再稍稍用力,或许就会轰然倒塌的巨大松树,他嫌恶地后退一步,然后环顾一下四周。 这个大概快要破碎开来的幻境。 玄狼觉得自己好像都能感受到来自真实世界的那些风,它们调皮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把他的样子打理得愈发的好看。 转了转脖子,玄狼将目光放在了这个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家伙身上。 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玄狼对着那个小家伙过去,看着她像是风一吹都能给刮跑的柔弱样子,玄狼看了半晌,本来大张着嘴,准备把她直接叼走的念头终于还是没有实践。 心念一动,玄狼幻化成人形,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地上软成一团的小人直接拎着脚踝倒挂到肩上。 就像扛着一个大|麻袋。 抬了步子,玄狼转了转脖子,就准备直接离开。 也亏了这一转,让他成功想起另一边的那只一早“睡着了”的小家伙。 “哦,对了,这里还有一只。” 一样的手法,玄狼的左肩也很快挂上了个“大|麻袋”。 他看了一眼那松树,瞅眼地上躺着两把正倒在令人嫌恶的鲜红里的法器,玄狼迈开步子,很快离开了阵眼。 . 苏软从昏迷中醒来。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有些僵硬,带着一种让人不怎么好接受的奇怪的陌生感。就好像,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对她的身体进行支配。 苏软是在许久之后才睁开的眼。 就像是一把生涩的锁,它太干燥,直至多次插|入扭转,才终于能够打开门。这可并不是个简单的过程。 突然刺进眼睛的阳光让苏软在一瞬间闭上眼,随着生理性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些原先的因为刚醒,大脑无法很好运转所导致的迷茫给刹那间伴随着阳光一起冲进脑海的记忆冲散,无处可寻。 她想起来了,她和柳柳被困在幻境,然后,她们没有成功破开这个幻境,出现了这个幻境的守护者。 那她现在是在哪儿? 脑海中紧铃大作,苏软连忙催动体内真气流转,努力使自己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快速适应自己的身体。 “啪嗒”、“啪嗒”。 有规律的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传入耳朵,它在向自己靠近。 在没有睁开眼,视觉并没有发挥作用的时候,听觉和触觉似乎就变得格外的灵敏。 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苏软没用动,她猜测那人来到这里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所以她飞快的睁开眼,快速看一眼这个房间的布置。 这是一个木质的小屋,并不大,透过巨大的窗户外露出来的绿叶,苏软觉得自己可以认为这是个安在树木上的木屋。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迅速扫过,她的青剑并不在屋里。她躺在一张用干草铺成的床上,她的不远,躺着呼吸平稳的柳柳。 幸亏储物袋还在腰间。 苏软不假思索地从里边掏出银蓝剑,并左手撑起自己,飞快将它放在方才自己睡的位置。 苏软的目光始终放在房间的门口那边,她能听到那边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赶忙躺下,用自己的身体将银蓝剑遮挡严实了,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苏软抹去自己眼角的微微湿润,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得像她的确就是在睡觉,还没醒来。 苏软希望这人能粗心一些,并不发现自己的异常。 苏软能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自己所呆的这个小木屋门口,声音离得自己越发的近了。 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声短促的低低的声音传入苏软的耳。 “咦?” 像是下意识的呢喃,苏软不难辨认出来这是个男声。听着声音,他的年龄不大。 即便是闭着眼,苏软也能想象到那画面,一个少年,他穿着的鞋尖轻轻敲打一下木质的地板,然后在这个屋子里发出了细碎的硬物碰撞的声音。 苏软听到了类似于东西摩擦相接的声音,她并不能很好的判断那是什么所发出来的,她推测是这个少年手上拿了些什么,是东西发生的摩擦。 就在这时,那脚步声动了,他在离苏软靠近。 苏软觉得不可抑制的,自己的额上就要冒出细汗。 她仿佛能闻到少年身上带着的阳光的味道。并不是说他阳光,那仅仅是一个人长时间的在外,晒足了太阳,所散发出来的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味道,有点类似于轻微的焦味,但又不全是。 苏软的心仿佛能跳到嗓子眼,她在犹豫最好的出手时机,高度的紧张让她并不能很好的判断这个少年对自己是否怀有恶意,又或是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 “屋子里有水,”脚步声在苏软的床前停下,那男声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就顿了一下,“既然醒了,总不用我再喂了吧?” 苏软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她似乎在这话里嗅出了一丝轻松的味道。她的右手状似无意的抚上自己的腰,就好像她的腰被扭到过,在疼着一样。她皱着眉睁开眼,没有解释,只讪讪地笑了一下,是那种因为被戳穿而为了缓解尴尬的笑。 忽略他的大抵比自己要大上太多的真实年龄,这是一个外表看着很是年轻的少年,一身的黑色衣裳,他的手中捧着用绿色的大树叶裹住的果子。黑色的衣裳因着他捧着果子的动作而稍稍滑下,露出他白色的手腕,上边没有任何法器,同样的,他的手上更加没有。就好像他是无害的,并不准备伤害自己的样子。 苏软想着,就见那少年似乎是诧异于她的乖顺,他挑了一下眉。 “吃果子?”大概是为了表示友好,少年将手中的果子放在床上,他随手从那里边拿出一个,招招手,果子就到了苏软的面前一寸的地方隔空停下。 苏软抿了抿唇,她将自己的目光从少年的脸上挪开,犹豫一下,苏软伸出了手,去把那个就停留在自己面前的红果子握到手心。 并不怎么光滑的果皮,苏软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一些,“谢谢。”她这么说道。 “都是些灵果,不难吃。”不难发现苏软的抗拒,少年也不介意,他挑了个品相不错的,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 有些发酸的汁液就沁满了舌尖。带着点特有的苦涩,少年嚼了两口,咽下,像是在证明这些果子是无毒的。 第21章 另类的桃花源 苏软最后还是吃了果子。 不论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至少在这种实力压制,且对方还没有撕破脸的情况下,选择反抗是很不理智的行为。毕竟,如果对方真的想要下毒又或做些什么手脚,在苏软昏迷的时候,那会儿下不是更便利? 通过简单的交谈,苏软很快从这个叫玄狼的男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这个幻境的情况。 这已经是个在这里存在了许久许久的幻境了,久得玄狼都快忘记过了多少年岁。 起初时候,这个幻境是为了困住玄狼而存在的。 “我自幼便生长在这个幻境里。而这个幻境,是那个人留下的,是为了困住我。她说若我出现在人前,会有灾难…….作为补偿,她一直陪着我,她留在这个幻境里,说是要净化我的心灵。” 这是玄狼的原话,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明明是带着不屑的,但目光里却又有温柔。 苏软想,他说的那个人,大概和他有着并不简单的关系。 他的脸上,大概是一种名叫喜欢的情绪的。 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人们总是最幸福的,而玄狼也不例外。那会儿的玄狼就觉得什么都好,也挺好接受,反正她在就行了。只是后来,随着人类的进入幻境,玄狼不再满足与这个幻境,他对于外边的那个修士们编织出来的世界产生了无限的憧憬。 不过,当然,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呆在苏软的面前。起先,他还活蹦乱跳地去那人那里闹过,她却不许。又过了些年,那人却先死了,是因为长期的要维持这个幻境而心力交瘁。 玄狼就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去了,却没想到,哪怕是临死,她也不忘摆他一道。她用自己的鲜血,铸就了现在这个阵眼,并下了秘法,迫使玄狼无法触碰那阵眼,更无法离开。而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那阵眼有了松动,但尝试多次,也还是无法触碰。 她要他永远在这里,哪怕是死。 玄狼说着这些,就看向苏软,面上还掺杂着无奈,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下苏软,然后才感慨道,“这个阵眼,太多比你修为高的人类试过,却始终不能伤害分毫,可你……可真是幸运儿。” 大概是惊诧于苏软的天赋,他皱了皱眉。 讪讪地扯了一下嘴角,苏软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还没醒来的柳柳,“我朋友,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吗?”她对这些着实是了解不多,只能凭借有限的认知得出柳柳体内的真气并没有问题。 “快了吧,晚些就好。”玄狼躺在他自己的小床上,他抬着头看着木质的天花板,看都没看一眼柳柳,直接下了定论。 因为这儿没有其他更多的屋子,所以三人现在的状态就是共用一屋,玄狼把他平日里睡的铺子挪开了些,给苏软她们随意铺了一个干草做的床。 好在苏软和柳柳都是修士,这些粗糙些也不会得什么毛病。 “外边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他想知道的太多,见苏软并不开口,陷入了沉默,玄狼就道。 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苏软就思索一下,“你当初是什么年岁?现在,按照人间的来计算,上一个朝代,那是郢。”都说修真无岁月,当真让她来说现在是什么岁月,苏软知道的并不怎么多。 显然是给苏软的答案给一瞬间懵了一下,玄狼给她哽了哽,半晌,像是才想起一个能用来计算时间的方法,“剑门呢?怎么样了?” “剑门?”苏软对于这个词并不陌生。在并不长的一段时间内,苏软觉得自己已经听过这个门派不少次数了。 “恩,它还在吗?”玄狼眼里露出一种类似于复杂的情绪,他转过头,看向苏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我知的不多,据说是隐居起来了。现在人们对它已并不很了解了。”苏软抿了抿唇。心下思量开来,这么算起来,玄狼应当是听霜的那个辈分? “那个时候,剑门很是辉煌吗?”苏软忍不住试探道,她在试图能旁敲侧击得到些关于有用的,以及和听霜有关的消息。 “它曾经很是辉煌。”玄狼这么说着,脸上呈现出追忆的表情,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苏软觉得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即便没有见证过剑门的兴衰,也是近距离与剑门相接触过。苏软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猜想,从剑门这个门派入手,也许她可以得知关于听霜的具体年岁,当然,还包括这个奇怪的玄狼的。从这里入手,或许她能得知一些关于听霜和玄狼的资料。 “阵眼已摇摇欲坠,这个结界,快崩塌了,”玄狼说着,就顿了顿,苏软能看到他的指尖缓慢凝聚出一把缩小版的剑,然后不断变大,最后变成了约莫一米长的模样,玄狼将那把剑单手握在手心举起来,对着光,剑身呈现出一种温暖的色调,他突然笑一下,“外边的世界,是怎么样子的?” 苏软的目光放在那把剑上,可以看出来,那是把不错的剑,“有光,有声音,有很多的修士,和这个幻境,差的其实并不多。”苏软在心里盘算起来玄狼所说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里。 苏软并不能想象出来,这样一个万年老妖精,长期的在这里,会有什么阴谋。毕竟,据苏软所知的,青城直至今日,建派也只有几千年。而如果当真是有人把他关在这里,又是为何? 难道他的出没真能让这世间大乱?而他要是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前辈,又是凭借什么来笃定的? 苏软不由想到听霜。 假如玄狼是因为被预算到会导致世间大乱而被锁在幻境,那么听霜呢?她的被封印,是否也是因为被预算到?可若是因为被预算到是祸事之源,那为何不直接毁去,而自己却能破开结界?可听听霜意思,自己能破除听霜的封印,是与她先祖有关的。莫非,是她的先祖当年封印了听霜? 像是给一团浓重的快让人喘不过气的浓雾包围,苏软看不清,猜不透,想不通。 “那应该很是不错。” 玄狼的声音打断了苏软内心快要搅成一团的错综复杂,忙把下意识就要皱上的眉舒展开来,苏软轻轻扬了扬唇,表示认同。 玄狼看着手中的这把剑,发出了一声悠悠的长叹,他将剑从头顶放到身侧,握在手心,像是没听到苏软的话,他自顾自讲开了,“这是她的剑,你……你带它走吧。” 苏软能辨认出来他话里明显的不舍,以及他看着剑的那双眼里满满的眷恋,给他这突然的话弄得有些懵,苏软的目光落到那柄剑上,那是一柄女剑,“这?” “太多年了,我也该放下,”玄狼的手抚过那柄剑,他的动作很是温柔,就像是对着深爱的恋人,“你必须好好对它。” 他这么说着,就用手推了一下剑。 有清风拂面,托着那柄剑,就像是先前那个果子一样,停在了苏软的面前。 苏软的目光在剑上停顿一瞬,的确是把很趁手的剑,不过……“前辈,我有剑了。”苏软不可避免地抽了抽嘴角,她没有伸手去接。 “你的剑离了身,你并不看重,换了就好。” 苏软几乎都要产生一种错觉,他这是在对自己推销剑? 抿唇,把这个莫名的念头给压下去,“前辈,我一醒来,就在这里,大抵是掉在林子里了。”若是可以,她当然也不准备把自己的剑离身,更何况,那还不是自己的剑……还是那个要命的小祖宗。 可她一醒来就在这儿了,两手空空…… 苏软快速止住自己的内心活动,她觉得再这样想下去,她的表情就不能保持现在这样刚刚好的状态了。 “那便由你代为保管,”玄狼没有收回那柄剑,他顿了顿,又道,“寻一个能够好好照顾它的人。” 没什么再好拒绝的理由,苏软只好接过。 她点点头,从空中取下这把剑。 不同于听霜的本体,这是一柄偏红色材质的剑。指尖抚过冰冷的剑身,苏软想,这大概也是把不错的剑。 “前辈,我想去将我的剑找回来。”苏软说着,就将这柄剑放入储物袋。 “林子的最中间,我是在那儿将你捡回来的,”没有阻止,似乎是因为了结一桩心愿,玄狼甚至轻轻勾了一下唇角,虽然,他的样子,并不是非常的开心,甚至可以说是带了些悲伤的样子,“我无法触及它,记得先用个除尘诀。” “多谢前辈。”想到能早日把那个“小祖宗”接回来,苏软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第22章 感觉自己像做梦 听霜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她的面前,放着各式各样的剑。听霜伸出了手,随意挑了个看着不错的。 嗯,以手感来判断,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嗅了嗅,空气中是这些法器特有的带着点甜的味道。听霜看着手中的这把剑,它在她手中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听霜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幸好很快有人声传入她的耳,“里边那位怎么样了?” “最近像是心情不好,吃的少了。” 是两个男声。自以为用那些个结界能阻断她的神识,其实不然。这些东西,即便她没有刻意去窥探,听霜也能听到。 飞快地眨巴两下眼睛,听霜保持着那个观察剑的姿势没有改变。 “这才好。哎,莫说我们剑门,要我说,整个界面都快给它吃穷了。” 声音要偏粗些的男声没有立刻答话,像是沉吟一下,这才开了口,“要是那个人还在,或许现在……” 他的音调低了些,像是带了些后悔,听霜能听见他轻轻叹的那口气。 “要是这世上好的铸剑师可不止她一个,怎就……”男修说到一半,顿了顿,却没了下文,半晌,才道,“也不知怎的了,都一年了,里边那位还吃个不停。你看,我们可是整个界面的好些的法器都供给了里边那位,你说它又给我们做过什么?真是作孽!要我说,还不如让她跟着那个人,好歹我们不必担忧她的伙食。” “可这世上哪来的后悔药。” “自从它来了我们剑门,你看我们门里修为哪个不跌?”似乎是太过气愤,那男修声音变得大了些,以至于听霜能明显察觉到他话里边的怒气。 “听说掌门也在想法子了。” “什么法子?你是说把它封印?可你觉得能成?” 短暂的安静之后,那边男修才回道,“现下可没有其他法子,能多个希望……死马当活马医吧。” 外边的说话声变得远了,听霜觉得他们大概是走远了。 听霜觉得他们俩的心情像是不大好。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儿呢? 她拿着手中的剑,喂进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口。 原本该是坚硬的剑,就在那张小小的嘴下边,像是一块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缺了口。 带着点甜,还有些松脆的口感。明明应该是不错的味道,听霜却只是随意嚼了几口就咽下。 听霜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空旷的屋子,满满一圈的烛火将这个本该黑暗的地方照的像是白天。她坐着地上,她的身后,有床,有水,有各种法器,以及更多的其他东西,可谓是一应俱全。这是一个地下室,她想起来了,她被关在这里,已经一年了。 一年以前,叶昭死了,她被抢过来,那些个所谓的名门正派只知道做根本就不可能的梦,还以为只要叶昭死了,她就会易主,竟大打出手,对她进行争抢。 后来,剑门赢了,这些个人就把自己“供养”起来,给她喂最好的剑,企图让自己为他们做事。 还说着什么他们对她这么好,她却一点都不感恩。 这些个害死阿昭的人。 呵,想的倒是很美呢。 食之无味。听霜随手把手中才吃了一口的剑扔到一边,看也没看它一眼。 她伸出手,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嗓子里泛上来轻微的恶心让听霜皱了皱眉。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长期的不停进食所导致的结果。 她现在已经不是最初的时候了,早已不需要这样长期的几乎可以称作不间断的持续的进食。这只会伤害自己。可她就是不甘心,这些人害死了叶昭,那她就把他们吃垮。 听霜可是知道的,当初那些虚伪的人之所以不用天火把自己回炉重造,可不是因为什么看好自己,只是他们还没找到那样好的顶级天火。即便能对她产生不小的威胁,他们却无法把听霜融化。再者,阿昭死了,他们再找不到更好的铸剑师,没有那个把握,能创造出自己这样好的剑。 还说什么是因为看重自己才对自己这么好。这些人类,真是不要脸啊。 这样是对她好?她从来不想要这样的日子。 如果可以,听霜更愿意过和叶昭在一起的日子。 在叶昭心里,她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是家人,可在这些人类眼里,她只是一把剑,还是一把不听话的剑。 听霜伸出手,她看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如果她能更强一点就好了,那她就能护好叶昭。 可即便她吃的越多,越是厉害又怎么样呢?她还是惧怕天火,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天生的害怕。她无法躲避,无法抗拒。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将听霜从头到脚的包裹起来,无法挣脱。 那些个被烛光拉长的影子在听霜的身下缩成一团,没有一丝动静。听霜看着它,就像看到自己。她能想象出来自己的样子,没有焦距的目光,无力地垂着的手,当然,还有面无表情的脸。大概这一刻,自己的眼里,会是满满的悲伤吧。 有人推开了这个地下室的门。 听霜没有看过去,她知道的,是剑门的掌门。能进来这间屋子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绿。” 男修没有靠近,他这么叫她。 “别叫我绿。”听霜扯了扯唇角,里边是满满的嘲讽。 “绿,想好做我的剑了吗?” 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听霜的话,他继续着他冰冷的话。 “那不可能。” 她从来不叫绿,这只是当年叶昭图方便,随口叫的称呼。没想到,叶昭叫惯了,这些个虚伪的人竟也跟着叫。 多讽刺。 叶昭说的果然是对的,这些个剑门的,没一个好人。 那男修似乎早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倒是眼里露出了丝惋惜。他安静了一下,半晌,这才继续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然,你会被封印。” 他阐述着一个事实。这是他们商讨了许久的结果。 他们会将这把剑强行封印起来。而解开封印的契机,是叶昭的转世出现,又或有人得到了顶级的天火,足以融化这把顽劣的剑。 这是他们商议出来最好的结果。 寻回记忆的叶昭,可以压制这把剑,甚至重造,而顶级的天火,可以融化它,他们能获得不错的收获。 不论如何,这都是件不错的买卖。 “嗯。”听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正在此时,有突然的快步跑的脚步声传入耳。听霜有些诧异,因为那声音转瞬之间竟然就在了这个地下室的门口。 随着那门发出吱呀的被推开的声音,听霜觉得自己心像是一下子被攥紧。 “小十!小十!” 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听霜皱了皱眉。 这个声音,似乎听过。但小十是谁?这么土的名字? “小十!你小师姐找到了!” 好吵。 听霜皱眉,她觉得那声音就在耳边发出,越来越响,哪怕是她掐了个结界都没有效果。 “小十,快起来!”清河道君已经到了听霜门口,她停在那里,敲了好一会儿都没点效果。 没法子,清河道君一把推开了门,于是她就看见床上的听霜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闷成一个粽子。 “听霜!” 听霜本来还因为充满睡意而迷糊着的脑子一瞬间因为这话而清醒。 蓦地掀开被子,听霜的眼神很快有了焦点。 “师父?” “快!我感受到你小师姐的存在了!” 第23章 破幻境 苏软站在林子里。 时隔多日,原本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而充满活力的松树此刻已经只剩下少得可怜的一小块儿还连接着,即便苏软做了尽可能大的评估,那大概也只能勉强算四分之一是没有被切断。 平齐的切口将它几乎快要分为完整的上下两部分。而它所展现出来的,就像是只差最后一点点,或许只要来一个人,轻轻的碰一下那树干,这棵早就摇摇欲坠的庞大家伙儿就会轰然倒塌。 诚然,这样画面,着实是太过诡异,以至于苏软都轻微地皱了皱眉。 哪怕是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幻境里出现这些不和逻辑的事儿不该让她如何震惊,但亲眼看着,那样的违和却并非是这样简单的“幻境”两字所能阐述明白的。 地面因为早已干涸的血液而呈现出一种妖治的暗红色调,原本那些哪怕是用火也烧不着的植株们像是都死透了,才几日不见,竟都一副被抽干水分的模样,萎靡在地上,不复生机。 “动手吧。” 脚下有些黏人的感觉让柳柳忍不住想起那些个暗红,她忍不住催道。 “嗯。” 苏软这么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站得离她有些远了的玄狼,他皱着眉,正好看向自己这边的方向。他的表情,显得有些高兴又有些怀念。 苏软抿了抿唇,她转回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棵松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隐约的有种感觉,让她相信,玄狼是另有所图的。 可他贪图什么呢? 苏软提起手中的剑,却没有直接朝这棵摇摇欲坠的松树砍下。 如果说他是真的害怕这地上的液体(姑且把它称作液体吧),那他为何要把自己和柳柳带回去?他明明完全可以等自己和柳柳醒了然后再站的远远的,不必接触自己。 而退一步讲,如果说他真的是为了出去,那他在自己和柳柳就差一点就能打破这个结界的时候,对她们却发起了攻击,这并不很能说的过去。 莫非,是他递给自己的那把剑的问题? 苏软握紧了手中的青剑,缠绕她多日的问题仍然盘旋在脑海,纠结成一团难以理清的线,很难让人忽视。 “小师妹。”看着苏软明显的出神,柳柳伸出手,推了推苏软的胳膊。 “恩,好。”苏软再次应道,她上前了一步,将手中的剑提了提。 不论如何,关于打开这个结界,应该并非是他的目的,那么,她现在打开,问题应该很大。苏软想着,手上就有了动作。忽略脚上有些黏鞋底的地面,苏软挥出一剑。 随着那道白色剑气的隔空劈出。 肉眼可见它飞快到了那棵巨大的松树面前,不过转瞬时间,甚至没有发出什么硬物被切开的细琐声音发出,苏软看见那道剑气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她后退一步,那松树像是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突然的轻轻摇晃一下,随着因为缺失养分而变得枯黄的松针落下一小片,松树像是慢镜头一样缓缓倾斜,然后,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它撞上不远处的一棵梧桐。因着太过笨重,那梧桐都生生给歪了方向,松树这才像满足了些,轰然倒地。 满地的尘土顿时像是烟雾一样飞扬起来,而后弥漫。 柳柳眼疾手快地下了个结界,隔绝那些泥。 本该再次流下鲜红液体的那截松树树桩像是死透了,上边只是暗红,却哪怕一滴的红色也没再涌出来。可此刻,却没人的注意力放在它的上边。 “呼~”因为小小的激动雀跃,柳柳忍不住发出了低微的声音。天知道,这个奇怪的幻境,哪怕一刻,她都不想多呆。 隔着浓重的烟尘,苏软能再自然不过的回头光明正大地看玄狼,当然,虽然事实证明,隔着这么重的尘土,即便她能凭借良好的记忆力找到玄狼的方向也绝对什么也看不清。 苏软只能看到,那些离自己不远的树(包括她脚下的这块结界里的植株),以一种神奇的、难以描述的速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准确的说,她的四周,空气在轻微的扭曲起来,苏软所站着的这个环境,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发生了难以忽视的改变。 就像是前一刻还在你脑海里的东西,那些虚无的东西,在下一刻,它们却突然出现在你的周边,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从虚拟到实体。 很难说亲眼见证着这一切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苏软只是觉得有轻微的恶心与不适,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等尘埃落定,空气再度清澈起来,周边的环境已然如常。 苏软能感受到春风拂面,带着些鲜嫩的青草气味,她脚下的土地,变回了绿色。松软的绿色植株在她的脚边乖顺的趴着。只有那棵松树还是原来的模样,它已经秃了的树桩,倒在一边的树干,上边显现出来一种诡异的暗红,提醒着苏软,这几日奇怪的遭遇并不是她的错觉。 玄狼慢慢走到苏软的身边,“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状似无意的在苏软的青剑上扫过。 这是一把让他觉得眼熟的剑。 “是,前辈。”苏软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多说什么。 玄狼在离着苏软大概五部的距离停下,他嗅了嗅鼻尖久违的真实的气味,连带语气都忍不住比往常要稍稍轻快些,“好人做到底,我前些日子写了本剑法,正适合你修习。” 他说着,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变出一本薄薄的本子,随着他的话说完,那本子就飞至了苏软的面前。 顿觉眼前一亮,苏软伸手接过,只有几页而已,上边也只有简单的字写着,苏软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的确是缺这个。即便只是草草的翻了几页,她也能看出来这该是不错的一本。 即便不知这位是好是坏,但这功法,她暂且先存着,总是不会有差错的。 苏软不由欣喜道,“多谢前辈!” 玄狼却只是看了苏软一眼,而后勾了下唇角,转身,无所谓的挥挥手,就此离开。 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反正他在那个幻境里的任务已经达到。 不过,那把剑,是在哪里见过呢? 总觉得有点眼熟啊…… 第24章 调戏与反调戏 清河道君带着还一脸迷糊的听霜一路御剑到达这片山林的时候,她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苏软和柳柳站在茂密的林子里正谈论着什么,她们的周边布满各种各样的树,地上的草能到人的膝盖,她们的旁边,大概是肩膀的位置,有一棵奇怪的、并不矮的树桩,本该是偏淡黄的颜色的木头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调。 清河道君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多想是她们两人中的谁受了伤给洒了这么多的血,就听有震耳欲聋从自己身后的那位,也就是从正拽着自己的衣服的听霜嘴里发出。 “小师姐!!” 一个趔趄,清河道君因为听霜突然激动起来的像是打雷一样的话一阵耳鸣,以至于飞剑都歪了个方向,差点一个跟头呈直线式往地上栽。 清河道君觉得自己这耳朵约莫是要废了。 “这本功法就你自己放着吧,我用……”柳柳彼时正和苏软聊着玄狼给的那本功法,还说着话呢,突然就听到耳熟的声音,一瞬间眼睛睁大,因为太过惊喜,以至于连带后半句话也直接忘了,她一脸激动地猛然回身,抬头迅速找到听霜的位置,用力挥手大声道,“小师妹!你来找我啦!” 苏软:“……” 忽视柳柳夸张到让人快要无法忽视的动作和声音,苏软的目光落在那边的二人身上。 清河道君支使着剑落了地,听霜正一蹦一跳地过来,脸上是满满的惊喜。 苏软能看到听霜眼里有印出自己的影子,一身的白衣,头发因为连日的不打理有些乱,而现在,自己正看向听霜。 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绷紧神经,突然出现熟悉的人,苏软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不可否认,哪怕平日里看到听霜是会是代表着怎样的麻烦,但这一刻,见到她,苏软无疑是愉悦的。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并不像平常那样侧身躲过又或无动于衷,苏软在听霜离自己不远的时候,打开了手臂,她微微笑着看她。 伴随着接触到温软的*,听霜扑进了一个打开的怀抱,这是苏软第一次这样做,听霜不由在苏软怀里愣了愣。长长的睫毛扇动一下,听霜觉得苏软有哪里不大一样,“小师姐,我们可担心你了~” 听霜声音愉悦地说着,还不忘顺带在苏软怀里蹭了蹭。 摸摸听霜头顶柔软的发,苏软好心情的“嗯”了一声。 按照平常,她不是该躲开?听霜保持着抱着苏软的动作,但感受着自己脑袋上的温热触感,身子有微微的僵硬。 嗅了嗅这个把自己包裹住的气息,听霜撇了撇嘴。并不是假装的。 算了,反正这样的感觉也并不很差。 听霜仿佛看到自己脑海里那个小小的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感受着怀里人在在短暂的僵硬以后很快放松下来,苏软唇角勾起的弧度不自觉的再度弯了些,连带平日里清冷的眸子都染上了笑意,苏软抬头,将自己的目光从听霜头顶的细软发上挪开,“师父。”苏软对着清河道君这么道。 可以看出这个徒弟的心情很是不错,清河道君将手中的剑收回了腰间,她看着这一副令她觉得甚是温馨的画面,松了口气,“有什么危险吗,你们怎么突然不见了?” 正抽了抽嘴看着听霜,刚准备玻璃心的柳柳于是就见到了自己第二次被直接无视。她看着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清河道君,她是一脸担忧对苏软这么问的。 “师父,这边有幻阵,像是数千年前的,”苏软说着,就将怀里的听霜撒了手,没有再圈着她,苏软指向她的身侧那棵松,“看,这是阵眼。” 听霜闻言也从苏软怀里探出个脑袋,看向苏软指的方向。 暗红色的树干,上边遍布满密密麻麻得年轮,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旁边倒着一颗巨大的松树。 听霜眨眨眼睛,觉得挺是新奇。 “机缘巧合,我和柳柳恰巧就进去了,也得了些东西。”苏软说着,后退一步,让听霜脱离了自己,然后绕过听霜,走到清河道君面前,“这是里边的前辈赠予的功法。” 她将手上的功法本子递给清河道君。 清河道君点点头,她打量一圈这周边,心下生起些诧异,“大抵是哪个前辈在此隐居。”她说着,随意翻了翻这本薄薄的本子。 很快就有了答案,“只是入门的,看着挺是新奇,你自己下定夺,”她说罢,或许是觉得这话还解释得不全,又很快补了一句,“和我们青城功法相差不小,你若要修,得好好思索一下中阶应当如何。一定小心些。”她说着,就伸手,递还给苏软。 听霜并不注意清河道君的话,她见苏软迟迟不把注意力放回在自己身上,觉得无趣,就走近,垫了脚尖,她撇着嘴,在苏软拿到那本功法前先抢走了那本本子,“小师姐,你都不关心我。”她噘着嘴撒娇道。 瞪了苏软一眼,听霜后退一步,反手把本子负手在自己的背后,一副我要吃醋了的傲娇表情。 神识散发开来,因为书在她背后,被她全然遮挡住,苏软她们并不能发现她在翻这本本子。 苏软也不知现在的听霜只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其他,于是她只是无奈的一笑,然后上前,伸手摸了摸听霜的脑袋,然后用温柔的语气“哄”道,“乖。” 果然如她所想,苏软能感受到听霜在自己的手底下再度的稍稍僵硬了一瞬。 苏软算是发现了,面对听霜这样的黏人耍泼,她只能表现得比她更甚。而不可否认的是,的确,这样,让这个“小魔王”成功的不知所措,其实苏软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听霜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她正一心二用得翻着那本本子,还在诧异那竟然是本剑修的入门秘籍,没想到,她才草草翻了几页,那个一向面瘫着由自己调戏的女人竟然调戏起来自己! 明明她才是一向被调戏的那个! 明明她的名字才是软软的那个! 太过震惊,以至于听霜一时都忘记把手中的本子给合上,又或做些什么反应挽回自己的形象,等听霜快速反应回来,苏软已经手触及她的手背。 随着指尖传来冰凉细腻的触感,苏软很快摸到了被听霜负手捧着的那本本子。 苏软不由挑了挑眉。 她这是在偷偷地翻阅? 也不知怎的,苏软突然有了种老师抓到学生作弊的感觉,苏软手向下些,很快摸到了本子中间的轴,她伸出中指勾了一下本子。听霜握的不紧,苏软什么力气都没花,很容易就将这本本子给合上,并就此抽出来。 连带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听霜觉得很难控制住自己老脸不红。 而落在已经思绪早给听霜带得不着调的清河道人眼里,就是苏软突然凑近,几乎是整个人都要贴在听霜身上,一脸炫酷霸拽地看向已然红透了脸并正含情脉脉看着她的听霜。 于是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试图把这两个公然把话题带得跑偏的家伙给止住这样奇怪的氛围。 “小九,为师也不是想干涉你们,但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在努力用更委婉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抽了抽嘴角,苏软被清河道人突如其来的话语一把拉回现实,飞快倒退几步,苏软的目光还放在听霜身上。而对方,正一脸的含情脉脉看向自己,并伴随着通红的脸,就像是苏软对她做了什么一样。 苏软有点不敢想旁边的清河道君和柳柳的心理活动。 抿了抿唇,苏软觉得自己的耳朵也有些热起来,她转过身,不再看还在“做戏”的听霜,飞快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把玄狼在幻境里给自己的剑,“师父,这把剑,是我从秘境里得的,我担心有些问题,更不好放这么多剑在身上,您先收着吧。” “这剑,”她挥剑随意试了一招,地上就此给劈开一道深痕,连带呼吸都急促了些,清河道君笑道,“小九,你的气运真是不错!” 苏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师父,这剑的确是那前辈留的,但这幻境,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清河道君将剑收回储物袋,而后沉吟一下,“看你意思,你要下山?” 点点头,苏软没有否认,“是的,我想着近来因为这个幻境的事耽搁许久,现下伤也好全了,不妨下山看看。” “小师姐,你要下山吗?”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过来,听霜还思索着方才的那把剑,话却先开了口。 她一脸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透过空气,她能很容易闻到那把剑的气味。 其实看着材质倒是不错的,不过闻着,味道却不怎么好吃。如果说其他的剑,大多是偏甜的,那方才那把,甜是甜了,但却太过甜,就有些刻意了,而在味道的最后,还要有一些涩。 莫非是因着呆在幻境里太过久远? 听霜想着,看向苏软,飞快地眨下眼睛,眼眶里就开始湿润起来,她现在该有的难过与依依不舍的情绪就很快出现在脸上。 “恩,今天就走。”苏软回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听霜。 她想,听霜有足够的聪明,应当是可以看懂自己眼里的意思的。 “师妹?你要下山?这么突然?”从头到尾都被遗忘,以至于一直颓废在一旁,干脆没有发话的柳柳也有些诧异。 “并不快了,原本没有这变故,现在就该在山下了。”苏软看向柳柳,解释道。 清河道君是第一个表态的,几乎就在苏软说完这话的同时,她就已经想通,于是她上前,拍了拍苏软的肩膀,“路上保重。” 她这么说着,就看了一眼天边,正是夕阳西下。 也就是等会儿就走啊…… 苏软没有回头,她的目光还放在听霜的身上,可眸光却因为清河道君的这一句话而变得温润起来,“好的,师父。” 青城,的确是个太温暖人心的地方,谁说不是呢? 第25章 下山啦 已然入夜,周边黑漆漆的一片,连带灯火也已灭的差不多了,有风拂面,吹来些凉意。 苏软抬头看一眼她前边不远处的客栈,思索一下,苏软握紧手中的银蓝剑,她抬了步子,往那边走去。 正手里捏着门板,想要将门关好的小二见到有人停在自家门口,顿时将手中的门板挪了位置,殷勤地打起招呼,“公子住店啊?” 苏软穿的是男装,她本身就并非那种很是女气的相貌,平日里话还不多,气质也偏冷清,扮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她看一眼不远处正昏昏欲睡的掌柜,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关店?” “哎呦!公子你这可赶了个巧,您要再晚来一步啊,说不准我们就关喽。”小二是个话多的,当下笑道。 苏软便抬了步子进去,她站在客栈里边,飞快打量一下这间客栈,挺是普通的一家客栈。 “可否晚些?我等个人。”她说着,边从出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灵石,递给小二。 这是她们师门的每月俸例,因为苏软常年并不下山,也不怎么用,积攒下来,虽然是绝不算多,但是,倒也是不少的,也勉强算是小康。 “可以,当然可以。”掌柜也已然醒了,他飞快应下,表示同意。 “多谢。”苏软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径直走到一边给坐下。 烛火给整个屋子都渲染成昏黄的色调,还挺是温馨。 苏软将剑放在桌上,看向门的方向。 她当然相信以听霜的能耐,能够知道自己在哪儿,而她既然早就应了自己要一同下山,自然也没什么爽约的可能。只是,不知道,今日,她会下山来吗? 苏软想着,就摸了摸手中的银蓝剑。 小二适时的温了一壶热茶,端上来放到苏软的桌上,然后继续打扫起这个客栈。 苏软其实并不很能理解柳柳对于下山的那种热切的感情,她总是期待着下山,喜欢着山下的这些新奇玩意儿。可苏软却不很是喜欢这样,相对而言,苏软还是更喜欢在山上,那种闲适温馨的师门关系,然后认真的修习。 或许是灵根不同所导致的吧。 苏软不由叹了口气。 她看了眼外边的月亮,心下想起来从玄狼那儿得的那本功法,试图以此来转移开自己就要发散起来的思维。 苏软皱了皱眉。相较于她所接触到的这些道修功法,那本功法,苏软觉得更像是独立的一种修行方法,如果非要对其下一个定义,苏软觉得那大概是那种传说中的剑修。 这么说起来,或许还真是如此,不然,听霜倒是也不至于对那本功法上了心,以至于都偷偷翻看被自己逮到。 苏软想着,就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 如果她不闹事儿,其实听霜还是挺可爱的一个小丫头,就是可惜了…… “小师姐,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有清脆的女声自客栈里发出,带着笑意。 苏软顺着声音看过去,正笑脸盈盈的,不是听霜,又是何人? 她已然将门派服饰给换了下来,穿的一身鹅黄衣裳,头发给梳成两个小圆球儿,只各自簪了朵小巧精致的绿色绢花在上边,更衬得人娇俏可爱,很是灵动。 她突然出现在这个昏黄的房间里,以至于让这个原先再普通不过的地方都增色不少。 “想你。”眸子里笑意深了些,苏软调戏她。 听霜就歪着脑袋笑了一下,然后蹦过来,拽住苏软的胳膊,“我就知道小师姐可喜欢我啦~” 调戏她?哼,谁怕谁! 到底是脸皮没有听霜厚,伴随着冰凉的温度爬上自己的胳膊,苏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瞬间词穷,都不知该答什么,苏软的唇角弧度也有些僵硬。 就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脸。即便是其实这样的接近已经不少次数,苏软却无法习以为常,她挪开目光,瞥一眼本来在柜台那边托腮坐着的掌柜。 他正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和听霜的对话。 “小师姐,你放心,我们不论做什么,那人都听不到哦~”听霜摇摇苏软的手臂,让她把注意力放回在自己身上,声音娇软,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微微低着头,一脸的含情脉脉,就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一样。 动作机械地从那双正揽着自己胳膊的手心抽回手,苏软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干咳两声,随意找了个话,“师父他们知道了吗?” “当然不啊。”手里还拽着苏软的袖子,看她往旁边挪,听霜就再自然不过的坐在苏软旁边,还不忘靠在苏软身上。 她几乎就要黏在自己身上,这让苏软不适,努力忽视这距离,苏软把脖子往后伸些,试图把听霜的画风往正常了拐,“之前隔壁枪宗的小师弟丢了法器,和你有关吗?” 听霜彼时正挑了根苏软的发丝,在手里打着卷,闻言就抬头,看向苏软,看着她面目严肃的样子,这回倒是露出了些真的笑意,“你不怕啊?” 她轻声道,用的是类似于哄骗的语气。 怕她像是上次一样再次对自己试压吗? 苏软觉得自己的心紧了紧,两两对视,她能很明显的看到听霜那种坦然的目光。她没有说话,是在等听霜亲口说出她的答案。 “小师姐,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诚实地告诉你是不是我呢?你有把握我告诉你的就一定是真相?”手上动作不停,听霜的食指卷着苏软的发,已经到了苏软的腰部。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苏软用左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咽了下去,觉得自己嗓子里湿润了些,这才道,“你并不会那样,不是吗?”苏软看着她的眼,前所未有地认真道。 从一开始,基本上她问的,听霜都会如实答。而若是她并不想答,只是随口瞎掰,那也表现得很是明显。苏软觉得自己可以认为,听霜是个并没有说谎习惯的人。 “咦?”没有否认,听霜发出低低的惊叹声,似乎诧异苏软竟然能将自己看透。大概是苏软的这话给她冲击太大,让听霜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苏软。像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人,听霜觉得这样的苏软让她挺是陌生,但却出奇的并不让她讨厌。 明明修为如此低下,却有着这样些奇怪的执着。聪明而通透,又不咄咄逼人。的确是个挺讨人喜欢的人。 也幸亏是这样的人,才得以在撇开与叶昭的关系之后,还可以活着,甚至有得以与自己同行的资格,不是吗? 于是她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好吧,那是我做的。”松了手上卷着的头发,耸了耸肩,听霜看向苏软,承认。 “你这样,会有不小的麻烦。”苏软看向那丝被听霜卷得弯弯的头发,成了一个螺旋纹的卷曲形状,搭在其他的直发上边,挺是明显。 “可是我饿呀~”听霜轻快道,并飞快地眨眨眼睛,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苏软多少就有些词穷,她抿了抿唇,看着听霜一脸的委屈巴巴,半晌,才组织了自己的语言,“你吃的多吗?我还有些灵石,或许可以换成……”大概是这句话连带自己都不能怎样说服,苏软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她看向听霜,抿了抿唇。 她这样有些为难的样子让听霜眼里露出笑意,她就伸出手,借着两人都坐着,听霜可以摸到苏软脑袋上的头发,“那我勉为其难先少吃点好了^_^。” 反正她山洞里边拿出来的那批还没吃完,一时半会儿也不用担心这个喽。 即便是知道这并非是长久之计,苏软仍旧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她耳根微微泛红,而后道,“谢谢。”因为心虚,她这话说得并不很响。 手上细腻的触感让听霜想起那些个被圈养起来的灵兽,它们的毛被梳理得整齐,很是温软舒适。或许是今天听霜的心情实在是不错,以至于都没等苏软自己开口,她都难得的进行了提点,“你拿回的那本东西是剑修的入门,能练。” 言简意赅。 听霜多揉了揉苏软的脑袋,这样新奇的感觉是她以前所没试过的。听霜突然懂了为什么叶昭之前会喜欢这样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毕竟,这的确是件很不错的感受。 因为听霜是垫着脚尖站着的,她又伸着手,整个身体并不很稳,所以苏软几乎都能感受到听霜离得自己很近的身体温度,那种剑特有的清凉。苏软甚至于都快怀疑听霜的呼吸就要打在自己的脸颊上,原先因为羞赧而没有立即远离的苏软听着她的话,明明应该因为听霜的话而欣喜,心思却给几乎要给满满的无奈和好笑全然占据满了。 “别闹了。”苏软无奈道,她说着,推了推听霜,然后快速站起来,躲到一边,她像是逃也似的飞快迈开步子,去了还在打着瞌睡的掌柜那边。 “掌柜,来两间房。” 挑眉,听霜觉得苏软的动作让她想起一个词:落荒而逃。 你确定你这并不是逃? 不过…… 小师姐,既然要养我,你确定你还有那个闲钱要两间房? 第26章 奇怪的人 王小二已经在这个客栈许多年了。 在这个常年掐架,到处是新闻的修真界,从多年前的跑腿打杂到现在还能安安全全的做着个小掌柜,这可不是简单的只个字就能阐述清楚的心酸。 这么多年,他走过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路,也见过不同的奇奇怪怪的人,像什么倒立着走路的、什么拖家带口来修真的,这已经都不算是啥稀罕事儿了。 王小二甚至觉得自己就快心如止水,这世上各种奇葩的事儿都要无法拨动自己的心弦,乃至于羽化而升仙,但就是在这一年,王小二终于遇到了他的那个命中注定...... 当然,完整的句子,其实是:命中注定的能拨动心弦神奇人儿。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王小二在自家的客栈里边打着瞌睡,算着时间,都已经让自家小二去关门,然后睡上普通的一觉,可就在这时,进来了一个并不普通的人,好吧,他承认,更准确的说法,那其实是个普通的修士。至少,那会儿的王小二是那么觉得的。 那个修士就在客栈里坐了下来,并给出了一块灵石,表示在等人,让今晚先晚些关门。 王小二在这个修真界跌打滚爬什么有故事的人没见过当即也不多问,收了灵石,就继续站在柜台边打瞌睡。 大概是在几个时辰后,那个修士等的人这才来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个子也不高,还挺可爱。 再后来,也没什么,这俩人就在自家客栈里住下,一住就是半年。当然,直到这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让王小二觉得新奇的,毕竟这还真算不上什么神奇的事儿。真正让王小二觉得神奇的,要属他们俩一边包着自家的顶级的、甚至还带个小院儿的房间,一边还常年缺钱。 对于这个客栈里边久居的客人,多多少少,王小二总能知道一些他们的八卦。不过,王小二还是觉得自己对于这俩人的八卦似乎知道的多了些。 比如什么前天去街头卖艺了,再比如今天他家小二又进不去他们房间了,还有什么半夜他们房间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啦,甚至于什么明天隔壁的刘姐要看上那俩人中的的那个冷面小哥啦,等等等等。 实在不是王小二说,他觉得,这俩房客也真是风暴的中心,每个月都能闹出些什么小事儿,让他的掌柜生涯多出不少的八卦,连带无聊都淡了不少。 远的不提,就说眼前,那冷面小哥就单单在路上走着,都能突然冒出个人儿。 “哎呦,小哥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们兄妹二人,每天都来来回回卖艺什么的,多麻烦?既然缺钱,不如就应了我们张家小姐,从此你们可就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 妇人扭着腰肢,堵住那小哥的去路,挥舞着帕子,正努力说媒。 像是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店门口,发生在这小哥身上,那当然早已不是稀罕事儿,不过对于王小二来说,每次看着那小哥拒绝,好歹也还能打发打发时间,所以他转过了身子,摆足了看戏的姿势。 果然,那小哥很快就开了口,“张妈,你不必再来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在里边。 “哎?这话怎么说?我们小姐可对你一往情深,老爷一早就吩咐过了,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不会放弃!” 那小哥就皱着眉,也不再看她一眼,径直绕过张妈,直接往王小二走来。 顿时端正起了坐姿,王小二因为看热闹而有些心虚的赶忙把自己的目光放在手上的账本上,他拨弄两下算盘,然后就听那小哥开了口,“退房。” 王小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于是他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恩?” “退房。” 小哥、事实上,也就是苏软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客官,你不住了?”长时间的租房,事先也没有任何预兆,王小二觉得自己的状态大概能用一句话完美的概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恩,中午就走。”苏软应道,她瞥了眼里边,然后也不再多话,无视身后已然惊讶得说不出来话的张妈,直接走向自己租的房间。 推开门,这是她们租了半年的客栈,当初特意挑选过的房间,每个上房都有个隔绝开来的小院,挺是僻静,所以她们才哪怕贵也住在这里。 苏软不由拎了拎自己的储物袋,里边的灵石并不多。哪怕是这半年来她几乎隔段时间就去打猎又或卖艺攒灵石,可要消耗的地方还是太多。且不说这个上房每月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就是听霜,往常吃的东西,都得花上不少。 苏软忍不皱了皱眉,直到下山,才知道在门派里的好。 好歹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康之家,哪像现在,就算是用一贫如洗这词来形容都太勉强。 推开门,苏软看向屋里边,听霜正坐在床沿踢着脚,见苏软回来,就扬起一个笑容,“小师姐,你回来啦。” “恩,我已经安顿过了。整理整理,我们走吧。”她说着,看了听霜一眼,转身就去拿自己早已收拾好的东西。 这是她们上一个月就已经定下来的决定,这个房间太贵,勉强挣扎了半年,她们已经再负担不起了。加之近来听霜吃的也已没了,还得去寻。 苏软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就去那边喽?”听霜伸了个懒腰,她的食指中指合并,随意指了指,无需她动手,那些个物什就自动整理起来。 “是的。”苏软伸手将包袱丢进储物袋,理了理衣裳。 “小师姐你确定啊?我可提前说了,你要是有事儿,我可不会动手帮忙啊。”听霜用她一贯的轻快语气说着,大敞开手臂,“咚”的一声后脑着床,直接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子,她在上边眯着眼打了个舒适的滚儿。 从这头慢悠悠地滚到了床的那头,头发都有些凌乱了,听霜就躺在床上,用着类似于诱拐的语气笑道,“找吃的什么的,可不是出门买个糕点那么容易哦。”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苏软看着她的动作,并不顺着她的话答,反而直接挑明了一个事实,她无奈道。 苏软已经试过不少的办法了,但是无论是去卖艺还是猎捕灵兽,又或去买,都无法很好的喂饱听霜。她说的是一个问句,用的却是类似于肯定的语气。 如果能有其他的选择,她当然愿意用更好的方式。 听霜就歪着脑袋砸吧两下嘴巴,似乎在思索苏软这话的正确性,半晌,她慵懒地转了转脖子,摆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看向苏软,“这么说起来~小师姐,我还有点小激动呢,不知道和小师姐一起去冒险,会是怎么样呢?” 苏软看着她眼里笑意,不由也跟着嘴角微微上翘,打了个趣儿,“大概是麻烦、拖油瓶、倒霉的集合体。” “有道理,”听霜扶着床起了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不过啊,要我说,也是有趣、轻松、幸运。” 可不是吗?至少和她苏软在一起,反正她的剑生是有趣多了,而对于去寻吃的,至少她可以少些动作喽。 至于幸运嘛...... 如果她估摸的不错,苏软就快能突破了,可不就是幸运喽? 第27章 来组队 苏软已经照着当初玄狼给的那本功法练了半年了。 毕竟也是修过道修的,即便对于剑修的法子并不全然知晓,苏软也不难猜出,自己最近这样修为像是卡住,难以挣脱的感觉,大概是到了瓶颈,快要突破了。 凭借先前一次偶然从听霜那儿得知的剑修境界,苏软也算是对剑修多少有了一定的了解。 依照听霜的话,她现在的状态,其实是很奇怪的。 简单的说,剑修的境界没有道修那么复杂,只有五个阶段:驭剑器,养剑气,合人剑,凝剑心,证大道。而依照苏软现在的修为和对剑的控制,只能算是第一个阶段,可她先前却用道修的法子养出了剑修的剑气,即便只是剑气的雏形。 苏软还记得听霜说这话的时候,挑了一下眉,通过她这半年来与听霜的相处,苏软觉得自己可以判断这是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或是新奇。 而惊奇的原因,很简单,用苏软了解得更多的道修来解释:一个修士,还在筑基阶段,分明还在做着最基础的筑基,却竟然离结丹只有临门一脚,丹田中已然有了丹的形状。 这的确是惊世骇俗。 苏软其实是几乎完全可以理解当时听霜看自己的眼神,如果她能看到当时听霜心里想的,那大概是这样一句话:看,真是个怪胎。 苏软不由扭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听霜。 敏锐的察觉到苏软的目光,听霜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苏软的肩膀,“小师姐,好好御剑啊。” 干咳两声,苏软收回视线,她看向自己前方的路,是一大片的森林,她们踩在银蓝剑上,正御剑而飞,向听霜说的她所闻到的气味去,“还有多远?” “在这个方向,大概就前边些。”听霜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听霜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闻到空气里的清甜的味道,可以闻出来,这把剑,味道应该不错。 苏软点了点头,看向他们的前方,继续前进。 不过,没想到,这一个继续,却出了些意外。 地方还没到,却先给卷进一堆人的麻烦里边。 彼时苏软正蹙眉往前,却突然发觉前边不远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迅速与听霜对视一眼,却没曾想,得到的却是对方的一个撇嘴的动作。 “我可不知道。”她当然不可能一直闲着无聊一直注意着哪里有人打架。至于用闻?她怎么可能什么气味都能闻出来? 也是词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无奈之下,苏软本想飞高些绕过,对方却先注意到了她们,并趁其不备,一把将这两个正要绕过的人给拽进这个僵局。 “没想到你们这样卑劣,竟然还找来帮手!亏你还自称什么名门正派!” 一把把苏软她们从空中拽下来的男修看也不看一边的苏软,直接先对着对面的修士一脸嘲讽地开了口。 “随便从哪儿拽个人来也好意思污蔑我们宗门?你们师门怕也只有这么点能耐。” “我们的人可一直在这儿,你可是俩眼睛都看着,我们可不会像你们这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站在另一边的修士当即反驳。 苏软因为方才没有防备,突然就这样给拽下来,差点站立不稳不谈,她穿的青色衣裳也边角也沾了尘土,多少就有些狼狈。 攥紧手中的剑,苏软皱紧了眉头,看向拽她下来的这人。 头发给梳理得很是整齐,是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的容貌,一脸的嫌恶,愣是把原本儒雅风格的灰衣长衫给穿出一副尖酸的风格。他的下巴微微仰着,一脸的高傲,压根就不看这边这两个给他莫名其妙拽下来的人哪怕一眼。 最近的修为长进不少,苏软觉得那人修为大抵是金丹期,但按理说,他的修为应当是至少无法把听霜拽下来的,可现在这样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下来…… 苏软看了一眼身侧。 对比苏软的衣衫微微凌乱,听霜可就要好多了,衣着整齐,甚至于连带发丝都是刚才那样整齐的披散着,没有一丝乱的模样。若是不说,大概没有人能猜到,就在刚刚,她才从天上给摔下来。 见到苏软放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听霜就忍不住扭开了脑袋,她把目光投放在一边远些的树枝上,然后摆出一副在认真观察树上的鸟窝的模样。 哪能还不懂的她的意思,看着听霜摆明了就是不想解释的样子,苏软无奈又好笑。 所以,你这是在逃避? 而旁边的吵闹却不停歇,即便是苏软她们并不说话,他们也不忘住口。 “还说不是你们朝阳门的人?不是你们的人你总盯着他俩?” 突兀的男声让苏软的注意力稍稍转移,随着那个把她们拽下来的灰衣男修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发出,苏软皱了眉头,看向另一边。 朝阳门? 随着她的目光转移,入目的是另一边那一行人的白衣飘飘,统一的门派服饰,衣袂上绣了金边,还真是朝阳门。 为首的那人此刻也正看着苏软,四目相对,苏软突然就觉得有些眼熟。良好的记忆让她很快想起什么,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她在虚海上遇到的那朝阳门金丹修士:景光真人。也就是当初刻意有护着她和柳柳的那位。 没想到,竟然在这么个地儿给碰上了…… 景光真人看着苏软她们并不像有事的样子,就挪开了目光,他看向对面那个柳宗的为首弟子,“输都输了,找口头痛快,可有意思?你若是不服,我可与你进行切磋。” 他的言语平静,没什么情绪在里边,但偏偏是这样面无表情的话,却更是让对方生气。 柳宗的人顿时面目扭曲一下,他拂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论修为,他的确比不上景光,而他们柳宗在方才的切磋里,也的确是输了。他这话可谓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 “你若什么时候想与我切磋了,我随时恭候。”他拱手道。 心知理亏,也晓得这中间站着的这俩人的确是自己随手给拽下来的,怕是和朝阳门没什么瓜葛,再在这里多呆着,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柳宗的人只得恨恨道,“我们走!” 掐了个除尘诀,苏软飞快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通过两边的议论声音,苏软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是朝阳门和柳宗的人正在打架,刚好打完,自己和听霜运气不怎么好地就在这个时候路过。柳宗的人因为输了不怎么甘心,就一把把自己拽下来,污蔑朝阳门的人是他们找来的帮手。 还真是挺窘迫。 苏软看着自己身上已经干净了的衣裳,而后扯出了个笑容,“前辈,好巧。” 她这么对景光真人道。 点了点头,“你们也去前边?”景光这话是对苏软说的,可他说罢,目光却在听霜的身上停顿了一瞬。 骨龄不大,只在筑基的修为,甚至还比她旁边的苏软要差一些,可同是筑基,她的态度和动作却可谓从容,甚至于哪怕被金丹的修士从上边拽下来也像是没有一点儿事,没有一丝的狼狈。 或许是哪位世外高人也是说不准,又或是身怀异宝,什么修真世家的人,倒是难怪她二人会自身来这儿。 景光真人想着,就看他正看着的那个少女像是因为自己长时间的注视而受到什么惊吓,飞快地躲去了苏软的背后。 “前辈,正是。”苏软因为听霜突然的动作而有些尴尬。她干咳两声,身后的听霜正揪着她的衣裳,整头也微微低着,苏软想象一下听霜的个子,她并不确定自己能将听霜全然遮住,而随着听霜的动作,景光真人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朝阳门那一行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奇视线,也成功让苏软如锋芒在背。 真是挪开也不是,不挪开也不是。 苏软的心情可谓十足的窘迫。 “你们竟然真认识我们师叔?”大概是憋不住了,景光真人旁边的那女修满脸的好奇,还没等景光真人说些什么,就率先开了口。 “之前有幸遇见过前辈。”苏软看着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概是因为长久以来听霜的调戏,让她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 “啊!既然是旧识,那我们师叔可心善了,要不要一起?”女修显然是个话多的,瞥了一眼她身边的景光真人,很快又热心地补充道,“来的人太多,什么杀人越货的事儿可是不少,你们怎么就自己独自来了?这块地儿现在可是危险极了!” 景光真人就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女修,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同上次一样,朝阳门对着苏软她们又一次抛出了善意。 不过,同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她带的,却不是柳柳,而是听霜。 听霜还躲在苏软的背后,一言不发,只钻出脑袋像是害羞一样时不时的偷偷瞥一眼对面的朝阳门弟子。 苏软难免有些为难,不知是该拒绝还是同意。 “还是不了,我们只是来碰碰运气。”苏软她歉意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竟然有这么多人知道这个地方有埋着法器,不过,如果还想要取得,和他们结队一起,哪怕最初的麻烦会少上不少,怕是后边却未必能方便一些。 “以你们的修为,这灵草你们得到并没有什么效用。”沉默了一会儿的景光真人倒是先开了口。他记得当初在虚海上边的时候,是有见过他们的门派身份令牌的,那并不是个他所熟知的大门派。 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苏软抿了抿唇,本来还以为他们同是为了法器而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是因着这边有灵草。 那…… “我们只是想来长长见识。” 还没待苏软说些什么,她身后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听霜倒是终于开了口,她用着怯生生的语气道。 原先心上的紧张却因为听霜的这一句话而放松不少。 因着长久的接触,苏软明白,她既然这么说,那十之八|九就是要跟着景光真人的意思。 纵使听霜平日里做事大多是不怎么靠谱的,太过喜欢玩闹,但若是她自己下的决定,那她一般也会做些负责。 第28章 分开走 虽说是跟在朝阳门的众人身边一同,但苏软路上倒是没想和他们有太多的瓜葛,甚至都没有主动的多说什么话。当然,这也是苏软往常的最普通的状态。她可从不是个话多的主儿。 而再说另一位,听霜却不是了,即便她没有主动地多说什么,可景光真人的师侄许默、也就是那日邀请她们同行的那位,她却显示出了对听霜有着十足的兴趣。 这大概得归功于听霜的迷惑性的外表。 苏软想着,就看一眼正拽着自己的胳膊,努力扮演着涉世未深的修真世家女角色的听霜,她的脸还微微红着,因为被她身侧的那位许默调戏了,眼睛的睫毛都一颤一颤的,表露出恰到好处的娇羞,让人觉得更加可爱单纯。 还真是演上瘾了…… 不过也好……总比她对着自己演戏,然后折腾好。 苏软不由勾了一个笑容,里边带着些许的无奈。 “前边就是灵草了,人也越来越多。那边人多,我们未必能全然顾到你们的安全。” 金光真人的声音从苏软前边些传来。 他是在下逐客令。 因为是在休息,苏软保持着的是坐着的姿势,半低着头使她并不能看到景光真人的表情又或是身体的部分。苏软抿了抿唇,没哟直接的拒绝又或同意,“前辈,就在前边吗?” 哪怕中途并没有和听霜再进行过什么关于她们目的地的交流,凭借不错的记忆里,苏软能回忆起朝阳门这七拐八弯之后的方向,与自己和听霜的原先方向是一致的。 即便其实听霜是没有具体说过离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具体多远的,同样的,景光真人这一行人也是同样,但苏软还是隐约有一种感觉:或许其实更大的可能他们所说的灵草和自己要寻的法器是在一处。 “恩,就在前边。”景光真人说着,就环顾一眼四周。 随着目的地的不断靠近,现在的人已经比苏软她们刚跟过来时候多了不少。 就在他们的不远,还可以看到前边有人在前进着。更别说就单单今日,其实他们已经碰上不少的人了。 苏软扭开头,看向旁边的因为景光真人的突然发话,正襟危坐的听霜,她皱了皱眉,随着脸上表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苏软无奈道,“但我想大概现在离开,会不会晚了些,”苏软说着,看着景光真人并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拒绝,这才将还没讲的下半句吐了出来,“前辈,你们不必照顾我们的安全,如果到时候出了问题,那本来就是我们的问题。” 现在转身走人,怕是也太过招摇了些,苏软觉得相较之下,也许跟在景光真人的身边还会好一些。至少能少去很多多余的视线与麻烦。也不必听霜出手去解决什么。 “你能接住我的剑吗?”景光真人看着苏软,语气平淡道。 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是幻听,苏软看着他冰冷的表情,并不很能确定自己方才听到的是他所说的话。 “师叔。”景光真人的师侄许默用带了些央求的语气道。 而也是许默的这句话,让苏软确认了她方才的意思。 “里边我这般修为的人不少,如果仅仅是为了长见识,何必冒此风险。”景光真人甚至没有多看许默一眼,他压根没有波澜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苏软抿了抿唇,突然发觉竟然无从反驳。 诚然,他说的没错。 她明白他是在对于自己和听霜的意图表示怀疑了。 “灵草我们势在必得,不容有闪失,”景光真人说着,就顿了一下,这才瞥了一眼就在听霜旁边的、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满脸惊愕的师侄,“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何必搭上性命去试。” “多谢前辈提点。”苏软抱拳,她牵强地勾下唇,就此起身,拉着听霜离开。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们自然不好再继续这样死皮赖脸黏着。别说自己不愿意,苏软想,就是依照了听霜性子,应该也是不许的。这样太作践自己。 “可师叔,这样让她们独自回去,会不会太不安全?”许默看见听霜回过头来,咬着唇的委屈又倔强着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她忍不住开口道。 “知道长老为何让你出来吗?”景光真人皱眉。 “为什么?”给他的话一懵,许默一愣,想也不想就道。 “眼见,未必为实,”景光真人说着,就看一眼逐渐走远的俩人,他的眸子暗了暗,或许是觉得她未必能听明白,又耐心的补充了一句,“你看到的,或许只是他人想要你看到的而已。” 如果他猜的不错,苏软旁边那人,怕是修为不低吧。 他自然无法放任这样的隐患跟在他们身边。 只是,或许,等到过上两日,他还会在在灵草那边遇到她们。 景光的话是不响的,但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诚然,他猜到了不少,但他所没有料到的,是他所说的这些话,除却在场的朝阳门众人,还一字不落的给听霜听了干净。 还不算远的地方,正抱着苏软的手臂一脸委屈的听霜挑了挑眉。 即便是已经不短的时间与人类相处,她仍旧不能很好地识别他们的情绪。 于是她在心里将景光真人的语气和表情转了几转,在确信自己的确不能辨认出什么之后,她扭过头,笑道,“小师姐,你难过是什么样子的?” 苏软:“……” “那你生气呢?” 苏软停下步子,原先因为景光真人而产生的轻微的不适因为听霜这莫名其妙的话一扫而空,“你想说什么?” “你现在这样是不高兴吗?”凑近苏软,听霜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面部表情,一脸无辜地眨眼道。 “没有,不是。”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步子,苏软皱眉。 “那你怎么了?”其实这样看,和那个景光样子还有点像。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嘴巴,耳朵。不过算起来,算在苏软跟在自己身边久些的份上,姑且算她稍微好看些吧。 听霜想着,撇了撇嘴。 “……好好走路。” “那你就是不高兴了^_^。” “……” 第29章 来打架呀 在脱离了朝阳门众人的视线之后,苏软她们很快就往回走。 不过,不同于先前和朝阳门一起过来,独身两人,更别说看着修为最高那个方才筑基的模样,为了少些麻烦,听霜是散发出了金丹期的气息,这才勉强少了不少麻烦。 当然,即便如此,要说完全没有不长眼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现在。 苏软的脚边就倒了一位不长眼,整个人都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苏软皱了皱眉,她的胳膊上被滑破一道血痕。 不深,但如果她的速度能更快些,或许就不必如此。 一路上,像是地上这位不长眼的男修的同伴可是不少,从刚开始的诧异到现在的面无表情,甚至于还可以思索自己哪里有不足,苏软已经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可是经历了不下两只手的次数。 “小师姐,你看我拿着什么~” 欢快的语句打断苏软正挥舞着有些发酸的手的动作,她转过身,就看到她背后的听霜手里正拿着一根针,她笑着道:“小师姐你以前在山上肯定不打架~” 那是一根极细的针,苏软看着听霜直接拿在手里,扯了下嘴角,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他弄的?” 她看一眼地上的那个男修,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并不美好的姿势,正脸朝下。如果不是听霜刚刚插手,大概现在以这样姿势趴着的,会是自己。 “你可得好好夸夸我^_^。”随手把手中的针给扔到地上,听霜上前一步,歪了脑袋一脸的求夸奖。 直接无视她的卖萌撒赖,苏软抿了抿唇,她看着自己手中拎着的银蓝剑,并不因为听霜温软的语气而有什么异样,苏软的话语里边带了尴尬,“我之前……在山上,并不切磋。”准确的说法:她之前在山上,是几乎是整日都在修炼,不回去见别人的,何谈切磋? 要说起来,这短短的几日以来,她和别人的打架次数,要比她之前在山上的次数多上太多太多。 “现在可不比之前,小师姐你要是想变强,就得多打架呢。”食指搭在下唇,听霜眨眼,声音娇俏,可谓一派天真,不谙世事。 苏软倒是愣了愣,她将听霜的话在脑子里盘旋一遍,看着听霜的样子,不知她这话是真还是假,“是吗?”她下意识的呢喃。 “不信啊?那我和你试试?”眼睛都眯起来,听霜说着,后退一步,手拂过腰配,手中就多了一把女剑。 虽是用的问句,但她手里的剑却不是假的,证明着她就是想和苏软来真的,并且不容拒绝。 苏软看着听霜的目光就暗了一下,她的语速如常,“我打不过你。”实际上,她能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因为激动而加快了速度。她觉得自己可以将听霜的这个行为归类于她有心对自己进行指点。 “我可不是为了砍你~” 苏软觉得自己像是能透过听霜脸上的那两道弯弯的月牙发现她的调侃,听霜的笑意就像要溢出来,苏软想,或许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把戏看穿。 于是苏软不可避免耳根微微发烫。 迅速将自己的心思整顿一下,苏软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周边,她微微勾起唇角,目光温和,“在这里?”她问道。为了避免尴尬,她没有多说些其他。 “嗯哼,小师姐你可小心哦~”听霜的言语异常轻快,她说着,用空着的左手打了个响指,飞快在周边掐了个密不透风的结界。 “好。”绷紧自己的唇线,苏软努力放空自己脑海里边的其他念头,将手中的剑提到身前。 挑了个更舒适的手势,苏软倒退几步,离得听霜远了些,“我先?” 对比苏软的整装待发,面色都严肃起来,听霜显得要随性得多,她甚至是握着手上那把随便找出来的剑伸了个懒腰,以至于声音都因为动作而有些含糊不清,“是呀。” “那我来了。”苏软其实很不适应这样的状态,因为实在是没和什么人切磋过,缺少经验,即便再冷静,她都多少有些无措。她说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飞快扇动两下。 “你来呀,我等着你。”把声音放得更甜一些,听霜忍不住逗弄。 干咳两声,苏软左手手指合并,右手将银蓝剑提至胸前,快步上前,直接刺向听霜。 因为这半年来的修习,她的速度明显已然快了太多,不过瞬息之间,苏软便已经至了听霜面前,可对于听霜而言,却不尽然。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听霜像是慢悠悠一个侧步,那本已就要到达听霜鼻尖的剑就成了擦着听霜发丝而过。因为她的速度太快,苏软甚至能看到自己刺中了听霜的虚影。 “慢。” 简单直白的点明苏软的不足,已然去了老远的听霜朝着苏软横劈一剑,就见一道青色剑气飞快冲向苏软的方向。 剑气所到之处,地上的植被都被劈向两边,泥土被剧烈的冲击给划出一道浅浅的沟壑,红褐色的泥土就这么突兀地被整齐翻开。 飞快后退,苏软皱紧眉头,并迅速挥出剑招。 两道剑气在空气中迅速相接,并向苏软这边的方向压来。 连带呼吸都急促起来,被那道剑气生生压得即便不动都往迫不得已被后挪了不少距离,脚陷入泥土里,随着“嘭”的一声响,苏软撞上身后的那棵巨大的树。 身体在叫嚣着疼痛,理智却不容一刻停歇,苏软飞快朝着听霜甩出一道剑花,一个侧身躲开就要扛不住到达自己面前的青色剑气。 挑眉,听霜把腰往后一翻,呈现出一个拱门的形状,就这么躲过差点擦着自己腰部而过的剑气。 她迅速站直,听霜能听到她身后传来像是硬物劈向木头而发出的钝钝的声音。而随着这声音入耳,她能看到一道苏软飞快挥出一剑,那剑气再次朝自己这边稳稳攻来。 面上闪过一丝赞赏,听霜手并不停,她掐了个剑诀,空气中顿时生起肃杀之意,有滔天剑意带着难以抗拒径直朝苏软而去。 整个人都因为听霜这突然的剑招而神经绷紧,苏软什么也不想,只顺应着自己的心意,拼尽全身气力,她挥出一剑。 也不挪开步子,她全力支撑着。 她能看到自己的剑气在遇到那青色的剑气时候一瞬间就缺了口,不过片刻,苏软的剑气化为虚无。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如果不是苏软因为高度紧张而甚至没有眨眼睛,她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下一秒睁眼,她都来不及看到这些。 舌尖像是再次出现了许久不见的鲜血特有的铁锈味,让人不适,可苏软这会儿却无法估计这么多。 一切像是被恶意地放慢了动作。 不能退! 她听到自己的内心在这样叫嚣着。 这个占据着她脑海里全部的念头无法忽视,让她无法接受自己后退,更不可能后退。苏软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仅仅的三个字。 而剑气离着苏软仅仅只剩一尺不到。 “哎。” 有轻轻的叹息声出现在这样明明危险而严肃的环境里。 明明那么轻,却像就发出在苏软的耳边。 也就是在这声音发出的片刻,听霜转眼已至苏软的身侧,她飞快挥出一剑,止住了那道差点就要到苏软面前的青色剑气。 以一种难以描述的速度,肉眼难以捕捉,那道剑气被飞快劈向苏软的另一个方向。 苏软能看见无形的空气像是突然被切出一个裂口,空气像是突然扭曲一下,就像透明的玻璃被一瞬间砸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些原先郁郁葱葱的树们就这么被那道已经因为结界而被削弱的剑气切成了平齐光滑的树桩。 不远处的森林发出“嘭嘭嘭”的连声巨响。 树木们东倒西歪成各种形状,交叠在一起,形成没有逻辑的图形。 满身是冷汗的苏软飞快看向她身边就近在咫尺的听霜。 于是苏软就正对上一双无辜的眼。听霜飞快眨眨眼睛,吐舌,她轻声笑道,“啊喔~一不小心,好像我下手重了。” “……”苏软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是合适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们在一个周边可能有不少的修士的林子里切磋,并弄出了一个不小的动静? “快跑喽~”耸肩,听霜能感受到有修士的神识已经朝这边探过来。 想也不想,听霜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把手中的剑抛向空中,拽起苏软就直接御剑飞快离开这个作案现场。 她不过是一个没注意玩过了,这些个人类…… 至于这么激动吗…… 第30章 进阶 听霜觉得苏软这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存在。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起初,其实她只是觉得苏软能在短短半年之内获得这么快的进展挺是神奇,看她对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人类修士竟然无法很好地防备,觉得可惜,所以就起了指导她的意思。 当然不可能全力以赴的去打架。听霜原本只是随意玩玩而已,却没想到,也不知怎么的,自己竟然似乎是给她一脸严肃的郑重模样给感染了,忍不住想多试试她的实力。 于是听霜挥出了那道直接一路劈到苏软跟前的剑气,她想看看这个坚韧固执的小家伙对待这样可以威胁到她性命的危险,会不会选择后退。 据听霜对人类有限的认知,人在生死之间,往往会少去很多杂念,更遵循内心的选择。 对于这个一向做着太过理智的事的人,听霜还是更愿意试一试的。 于是她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那白衣少女挥舞着剑招,她的周边似有剑意生起,她飞快地动作着,表情严肃而郑重,原先那么简单的剑招却在她的手中像是活了一样,有白色的剑气快速冲向自己。 不闪开,不避让。 它就那样正面直接对上她的,然后碎裂。 有那么一瞬间,听霜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那道白色剑气所发出的低低的哀鸣。 而让它们“活了”的那个人,她看着那道就要到她面前的危机,她持着她的剑,试图用她那单薄的小身板去抗住。哪怕或许会丧失生命也不后退。 她真是个适合剑修的人。 听霜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这样赞叹。 与此同时,她终于迈开了自己的腿,她直接移到这个带给她不小震撼的人的身边,她挥出一剑,直接破了苏软的危机。 听霜觉得这大概是许久不曾有过的震撼了。 她想着,就抬头,看向离自己不远的苏软。 其实这样一个小小的柔弱的身体,却能承载起那样固执任性的心,很神奇,不是吗? “你看,你刚刚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一点。还有你挥出的这一剑,”听霜说着,直接从地上捡了根树枝,舞起剑招,听霜把记忆里苏软当时的动作很好的还原回来,“为什么不直接接上这个呢?还是你以为,在这样打架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让着你?这可不是游戏,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听霜说着,直接接上了下边的剑招,衔接得当,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点点头,苏软离得听霜远了些,她在脑海里飞快将方才听霜的动作回放一遍,并舞起剑来。 “剑招不是死的,你得学会随机应变。” 听霜能看出苏软的专注,她点了点头,神态也比平日里的嬉笑要正经太多。 “不要把你的注意力放在剑气上边,这是你以后才需要做的事儿。等你什么时候顿悟了,真正能很好地控制它了,你就能到下个境界了。” “好好感受你的剑。” 有风拂过苍天的古树,它们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带着来自自然的清新味道,混着些露水的凉,白衣女子一遍一遍的挥舞着剑。 像是被放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她的周边,没有任何,只有她手上的剑。 她像是能感受到她手中的剑的气息与情绪,它的那种冰凉的却带着雀跃的心情,让她不自觉地将她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像是只是在对手中的剑做出回应,苏软的心思被放空,她什么也不想,只顺应着自己的心思,进行着手里的动作。 那剑气就像是活了,在她的剑尖上跳跃起弯曲的、异常自然的弧度,虚无而缥缈。 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静止。 白衣飘飘,她在那片绿色的草地上飞速地挥动起手中的剑,如游龙般灵动,翩若惊鸿。 轻而快。 就像是在舞剑,优雅而令人惊艳,即便是隔得这么远,听霜觉得自己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种快乐的气息。 分明是凌厉的剑气,却像是让空气都连带着温柔起来。以一种分明很慢的诡异的速度,那白色的、看似无害的剑气向周边而去。 明明是那么慢的速度,却竟然能在撞上自己所设置的结界后甚至让听霜感受到了结界有一瞬间的摇晃。 然后,就像是被一滴水滴入海洋,泛起一圈的水波。 那种白色的虚无缥缈的白烟就以那白衣人儿为中心,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慢慢向四周扩散开来。 苏软仿佛能听到有一种像是水滴入一滩水而发出的轻轻的“滴答”声。 原先压在心上的那种被堵住瓶口的闷闷的感觉在这一刻化为虚无。 苏软握着手里的剑,她的四肢百骸在这一瞬间被一种温暖的奇异感觉所包裹,让她忍不住整个面目都不复平日的清冷,就这么温柔起来。 像是烟一样的白色开在自己的脚边,弥漫,扩散,再慢慢变为透明。周边的空气都像是被雨水刚冲刷清洗过,它们变得愉悦起来,活泼轻快,充满生机,让人觉着很是舒适。 苏软握着手中的剑,有一瞬间的迷茫。 听霜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在不远处传来。 “恭喜,进阶了。”她这么说道。 苏软张了张唇,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道,“谢谢。”在这一刻,苏软的心里被一种名为高兴的情绪给占满。她扬起一个笑容,带着温暖的笑意,看着听霜真诚道。 “好了,现在,我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你现在,可得把你的注意力放在剑气上边了。”大概是被苏软的情绪所感染,听霜轻笑了笑,她的唇角勾起,唇红齿白,她笑得有些温柔。 阳光透过交叠得密密麻麻的树叶们洒在这一刻的人们身上,将她们罩上一种温柔而美好的色调,有些晃眼。 “那么……我们走吧,”一个反手,听霜撤了结界,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快步上前,她拉起苏软的手,“最近和小师姐一起出来,有些狼狈啊。” 她在这不过转眼之间所露出来的前后差异让苏软有了一瞬间的发愣,使得她并不确定方才那样一脸温柔样子的人是不是自己眼前的这位。 而也是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这一瞬间,她被那只冰凉的、不带温度的手一把拉上了一把剑。 因为速度太快,苏软甚至能听到“嗖”的一声,有利器滑破空气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 转瞬之间,她们再次飞去了空中,就像是昨日她们所面对的那样。 或许是因为动静不小,又有修士朝这边发散神识了? 苏软忍不住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这样即便狼狈,却不失新奇的感觉啊…… 第31章 敲晕他 苏软以为她们会像上次一样飞得老远,然后等过上一小段时间,再尝试靠近这些修士们所争夺的灵草的方向、也就是实际上的确如苏软所料的:她们所寻找的法器的方向。 但现实显然和苏软所想的并不一样。 在她们成功飞出不短的距离之后,几乎是一个停顿,随着隔着老远的苏软都能感受到那么远森林深处有什么剧烈的波动,听霜皱着眉头停下了她们继续往前飞的势头,并翻了个白眼,飞速往回赶去。 “哎哟,那边打起来了。” 听霜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算是解释。 在她的神识范围之内,她能看见那边正护在灵草旁边的有只大家伙发生了一声巨大的吼声,然后直接扑向那根还没完全成熟的灵草。 显而易见,这只黑黢黢的大黑熊因为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大动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它是准备哪怕这灵草没熟也要先拔了带回家止损呢! 可它倒是想得美,但那些个一早潜伏在那里的修士哪会同意? 当即打成了一团。 要听霜说,这些其实倒也是次要的,但让她真正无语的是也就是刚才的那一个查探,她发现那根灵草长的地方比较微妙。 按照常理说,在这样的地方,没什么特别浓郁的灵气,是难以孕育出这样大的品相极好的顶级灵草的。之所以长在这里,听霜觉得大概是它刚好和她们要找的法器有什么关联。 听霜不由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下可真是热闹了。 “等会儿你去抢灵草,”一边用神识继续注视着那边的情况,听霜一边没好气道,她说完,大概是因为觉得苏软未必会明白那灵草长什么样,又连忙补了一句,“就是那个一堆人抢的,那株巴掌大的紫色杂草。”用着自己的认知,听霜用自己觉得最精辟的话言简意赅地进行描述。 下边的景物飞快往后倒退,因为速度过快,以至于让苏软并不能看得清它们的模样,入眼的只有一块块的不同颜色不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苏软听着听霜的话,她把目光放在前方,还没到的地儿。 因为距离近了,苏软甚至都可以看到那片森林东倒西歪的树木,那边的空间因为修士们的打斗而给人带来一种异样的轻微扭曲的错觉。 “我未必能打得过。”苏软抿了抿唇,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微微皱着眉这么道。 “我看着。”因为除却御剑,还得分神注意着其他,听霜的语气并不如平日的温软,她用不慢的语速快速道。 原先或许还带着些犹豫的心就因着她的这一句话就这么安定下来。 苏软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剑在往下,越来越多的树木在朝她的背后飞奔而去,她们的速度也变得慢了起来,她知道,她们就要到地方了。 在听霜的剑到达地面的前一刻,苏软一个跳跃直接下了那把听霜脚下的剑,也就是她最后的庇护。 土地因为众人的大动作而弥漫起些泥土,让她忍不住皱眉,苏软朝着早已看准的方向快步而去。 挥起早已熟记于心的剑法,在自己的四周挥出剑气,用以防护,然后皱紧眉头,小心避开那些个金丹期的修士的位置。 有杀红了眼的人扛着刀就冲上来,苏软也不避开,直接转身回应。 一剑劈向那人的膝盖,苏软再继续上前。 然后,就这样重复。 而听霜,则站在树上,她隐去自己的身形,一边查探着那颗灵草下的空间里所藏着的那柄法器,一边掂量着苏软的实力,并适时的放一些苏软能够勉强抗衡的修士近她的身。 伴随着苏软的不断靠近那株灵草,周边的修士也越来越多,逐渐有更多的修士注意到苏软,而他们的实力,也越来越高。伴随着体力的不断消耗,她靠近的速度也变得慢下来。可与之相反的,苏软挥剑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迫于无奈,苏软的大脑开始迅速盘算起来如何能花更少的力气达到更好的效果。 那些紧接而来的、根本不容苏软有分秒停顿的真气们迫使苏软只能将她所仅仅知道的那么几个剑招不断精简。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苏软成功地再次打倒了一个修士、身体已经开始疲惫的前兆的同时,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气突然将苏软往前推。 身体一瞬间的绷紧,下一瞬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理智告诉苏软,这样的带着些熟悉的气息来自于听霜。 来不及思考更多,苏软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裹上一层贴身的结界,那些个看着自己不断靠近灵草的修士们努力想要对自己发出攻击,却怎么也不得法子。 他们的招式就像是打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边,被完美的隔绝,苏软甚至感觉不到一点。 也就是在这时候,苏软终于来到了最里边。 她的目光飞速在地面上滑过,她看到她的前边,有着一棵草。 一棵巴掌大的草,有点像她上辈子在地球见过的叫紫苏的叶片。通体是紫色,带着一种沁人的香气,它的顶端有一朵花儿。 嫩黄色,还只是花苞的状态。 而这一刻,苏软看见有一只手,它向着它而去,离着那株灵草只差一点距离,就可以触及。 几乎是没有思考,身体先于思考,苏软快速对着那株灵草伸出了手。 时间像是一瞬间静止。 苏软能感受到自己额上的汗顺着她的眉毛流下来,轻微的酸涩感让她因为不适而飞快地眨眼一下。 就在苏软的手触及那棵紫色的有着光滑叶片的灵草的茎的同时,有一只手同样伸到了那棵灵草的面前。 几乎就是只差半个指甲片的距离。 苏软能感受到这株可怜的小家伙因为他们一把拽上它的根茎而剧烈颤抖一下。 目光迅速上移,苏软成功对上一张因为诧异而微微睁大的眸子。 “你!” 因为错愕,景光真人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简短话语。 很显然,苏软在这一瞬间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表情并不如平日平静的缩小版的自己。一身白衣,女装打扮,但脸是没变的。 呼吸都变得微微急促起来,这样突然的变故让苏软始料未及,苏软抿了抿唇。 因为她的速度更快,实际上,苏软握的位置要比景光真人往下一些,更靠近这株灵草的根部。几乎是想都没想,苏软快速握紧右手的银蓝剑,她朝着就在自己几步位置的景光真人刺去。 这棵草,他不能拔。 至少不是现在,它是入口。 即便是因为震惊还没很好的从现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身体却因长久以来的经验而迅速后退躲过。 景光真人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前几日还跟在身边的、看似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的女子,飞快挥出自己的剑招。 他可以留她一命,但,这灵草,他不能丢。 而也正是在他挥出这剑招的瞬间…… 异象出现了! 神识告诉他在一瞬间他所处的这个空间像是有一瞬间的扭曲,又或者说,是太过强烈的灵气波动,导致了这波动。 来不及多想,伴随着脑后勺有什么东西的破空声响起,因为太快,景光真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像是回头又或转身。 伴随着剧烈的“咚”地一声响起,脑后勺一阵闷疼,体内真气竟就这么突兀的混乱起来。 于是他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甚至没有来得及提剑站起来,她就手里还攥着那株如果失去人为的支撑,大概就快东倒西歪的灵草,她保持着就要起身的姿势,她的眼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景光真人的脑海被一瞬间放空。 有什么东西,敲中自己的脑后勺。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彻底失去意识。 第32章 凑流氓 师叔怕是得给扛回门派了,这可是朝阳门的大新闻! 虽说像是这样竖着出去,弯着回来的例子可是不少,可这次丢的人那可不一样,那是一向被他们师门看重的重点培育对象! 更别说当事人、也就是他们那可怜的脑后勺肿起一个大包的师叔清醒后,对于是谁敲晕自己的,表示完全不知情。真是难以想象……. 就像是一阵风暴,这个消息迅速席卷了整个朝阳门的各级弟子。 即便这次他们朝阳门最后还是拿到了那株已经惨不忍睹的灵草(是的,因为修士们的争夺,这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被蹂|躏得快像一根杂草),但师叔不仅受了重伤,更是差点把命给丢在那里,这简直是完美的演绎了一句话:世事难预料。 而作为造成这场风暴的制造者之一,也就是苏软,这一刻,不同于朝阳门众人的紧张和好奇,她正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道墙壁。 她将中指微微蜷曲起来,敲了敲她眼前的这堵结实的石墙。 事实上,即便并不在地表,看不到外边的天空又或光,苏软也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走了不短的时间。 那会儿她在地面上,正准备起身回应景光真人就要挥出来的剑招,因为苏软那会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景光真人那儿,她可以看到有一把无形的、如果认真大概能隐约辨别出一个形状的、应当是一把剑的大家伙儿伴随着“嘭”地一声敲在了他的脑后勺。 苏软猜是听霜动的手。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他甚至没来得及回过头又或做些其他反应,他闷哼一声,直接倒地。 而下一瞬,来不及苏软多想些什么,地上那株灵草被一双无形的手拔起。 伴随着一瞬间的头晕,苏软下意识地闭眼摇了摇头,再睁眼,就已经在了地底,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地儿。 “实心的。”她这么说着,试着后退,并对着这道石门挥出一剑。 石门上却留下一道淡淡的剑痕,苏软伸手抚摸过去,如果不是睁着眼能看到这痕迹,这样轻微的凹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抵很难发觉。 “啊呀,那我们会不会被困在这里?”听霜就握紧了手中的火把,她靠近苏软一些,表现得有些紧张。慌乱的语气,皱紧的眉,还有右手攥紧苏软的衣袂并不撒手,她表现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忽略她的眼,就像听霜的确是在惶恐不安一样。 苏软就掂量一下她手中的银蓝剑,然后回过头,她看向听霜。 看她样子像是并不愿插手,自己的修为也大抵不够能打开这道石门,那…… 苏软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师姐,你怎么看着我傻笑呀?”飞快地眨眨眼睛,听霜脸上浮上红云。她扭动一下上本身,因为她的动作,她手中的火把被摇晃两下,火光照着俩人,有那么一瞬间苏软能看见听霜那张本来就像瓷娃娃一样精致可爱的脸要更漂亮一点。 干咳两声,苏软当然确定自己并没有露出笑容。 脑子里飞快盘算一下听霜得知自己所想后会做出的反应,苏软选择深深看了听霜一眼,并快步后退,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柄已经太久没有触碰过的青剑。 伴随着苏软剑招的使出,那道原先坚不可摧的石门直接四分五裂。 “轰隆”一声响,它直接成了碎片躺在地上,成了一堆。 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做完这一切,苏软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谓行云流水。甚至于从她后退开始,到石门被破开,这大概也就几息的时间。 而直到完了,苏软握着这把烫手的剑,这才面色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子,看向她身边的不知做着什么表情的那位。 真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听霜的面前用这把剑…… 苏软觉得听霜大概是没反应过来,她的脸上的表情还停顿在刚刚的撒娇的样子,她的眼睛还是微微眯着,嘴角还上扬着,整个人看着都有些僵硬。 “……”心情多少就有些复杂,苏软看着面前这个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听霜,不知自己该作何动作又或表情。 听霜抽了抽嘴角,她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正在思考怎么将功补过的女人,将目光缓缓移向苏软正握紧剑柄的那只右手。有一种红色飞快爬上了她的脸,连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微微热起来,不像平日里的冰凉。 听霜觉得自己仿佛能感受到自己整个身体给一双大手握紧,带来些温暖,还有轻微的手汗。理智告诉她,这明明是该糟透了的体验,可情感上,却诡异的被一种名叫喜悦的情绪一丝丝爬上她的心间,将她缠绕。 这种被一个人的气息完全包裹的感觉…… 听霜觉得自己的脸像是更烫了…… 于是苏软就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看着听霜蓦地脸红,她大步过来,一把抢走了自己手中的青剑,并瞪了自己一眼。 “你在摸哪里?”并不很足的底气。 一时没反应过来,苏软因为她突然的话愣了愣,“啊?”她皱着眉,声音低沉地困惑道。 是她的错觉吗,她好像在听霜脸上看到了一种可以命名为娇羞的情绪…… 所以,她在娇羞什么…… 她摸了什么东西吗? “没人告诉你别乱摸别人吗?”看着苏软明显的不在状态,像是无法理解自己的话的模样,听霜觉得自己有气都发不出。当然,其实事实上,或许连听霜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她的一团乱麻一样的心里,正在发作的情绪,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羞恼。 一把把手中的有些烫手的剑身收起,听霜瞪了苏软一眼,把火把强行塞去苏软手里,大步往前,自己先走了。 因为听霜那句已经不能再露骨的话而终于反应过来的苏软下意识接过火把。 她直直地看着听霜反手幻化出剑气,直接以一次一排的速度把那些个或许本来足够她们忙活好些日子的机关都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卸了。 动作迅速,步伐坚定。 大概是因为暗气着…… 苏软给自己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哽了哽,忽视面上逐渐的发热,苏软连忙抬步跟上前边的听霜。 还是头一次见听霜这个样子…… 如果说自己拿着剑是摸着听霜,那……剑柄是对应的哪边? 脑海里瞬间泛起一幕曾经发生。 她可是不止一次地擦拭过这把剑,从剑身、乃至于剑柄,那……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苏软突然就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第33章 次锥子? 苏软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儿不可描述。 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对方摸了个遍,即便事实上当时苏软本身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的,但不可否认,现在回想起来,这可真是有点儿微妙,是个不怎么好的体验。 看着自己前边已经砍了一路的听霜,苏软没有如平日那样担忧起上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而是看着她那一身柳黄衣裳,思绪不受控制地往她的身体上跑。 应该……也挺白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苏软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臊得慌。 所以她究竟都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干咳两声,苏软努力将自己脑子里那堆快要缠绕成死结的乱七八糟压下,她抬步靠近前边的听霜,离得她近一些,使得自己的目光能够不下意识的干好看向她的身体,苏软看着听霜的脸道,“如何了?” 因为方才破坏了太多东西,气早已经撒得差不多的听霜幽幽转过头,她微微皱眉,撇着嘴,就这样用着一张埋怨又拿她没办法的表情的脸,足足看了苏软半晌,这才叹了口气,“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事实上,她当然也本来就不准备因为这件事把苏软怎么样,她也不是不晓得苏软应该没有带什么奇怪的念头接触她,不然她也能感觉得到,但是……她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摸她的本身! 听霜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还被苏软的气息所笼罩着。 即便自己心理上其实有多不愿意接受,明明本该是多么的愤怒,但听霜不得不承认,被这个人握在手里并被使用着,让她的情绪的确难以抗拒地被一种名叫高兴的坏家伙所占领。 明明应该挥剑,气恼着离开,却耐不住本能。听霜明确的知道,在满脸的不情愿之下,自己是有多么的想靠近这个人。 的确,无论哪把剑,都无法对这样惜剑、执着的人产生什么疏远的念头。更何况……听霜有一种直觉:苏软这样的人就该是为剑修这条路而生的。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讨剑的喜欢?如何能不讨自己的喜欢呢? 并不知听霜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苏软为了尽早把自己的思绪给打理正常,她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个房间。 黑漆漆的宽阔房间,她们的前边不远处有三级的矮阶梯,四个方向将中间堆砌出一小块的长方形高地儿,足以容纳一个长长的木质棺材。也是在这块被堆出来的小地儿的四个角落,各自点了盏灯。是那种幽幽的蓝色火苗,带着诡异的色彩,也不知在这间屋子里照亮了多少年岁。 苏软把自己的神识放开,却并不能看到那个棺材里边的模样,“里边有人吗?”皱眉,苏软这么问道。 听霜沉默一下,她侧头看向苏软,隔着渗人的蓝色幽光,她能看到苏软的眉心微皱,“没有。”她如实回答。 苏软就抿了抿唇,她左手握了火把,右手提着剑,到底是上了前。 叹了口气,听霜上前,她拉了一下苏软的袖子,“我来吧。” 这种明明不甘心,却没办法,只能遵循着想法的感觉,还真是别扭啊。 听霜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子无奈道。 便顿了步子,苏软回头看向听霜,她将自己手中的火把递给她。 她的确是不怎么擅长这些。与其上前受到什么危险,不如站在原地好好观察,然后记下这些,得出经验,以后或许还能用得上。 幻化出一柄剑,听霜抬步往前。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放在中间的那个棺材上,也不注意其他。 而等她越来越靠近,就快抵达她的目的地的时候,周边,有机关动了。 随着细碎的声音入耳,听霜每靠近一步,就有暗器向她而去。 苏软一一记下这些方位,脑子飞速运转起来,猜测支撑这些的能源在哪。 既然是靠近之后才发生的…… 苏软的目光飞速在地面上略过,然后她将自己的神识遍布这个房间,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她并没有发现墙上有什么或许能支撑能源的东西。是地面吗…… 想也不想,苏软飞快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个一小块最低等的灵石,她曲指一弹,将它稳而准地送去了听霜前边一些的地面。 没有问题。 苏软的目光很快放在了听霜前边的那四道幽幽的灯上边。 “这里。”苏软飞快道。 听霜略一挑眉,就此挥舞起手中的剑来。 伴随着她飞快地动作。一道道剑气在这个原本宽阔的屋子里突然生起,并就那样突兀地停在空气中。 嗖嗖嗖! 因为听霜的飞快动作,时间像是有了一瞬间停滞,苏软的耳边响起一道道短促的锐物破空的声音。而随着听霜的最后一剑的挥出,那些个本来生硬地停着的剑气带着凌厉的气势蓦地向前,稳准狠地劈向那是到原先亮着的蓝色幽光。 哐当! 那四道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将那四个方位的用以支撑蓝灯的石柱拦腰斩断。 伴随着它们落地的声音响起,那四道光就此熄灭,而那四道剑气,就在就要劈到那个一动不动的棺材的时候,就在这之前的几寸距离,蓦地削弱,最后,终于停在一寸之处,就此消失。 整个房间,终于在这一些列的巨大的动静后安静下来。 听霜就侧过身子,她回过头,看向苏软。 如果现在的苏软有认真的注意听霜的表情和眼睛,那她大概能读懂她的意思:懂了吗? 这正是听霜所想表达的。 可显然,并不如听霜所想,现在的苏软,却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里边。 原来,可以将剑气控制到这种境界。 原来,是可以这样的。 脑海里再容不得其他,像是一瞬间被放空,苏软握紧了手中的银蓝剑,她的指尖抚过她的剑身,直到剑柄。 情难自禁,她学着听霜方才的动作挥起手中的剑。 一道道剑气直接挥出。 差一点,还差一点。 苏软皱紧了眉头。即便是一样的招式,一样的动作,可展现出来的,却全然不同。 四道剑气先后直接打在那个棺材上边,发出难听的钝钝的声音,令人下意识的寒毛竖起。不同于听霜的完全没有触及棺材,苏软将它划出有部分交替在一起的剑痕。 苏软看着自己手心的剑,脑海里将方才听霜的动作做了回放,思绪慢慢扩散出去。 “慢慢来。”听霜是看着她的这一系列动作的。她这样说道,或许可以算作安慰。 她迈了步子上前,用简单的方式,直接化出剑气去掀那个棺材。 那原本上好的结实的木盖就在听霜这看似不经意的一个挥手间化成齑粉,扑簌簌落了满满的一棺材,听霜走过去,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欲速则不达。” 听霜听到她身后已经静默了许久的苏软这么道。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而伴随着这话入了听霜的耳,苏软的目光慢慢放在了在她的前边不远处停下步子的听霜身上。 原本皱着的眉心微微舒展开来,苏软抬步上前,“怎么样了?” “喏。”即便没有侧头,听霜仍能够清楚看到这一刻苏软的表情。 好比雨后的草木会舒展开来,从而给人带来更加葱茏茂盛的感觉,或许,在这一刻,她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是与这雨后的草木有相同的。 融化了的冰山,大概总是更让人觉得格外温暖吧。 听霜想着,歪着脑袋,她面朝苏软,绽放出一个笑容。 “这……你吃锥子吗?” 听霜还沉浸在自己脑海里已经被美化了的画面里边,她看着刚刚趁着她思索已然走到她前边的棺材那儿去的苏软,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对于听霜,无疑,这实在是个太过稀少的体验,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观察背对着她的苏软看到了什么,而是对着沉浸于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话,“恩?”她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软弯腰,她从棺材里拿出里边仅仅放着的一个锥子,她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提着剑拎着锥子,转过身,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我是说,锥子?” 因为锥子的重量不小,苏软拿的又不是很稳,听霜就看到原本在她想象里本该是一脸温和的苏软转过身,看向自己。她手里的锥子滑稽地进行着打转儿,从这头晃晃悠悠像是荡秋千一样到那头,再慢悠悠回到这边。 这诡异的滑稽感…… 听霜:“……” 她敢打赌,这绝不是刚刚她脑海里的那个女人! 第34章 被调戏惹 苏软她们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正是晚上。 是的,没错,准确的说,这的确是钻,她们是拿着一柄剑,竖着往上将地面硬生生凿出个洞,然后才上来的。 她们上来当然轻松,没有任何问题。可对于地面上的人,却不一样了。 陆地上的修士们彼时正呆在一起,准备看看能不能在这个不久之前才发生过大规模掐架的地方,在大多人都已经散去之后还捡到什么便宜。 夜黑月风高,周围又没有什么修士,这可是传说中的做坏事的最佳时机! 修士们互相组了队,拿着罗盘就到处搜寻。 而这一搜,果然让他们就找到了什么了不得! 你看罗盘在这儿抖得跟抽风似的模样,要说这里真没个问题?鬼才信呢! 修士们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心有灵犀的当即各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五花八门的法宝就往这个点儿砸去。 而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想,证实这儿就是有什么法宝,他们脚下的地面在他们迅速的一轮攻击过后发出了剧烈的颤抖。 修士们觉得自己眼前好像就要有数不尽的灵石在朝他们挥手,往那儿倒腾得也越发起劲。 不过……下一秒,发生的就有些并不与他们所想的一样美好就是了。 伴随着尘土的迅速飞扬起来,让人们的视距并不如常,修士们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大概就在他们刚刚一起齐心协力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迅速的破土而出,直冲入天。 而来不及他们多想,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失重感飞快爬上每个人的心间,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块地面捎着正站在它上边的人们全部直接往下垂直掉了甚至十数米! 不过转眼之间,来不及他们做出什么反应,修士们直接掉进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坑里。 更诡异的是,在这样的时刻,周围弥漫起来一股强大的威压,使得他们根本就无法散发出神识,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所未有的惶恐很快就成功的将这些个不知所措的修士们包裹起来,让他们难以挣脱。 不过,并不理解下边人的心情,听霜更不会去试图顾及些什么,就在下边的修士们心惊胆战的时候,在这把正被这些修士们幻想着各种可恐的正笔直地快速冲入云霄的剑上,听霜却是安稳坐着,她一脸的笑意,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大刀,“这次你可没话说了吧?它们可是跟着我一起出来的,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苏软扭头看了一眼离地的距离,已经并不低了,她思索一下,很快将剑支使着与地面平行。 “恩。” 将神识放在身后,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听霜手里的那把刀的样子。 向来不错的记忆力告诉她,这的确是当初她从最初遇到听霜的那个洞里带出来的其中一把。 当初她们下山后,的确也是有去找那些个被自己和柳柳藏在虚海那头的那些个法器的,却没有结果。当时就猜想大抵是被谁找到捡走了,却没想到,却在这里刚巧能够遇到。 世事,的确很是玄妙,谁说不是呢? “我们去城里吧。”她可记得,刚刚听霜可是从那堆修士里边顺出了好几件法器,算起来,应该是能吃上一段时间的。 因为过快的飞行速度,苏软已经隐隐能在前方看到一个黑点,她想,那大概是一座城。 “好啊~”刚得到不少口粮的听霜心情很是不错,她的声音都是轻快的。 苏软的嘴角微微勾起。 将御剑速度放的慢些,她们很快来到了这座城。 这是个不小的城,宽阔得足以横向容纳数十人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有各种各样的小摊摆在这座城的各个街道,他们兜售着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随意往一家的茶馆看去,基本都能看到里边容纳了不少人。在这里,你可以看到用各种各样奇怪的法器的修士,也可以看到举家出来玩的普通凡人。车水马龙,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城的词儿了。 哪怕是苏软这样清冷的人,都忍不住受到了些周边的热闹感染,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不少。 当然,即便苏软的心情很是不错,也不会大意到忽视身后那个明显的紧跟着的脚步就是了。 即便是在拐了几个弯后,后边的那几个人还是紧紧跟着。就像是觉得苏软她们压根不会发现一样,甚至可以称为招摇过市,他们大大咧咧的跟在苏软她们身后不远。 和听霜对视一眼,苏软觉得自己无奈又好笑。 他们是觉得自己和听霜是傻子吗?都跟了几个时辰了,还不会发现他们?还是这四人一起并排紧随? 叹了口气,苏软摇了摇头,她拉住听霜的袖子,停下步子,神识在一瞬间发散出去,在落在大约离自己距离十数米的位置的那几人身上的瞬间收回。 听霜手里就抱着一小罐子的酒,她看着苏软转过身子瞅向那几个小跟屁虫的方向,听霜笑得眉眼弯弯。 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的那四个小跟屁虫里的头头先是一脸震惊,然后快速和旁边的手下对视,四个人就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因为被识破的尴尬。 这领头的小家伙还挺好玩的哈。 听霜想着,就用手拔开酒的木塞,她把罐子的口放在唇上,轻轻的抿了一口。 啊哦~ 人类的喝的,是和人类一样好玩的东西呢~ “少喝点。”苏软是看着听霜的这一系列动作的,听霜眯起的眼和愉悦的表情让她想起了偷腥的猫。 很难解释这样奇怪的、本来不该有的感觉是怎样产生的,苏软顺应着自己的心,她伸出手,从听霜的手里拿过来酒罐。 而出乎她的意料,或许是因为听霜的没有防备,苏软甚至可以说非常轻松就从她那儿将酒罐取下。 这让两个人都不由愣了愣。 一个是因为自己竟然没有防备,而另一个,则是因为原本不该管的事儿,对方却没有拒绝。 目光在空中相接一瞬,然后像是烫到一样,飞速挪开。 即便两个人的心思并不在一条线上,却不妨碍各自觉得诧异。 一种奇怪的气氛将二人包围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和听霜相处久了,苏软竟然也眨了眨眼睛,因为不适。 还是另一边的、已经被俩人遗忘了的那个尾随男子打破了这样的气氛。 “没想到还是一个聪明的美人。”尾随美人不成,没想到竟然被识破,走到她面前还被无视,可即便这样,当然也不可能打击得到他孙少的自信心!孙少可是用着他最风流倜傥的声音这样说的。 如他所愿,于是二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个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以他为直径,迅速形成一个不小的正圆的真空圈的人身上。 苏软:“……” 听霜:“……” 这实在是不注意到他都不行,毕竟……周边已然就剩他和他的三下手站在最中间了。 “孙少又来抢人啦!” “他就是那个专挑年轻貌美的女修士下手的色魔?” “天!我得叫我家闺女赶紧躲起来!” “听说被他抢去的人可能绕我们城一圈儿!” …… 满耳都是周边人的窃窃私语,哪怕是苏软没有展开神识去刻意偷听都能听到,那这个实力看着和自己应该所差无几的人…… 这是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这样满脸笑盈盈的样子,像是浑然不知? 苏软抽了抽嘴角,她手里还捧着酒罐,然后就用自己眼角的余光,默默地看了一眼听霜。 听霜,这你家亲戚? 当然,她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着就是了,哪怕内心已经开始推测起来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她当然也不可能在脸上表现起来。 而就像是为了帮助苏软,被再次忽视的孙少为了挽救自己的面子,他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接踵而来,也迅速转移了听霜的注意力。 “美人儿,从了我吧!” 孙少说着,手中的扇子就“啪”地合上,他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半挑着眉,她看着苏软的方向,一身白衣,别说,还真的不差。 几乎是没有停顿的话,孙少的表情动作完美得难以挑剔,就像是演练了上百遍。 苏软:“……” 听霜:“好呀好呀!” 苏软:“……” 孙少:“你丑,你别说话!” 听霜:“……” 第35章 牵手了 听霜已经开始翻自己的“小食库”了。 这把剑,如果用来戳这个孙少,似乎一剑下去就可以毙命,这可太便宜他了! 这把刀,哎呀,也太快了。 去哪儿找一个低调又杀伤力极低的家伙来neng死这个竟然敢说自己丑的刁民好呢? 最后,听霜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她脚边的一片叶子上边。 蹲下身子捡起来,听霜对着孙少展开一个笑容,她已经开始想象从哪里下手好了。 “听霜。” 苏软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身后传来,带着让听霜根本无法忽视的满满的笑意,听霜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而来不及听霜努力忽视那个发出声音的人,一只温热的手就直接放在她的手肘上边。 明明这个人的而声音只是比她平日的话要稍稍温柔一点,明明只是比旁边的路人声音要好听一点,可听霜就是觉得自己原来的去虐孙少的心思就淡了不少。 听霜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手里本来竖着的叶子就这样翻了个个儿,歪了身子,轻飘飘地坠到了地上,听霜回过头,她看向身后手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苏软,叹了口气。 苏软嘴角的弧度就越发的明显,她上前几步,手还拉着听霜的胳膊,想要说些什么。 那边的孙少却先开了口,“美人儿,你笑起来真好看!”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中少了一番罪的孙少满脸的惊艳,无意中打断了苏软的安慰。 诚然,哪怕是自家城主府里呆了那么多个姑娘,可面前这位笑起来,就像是冬日的坚冰被融化,那样的温暖而温柔的阳光,是很是晃眼的。 而随着他响亮的话音落地,苏软的目光也再次落在了孙少的身上。 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苏软拉着听霜胳膊的手往下移些,她安抚性地轻拍一下,然后对着孙少道,“孙少是吗?” 苏软的声音不响,却足以对方听清。 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他不自觉的蓦地上前两步,折扇竖着打在手心,孙少惊喜得是个人看到他的表情都能猜出他在想什么,“美人你知道我?” “你想让我从了你?”苏软能察觉听霜的胳膊动了一下。通过眼角的余光,苏软能看到听霜撇着嘴,瞪了自己一眼。 大概是叫自己快点松开手。 苏软忍不住笑意愈发的深,她握着听霜的胳膊,偏不松手。 “对对对!” “你家里让吗?”苏软将自己的声音稍稍提高一点。 “我家里都随我!美人儿你说好就好!房都是现成的,只要你……爹!你怎么来了!” “孽障啊!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城主看着自家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从后腰捞起剑鞘就往他身上砸。 可孙少又不傻?怎么可能站着当给靶子使?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一个绕圈儿跑,一个绕圈儿追,一边还发出着各种哀嚎和吼声。 苏软看着对面突然冒出来的孙少他爹、也就是邺城城主,看向听霜,动了动唇。 听霜看着她弯着的唇动了动,她知道,苏软是在说:开心了? 眨眨眼睛,心思在心上很快盘了一圈,然后咬了咬唇,她扭开头,用着细如蚊鸣的声音不甘不愿道,“还不错。” 这个女人变了。 这个女人有点坏。 不过,她喜欢≧▽≦。 明明心上是满满的高兴,却硬是绷着脸,偏偏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苏软看着这样口嫌身正直的听霜,也不戳穿她,拉了她的胳膊,直接忽略她们背后还在上演着单方面被施暴的孙少和还在气头上的城主,就往人群里走。 也不反抗,听霜就好心情的跟着她。 身后还在上演着闹剧,旁边的人自觉地给中间那俩人让出一个大圈,一边发出这窃窃私语。 而自己就这样给苏软拉着出去…… 听霜觉得,其实,这样,还挺好。 恍惚间,有谁为了闪躲城主的剑鞘往这边一躲。 一个踉跄,听霜身体前倾,手顿时下滑,一把握紧。 苏软眼疾手快,连忙一手扶住听霜的肩,一手拉住她的手。 四目相对。 听霜像是被烫到一样,蓦地起身,想要闪开,但因为方才握紧了苏软的手,她一动,苏软就给她直接往这边一拉。 苏软直接撞到了听霜的身上。 “抱、抱歉。” 听霜的神经有点不自觉的绷紧,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瞬间的口吃。 她看着就靠在自己身上的苏软,脸在一瞬间以一种神奇的速度迅速爬满红云。 这种感觉……听霜想起当年她从火中被锻造出来。但不同的是,那会儿是由内而外的热,而现在,却是由外而内。 难道,苏软其实是拥有着顶级的天火? 听霜飞速的眨眨眼睛,她的思绪开始无法控制的往那些在她理智的时候绝不可能思索的方向跑偏。 苏软能看到听霜明显的出神,她也愣了愣,以至于一下子都忘了首先应该从听霜身上挪开,直至半晌,那头孙少响亮的哀嚎声突然再次响起,苏软甚至才突然反应过来,蓦地松口拉着听霜的手,她后退两步,“没事。” 听霜就看着她做完这些动作,她突然就觉得苏软有点呆。 “你怎么……” 话才说出去一半,却戛然而止。 就像是突然按了暂停键,听霜蓦地转头。 她看向苏软身侧的方向。 那边,城主还攥着剑鞘追着儿子到处跑,因为步子大,他腰上系着的那个腰佩就露了出来。 听霜不可抑制的就伸手摸上自己腰上那个腰佩。 那上边,有一个大同小异的阵法。 那是叶昭所绘制的阵法,是她自己创的,只有她自己才会。 莫非……. 苏软看着听霜的眼在短暂的迷茫之后迅速变成严肃,她像是没有感知一样不自觉的上前一步,然后,直到撞上前边的人的后背,像是才突然反应过来,听霜转过头,看向苏软,不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是那么郑重,甚至于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苏软。” 她叫她。 “恩。” “我……”她张了张唇,话说一半,理智却先回了来,她抿了抿唇,然后,声音都变得有些低沉,“我今晚,有事儿。” “方便带一个我吗?”苏软蹙眉,因为担心。 这是听霜所没有想到的,她甚至愣了愣,难得的竟然怀疑起自己的听觉,而直至触及苏软温暖而坚定的目光,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即便原本再严肃,眼角都不可避免的温柔了一点。 听霜看了一眼远处的城主,然后就笑了。 犹如春风吹散冰雪。 “方便的。” 她说。 第36章 做坏事 月黑夜风高。 宜祭祀,宜动土,宜、咳……宜偷潜入他人宅邸。 苏软站在墙角,她们的面前,是一堵高大的墙,墙的外头,站着她和听霜,墙的里头,是城主府。也就是今早被听霜发现“异常”的那位的家。 “跳上去?”苏软抬头,然后后退几步,看着这堵是自己个头两倍高的墙。 苏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试着往墙里边抛去。 通过微微散发出去的神识,苏软可以看到那颗圆圆的小石子儿在里边咕噜噜地滚了一个圈儿,然后去了草丛之中。 没有异常,这附近是没有人的。 听霜后退几步,脚尖轻点地面,直接就跃到了墙头上边,以她的实力,可以很清楚的发现这里有一个结界,控制住自己的灵力,听霜试着用食指指尖去轻触一下,一圈淡淡的波纹就散发出去,然后很快消失,听霜皱了皱眉,对着苏软道,“这边有结界,你上来别太靠前。” 苏软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剑,同样很轻易地就到了听霜的身侧,很快同听霜一样蹲下,苏软飞快扫视一眼四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四方形的小院,每个角落各自悬了一盏灯笼,院子里边种了许多的枫树,因为还没到时候,靠近光源的地方,可以看到满满的绿意,“难破吗?”她这么问道。 “不难。”听霜朝着苏软扬起一个笑容,然后将五指分开,张开巴掌,轻轻悬空放在那个无形的结界之前。 听霜将自己的神识稍稍散开一些,以便更好观察周边。“走吧。”听霜说着,就拉起苏软的右手,一跃而下。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苏软觉得时间像是突然有了异常短暂的停滞。 熟悉的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就像是当初虚海那头的那个藏宝洞,里边的结界! “等等!”苏软一把拉紧了听霜的手,急而轻的声音就出了口。 有尘土因为俩人突然的落地轻轻扬起一点,苏软迅速和听霜对视一眼,她能看到听霜眼里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也感受到了,不是错觉! 眉心顿时皱成一个川字,顾不上太多,苏软拉起听霜,就要往其他方向跑。 既然有着这样的结界,苏软不信他们没有一点其他的防御措施。 在这样的时候,当这个地方已经被发现,如果御剑在这个城主府里逃窜,是极不安全的。 她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手腕却突然从握着听霜成了被她反握住!苏软再难前进一步! 心跳加速,苏软蓦地回头。 然后,她听到了听霜的话,“有人来了。” “谁?”苏软的语速很快,皱紧了眉头,她不动了,就地看着听霜。 “要挟他。” . 孙少正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 今早又给自家老子一顿胖揍……哎,这简直是一言难尽! 孙少觉得别家的人都是打人不打脸,可自家老子不同啊!他那是专打脸啊! 真是……哎! 整的他白天都不好意思顶着个猪头脸出门,生怕吓着人,也就只能夜深人静了在自家没人的后院儿晃悠晃悠。 身边有一阵风刮过,把他原本整齐的头发一下子吹得凌乱不少,孙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仰头,看向空中皎洁的明月,想要抒发一下自己哀戚的内心愁绪,吟诗一首,“月明……” “孙少心情不错啊?” 有突然的声音就从自己的身后发出,一下子打断了他连头都还没起完的诗句。 猛地打了个哆嗦,孙少蓦地回头,就看到自己的背后不远,竟然出现了两个人。 顿时什么吟诗作对的心情都没有了,孙少给吓得甚至打了个嗝儿,他飞速眨眨眼睛,“你你你、你们!嗝!” “你们?”苏软挑眉,她的脸上刻意展现出来一点笑意,她看着孙少。 孙少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吓飞起来,然后又被强行压进这个身体里边。随着自己面前这人的话音落地,仿佛就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她的身后,哪还有人? 孙少吓得连打嗝都一瞬间好了。 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一个人? 不不不不不!等等!当务之急,她怎么在这儿! 可苏软可不管这个少爷心里头在想什么,又有多震惊,她飞快迈了步子上前,放出自己的威压,一把拽住孙少的手腕,食指就扣上他的脉门,哪怕内心再焦急,表情却不慌张,苏软扬起一个笑容,用带了些诱惑的语气笑道,“你不是想让我从了你吗?” 冷汗在一瞬间将背部都打湿,被她的威压所笼罩着的孙少只觉根本就无从挣脱,他甚至无法逼迫自己去反抗,甚至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摸上自己的脉门。 满眼惊惧。 明明只是筑基的修为,这怎么可能?! 这明明至少是金丹后期! “听着,你把我带进来,记住了吗?”苏软的声音发凉,她看着这个明显是惊呆了的纨绔,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 即便是不用听霜提醒,她都能察觉到有一堆人马在朝这边而来。 他们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我我我!” 苏软在指尖微微凝结出来真气,她将自己的手指再往下压一点,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一点,掺了些威胁进去,“按我说的做。” 一阵刺痛,孙少顿时打了个哆嗦,“你、你要我怎么样?” “你带我进了城主府,我的脚崴了。我想你可以一次记住。” 或许是跟着听霜的时日久了,苏软的表情控制的还挺到位,甚至于隐匿在一旁的听霜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苏软,乍一看去,还真是挺危险。 “好、好。” 苏软凝神看了一瞬孙少的额头,直接扯过来他的袖子,将他脑门擦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苏软直接伸手将孙少弯着的手臂给掰直了,然后放在身侧,摆出一副正扶着自己的样子。苏软很快低头,一手提着裙摆,苏软的脸上是一副强忍着疼痛的表情。 “放轻松点。”苏软这么要求道。 苏软仿佛能听到那边的人大步往这儿来而发出的声音。 “恩、恩……”孙少觉得自己的嘴都要不利索了,咽了口口水,他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敢说,只能全部压在心里。 他只能努力压下自己的害怕,尽力摆出平日的样子。 而来不及苏软她们再多做什么准备。苏软已经可以听到那边大队的人马离自己,越来越近。 有一道神识飞快覆盖向这边,苏软僵了僵,她提着裙角的手不可避免的微微攥紧。 然后,那道神识蓦地停顿一下。 半晌,大队的人马就这么突然的散去。 人未至,声先到。 怒不可遏的男声很快就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孽障啊!你把人扛回来作甚!” 苏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旁边这个人原本因为害怕而微微弯起的腰就蓦地成了笔直。他的额头就开始冒冷汗。 哪怕是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很是关键,苏软仍旧是忍不住眼里有了一瞬的笑意。 第37章 都错了 事实上,城主看着自家儿子一头包的惨状,终究没有再下得去手。 他甚至只是站在老远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半夜三更爬自家墙头的儿子半晌,留下一句“给人去厢房,明早来我房间!”就离开了。 苏软猜,孙少做这样的事儿,肯定是有前科的。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 “你、你可以松手了吗?”孙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算是发现了,扣着他的这人他分明就是见过的,可不就是那个今早那个让他觉得好看的美人? 孙少觉得自己简直是冤枉透了!不过是随手调戏一个美人,怎么想,还会有这样一遭下文? “厢房。” 言简意赅,苏软飞快瞥一眼她前边的屋子,经过弯曲的小道就可以到达,苏软示意孙少继续往前走。 脉门上搭着的那手指像是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孙少觉得自己嘴里都是黄连味,偏生还不能说,只得照着她的话做。 往前走,往前走。快一点,然后就赶紧跑! 孙少也只能这样安慰安慰自己了。 当然,既然是安慰,即便他怎么把这个的可能性在心里提高,实现却是很难的。 可等到达房间,孙少所心心念念的逃离这个可怕的女人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反之,他一进这个房间,就有阴风骤起。 然后孙少就听到扣着他脉门的那个女人开了口,“怎么样?” 她开口,看着自己的侧面,却不是对他说话。 “成了。”已然在这个屋子里边设上结实的结界的听霜现出身形,她点了点头,这样对苏软道,并看向站在自己前边的孙少。 将听霜过度执着的目光看在眼里,苏软松开扣在孙少脉门上的手指,拿大拇指擦了擦指尖,蹙眉道,“别伤性命。” “你……”听霜欲言又止。 苏软后退一步,她给听霜让出空间。 透过余光,她能看到孙少僵硬的扭过脑袋,在足以看到听霜的时候,他两眼一翻,剧烈地抖了一下。 大概这一刻,他希望自己能昏倒过去。 听霜张了张唇,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半晌,在中间隔着的这位纨绔大概就快要尖叫起来之前,听霜的手上出现了一柄剑,她侧身走到他的面前,用剑压上他的脖颈,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 “城主腰上的腰佩,是谁给的?” 她背对着苏软,苏软看不见她脸上的复杂,更看不见她的眼里的晦暗不明。 苏软抿了抿唇,她能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平静,那是极力想去克制却无法如愿。 苏软能看到孙少是哆哆嗦嗦的回答这个问题的,“那、那是,历代城、城主的信物。” 听霜像是因为他的话想到什么让人感慨又或是不好的记忆,长久的静默之后,才再次开了口,“什么时候有的?”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语速也变得缓慢,苏软想,她或许是有些难过的。 于是她迈步上前,拍了拍听霜的肩膀。 她没有说话。 听霜就侧过头,她看向那只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温暖,坚定。 让她的负面情绪差点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只差那么一点点。 深吸一口气,她挪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将那些伤感强行压下,听霜对着孙少释放出威压。 脸色变成惨白,孙少的脑子根本无法好好转动,他被一种蛮横的威压整个儿包围,它逼迫着他不得不赶紧回答问题。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回答问题,不能反抗,“上、上上……代就有了,几百……年前。”因为那股威压,他的说话变成了断断续续。 太过难以置信,听霜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剑因为失去支撑就这样突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半晌,她才终于颤抖着发出声音,“……你……认不认识叶昭?” “不、不认识。”哪怕是脖颈上梗着的剑给撤去,身上那样千斤的重量却没因此有丝毫减轻,甚至于更重了些,孙少觉得自己就要睁不开眼。 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衣袂,因为太过用力,听霜的手都甚至有些发疼,可她却浑然不觉,“你……”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话。 “够了。” 打断她的话,苏软走到听霜的面前,她伸出了手,一个手刀下去,直接敲晕了再这样下去,或许就会落下什么后遗症的孙少,伴随*落地的闷响发出,苏软将目光放回在听霜身上,“够了,听霜。” 她这么道。 四目相对。 苏软能看到听霜的眼里印出一个小小的自己。 她能看到她的眼在自己出现的那么一瞬间变成迷茫,然后,慢慢有了焦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听霜开了口,用着低哑的声音,有一点的温柔,有一点的迷茫。 她的表情呈现出一种追忆。 “苏软,”她说着,慢慢的抬头,大概是因为想要看懂苏软所想,“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听霜的语速很慢,因为她的纠结。 她抬着头,定定的看着她,像是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苏软没有说话,她就安静地看着听霜。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的话都显得多余,所以她只是看着听霜。 在这样黑漆漆的夜,昏黄的灯光照亮房间,打在这个人的身上,像是给苏软添了一种异样的柔和感。让人觉得宁静而美好。 “苏软,”大概是被感染,听霜的眸子里边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温柔。她的手轻抚上她腰间的那块小巧玲珑的玉佩,然后,她轻轻的支起右脚,她倒退到身后不远的桌子边上,就那么轻轻的靠在了她身后的桌子,让它支撑起自己身体的重量,她轻轻地说,“我想告诉你了。” 苏软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听霜,她在等她的下文。 苏软想,她大概是想倾诉了。 而自己,愿意倾听。 “我知道,你查过她吧,”听霜的语速很慢很慢,她说着,长长的眼睫毛就扇动一下,她垂眸,叹了一口气,“叶昭,她是铸剑师。她铸造了我,然后,她死了,我昏昏沉沉地在那个所谓的藏宝洞数千年。” 长久的沉默,苏软眸光闪动一下,她能感受到听霜身上那种有若实质的悲伤,可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简短的句子,即便听霜没有细说,却不妨碍苏软透过听霜的透着苍凉的声音想象这其中的艰险与无力。 她想去挽救,却没有办法。 她想做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得是有多悲哀…… “回想起来,其实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都快忘记得差不多了。我最近,似乎健忘了太多。苏软,其实你在我身边,我还挺开心的。当周边只有满满的虚伪,还有无尽的黑暗,那太难熬。” “我承认,当初接近你,是因为叶昭。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但我却始终找不到证据。” “可这次是不一样的,这个玉佩,它上边……有一个阵法,那是只有叶昭才会的,是她独创的,直到……”听霜说着,就顿了一下,半晌,才接着道,“直到我离开她,她都是没有再教过他人。” “你也许会觉得这很神奇,想要反驳,阵法相同,也有可能的,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叶昭她不一样……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本质上,相同就是很难的。” 听霜低垂着眸子,与其说她是在说服苏软,倒不如说她是在安慰自己。 她更希望这阵法真是叶昭的,而不是偶然。 听霜是用着很轻的声音这样喃喃的。 可苏软却因为她的这一句本是无心的自我安慰而愣了愣,她动了动唇,即便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去安慰听霜,情感却容不得她做那个选择,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上前,苏软揽住听霜的肩膀,“叶昭,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软突然的动作让听霜抬了头,她的脸上还带了些因为突然被打断思绪的茫然,“是啊。” 苏软抿了抿唇,一些疑惑就因为听霜的这么一句话迅速的解开,那些琐碎的细节经过整理,一切开始指向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方面。 “听霜,你知不知道叶昭来自于哪个世界?” 难怪总是觉得听霜的说话方式与这边的人总有些细微的不同。 难怪听霜的相貌是不为这里的人所接受的。 是因为,制造她的人,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啊。 怎么可能和他们一点差别都没有呢? “……她说,她的家……那里,叫做华城。” 即便再是不在状态,听霜还是很容易就发现了苏软的反常。 苏软的表现出来的激动,她握着她的肩,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你……”听霜皱了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 而下一刻,在过度震惊之后,苏软对她说了一句话,“听霜,我知道你为何会觉得我身上有她的气息了。” 华城,那是国内最大的一个城市…… 听霜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为什么?”听霜抬着头,看着这个就站在她面前的人。在这一刻,她蹙着眉,这个人的眼里,是满满的坚定,让自己忍不住就想要相信。 “因为,我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所以,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她的身上有叶昭的气息。 从来都只是,因为她们身上,有相同的气息而已。 仅此而已。 第38章 分离了 听霜离开了。 在她将那些告知苏软的那个晚上,她说自己有些事儿,想要离开一阵。 听霜这一次的离开可谓匆忙,她甚至没有告诉苏软归期就走了。 或许,是因为不适应吧。 苏软不由下意识抚过自己的的储物袋,神识扫过,里边静静躺了一把剑,一把青色的熟悉的剑。那是昨天听霜离开之前交给自己的。 大概是为了用来知晓苏软的位置,以及让她以备危险吧。 也不知道,听霜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回来时候,关于城主的玉佩,想来她也会带回一系列的调查完毕的结论吧。 苏软想着,目光不自觉就柔软了一点。 “你真的准、准备在这里长住?” 孙少带着颤音将苏软的神智很快拉回现实。 苏软回头,就看到了那个还哆哆嗦嗦地缩在房间椅子上的孙少,因为昨天的一系列变故,这个人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因为看到自己转头去注视他,他蓦地移开目光。 苏软其实实在是不觉得自己和他是有什么好说的,但思及到底也是准备在这里呆上一小段时间,半晌之后,苏软看着这个如果有外人过来,这必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演技......苏软到底还是抿了抿唇,然后开了口,“是。” 惜字如金。 孙少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拒绝是不可能的,可想让他举双手赞成? 他又不傻。孙少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中。 但也就在这时,苏软的下一句话就出了口,“找帮手是不可能的,别白费心思。我们隐匿起来,连你爹都无法发现。” 苏软今日说的话决计算不上多,至今不超俩只手,但却是句句轻而易举能断人退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少一眼,然后从从剑鞘中拔出银蓝剑,用指尖将它从头到尾都拭过。面上因为剑芒而折射出一道道的寒光,给苏软原本就清冷的气质更添一分凉意。 苏软没看孙少,是简单的拭剑,也是无声的威胁。 孙少顿时苦了脸,他当然还记得昨日那个突然就出现的女人。在自家老爹的眼皮子底下都能藏得严实,不被发现。 她用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孙少平日里相处过的人也有很多,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自己离死亡是那么的近。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孙少打了个哆嗦,他很快把屁股往凳子后边挪挪,让它把自己的重量全部支撑起来,然后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自己满胳膊的鸡皮疙瘩,没敢去看苏软的样子,“侠女,你、你想要什么?” 苏软就看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压根就没准备开口。 “如果是那个玉佩,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无法从我这里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即便当时的记忆模糊,孙少还是隐约有点印象的,他记得她们问了玉佩,也就是那个历代的城主象征。 孙少是气弱地开口的。 “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苏软说着,就将手中已然擦拭干净的银蓝剑放到她坐着的凳子旁边的木桌上,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啪”发出,苏软的目光放在银蓝剑上并不挪开,“我是你带进来的。” 没有什么波澜的话语,没什么表情的面色,没有负面情绪的表露,更没有什么正面情绪的脸,就像是她只是在说着一句极为普通的话,甚至根本没有让这个人有什么情绪波动。如果不是因为现下这样的情景,一般人甚至光听这话绝不会想到这其实是一句威胁。 而伴随着苏软说完这话,她能隐隐感受到有人在朝这边而来。 苏软挑了挑眉,自从进阶之后,她对这些的敏锐度似乎也上升不少。 旋即起身,苏软将桌上的剑反手插|入剑鞘,苏软看了一眼孙少,“有人来了。” 像是这样突然有人的情况,她们昨晚上已经有过一回。不过,不同的是当时听霜是在身边的,而那会儿她们只要把昏了的孙少直接丢到床上,然后自己躺进被窝里装睡就了事。 苏软皱了皱眉,突然思索起来在这里等听霜是否会是个正确的决定。 可现实却容不得她再想更多,敲门声却很快传入苏软的耳。 “孙少爷?” 是一个男声,并不是昨日城主的声音,苏软皱了皱眉,她能听出那声音里边的隐忍与焦急。 “李飞?” 出乎苏软的意料,原先畏畏缩缩的孙少脸上却突然的满脸震惊,原先缩在椅背上以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身子都蓦地直起。因为情绪的起伏太大,他突然的响亮的出声让甚至让苏软都侧目一瞬,将自己的目光放在这个因为外边的声音,一瞬间与先前有太大出入的纨绔身上。 如果说先前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害怕,那现在,这个纨绔就是担心。 他的脸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换上的,全都是满满的担心。 苏软想,他似乎是在担心外头的那个人。 当一个人自身难保的时候,情绪却突然被其他人所牵动...... 苏软意味深长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扇还没有打开的门,然后,她将自己的目光转得稍稍柔和一点。 而仿佛就是为了验证苏软的猜想,里外都陷入短暂的沉默,苏软能看到里边这位脸上满满的挣扎,然后下一瞬,伴随着长长的“吱呀”声,门就此被推开。 苏软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走进来的那人。 一身的月白衣裳,衬得人挺修长,长得也算清秀,只是眉头一直拧着,表情着实有些难看。自进来后,目光就一直落在一边的孙少身上,与孙少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都是担忧。 苏软能看到他与孙少就这样进行对视,就像旁边的自己是完全不存在的。 不由若有所思,苏软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不着痕迹地过了一圈,很快下了定论,大概是恋人的关系。 倒是少见的。 苏软就多看了两眼孙少。 喜欢掳掠美人,其实却是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对着他人都是如此? 苏软就将放在桌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放到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上边,假做端正坐着,低头垂眸的模样。 “昨晚,你爹说……”名叫李飞的男子欲言又止,他的脸上,满满都是担忧,以及隐忍的难过。他说着,就转过头,看向苏软。 孙少始终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就随着他的视线放在了苏软身上。但不同于李飞的明显的敌对,孙少却像是被烫到一样,他原先深情的目光在触及一直在一旁静默的苏软身上,却像是被烫到。 孙少蓦地转来脑袋,他攥紧了拳头,许久的沉默,他看着铺着光滑的大理石的地面,用着很难很难的语速开了口,“是的……你走吧。” 很难说,一句话,到底可以有多重,可苏软却是明明白白的听到了孙少声音里满满的难过。 那大概是因为担心而无法其他选择,只能难过。 苏软就抿了抿唇,也不知怎的,她就突然想到了听霜。 这样看来,其实听霜的演技还是不错。 至少当她想要去扮演的时候,她不会做出这样明显的纰漏:像是这位纨绔这样明明知道该往北,却表演得让人忍不住往南。 目光都变得稍稍柔和了一点,苏软笑了笑。 以她这样低着头的角度,她知道别人是无法看清她的脸的。 而即便苏软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却并不意味着那边俩位的对话会有什么中断。 “因为她?” “是的,你走吧,李飞。”再不走,他怕来不及…… 孙少的声音越发焦急。 他是难过他的难过,可…… “是不是她逼迫你的?”李飞直指苏软。 他的目光在苏软和孙少这俩人身上徘徊。 苏软:“……” 这个李飞,真是…… 第39章 有隐情 李飞的目光就与苏软有了相接。 苏软看着这个写满了一脸“我不相信不是她逼你”的男人,他固执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大步去了孙少那边,一把把孙少揽在怀里。 这让苏软想起了那些被侵占领土的动物,它们炸毛的时候,也会努力宣誓主权。 苏软突然就笑了一下。 一来是因为这俩人的稚气,二来则是在刚刚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或许自己可以不必扮演什么被孙少掳进来的女子。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听霜的剑还在自己身上,她会回来的。 而这样一想明白,苏软的面色也就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但孙少看着苏软的改变,却只觉一个激灵,方才那些原本还想多看看李飞的心思顿时散了干净,他焦急地一把挣脱李飞的怀抱,然后吼道,“不是!你别闹!你走!” “你……” 孙少的剧烈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原本的争锋相对在一瞬间就这样突兀地愣是哽在嗓子眼,李飞难以置信看他,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地转头看向苏软。 皱紧了眉头,从头到脚,想要好好看清楚,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不对。 心下的不安不断扩大,孙少张唇,还想说什么,却对上苏软状似无意的一瞥,所有的话都只能憋回心里。 孙少自以为动作不大的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苏软的目光轻飘飘在这两人身上拂过,她觉得这儿还挺吵,就此起身,苏软转身欲走。 李飞却像是突然笃定了什么,先是一脸的惊喜,而后迅速转为满脸的苦涩,他的目光放回在了孙少身上,“是你爹找来的,对不对?” “是。”孙少的目光跟着苏软而动,他无意识地应道。他觉得她每走一步,都让他已经提起来的心再往上一点。他什么都没法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李飞快走,让这个女人快走! 孙少甚至觉得自己再多说些什么,说不准那颗不安分的心就得从自己的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哪怕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二人身上,却不妨碍苏软听到他们的话,挑了挑眉,苏软的步子已经到了门槛那儿,就要离开这个屋子,身后那个名叫李飞的人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等等!” 身后声音突然响起。 苏软没有脚步停下的打算,她继续往前,环顾四周。 最保险的方法,是用银蓝剑御剑而飞,青剑破结界。 苏软盘算起来直接御剑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噗通” 伴随着身后有什么东西砸在石质地面上的声音传入耳,苏软很快听到李安的声音再次发出,“只要你生个孩子,挂他名下,你想要什么,我们临城都会尽全力让你得到!” 坚定固执的声音再次发出。 苏软原本伸到腰间准备去掏银蓝剑的手就顿了顿,她微侧过头,看向屋子里那个正跪地,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的男子。 忽略旁边已然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像是傻了的孙少,苏软觉得自己竟然突然就有些心动。 当然不是因为他所说的生个孩子,她只是想到了城主的腰佩。 苏软的目光还放在这个少年身上,哪怕是这样普通的衣裳,都难掩那一分贵气,苏软抿了抿唇,开了口,“你们临城?” “是,我是临城的少城主。”李飞迎着苏软审视的目光,也不躲开,他直截了当道。 “你发什么疯!”孙少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觉疼,他一把拎住李飞的胳膊,企图将他拉起来。 苏软看着这个哪怕被孙少努力往上拽,仍旧像是生根一样跪着,一动不动看自己的临城少城主,目光里闪过一丝赞赏,“他不差女人。” 哪怕是苏软这样才来没两日的外乡人都知道,孙少拐回去的姑娘,可是不少。 “可你却是第一个与他一起过夜。”无视旁边的恋人,李飞专注地答。 苏软却因为诧异而暂时歇了继续动作的心思,她转过身子,而不再是像方才那样微侧过头,透过余光看地上这个男人。 倒是有趣的。 不过一直劝诫恋人无果的孙少却是一脸豁出去的样子,他的下一句话接踵而来。 “她是绑匪!”孙少使劲摇李飞的肩膀。 苏软投过去淡淡一瞥,估摸着这人是长时间绷紧的神经给断了,导致脑子回不过弯儿来,竟直接不管不顾出了口。 李飞:“???” 很简单的四个字,都不难写,可凑在一起,在这一刻,突然从孙少口中吼出来,李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 于是孙少就成功收获了四只一起整齐看向他的眼睛。 愣生生倒退两步,孙少无法直视这两人的目光,他的眼神顿时闪躲到其他地方。 正巧看到桌子上的满了茶的茶杯,孙少想也不想,咬咬牙,过去一把握住,一口闷了,权当是酒,拿来壮他那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已然弱不禁风的胆。 还真是以茶代酒…… 苏软就看完孙少身体轻颤着做好这一切,眼里带了些笑意,她看向旁边显得有些无措的还跪着的李飞。 然后,对视。 李飞有些僵硬地就转头看向孙少,“她不是你爹找的人?” “不、不是。” “不是你自己找来的人?” “……不是!” 李飞旋即看向苏软,他张了张口,突然觉得有些词穷,直至半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他大步后退到孙少旁边,迅速打量起来这个竟然在城主府里挟持了少城主的人。 一身白色的衣裳,不染纤尘,她的头发被梳理得很是整齐。清冷的气质,配上清秀的脸,的确挺是好看。此刻,这个人正从容地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哪怕被揭穿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只是仍旧笔直的站着,面无表情,不亢不卑。 李飞觉得,这个人眉宇间有一种难以忽略的傲气,还有一种自信。 哪怕是没有表情也并不让人觉得目中无人,反是给人以一种神奇的、本该如此的感觉。 忽略孙少方才的话,的确,这个女人很符合孙城主的审美。又或者该说,她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而现在,这个女人,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转身,她掐着剑诀,已经踩上那把银色的佩剑。 “等等!”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李飞上前一步,想要去拦下,却给身边攥着自己胳膊的孙少拉着无法上前。 苏软的右手还放在储物袋前边一点,她已经准备掏出青剑,直接离开,却不想,后边的那个李飞却开了口。 苏软回过头,她看向李飞。 因为高度的紧张,李飞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他深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道,“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帮我们达成!我可以帮你。” 倒是可以的。 苏软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一瞬,然后移向旁边那位因为自己的回头一瞬间再度僵硬起来的孙少,“我要邺城城主的信物。” 像是在说着什么再普通不过。 李飞皱紧了眉头,半晌,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主意,给出答复,“好。”如果他所记不错,邺城的城主信物,也就是四五百年前才出现的,说它是什么所谓的传统,其实也不对。 李飞想,他是从未听孙少或者孙城主说过那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功能。算起来,应当也不是那么打紧的东西。 胳膊却再次被抓紧了,孙少在旁边狠狠瞪他。 “我如何信你?” 苏软平静道,她打量一下这个少城主。哪怕是他旁边的孙少一直反对,他也只是坚持,他在对孙少施以安抚后,呼吸略有些急促地与她对上目光。 “我可以给你写一张字据。”他这么道。 临城的少城主帮着他人盗窃邺城城主信物,单单是一张字据,已然可以在这两所城引起太大的风波。 “成交。” 第40章 被识破(倒v) 苏软很快就得到了李飞当着她的面写的字据。 但不同于李飞最初所想的,苏软给出的“酬劳”并非是生个孩子,然后挂名到孙少身上,而是协调好孙城主与他们的关系,让对方允许他们在一起。 像是李飞和孙少这样,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去领养个孩子反是最简单省事的,可他们却没有这般做,苏软想,他们需要的这个孩子是因为长辈的压力。 除根才能真正了结麻烦,不必下次再去劳神。 而事实也正如苏软所想,李飞在当时愣了愣之后,果然是没有反对的。 他甚至是带着些希望地看着苏软。 有了不错的开头,下边都一切好说。 在李飞用已经不下一只手的次数再次对孙少解释起来苏软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杀他,她的身上没有杀气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孙城主那儿终于来了人。 苏软甚至都没有回头瞅一眼那边还在纠葛着的两人,她蹙眉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就跟着人去了孙城主那边。 一个很简单的小院子,旁边是光秃秃的地,只有一潭绿油油的水还算有些生机。孙城主就坐在这院子正中间那个普通的小亭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能勉强算得上风雅些的,也就是亭子正中间的地儿,摆着的那一套相同样式的桌椅。 白色的玉石圆椅被打磨得很是圆滑,边边角角还自上而下雕了些绿叶,由密到疏,再染上绿色,草草瞥过,还真容易当时石凳上边铺了层大片大片的葡萄叶子,很是俏皮。在这样炎热的季节,倒是平添几分清凉。 当然没有忘记那日晚上进来是一副崴了脚的样子,苏软是一瘸一拐顺着阶梯上去的。 拾级而上,就能看到孙城主在那边正岔开了腿豪迈坐着,他的手都握拳放在膝盖上,看苏软走过来,他干咳两声,努力将自己的面目放得柔和些,像是怕吓着她。不过,在苏软抬头后,短暂的目光相交,苏软也能看到他的眉心有轻微的蹙起,即便是他努力控制,苏软仍旧能看到这个人眼里的一丝追忆。 “城主?”苏软提了裙摆,走到他的面前,不亢不卑。 她当然还记得那日在城主府外边的时候,这位怕是见到过自己的脸的,所以她也表现得并不和那日相差很大,即便这样怕是会不可避免的造成一些和她潜入时候所表现的不同。 “苏姑娘。”很快从有轻微的思索状态中切换回来,城主做了个请的手势。 桌上摆了壶灵草还有几盘灵果,城主打量一下苏软,然后点了点头,“苏姑娘,可是让我觉得有些面善啊。” 即便比起和孙少说话要算得上温文尔雅太多,但事实上声音却是定了的,城主是那种低沉的音色,因为他刻意压低了自己往常的语调缘故,即便本是无意,给人听着,却是仍旧有些像是威胁。 苏软不动声色地倒了杯灵茶出来,推到城主面前,微微勾了下唇角,“孙少也是这么说。” 声音清澈,动作表情不可谓不落落大方。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苏软浅浅地抿了一口,灵气扑鼻,入口甘甜,“很是不错的茶。” 倒也不是刻意去引开话题什么的,苏软只是在等他先说明他叫自己过来的意思。 微垂着头,在他所看不到的角落,苏软可以看到城主的脚动了一下。 这大概不是个怎么风雅有耐心的人,就算不说她那两次与他会面时候他的表现,就单单看他的坐姿这些细节就可以看出。 这几乎盖掉整个茶杯的攥紧的手,叫人出来会面却挑个这样光秃秃的院子。 细微之处见真章。古人的话,总是有其道理的。 短暂的沉默,就在苏软已经再次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城主才终于开了口。 “我见过你,在城里。”他是用着肯定的语气,盯着苏软说的。 心下暗自点头,苏软笑了笑,不予置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在等着他接下来没有说出口的话。 沉默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回应与鼓励,城主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因为他按在水杯上的手动了动,以至于手上都被手底的茶水荡出来些,湿了衣袖,却没有感觉。 “你不是他抢进来的。” 原先还勉强能算和善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不少,城主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危险。 苏软还是没有说话,她甚至于没有停下去拿青乳白茶壶的手,苏软看向城主,也不躲闪他的目光,只轻笑一下,“不再喝些吗?” 就这样对视。 一个锋芒毕露,右手甚至都已经按在自己后腰佩剑的位置,一个镇定自若,像是毫不把面前的危机放在心上。 无声的较量。 半晌,还是城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挥挥袖子,将几乎都要从握着变成盖着水杯的手伸开,同另一只正放回桌上的手一起放到一边。 苏软在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伸手过去将他将那杯已然废了的灵草泼到一旁荒芜的泥土上,重新满上一杯,就听城主用着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发出。 “你为了什么而来?”他当然不可能认为他是因为自己儿子在街上调戏了她,就一路跟回来。 别的暂且不提,就单说她今天竟然敢这样与自己对抗,这不亢不卑的态度,他就几乎可以确定这人绝不可能因为那点儿事就记在心上,怀恨在心。 更何况,就他所知的,他家那个不争气的,就现在可都还在后院儿活蹦乱跳着,健健康康。 “你。”苏软也不准备再吊着他,她直白道。 “我?”还当是自己听错,又或是她还未说完,城主有些不确定,甚至于都就着她的话反问。 苏软不答,只是看他。 “……”城主的面色就有些沉重起来。 而直至半晌,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女人依旧镇定的双眼,确定了里边的确没有哪怕丝毫的名叫喜欢,又或是欣赏、痴迷之类的表情之后,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失落,城主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什么?” “我要找一个人。”苏软看他。 短暂的迟疑,他继续问,“谁?” “叶昭。”她的目光落在这位城主的脸上,并不错过他的每一丝表情。 于是苏软就看到疑惑,诧异,以及深思。 疑惑叶昭是谁,诧异竟然没有听过,以及深思叶昭与这个女人的关系。 苏软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理解。 而事实上,孙城主的内心的确与苏软所想如出一辙。 他眉峰之间的距离在短时间内变得缩短更多一些,在对自己面前这位苏姑娘投以审视的目光之后,孙城主很快将那些情绪压下,他将自己握成拳的手往前伸了一点,并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放下,“我可以给你找那个叶昭。” “你把那崽子掰直了,我就给你找。” 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却掷地有声。 第41章 权宜之计(倒v) 孙城主觉得自己有点儿小委屈。 即便大多数人并不能理解他一个肱二头肌发达的壮汉有什么好委屈的,并对此避之不及,但孙城主还是觉得自己怪委屈。 娶个媳妇吧,跑了。 养个儿子吧,弯了。 找人掰直吧,拒了。 得!孙城主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不是一个悲催了得啊! 就更别说那个他原先准备让她掰直自家兔崽子的那什么赵……哦,对、苏姑娘!更别说那什么苏姑娘了,不但拒绝了自己的条件,还就此在自家住下了! 又住去了他崽子那堆狗屁不通养起来的那一堆女人堆里! 即便是她说要帮他和他崽子协调关系,可孙城主还是忍不住心塞啊。 可这还能怎么办?自从他家那崽子同隔壁那李家崽子一道,他娘的看到自己就躲,他还能咋整? 成呗,再多张嘴,把那什么苏姑娘先供着拉倒了。 死马当活马医! “城主,隔壁的李少城主走了。” 小厮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发出,瞅着自家主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愁眉苦脸样子,他努力把自己的腰更弯一点,试图以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苏姑娘呢?”把手中捏着的石头给翻了个面儿,可还是觉得心里那些个杂乱的念头毛糙烦神,孙城主皱紧了眉头,又给把自己的手放正了回去。 “少城主去找了。”小厮说到这里,就稍稍放松了些。 以他对自家城主的了解,对于少城主又去找那些个莺莺燕燕,咳……还是挺乐见的。 点了点头,孙城主叹了口气,也不看他,直接挥手示意退下。 终究看起来这苏姑娘对他还是有点不同的,这事……大概还真急不来,先看看呗。 哪怕是心里其实更想要赶紧出来效果,孙城主也只能将那些心思强行压下,他灌了杯茶水下腹,眯眼看向那个苏姑娘呆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隔了一堵堵的墙,在不远的地方,苏软正对着她前边约莫十步之远的那株桃树舞剑。 白色的剑气一道道快而稳地朝着桃树而去。每一剑挥出,便斩落一片绿叶。 再逐渐加快自己的速度,直到肉眼难以捕捉。 苏软闭着眼睛,一边凝神细细感受剑气的流动,一边努力控制剑气,她的心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只有好好控制好它。 有一片片的绿叶被这无形的“风”带着飞扬起来,再扑簌簌地、一晃一晃地落下。 连带空气中都是绿叶的味道,有些的涩,有点儿刺鼻。 只有一次次锐物滑破虚空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院子里不断重复,她已经持续这样的动作一个早上。 当然,更准确的说法:不算前些日子,她今天已经持续这样的动作一早上。 甚至于被她用来练手的那棵树都因为这高强度的练习几乎要秃了,就剩最后几片孤零零的绿叶可怜兮兮地挂在原本该是一片绿意的枝头,一晃一晃。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是一个并不特别陌生的气息。 苏软眉心微皱,握紧了手中的银蓝剑,脚下的步法对应起手中的剑招,以破空之势飞快向着那桃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挥出剑招。 一剑接着一剑,并不中断。 伴随着异常轻微的类似于“嘶”的声音响起,那白色的剑气直接撞上叶茎与树木的交接之处,再“嗖”地往上而去,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飞快的速度很快消散在空气里边。 就像是长了眼睛,它们完美地绕过那些个交错了的树枝。 空气中原本激烈的具有侵略性的剑气就这样一瞬间安静下来,恰微风拂面,原先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的剑气就这样突兀的、没有预兆的突然削弱,崩溃,然后就此消失在空气中,不复可寻。只有一片片像是刚反应过来、默默无语的绿叶这才慢悠悠地摇摇晃晃投向地面的怀抱。 除了满地的叶片,空气中的叶汁味道,还有那孤零零的枝头上的偶尔一两道剑痕,一切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苏软就这样睁了眼。 负手将手中的剑回了剑鞘,苏软上前伸手去摸了摸桃树。 已经比先前要好上很多,没有斩断树枝,上边的剑痕也少了不少。 苏软抿了抿唇,她看向自己的右手。 因为长时间的用力握与挥使得她的手有轻微的焦灼感,并不很舒适。 试着握拳再松开数次,施展一下筋骨,还没结束,身后刚进来的那位的声音却先来了。 “女侠你什么时候帮我……这地儿有人打架过了?” 经过了李飞的多日劝说,孙少对苏软的心理障碍已经好了不少,整个人也自然多了。本着隔了这么久也没见他老子有对自己表现出什么不一样,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孙少今日是过来探听口风的,可没曾想,才进来屋子里,却见着这样一番景象。 整个院子里的桃树基本都秃了叶子,忽略地上的绿色,他差点儿还真以为已经到了深秋。 苏软左手将剑鞘轻抛,然后迅速将手往下挪了一点,握在剑整体的中段,使得这个姿势更加的顺手,她的目光在这片桃园转了一圈。 不得不承认,是挺寒碜。 不过…… “你爹的事,得循序渐进,急不来。”苏软没有回头,直接了当道。 即便孙少现在经过李飞的疏导对于自己的状态已然正常不少,可要说他对于自己没有一点儿不同,那是不可能的。苏软觉得自己是可以认为孙少其实还是并不怎么乐意见到自己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想自己可以猜测他的来意:是因为他爹。 他觉得自己一直未做出什么动作,是来催的。 急躁冒进的性子倒是所差无几,不愧是亲父子。 孙少给她的话给弄得愣了愣,他不假思索就这么开口,“你怎么知道?”问完了,又顿觉眼前一亮,觉着既然她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说不准她也能揣摩好自己老子的心思。 这样一来,莫非是胸有成竹,所以一直没有动作?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孙少就差眼睛黏在苏软身上。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和李飞已经成功了一半。 苏软也不说话,她转过身子,神色淡淡地看他。 孙少只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眼疾手快,他一把抓住,突然就看懂了苏软的意思。 她的脸上写了几个字:你都写在脸上。 难得的老脸一热,孙少干咳两声。 也不准备怎么为难他,苏软解释道,“城主并没有非常反对,不然也不至于一直没有反对李飞来你们家。” 所以实际上这差事是比苏软最初想的要简单得多的。 “反对什么?”孙少挠挠自己的脑后勺,并不理解,直至半晌,他看着苏软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才突然像是想明白什么,猛地把身子往后一缩,“我和李飞?这怎么可能?我老子他那哪是不反对,他那是压根就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忘了他老子那次半夜三更诓他吃药…… 他那明明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不举好吧! 他只是被压,怎么就成不举了呢?孙少觉得自己是真没法理解自家老子的想法。 苏软挑眉,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言辞激烈、表情生动的少城主。若不是与孙城主的约定,并亲眼见过,大概她甚至都得好好思索一下他的说法是否属实。 “所以你的计划到底怎么样?”左右还是觉得烦躁不安,孙少不自觉地上前两步,他盯着苏软逼问。 苏软就皱了皱眉,与他对视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然后伸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张卷着的纸质地图,“我断断续续的出门,这是我绘的图,”苏软说着,就顿了一下,她看着孙少一脸惊喜地打开又愣了愣,这才道,“想必你挺熟悉,的确是邺城。到时候,你从这条路走。”她伸手,指出一条有颜色要更重一些的线条在路中间标着的大路。 “最危险的,往往最安全,所以走大道。” “走?”难得的很快抓住重点,孙少还保持着双手展开地图的姿势,他一脸迷茫抬头。 “是,离开,去临城。”直视他的目光,苏软一脸平静的这样阐述,就像已然在脑海里将这件事计划过太多次数。 “不不不、这不好!”接连后退两步,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孙少手里拿着的地图都下意识松手。 伸手接下那张正轻飘飘往下坠的纸,苏软直起腰来看他,“城主对你感情不浅,假以时日,待他接受了,自然会接你回来。” “并非远走高飞,不过权宜之策。” 她太过郑重严肃的声音像是带了蛊惑,孙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因为紧张加速,他还想再努力做一点挣扎,悬在两侧的手握拳,孙少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慢了些,“但……” “没有但,这是最简单的方法。”苏软看他,分明面无表情,眼里却是势在必行。 “……”不可避免,孙少竟然再说不出来什么。 他扭开脑袋,看向一边,脑袋杂乱得什么都想不透,可他竟然偏生还能听到一个声音在里边轻声细语地诱惑。难以忽视,无法拒绝。 孙成,同意吧,同意吧。 试一次,就一次。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呼吸急促,孙少右手蓦地盖上握拳的左手,他猛地抬头,看向苏软,“什么时候?” 第42章 私奔去(倒v) 苏软对着李飞说出自己的计划的时候,李飞没有同意。 他说什么都不肯接受自己躲在临城(哪怕是为了接应),光看着自己恋人一边躲避着邺城的追兵,一边还可能出现什么意外(即便可能性非常的低)。 哪怕是孙少多次劝解都没有用。 左右无法,于是苏软改了原本的计划,将原先的让孙少独自驾驭小巧的飞行法宝去临城,李飞在临城接应的计划改成了他二人同去同归。躲去深山老林,等两家的长辈气消了再出来。而自己,也因为李飞的抗议被迫选择了加入他们二人的逃跑队列,并对他们进行保护。 孙少挑了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逃跑。 毕竟他的前科非常之丰富。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困难,他就再次从他家的一众高高的白墙上轻车熟路地找出结界的空隙,扒拉了出去,不过,不同于以往,这一回,他多带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 苏软是跟着他一同从墙上过去的。对于这位的简直可以称之为熟练的爬墙动作,苏软选择无视。 天知道,作为一个少城主,能够甚至一边全然不看他脚下的墙,把注意点告诉自己,一边利索地、没有丝毫停顿地做完这一切,其实是有多匪夷所思。 邺城有禁令,是不许修士乘着法器在城里到处飞的,那太难看。作为邺城的少城主,孙少自然也不例外。 在外边很快和李飞接头碰面之后,三人选择了坐马车,努力往邺城外去。 一切都按照着人们的设想一一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没有纰漏。 简单的乔装打扮,他们没什么困难就乘着马车出了邺城。 顺着先前的计划,他们准备去一个靠近虚海的小城,就这样先安稳的度过些日子。孙少和李飞准备了足够的灵石,足够他们至少十几年的衣食无忧。 只是,想象和现实终究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第二日,还没等他们离得邺城太过远,邺城城主就发现了自家少城主的失踪,还是携了个女人失踪! 紧接而来的是临城的少城主失踪的消息。 一波接着一波,两城的人们在觉得震撼的时候,很快也就注意到了分别来自两座城的出奇一致的高价悬赏:只要找到失踪的孙(李)少城主,将得到邺(临)城职位,同时拥有十万灵石。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还能获得城主好感,怎么看都是一份美差。 而在众人或是感慨或是激动之余,铺天盖地的搜寻立马下来,有的来自城主,有的来自民间想要获得悬赏之人。 甚至于波及到了苏软这几个实际上已经离着邺城不远的人们。 秉着财不外露与低调的原则,他们没有选择驾驭着飞行法器,他们是通过马车往那边原先定下的那个小城去的。 苏软瞥一眼天空,有人御剑飞过,还没完全离开他们的视线。 空气因为剑的往前往两边翻了翻,就像是水花一样溅向两边,再晃悠两下,很快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那柄剑还在远方不断变小,告诫着人们有人曾在这里经过过。他们飞行的高度压得很低,几乎就在苏软他们头顶上不远。以至于苏软甚至都能辨别出那上边人的衣裳。 以淡蓝为主色调的衣裳,上绘出白色的浪花朵朵。 统一,显眼,挺有辨识度。 那是邺城的人。 “走远了吗?” 身后的马车里传来孙少的声音,他有些不安,却不敢挑开帘子看。 “恩。”苏软应了一声,她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将歪了方向的马引向另一边。 “别怕。” 李飞的略微沙哑的声音很快紧跟着苏软的回答发出。 苏软看着前方坑坑洼洼的道路,马车一颠一颠,伴随着马蹄踩在坚硬的泥土上的“哒哒”声,还有些远方的人来往的声音,以及车里的衣料摩挲所发出的非常细碎的“沙沙”声。 很难解释现在苏软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她微垂了眸,归功于良好的听觉,她甚至能听到她身后有*相接的声音。 大概是里边那两位不安分的在接吻…… 如果非要给现在苏软现在的心情下一个定义,那大概只能是无奈和尴尬之间的一种微妙感觉,简单的说,就是比较的复杂。 如果不是她还得注意着前后左右的其他行人,还得兼顾其他,苏软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给自己身边下个结界,直接屏蔽掉这些个杂音。 干咳两声,到底还是周边气氛有点儿不大对劲,苏软抿了抿唇,听着里边那两人大抵是结束了,发出急促的呼吸,便开口道,“不继续了?” 用着很是普通的、平常使用最多的声音和没有起伏的语气,苏软连头都没有侧,视线也没有朝其他地方稍稍动哪怕一下。 连原本还能听到的急促呼吸声都一瞬间停了,只有马儿哒哒哒的前进声,对于自己背后那个小小的空间,时间就像是一瞬间被按了暂停。 苏软挑眉,没有说什么,然后勾起唇角。 很快,她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呼”的声音,是有人因为憋不住气了,用嘴呼吸。紧跟而来的,是另一位比之原先还要更急促的呼吸声。 苏软想:即使没有掀开帘子,不用神识去查探,他都能猜想到里边那两位的模样。 或是相互对视红了脸,或是一起看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然后相对无言。 苏软忍不住低低地、很不明显地笑了一下,只是单纯的因为好笑。 说起来,似乎其实也并不是很久没有看到听霜了。 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呢? 她伸出手,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那把青剑。 没有剑鞘,她的指尖抚上剑。 轻轻地、轻轻地用指腹小心翼翼触及,像是对待着什么世上最最稀有美好的珍宝。 她细细感受那些细微的纹路,剑柄上雕着几道非常浅的卷草纹,但不同于苏软平日所见的小巧精致,这上边雕得要大方许多。寥寥数笔,却恢弘大气。 哪怕整把剑通体再无更多的花纹,哪怕忽略这锋利,也不得不承认,它是一把很有美感的剑。 铸造它的人,应该很是用心吧。不然,怎么可能能有这样完美得哪怕无法找出一丝的瑕疵;哪怕是最最喜欢挑刺的人,也无法找出分毫的不足的剑呢? 指尖温热,冰凉的金属质感。它笔直,尖锐,锋利。像是没有生命,它一动不动。 美丽而危险。 缓慢的动作,从剑柄直到剑尖,眼里是连带她自己都并未察觉的温柔。 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想想,她只是顺应着本心。 而这样一柄剑,会笑,会哭,会开心,会生气。 “听霜。” 苏软轻轻喃喃,就好像她能听到。 我等你回来。 愿你回来之时,我已结束信物之事。 少你烦忧。 第43章 突变与契成 孙少不是没有想过,这趟出门可能是会出什么意外的。 比如什么身上灵石给人顺光了,再比如被自家老爹拎着后颈提回家了,又或是被路上哪个觊觎自己美色的人给五花大绑强抢民男。 可…… 孙少唯一没有想过的,怎么也愣是没能想到过,原来世上还能有这种意外…… 所以,谁能告诉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们只是恰好坐下喝个茶水,稍作休息,怎么就这么一坐一个准,遇上了黑店?好了,暂且不说黑店吧,他们把自己这一行人身上的储物袋顺走也就罢了,怎么就还真看上了他们这一行人的美色?顺带还把他们给一股脑儿捎上了匪窝? 好好好,就算不说这些,但说好的同甘共苦,怎么就还搞特殊待遇?明明是三个人一起上山,怎么就把那个苏姑娘给接走做什么压寨夫人,自己和李飞就…… 蹲在一堆干草上的孙少简直心塞得说不出话来。 “孙成。” 隔壁牢房传来熟悉的声音。 孙少回过头,凭借着通过土墙上高高的窗户透过来的光,孙少能看到自己隔壁的牢房,用木桩隔着,李飞蹲在那边离自己最近的地儿,他看着自己,一脸担忧。 其实在这样光线并不好的时候,在孙少的角度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李飞的眼睛,他的眼里折射着窗户上的光,乍一看过去,就像会发亮。 还挺恐怖。 不过,当这双眼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出奇的,孙少觉得自己心里本来的那些个烦躁和哭笑不得就慢慢沉淀下来。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却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很神奇,不是吗? “孙成,你后不后悔和我出来?”是低沉的语气。哪怕并不能看清孙少的表情,可李飞还是定定地看向他的方向。 孙少就愣了愣,半晌之后,他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腿,挪动了自己的步子,干草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细碎声音。孙少走到李飞的面前,蹲下,“老实说,我后悔。” 不可避免,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李飞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白了些,原先微微上扬着的唇线一瞬间绷紧,李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作出什么太过勉强的样子,即便他知道光太过暗,孙少未必能够看清。 “如果没有出来,李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大概可以久得很多很多。”孙少的手覆上李飞的,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感受到恋人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它喷在自己的脸上,却不同以往,它是压抑着的,被刻意的放轻。 孙少从来不会说什么动情的话儿,可这一句,却让李飞一瞬间已然像是冻结的、就要无法跳动的心都片刻回暖不少。李飞像是终于有了些什么知觉,他盯着自己面前的孙少,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冰冷的手上,在这样的举步艰难、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暗无天日的沼泽里,他给自己带来温暖,还有一丝甜。 李飞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他一把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覆上他的,右手穿过木栏,他无比娴熟地摸到他的后颈,揽着他,李飞迫不及待想要狠狠吻上他的唇。 一如曾经的多次。 他要撬开他的牙关,在里边掠夺。 门却在一瞬间打开。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两人原本已经近在咫尺的唇却蓦地停下。 两两僵硬。 然后,他们看向那边的方向。 突然的光让孙少的眼睛不适,以至于一瞬间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还没等他伸手擦去,那边那位背着光的人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尖锐的嗓音发出刺耳的话语,“哎呦!没想到还是一对苦命鸳鸯!” 孙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地抖了一下,他咬唇,没有说话。 “就说看着你俩咋奇奇怪怪的,还真没看出来啊,兄弟这癖好?说说?这小白脸味道怎么样?”盗匪手拎一把大刀,他下着阶梯,肚子上的肥肉就一晃一晃。丝毫不掩饰对于孙少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的声音就像是木棍打在树上的闷声,粗而沉,很是难听。 心下警铃大作,李飞的手一瞬间抓紧孙少的手,他狠狠瞪一眼面露贪婪的盗匪,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就大声道,“要上,你就上我!” 盗匪咧着嘴上下打量李飞,伸手摸摸下巴,一脸痞气,然后往后仰仰身子,冲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同行的下手笑道,“还是个硬骨头,”他说着,伸出肥胖的手,拍拍身后人的肩膀,挤眉弄眼,“看着味道可是不错,等会儿赏你。” 有刺耳的尖锐笑声在这个不大的牢房里突兀地响起。 震得人耳膜生疼,明明此刻该是最害怕惶恐的那个,可不知为何,孙少听着他们的话,从未有过的勇气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他恶狠狠地威胁,“我爹可是城主,你等着!你们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伸手就去抽一下身后下手的肩膀,盗匪像是听到了一个太过于好笑的笑话,刺耳的“哈哈哈”的声音压根就不间断地发出。 “哎?你听到没有,他说他老子是城主!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面色一顿青白,孙少扶着木栏站起来,他想上前拿着自己的法器去砍这个嚣张的人,可他们在黑店的时候喝了带了侵蚀真气的药。他们这一行人的真气压根就无法催动。 敢怒而不敢言,他想出去,却无奈竟就这样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而来不及孙少做什么反应,那边大抵是已经笑够了的山匪用力甩一下自己的膀子,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猛地插在地上,他一脸得意地威胁,“我告诉你们!别说你爹是城主,就是城仆也没用!你们今天是得死在这里了,管他娘你爹妈是谁?是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你!” 再多的话都憋在嗓子里,孙少剧烈地抖动一下。 污秽的房间,恶臭在这里大概已经是常态,周边都是*的味道,阳光透过门和窗户倾斜地打在这个没有哪怕一根蜡烛,没有再多光源的地方,孙少甚至好像还能闻到他面前这个山匪的唾沫星子在空气中到处飘扬着乱飞的气味。 原本该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多让人恶心的幻境啊,可在这一刻,当死亡离得他这样之近,从来娇生惯养的孙少甚至都忘了觉得反胃。 无尽的绝望。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将自己原先的眼泪给狠狠擦干净了,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要死了吗…… 有一只温热的粗糙的手重重地覆盖上自己的手,熟悉的触感,孙少的脑海里甚至开始像是转圈儿一样放起那些个“生前”的画面。 “你杀我啊!” “你们放了他!你们杀我啊!” 李飞的暴怒的吼声就在自己耳侧发出。 孙少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紧,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疼,无尽的疼,疼得他甚至要难以呼吸。 “嘿!你看这年头还有人想先死的!” “二哥,要不我们先干死他!” 不行! 孙少一把抓住李飞的手,他挣扎,“不行!先杀我!” 带着哭腔,孙少难以自持地眼泪几乎都要在眼里打转。 他不是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他娘的!他憋不住啊! “一个个来,急啥!” 山匪已经拿着钥匙打开了李飞那边的门,孙少瞪大眼,他能看到那个头头掂了掂手中的锁,一把抛给身后的人,狞笑着朝李飞而来。 一步,一步,接近。 山匪们发出兴奋的声音,他们用轻佻的声音侮辱着李飞,他们的手甚至已经碰到了李飞的身上,可李飞甚至都一动不动,他一声不吭,只微微颤抖着,用着那种恨恨的目光盯着他们。 不挣扎,不反抗。 只因为,想给自己一条活路。 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而也就是在这时。 有剑气破空声传来。 嗖! 以一种避无可避的飞快速度,猛地撞上毫无防备的山匪。 那是飞快的剑! 山匪甚至还没来得及喊些什么,鲜血就迅速弥漫了他的前襟。 “你!” 他甚至只来得及瞪大眼睛,微微侧身向那道剑气所发出的方向。 他只能看到是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 逆着光,那人一身的白衣,整个人的周边都给染上一种温柔的暖色调,就像是梦中走出来的人儿,不似人间该有。拾级而下,她一手剑鞘,一手持剑,衣袂无风自动。眉眼淡淡,她的脸上是一个极浅的笑容。 有俏皮的发丝调皮地溜到耳鬓,抚上美人的唇,清冷之上,徒添一丝妖娆。 她说:“希望,我没有来晚。” 【44】 苏软带着他们逃离了这个山匪窝。 山上不堪回首的日子与山下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恍如隔世。 而来自邺城和临城的不分昼夜的搜寻还在继续。 不同于走时的期待与激动,孙少是看着苏软御剑去叫那个就在他们不远的邺城的搜寻队的。 俩人皆是沉默,这是他们商讨得到的结果。 经历过这样的波折,脱离了那个“牢笼”,却没想到,外边却是这般。哪怕他们已经自以为早早做了足够的准备,这也是他们始料未及。 临走之前,两座城的人都是到了,孙少拿着火把,他朝着那座山放了一把火。 就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个恐惧的,可怕的,难以想象的日子都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干净,不留分毫。 而苏软,她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做着这一切,她拎着自己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心中,无喜,无悲。 一次意外,似乎这两人都长大了不少,乃至于甚至回到了邺城,还有些沉默寡言。 只有十指交缠着,他们一声不吭地表达着些什么。 苏软想,经历过那些个同生共死,他们大概会更加的难以分离。 一路径直回了邺城。 当孙城主出现在这一行人的面前的时候,苏软想自己能够很清楚地闻到空气中那种淡淡的让人鼻尖发酸的味道,那是来自她前边的孙少所散发起来的气息。 这个曾经从来都只知道享福玩乐的纨绔,他的确成长了太多,至少不再说过往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孙少看着他前边的这个满脸碎胡子的长久不见的男人,他能明显地看到他的憔悴,“爹,以前是我太不孝,是我不对。我如果不总想着偷跑,你也不至于这样。” 连带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悔意。 孙城主手上还拿着他那把常年挂在后腰的剑鞘,原本想狠狠痛揍的心思看到儿子这样惨状,分明已经举起就要往下打的动作到底还是没忍心,他重重叹一口气,不知该心疼还是该高兴。 “爹,你打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跑了!” 孙少跪在地上,他仰头定定看着孙城主,哪怕是已经因着害怕发出了轻微的颤抖都没有起身想要去躲。 并不若从前那般,他没有起身去躲,更没有试图抵抗。 “哎!”到底只是把剑鞘给又气又无奈地用力塞回后腰,孙城主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半晌,终究再说不出什么狠话,孙城主大步上前,一把将孙少从地上拽了起来。 哪怕是个硬汉,眼睛也是红了红,“你下次再跑老子削断你的腿!” 他说着,就以手为刃,把它伸到孙少的膝盖后面,恶狠狠地威胁。 “爹,不会了。”难得的乖顺,孙少明明知道按着他家老爹的性子,说不准还真有这个可能的,可他看着自己面前这张脸,这个眼里分明满满的关切却仍死要面子,硬生生地努力把自己做成凶神恶煞样子的自家老爹,孙少真的觉得出奇的温暖。 能回到家,真好。 “岳父,如果你要打,就打断我的腿吧。都是我叫他去的,都是我的错。” 在旁边站着一直没有发声的李飞冷不丁出来一句,偏偏还一脸的情真意切。 苏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样明明周边气氛是哀伤动人的时候,因为李飞这一句突然的话,她竟然有了一瞬间的想勾起唇角的冲动。 从头到尾都安静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的苏软就默默看了李飞一眼,他一脸的真诚,若非他的储物袋还落在山匪那里,苏软几乎都觉得自己可以想象:或许现在李飞已经从储物袋里掏出随身的法器就送到孙城主的手里,一脸郑重的跪好就准备给孙城主打断腿。 苏软不由挑眉,她的目光在那边的孙城主的脸上绕了一圈,果然看到那上边的一顿青白。 大概现在若不是顾虑着这人是临城的少城主,照了这位的意思,怕是早就一脚把李飞踹去担架上,让人扛回他家去了。 “城主,如果不是李少爷,怕是你现在看到的少城主也不会这么完整了。” 苏软及时的上前,她一把将就要跪下请求宽恕的李飞拉到一边,对上一脸怒容的孙城主,苏软不退一步,神色自然,话就这么出了口。 原本已经隐隐有向黑色发展的面色这才稍稍好了一点,孙城主的眉心扭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看着苏软,没有说话。 苏软飞快状似不经意地环顾四周一瞬,见着周边人其实也不过寥寥数人,大概方才李飞的那句“岳父”也不多人知道,苏软干咳两声,很快接着道,“修士有孩子,毕竟太不容易,倒不如就随缘好了,既然他们怎么也是不想分开的,何必强求呢?” 孙城主深深看一眼苏软,他很快打量一下这周边的人,他的视线在满脸小心的孙少和李飞面上停顿一下,半晌,终于还是气着对旁边那些个像是木桩一样杵着、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厮们冷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们也知道。下去。” 自家城主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怎么可能不了解?当下打了个哆嗦,小厮们很快离开这个屋子,顺带还不忘阖上门。 他们逃也似的走了,动作异常迅速,就像哪怕再晚一瞬,会听到更多不该听的,自家主子就会拿着刀砍人一样。 而直到此刻,当整个空旷的房间只剩他们四人,孙城主的话才终于僵硬地从嗓子眼里不情不愿的挤出来,“你是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 孙城主看着自己旁边这个刚刚甚至有一瞬间挪动了脚步,想要和那些个小厮一起逃离这个房间的不争气的儿子,孙城主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生气,又舍不得。 “是、是,爹。”孙少一脸坚定看他。 长久的沉默,以至于苏软甚至能看到孙城主的面色已经慢慢成暴怒变成了平和不少的宁静。 又气又难过,还有更多的无奈,苏软听到孙城主的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呼吸声,他用着不耐和烦躁的语气终于说出了口,“那就,在一起吧。” 而后,是那两位原本等待着更猛烈的打击的人们,一瞬间的震惊,甚至于难以置信。 他们飞快地看向对方,似乎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孙城主一脚踹开门,他拂袖而去,似乎不想再管这个儿子。 苏软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沉重的步伐,却实是一深一浅,踩得有些轻浮。 苏软叹了口气,想必,也是不小的打击。 而她的身边,还在上演着“久别重逢”的戏码。 恋人们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他们拥抱着,然后反复确认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大概在这一刻,他们的全世界,只有对方。 抬步,苏软离开了这个房间。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给里边那两位的情绪所感染,苏软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她想自己大概就突然有些懂了孙城主的心情。 一个人啊…… 脑海中泛起一个熟悉的音容笑貌。 苏软从储物袋中掏出那把青剑。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久不见,竟然有些想念。 或许……是受里边那对的影响有些严重吧。 苏软想着,就动了动自己的唇角,连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的若有若无的淡淡苦涩。 而就像是某种感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手中那把青剑就像是受了某种奇异的蛊惑,它轻轻地动了一点点。 更准确的说法,它左右摇晃了一瞬,非常非常轻微的角度,以至于如若不是它就在苏软的手上,此刻苏软的注意力就在它的身上,苏软大概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么一点轻微的变化。 若有所觉,苏软的目光就放到它的身上。 然后,她看到这把剑……就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它的剑尖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白了一点。 就像是……用久了,发生了褪色…… 鬼使神差的,苏软伸出了手,用手指轻轻触及那一点“褪色了”的剑尖。 手在一瞬间被那锋利的刃滑破,有鲜红飞快争先恐后地涌出,落在那偏白的顶端。 苏软蹙眉,她用大拇指擦去食指上的鲜红,换了一只手,缠上自己的白色衣袖,苏软试图去擦干净那鲜血。 可还未等苏软的左手触上那剑,可剑却出现了异常。 青色顶端那滴鲜红,就在苏软的手还未触及之时,突然在剑尖上融化,然后,以一种奇异的速度,飞快融入这柄青剑。 苏软仿佛能看到这柄剑散发出一种微妙的、神奇的绿色的微光。 而这一刻,它在自己的手心,一动不动。 第44章 嘤嘤嘤 听霜觉得自己直到现在还有点懵。 苏软摸上自己的时候,听霜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但她当时正饰演着一柄美丽的、安静的、健壮的、令人惊艳的剑,是不能动的。介于这个原因,所以当苏软再一次把自己从储物袋里歪着提出来的时候,哪怕当时听霜觉得自己面前的东西实在有些晃悠,甚至于其实她已经萌生了变回人形,学着孙少他爹的样子拿着棍子去狠狠追苏软的念头,但至少在这一刻,听霜还是尽力扮演着一柄没有感知的剑。 毕竟……要知道,如果给苏软知道其实她一直没有离开过,一直以剑的形态悄悄跟在她的身边,这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啊…… 当时,听霜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苏软的那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就像是傻子一样不断的重复在她的脑海里。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眼神,一样的表情。以至于听霜甚至都有些恍惚,她看着就在自己面前的、只要自己直起身来就可以被自己撞上鼻尖的苏软,轻轻地打了个哆嗦。 因为觉得这样的苏软挺傻的。 就像是那些个唱戏的角儿,一直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可不是有点傻嘛…… 不过也是因为这一个哆嗦,伴随着听霜刚以极为轻微的动作不自觉的完成,脑海里原先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幻觉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苏软当时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专注,认真,带着点疑惑。 于是听霜安生了,横躺在苏软的手心里,听霜一动不动装死人……哦、死剑。 不过她的思想开始有点儿不受控制地往些其他奇怪的地方跑偏去。 其实她明明记得上次苏软把她掏出来的时候,看自己的目光,不是这样的…… 当时,她看着自己,她的眼里是温柔的,带着些留恋……恩,应该是这样说的吧? 就像是那些个用料上好、精工细作、名师打造的精美的剑,散发着好闻的气息,有一点的甜。 那大概就是阿昭所说过的类似于人类的糖?香,甜,还有点儿的软? 其实那会儿的苏软还是挺好看的。 不过现在也不错…… 不过介于上次的历史,她那样展现出对自己的一种……并不和平日里一样的奇怪的目光之后,似乎总是会对自己进行图谋不轨? 人类的热通过软软的指尖像是羽毛一样轻轻从自己的身上飘过,有一点点的痒,还有一些……舒服,带着这个人特有的干净冷冽的气息,微微的暖。在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所展现出来的、那眼里根本就没有遮掩的喜欢哪怕被隐忍着,甚至都可以说是有如实质。 光是想着上次的样子,听霜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适应。 她的眼神容易让她想到不远的屋里那两只正在发出奇怪声音的人类,哦,好像是叫孙成和李飞? 不过又有些不同。 苏软的看着显然要更温和一点。 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温柔柔的,挺舒适,并不让人反感。 听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和人类呆在一起的时间过久,以至于她都沾染了些人类的情绪。 即便她能努力装一柄死剑,哪怕是连眼睫毛都一动不动,不过她的脸却有些不受控制的发红。 又来了,这见鬼的感觉! 这感觉她可是记得清楚的,上次在邺城里边,苏软就靠在自己身上,她也有这样过的。 明明她的心情还挺是平静的,也不觉得疼,但就是不可避免的有点发烫发红(这直接表现在剑尖变白了)。 听霜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啊,等到过两天她变回去人的外表,她得早点找到阿昭的下落,让她帮自己好好看看是不是她瞌睡了太多年,哪里不大好了…… 就像那些人类年纪大了,然后骨头不大好了。 可能剑也是一个道理? 而来不及听霜一本正经地红着脸想出一个所以然,苏软的手却先摸到了她的脸。 她的动作比先前要稍稍重一点点,也只是一点点,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 她摸着自己的脸,然后皱了一下她好看的眉。 听霜就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很慢,不快,其实如果她想要躲开,是可以的。 但这一瞬,听霜似乎忘了这些。 有轻微的血腥味出现在周边的空气里,甜而黏,但不同于她从前那么多次所闻到过的人类鲜血,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并不惹人讨厌。 听霜甚至于一时间都忘了做什么反应。 其实,这人还挺好的。 听霜听到自己的心上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声音这样道。 就像是受了某种感应,来不及听霜做什么选择,又或是发出什么动作,那滴轻轻的毫不起眼的鲜红蓦地涌入它的身体。 在受到非常短的一段小距离的抵抗之后,这奇异的“小家伙儿”伴随着听霜的愣神而变得一路畅通无阻。 就像是融入了水,它以一种非常神奇的速度飞快地进行了分解,并融进自己的身体。 听霜仿佛听到一个声音。 它说:你是她的剑。 是的,它说,你是她的剑。 没有掺杂其他的情绪,非常的冷的、不悲不喜的声音,甚至无法辨别出来是男是女。 听霜:“???” 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等……她和苏软之间怎么好像有了一条淡淡的透明的线? 为什么她在好像在苏软的脸上看到一种名为震惊的表情? “人类,一般是这样契约你们的,先是滴一滴血,然后血融入你的身体,你们之间就多了一丝无形的‘线',这样,就是契成。也就是你拥有了主人。听霜,你记着,如果有一天有人这样对你,也就是人类试图强行成为你的主,只要你不愿意、只要你反抗,哪怕那人是天皇老子都强迫不了你。” 来自叶昭的那些多年前的话就突然蹦入了脑海。 因着沉睡,听霜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想起过的话。 当年她凭借着这句话成功躲过了那么多个试图契约自己的人,而现在,风水轮流转…… 听霜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上那种微弱的光。 根本无法让剑忽视。 她承认她伪装成一柄没有知觉的剑潜行在苏软的身边这实在并非一柄正义之剑所为,但是…… 谁能告诉她……她不过是因为苏软的突然伸手而害羞、咳!不对……是突然懵了一下,但也就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哪怕是连带吃把剑都是来不及),怎么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竟然莫名其妙的认了主? 这这这! 这简直是令剑发指! 只不过是发了个呆,就这样简直神奇地多了一个主人……完了,她一定会成为剑族史上最惨、最奇葩、最神奇、最出格的剑。 以后她再也不能好好的面对其他器灵了! 听霜甚至可以预见,也许用不了多久,在剑灵们之中,听霜这两个字就得家喻户晓…… 到时候,她就成了所有剑族里的最经典的反面教材。 然后,剑灵们孜孜不倦地教导自家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剑灵,他们说:做剑不能太听霜。 完了。 完了。 完了。 第45章 想我了吗? 孙少将城主的信物带来给苏软的时候,苏软正拿着练着剑。 人还没到,那一惊一乍的声音却先来了。 带着恋爱的“酸臭味”,不用猜都能察觉这两日这位纨绔的日子可是不错,以至于连带声音的调子都是欢喜得上扬。 “真没想到我爹这么好讲话!天哪!我当时、不不不,我现在都不敢相信!”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苏软已经能挺好的控制自己的剑招,她手上动作不停,利索地转了个方向,以免等会儿那个不管不顾进来的那位一没留神就削给成了秃头。 “我说苏姑娘你又在练剑啊,不厌?” 还没踏入小院,就听着这舞剑的声音,孙少在心里默哀一下自己院里的树木,正想着大概又得是一个个秃了,可一脚踩入院子,就发现了不同。 这次的院子,和以前的相比,显然要生机勃勃不少。 当然不是说比她没来之前还要长得旺盛,而是和上回自己瞅到她练剑的时候相比,实在是要好上太多,甚至于孙少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猜测:几乎没有什么绿叶被她削落在地上,孙少怀疑这位根本就是随意的舞剑而已。 恰巧一招罢了,苏软便利落收手。 剑气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儿,并迅速减弱,化为虚无。 苏软负手转身,看向这个并不常来的稀客,她的目光在孙少的手上打了一圈,果然很轻易就发现了些不同:平日里总也把折扇的手此刻正提溜着一个吊坠。 姜黄的腰佩,上系以一块乳白色平安扣样式的和田玉,上半部分雕之以波浪纹,精致的做工,很是水润,长长的须,光泽不错。 怪简单的款式,还挺大方。 也就是孙少他们作为让自己对他们关系进行协调的酬劳:邺城城主的信物,那个让听霜挂念的腰佩。 孙少却没注意到苏软的目光,他的手还持续着把腰佩提在自己胸前的状态,皱着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唠叨,“哎,你说我老子是不是给你吓傻了?”要是没吓傻,这么好说话,可真不像他啊! “你是来给我送酬劳的?”苏软看他。 突然被打断思路,以至于孙少愣是呆了呆,直至半晌,以至于苏软都挑眉,快要怀疑到底这人方才那句“吓傻了”是说的孙城主还是他自己的时候,她才终于看到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孙少的脸上表情换成了沮丧,“我说了那么多,感情你一直都在想着这个?” 他皱着眉,撇着嘴,看样子还挺不好受。 就算是表达不满,这人的精神状态也是比先前好了许多,苏软将自己的目光在这人身上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这人看样子受到了爱情的滋润,家庭又圆满,过得还算不错。 “给给给!” 满脸嫌弃,孙少一把将手中的腰佩给塞到苏软手中,然后后退一步,他恶狠狠地想要学着自己从前的纨绔模样再出一把气,可他吞咽两口口水,看着苏软这张已然让他有点小熟悉的脸,却怎么也憋不出什么调戏的话来了。 就像是个戳破了的气球,一瞬间孙少脸上的那些个狐假虎威都成了挫败,他眼睛在苏软身上转了一圈,半晌,看着苏软拿着她手中的腰佩若有所思的模样,转了转眸子,“你之前不是俩人?”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够具体,怕苏软给会错了意,他又很快补充道,“就那个丑……额,不怎么好看的那个女人。” 腰佩在手中晃悠两圈,苏软左手将那块白玉放在手心,传来微微清凉的触感,苏软细细打量一下,很快给了他答复,“她不丑。” 她说着,就轻轻地笑一下,心里想起听霜的样子,还挺可爱。 孙少:“……” 有细碎的脚步声入耳,苏软将手中的腰佩收进储物袋,准备等晚些听霜回来再给她。 这样的速度和节奏,应当是小厮。苏软的目光孙少身上停了一瞬,果然见后者脸上满满的惊讶,很显然,他也听到了这异常,正诧异着是谁。 而片刻之后,很快那声音的发出者就迈入了人们的视线。 一身黄绿衣裳的小厮到了小院门口,轻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苏姑娘,城主请您过去一趟。” 苏软点了点头,正要回应,身边那个方才安分了一瞬的纨绔的声音却先发了出来。 “天!原来我爹打了这个主意!我说他咋这么轻易就给了我信物!” 一拍大腿,孙少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缩了缩脑袋,慌忙看向苏软,脸上就差写上“这真不是我设计的”这几个大字。 这人认识时日长了一点,倒是胆子也大多了。 苏软这样想道,目光旋即回去了那头的小厮身上,“好。”她说着,就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动了步子。 而孙少还在她的身后一脸紧张地告诫自己的经验之谈,“你、你就打定主意说不在你这儿!” 不以为意,但到底因着他的善意回了一句多谢。 苏软的指尖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她倒是不怕什么所谓的收回信物,想来他一个城主也不至于送出的东西还去收回,再者,就算退一万步说话,便是当真拿不到这腰佩,其实也只是无法帮听霜少些麻烦罢了。 不过,到底,孙少这人也是好心。 就是这跳脱的性子…… 苏软不由摇摇头,她继续跟着前边那个再没说什么话的小厮绕过弯弯绕绕的庭院和路,一路朝城主的方向而去。 这条路,她已经去过不止一次。 而半晌之后,她们来到了孙城主所在的房间。也就是前两次她来时他所呆的屋子。 见苏软来了,孙城主挥退小厮,脸上难以掩饰的露出一些诧异,“没想到,那小兔崽子竟然是给你。” 他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不是滋味,语气也有一点的惘然,苏软听着,也就轻笑,“是给我的。” “我还当他是给了李家崽子,倒是真没想到是你。”摸着下巴,因着太过难以置信,以至于他甚至无意识的重复了半句他刚说完、且更是几乎相同的话。 不过,这话可不假,他的确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家崽子要那所谓的信物,竟然是给她。 “城主不请我坐坐?”苏软也不避开,就直视着他的目光,一派自然。 “坐,”顺着她的话做了个请的姿势,孙城主说完,顿了顿,到底心绪难平,又忍不住继续道,“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一箭双雕。” 一边应下自己这头的事儿,一边还和自家崽子有了交易,左右不过演一出戏,得的倒是不少。即便事实上看起来她把自家崽子和自己这边的要求都完成了,但这样想起来……孙城主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给的条件。 就着椅子坐下,他的话本便是事实,苏软倒是也没有否认他的话,“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孙城主的目光就在苏软身上打量一下,不骄不躁,倒是不错的人,“听孙成说,你在山上,再晚点去,他们就不知该怎么样了。” 苏软抿了抿唇,“所谓患难见真情,城主莫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吗?”她说着,就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若是担心李飞识破,想来他也是个聪明人,孙城主大可不必担心。” 诚然,孙少和李飞的逃跑本便是一个局罢了。孙城主因为对李飞和孙少的感情并不放心,故而设了这样一个局。连带那些所谓的山上的山匪,也是孙城主的人。但若是担心李飞事后识破,这的确是不必的。 说到底,孙城主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且真算起来,孙城主还得算李飞的岳父。即便是李飞当真识破这个局,但为了一件已然过去了的考验和自己岳父撕破脸,这实在没有必要。 食指和大拇指下意识的摩挲,苏软淡淡地笑了一下,因为觉得这事就快结束。 孙城主看得就愣了愣,只觉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从山上下来后心情似乎不错,也爱笑了些,连带先前的总也面无表情都好了不少,整个人气质看着也柔和多了。也不知是在山上有了什么际遇? 好在气氛倒是也不怎么尴尬,孙城主干咳两声,很快道明了这次叫她过来的正事,“上次你让我给你找个人,叫叶昭?” 苏软点了点头,“是叶昭。” 挥袖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本薄薄的簿子,孙城主将之放到桌上,推到苏软的面前,“这是我查出来的所有叫叶昭的人。不知你要找哪个,就都摘录下来了。” 连带眼角眉梢都温和了不少,苏软从桌上拿起这薄薄的一本,真心道,“多谢城主。” 挥手表示无碍,孙城主略带好奇的目光在苏软身上扫了扫,而后起身,“我家院子里你可以先住着,我还有些琐事,便不奉陪了。” 简单客套两句,孙城主就此离开。 苏软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她给自己周边掐了一个结界,这是她先前从听霜那儿学来的。 随手翻开手中的簿子,经过简单的筛选,苏软很快找到了关于她说要找的那个叶昭的资料。 【叶昭八十六号:铸剑师,女,虚海以北人士,修为不详,灵根不详,已故。】 苏软皱了皱眉,她将手中的书页往前翻了一页,对比之下,她所要找的这个叶昭上边的字迹显然没有前边写的连贯,一顿一顿的。更是连带页数都要少上太多,方才一页。 而其他的名叫叶昭的人,大多都有三四页的内容。 定了定神,苏软将自己的心思沉淀一下,很快接着往下看。 【一万年之内,约莫七八千年前的人士。修为不低,至少为渡劫后期,为当年最佳的铸剑师之一,后因与剑门结仇而死。一生铸剑无数,但鲜有留下,多已失踪。为人刻薄,难以理喻,性格乖张,不好相处。一生致力于与剑门为敌,并无所不用其极。所铸代表剑单名一字“绿”,为剑门收录。】 苏软干咳两声,透过这几几行简单的字,却实在无法看出什么。 思索一下听霜的模样,虽是骄纵了些,但也不至于如何的傲慢、蛮不讲理,想来这话应当也不尽然。 苏软指尖摩挲一下这张薄薄的纸,她往后翻了一页,却再无其他的什么记载。 既然是已故,那怎么会有有阵法的玉佩在孙城主这儿? 苏软有些怀疑这上边的话的准确率有多少。 依了他对孙城主的观察,他的确是不像认识叶昭此人,而她事后也对孙少暗地里进行过敲打,同是无果。 既然如此,那她可不可以认为当年叶昭离开听霜之后,她留下了后人,并将自己所知的传授了下去,于是她的后人曾经在几百年前来过这里,并留下了这个腰佩?又或是当时来邺城的并非她的后人,而是和她后人有交际之人?当然,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叶昭当年根本就没有死,并隐姓埋名,曾经来过邺城。 错综复杂的线索将事情的真相牵引向一个未可知的方向。 私心里,她当然更期望事情的发展是最后一个可能,但…… 苏软蹙眉,将手中的簿子就此合上。 正要收进储物袋里,却突然发觉自己储物袋里的青剑似乎动了动。 不由一愣,而下一瞬,来不及她做出什么反应,以至于苏软甚至还保持着将手上簿子半边伸进储物袋的动作,却有门被推开的声音入耳。 很轻的“吱呀”一声。 就这么侧目,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的弧度,像是浸了糖一样的笑颜。 “哎呀,被发现了。” 一如当初,她笑脸盈盈。 一别,竟是挺久。而现在,这个熟悉的人,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自己的不远处。 她说,“小师姐,想我了吗?” 轻轻地吸一小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唇角扬起,然后,唇红齿白,苏软轻轻地应,“恩。” 想了吗? 挺想的。 第46章 做你的剑 苏软觉得这次回来以后,听霜有些不大对劲。 具体的说,就比如苏软本以为听霜这次回来之后,会迫不及待去问孙城主关于腰佩之事,可事实上,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孙城主;再比如她回来之后,竟更没有主动提出要自己把青剑还给她。 而就拿眼前这一刻来说,苏软甚至都能察觉出来一点微妙的不同。 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苏软觉得自己似乎可以隐约感觉到一点听霜的一些情绪。 类似于有一点点的焦虑,还有不安、害羞? 而这些感觉却并非是苏软通过对听霜的观察所发现的。这甚至于其实即便听霜在离苏软远一些的地方,哪怕中间隔了好几道墙,苏软都能有隐约的感觉。 很神奇,不是吗? 苏软有些下意识的觉得这似乎和那日青剑发光有些什么关联,但看听霜显然也是没有想要告诉自己、甚至有些抗拒的样子,倒是也只是揭开不谈。 左右并不是什么看起来有特别大危害的事情。 “这是我先前从孙城主那里要来的腰佩,你仔细看看,是不是的确是她的手笔?”从储物袋里掏出腰佩,苏软递到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听霜面前,温声道。 并不怎么在状态,听霜闻言,目光就落在苏软的脸上,她似乎是愣了愣,眼里却并没有苏软原先所想的那些的惊喜又或郑重的情绪,半晌,听霜才干咳两声,她抬起手,从苏软手中将这个腰佩拾去手心。 用手抚过上边的纹路,听霜缓缓地释放出一点灵力,催动着往那腰佩上去。 有若有若无的阵法若隐若现,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无数的细小线条互相交缠在一起,看似没有规律,但又很是和谐顺眼,苏软凝神看着,只觉很是复杂。 “这的确是阿昭的阵法。”没有纰漏,听霜甚至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叶昭的手笔。 她跟在叶昭身边太久,她是知道叶昭的那些个小习惯的。 有的地方这样画并不是最准确、最好的,可这些东西画得久了,叶昭有些小坏习惯却留了下来。就像她会在有的阵法里下意识的轻轻停顿一下,这是因为有时候画累了,稍做休息。叶昭懒得改这些习惯,不想变,可搁在别人眼里,这或许就得算一个败笔。 阵法或许可以学,可这些小坏习惯,若是别人,怕是不会去学的。 “据我观察,孙城主和孙成并不知道叶昭,”苏软说着,就皱了皱眉,“我让孙城主去搜集过叶昭的信息,不多。” 取出先前孙城主给自己的簿子,苏软很快翻到那一页,递给了听霜,“你看。” 听霜左手还拿着玉佩,便伸了右手接过,她面上终于呈现出一点严肃,可这着实不多,甚至于苏软隐约有一种感觉,她所察觉的听霜的情绪里边,的确是有焦急,可她现在最浓重的情绪,其实是有一点的……忐忑? 这或许是传说中的第六感? 苏软不由抿了抿唇,她的目光还放在听霜的身上。这次回来,她的确很不对劲。 依照了自己的印象,听霜对于叶昭还是非常上心的,不然也不至于当初在街上时候上一秒还嬉笑着,可下一瞬发觉了孙城主的这个腰佩,就一脸郑重,甚至于不惜当晚就赶来城主府,哪怕是多一天都不想等的着急模样。 而现在,她的表现…… 对比之下,便像她早就知道了一样?又或是她知道了叶昭的什么其他的消息? 苏软看着听霜这明显有什么心事的模样,却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出口。 “这簿子上写的……”或许是在找着形容上边这些东西的词儿,听霜把着手中的簿子,就顿了顿,半晌才接着道,“真是假极了。胜者为王,怕是他们的人从剑门那边打听的还差不多。”听霜的不屑甚至于都写在了脸上,她随意翻了翻,声音却并不怎么的响亮,反倒是跟平日里的音量差别不大。 没有说话,苏软就安静的看着听霜,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了下眉。 听霜绝对是有什么心事。 而令她能够这样担心的、心事重重的,苏软的第一反应是想到她们身后那些个威胁。 莫非…… 容不得再多的说不出口,苏软的呼吸有轻微的急促,“你这些日子出去是不是遇上什么突变?像是什么危险?” 联系到自己前两日那剑的发光,苏软越想越觉有可能。她甚至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面前这位已经受了伤,却固执的死要面子,不肯表露出来,自己硬撑着。 可她前两日也是在城主府之外过的,却并未听闻有这样的、哪怕一点点儿的消息。想来若是被那些人发觉,消息应当是极难控制住不被扩散出去的。 苏软觉得这完全可以成为一个震撼整个界面的消息。 苏软已经在脑海里不断盘旋起来一个个可能,甚至于因为心上绷紧了的那根弦而下意识攥紧自己腰间的银蓝剑,她看着听霜,就差等她一个“是”字的出口。 可接下来的,听霜的眼里却是轻微的莫名,并非是做戏,而是真真正正的有一瞬间的迷茫,像是听不大懂苏软在说什么。 短暂的诧异之后,听霜眨眨眼睛,“苏软,你是不是想差了什么?” 因为全神贯注,心思几乎都挂在这人身上,苏软不难听出她这话与前边的话的区别。很显然,她这一句话说得要慢一点,但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语调变成了微微上扬,就像是有些调皮一样。 心上的大石稍稍松了松,苏软还有些担忧,她看着听霜,不错过她面上的一丝情绪,“你当真没被什么人发现?” “是啊。”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听霜的语气是无奈又好笑。 确定她的确没有敷衍自己又或欺骗,这才松了口气,苏软将因为太过用力的握剑而后知后觉有点发疼的手松了一些。 “不过,说真的,苏软,我挺感动的。”她看着苏软,郑重又轻松的这样道。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样清晰明了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苏软的心上就冒起这样一个念头。 她看见听霜的一脸的认真,她看着自己,扬起一个笑容,有些炫目,里边掺杂了感动,愉悦,害羞,还有更多的其他情绪。 不长的话,却突如其来的让苏软下意识扬起唇角。 原本或许还有些的不安与担心,却都因她这一个笑容而沉淀下来。就像是居无定所的风筝终于得以停下,苏软从嘴里呵出一口气,有无奈爬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庆幸。 我庆幸你没事。 两两对视,不约而同的一笑。 一种挺是温和的氛围将二人笼罩在一起。如果非要将之命名,那大概能称之为温馨。 哪怕是相对无言,也不觉尴尬,只是淡淡的舒适。至少这一刻,没有人想要去想那些个令人头疼的麻烦,还有更多的其他什么值得她们焦虑之事。 只是淡淡的对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不去考虑那些个以后,也不去思索那些不堪的曾经。 如果时间就此停下,也是挺好。 苏软听到自己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温柔道,正如她这一刻所认同。 是的,便是就此停下,她愿意。 “苏软,剑修,需要一把好剑。” “苏软,我做你的剑,可好?” 有温柔爬上心间,苏软就看着听霜的手里慢慢出现一把剑,她郑重而又温柔地说着她的问句,等着自己的回答。 那是一把熟悉的青色的剑,它在听霜的手心里安静的躺着,像是会发光。 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周边的一切都化为无声。 有红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爬上对面那人的脸颊,听霜目光灼灼看她,等她的答案。 而她,伸手,双手接过。 有温柔在满脸荡漾开来,再难遮掩,她说,“好。” 是的,她说,好。 有若春风拂面,漫山遍野的花儿一瞬绽放。 第47章 除了她 自从她说了要做自己的剑,苏软觉得听霜的不大对劲似乎好了些。 当然也并不能说好了很多,苏软觉得自己还是能隐约察觉出来一点她的情绪(虽然现在这个感觉已然淡了太多),但至少听霜这个总也走神的状态是好多了。 也已经逐渐对叶昭的事上心、对腰佩的事表示郑重,到底是不由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苏软还是更为习惯这样的听霜。 认真又不失灵动,也有了更多的情绪变化,连带眸子也清亮有神多了。 挑了日天气好的,苏软和听霜就上门去找孙城主。 这事儿到底是必须解决的。 腰佩是谁给的,总得有个答案,而由听霜来问,是最合适的。 一来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威胁到孙城主,并尽可能地减少麻烦,缩短原本或许会繁杂的过程,而二来,她对那个时代的事情也更为熟悉,总比苏软这个实在所知不多的人来得敏锐。 一路就直接去了孙城主的地儿。 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她们到达那边的时候,孙城主已经在屋子里等了一小会儿了。见她二人进来,目光就在苏软身上轻轻滑过,不动声色地审视旁边这位不知何时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新的小姑娘。 能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偷偷潜入城主府? “苏姑娘不给我引荐一下这位?”面上尽是客套,孙城主很快将目光挪回苏软身上,适时地显露出对听霜的好奇。 苏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侧,恰对上听霜的笑眼盈盈,苏软嘴角就勾勒出一个轻微的弧度,她的目光正对孙城主,落落大方道,“这是我师妹。”严格的来说,这并不算假话。 能听出她话里的明显的不愿多说,可孙城主还是忍不住的不依不饶追问,“哦,怎么称呼?”能这样随意的进他们城主府的人,想来定是天资聪颖、修为极高才是。也正是因为对此的忌惮、对自家这城主府的安全的怀疑,孙城主才哪怕明知她的不愿,仍坚持这般追问。 苏软笑了笑,她只是看向听霜,却没有回答,是摆了明的装聋作哑。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孙城主看她这样子怕是怎么也不准备说了,却因为旁边杵了桩大神,连做什么威逼利诱之类都不适合。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听霜开口了。 “问姓名这等子事儿,孙城主亲自不问我吗?” 眉眼弯弯,声似泉水叮咚,有些孩子气,挺是悦耳。 身体因为一瞬间的神经绷紧而有些僵硬,很快将这样的感觉强行压下,孙城主爽朗笑笑,就要接着她的话往下问,可他刚张嘴,话音都甚至还没出来,对面那调皮的人儿却先开了口。 “城主问了我们这么多个问题,哎呀,是不是我们也能问你几个?” 就像是突然想到的样子,她微微蹙了眉头,看着自己,目光就像是会发光。就好像她的确非常期待自己回答她的问题,就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一回事儿。 将那些嗓子里就要出口的话都生生给咽下,孙城主看着她,敏锐的能嗅到一丝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危机感,“姑娘想知道什么?”看她样子,与其说是来求见自己,倒不如说是势在必行,她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能在他城主府来去自如之人,想来他也是打不过的。 不过反手之间,听霜手里便出现一个腰佩,她上前一步,站在苏软的前边一点,以防孙城主突然对着苏软出手,她的脸上出现一丝严肃,“城主可否告知我此物何处来?何人予你们?” 听霜释放出了自己的威压。与其说是问句,倒不如说是逼迫。 她迫切的想要这个答案。 苏软的身上是并没有那些压力的,她看着孙城主那额上冒出的细汗,还有那震惊的脸,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这次的事态并不和上次有太大的区别,但听霜下手并没有很重,这挺好的。 不过,她现在这招用的倒是越发顺手了? 莫非是前些日子在外边又惹事,这样用了不少次数? 苏软看着自己前边那个浑身散发出凌厉却又慵懒气质的人。两种分明相冲的气质却在她的身上形成一种和谐的奇异的局面。就像是这个人本该是这样。 孙城主的目光在苏软身上停下,然后他深呼吸一口,硬生生抗住那威压,给出了他的答案,“前几任的城主……留下,说,很是重要。” 因着大多的气力都留给抵抗那威压,孙城主的话断断续续,并不怎么连贯,片刻之后,才继续道,“隐世宗门的人,是、是剑门。” “……剑门?”这是个太过熟悉的名字,伴随着这两个字出了口,听霜仿佛能看到那些不堪的、一直想要努力遗忘的、那些无力的日子就一步步逼近,根本无法抗拒,让听霜不得不直视。 呼吸变得有轻微的急促,心上的某根弦就这么毫无预料的突然断了,强行压下心上的那些个震惊,听霜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好让孙城主看不出什么端倪出来。 “是。”孙城主的声音变得愈发的低沉。大滴的汗顺着脸滑落,砸到地上。 啪嗒,啪嗒。 听霜不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却是不能。她实在是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在这样的时候,表露出来适合的表情还有情绪。 该死! 而正在这时,身后却突然发出一个声音,补上了她本该说出口的话,“剑门的谁?” 苏软深吸口气,将自己面上的诧异和凝重都尽数压下,她迈了步子,以坚定的步子走到听霜的前边,挡住她震惊的脸。 笔直的身子,严肃的脸,苏软低头看向因为压力已经不得不弯腰的孙城主。 “……我记不清名字,只记得是剑门,的顶级天才。”以手支着膝盖,哪怕因为听霜的不在状态,威压已经小了太多,却还是因为先前的用力抵抗而几乎精疲力竭。孙城主大口喘着气,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向苏软,他的背已然被汗湿透了,显得很是狼狈。 猛地后退一步,听霜简直难以置信!因着视线给苏软挡严实了,她甚至于下意识地竟然一把攥住了她目光所及的白色,也就是站在她前边挡着的苏软的衣袂。 怎么可能连这样都没有察觉? 哪怕理智上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回头,可苏软在这一瞬间,却没有想这么多,她回过头,看向听霜。 她的面色有些发白,就像是孙城主说了什么难以置信,她甚至于都似乎没有察觉自己拉着苏软的衣裳,她的目光还放在自己的脑后勺往下一点,那是她并不抬头,也并不需要低头的角度。 苏软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有一点的难过,准确的说,也并不能说难过,苏软只能这样形容它:那大概是一种有些让人忧伤的感觉? 苏软想,她是应该笑着的。 剑门,还是剑门的顶级天才,是不是勾起了她的不好的回忆? 还是那压根就是她所认识的人?曾经对她做过什么? 苏软抿了抿唇,如果能更强大一点就好了。 她强迫自己回过头去,看向自己面前的孙城主,她的右手无意识的握拳。苏软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脑子里似乎被那种类似于“抑郁”的情绪给缠绕严实了,苏软顶多也只能迫使自己呈现出那种面无表情的沉思状态,却再想不了其他。她甚至于想再说什么都有些困难。 长久的沉默,整个屋子里只有孙城主粗重的喘息声,就像其他两个人并不存在。 而直至半晌,苏软终于听到身后的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很简短的一个名字,却像带了些复杂的情绪在里边,“施岚风?” 苏软没有回头,她想,听霜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但却已然好了太多。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孙城主的状态已然好了太多,字句也连贯多了。 时间像是一瞬间被按了暂停键,除了压低了的呼吸声,整个屋子,甚至于无法听到更多的声音。 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听霜给孙城主下了一个结界,将他锁在那一小方天地里,将他与外界的声音与空气都尽数隔绝出来。 然后,听霜突然就松了苏软的衣袂,她轻轻地说,“苏软,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但除了施岚风。” “……除了施岚风。” “苏软,她必须死。” 夹杂的痛苦,却用着毋庸置疑的肯定语气。 她眼睛一眨不眨,低着头,不去看苏软。 因为她觉得苏软会拒绝。 有一双手扶上她的肩膀,带着那个人特有的温度,令人心安。 听霜想,如果自己有心跳,这样的时候,她大概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吧。 抬起头,撞上那双眼。 她看到苏软的唇动了动,那些本以为会是拒绝的话就这样出了口。 “等等。” “我陪你。” “但,我 第48章 她是谁? 如何描述听霜这一瞬的心情? 惊喜,又或是忐忑?那大概都并不很是准确。 与苏软这个人相处这么久,听霜自认对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苏软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也正是因为她的责任心,因为当初她……她在洞里对自己的剑身进行了“轻薄”,在苏软知道那些事情之后,注定了她对自己开始有一种很神奇的责任感,她觉得得对自己负责。 也是因为这样,从那儿之后,苏软对自己产生了些不同,态度也更温和了些。甚至于在一些情况下,只要不违背她的原则,苏软会愿意照着她的意愿来。 可这一次…… 自己那一次为了掩盖结契的事实,而对她说的做她的剑,竟然可以让她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吗? 只单单是“认主”,就真的值得她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吗? 听霜突然就有些怀疑了。 可除此之外,哪怕听霜努力想要忽视,那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却不可避免的透过那人坚定而温柔的眸光传达过来,温暖了她的心。 长长的喟叹。 掺杂了无奈,还有淡淡的开心。 算了,算了,想这些干嘛呢。 反正左右这样并不讨厌的,也挺好的。 听霜隔空挥了挥手,她将那个一旁的还在结界里的孙城主给直接敲晕了,再在她们的外围掐了一个隔音结界。 “苏软,从我小时候,她就告诉我……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叫施岚风的人,一定要杀了她。不能手软,不可犹豫,不然,她说我一定会后悔。” 像是在描述着一件很是普通的事,她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听霜的定定地看着苏软,并不避开她的眸光。 苏软皱了皱眉,她保持着将手放在听霜肩上的动作,没有出声,她在等她接着往下说。 她知道听霜话里的“她”是叶昭。 可为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很无法理解,”听霜笑了笑,并不是像是平日那样阳光灿烂的笑,只是淡淡的,带着怅惋若失的意味,“但这已经成了我刻进骨子里的东西,苏软,改不了的。” 她说着,就眨一下眼睛。 苏软抿了抿唇,她缓缓开了口,“她……和施岚风有什么过节吗?” 施岚风此人,苏软还是隐约有一点点知道的。 不同于听霜的那个时代,施岚风是曾于数百年前在这片修真大陆上名噪一时的人物。 据说为人很是侠义,为隐世宗门的弟子。天赋极佳,方才百年骨龄,修为却很是不错,常做善事,更是连带在虚海的另一头都有出没过。 关于这些,还是当初在山上,柳柳闲着无聊和自己唠嗑到的。可至于施岚风的结局是如何,后来又去了哪儿,却是没人知晓,至少,苏软是不知晓的。 忽略她是剑门的人,可现在,这样一个颇有声望之人,却被人勒令必须杀死? 更何况,还是一个相差数千年,压根就不在一个时代的人 “她说,会有的。”哪怕这个答案听起来是那么的滑稽可笑,可听霜一脸的认真。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苏软皱了皱眉。 “不,她说过,就是我醒来之后,会遇上一个叫施岚风的人,”听霜说着,就顿了顿,她伸出手,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给拉下来,她将那双手交叠在一起,然后搁在半空,听霜握住她的手,她的眼里写满了信我,“或许很不可思议,但就像现在,我的确遇上了施岚风,不是吗?” 她的话让苏软根本就无法往下接。飞快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苏软竟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依了听霜的话,看来她是早便知晓施岚风是剑门之人。 可为什么? 为何一个在数千年前,一个在数千年后,相差了这么久这么久的时间,叶昭却能知道这些?未卜先知? 千丝万缕的无形的线像是毫无规律规章,却又分明有着某种神秘的规律,将事情引导向一个未可知的方向。 “听霜,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一字一顿,那些或许早该说出口的字句,就这么突然的出了口。 苏软看她。 四目相对,是无声的对话。 别让自己的担子太重。 哪怕我或许无法做到帮你,但我至少可以倾听。 时间像是被冻结,然后,听霜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我不是刻意瞒你的。” 她对上苏软的眼,有些释然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阿昭说的,都一一应验了。她说:这是一个荒诞而并不真实的世界。苏软,我想你和她来自于同一个世界,或许会更好理解吧。” “她说这是她从你们那个世界里知晓的,她说她来早了。” 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一把抓住,一个荒谬的、先前从未想过的、一直让她下意识逃避的念头就这样突然冒出,苏软动了动唇,半晌,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出了口,“她是不是……她有没有说过,这是一个游戏,还是……?” 连带明明已然放轻了的呼吸声都因为心绪的烦杂变成了让人觉得吵闹,苏软只是看着听霜。 她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她说这是一本书。” 听霜的脸上有些迷茫,她看着苏软,似乎想要求证些什么。 根本就不受控制的猛地后退一步,苏软甚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挣脱了听霜原本还覆盖在自己手背的手。 这、这是一本书? 哪怕明明知道自己该是冷静下来,明明觉得自己分明已然猜到了相似的答案,可当这句话突然的从那张嘴里出来,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诧异?怎么可能没有那些名为难以接受? 她的整个世界观都因为这短短的七个字瞬间崩塌,片片碎裂。 苏软蓦地抬头,她看着这个屋子,这些明明精致繁复的木质桌椅,这些白墙,还有书画,连带外边的日光都是那么的刺眼,那样的不真实。 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这块土地,她曾爱过的那么多人,而现在,她告诉自己,这些……全是虚假?都是并不真实存在的? 这怎么可能?! 哪怕理智拼命的解释这些都是真的、哪怕苏软甚至于无法辩驳不是这样的可能(这实在太微乎其微),可她的脑海里却叫嚣着并不想听。 她情愿相信今天听到的是不真实,而不是曾经的所有过往都是虚假。 不不不、她不信! “我当初也并不相信,可苏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 “我没必要骗你。” 那些就在她的前边不远那人嘴里发出的话,明明是足以她听到的音量,苏软甚至于也可以听清,但这一刻,她却压根就不想听到这些。 不想听,她什么都不想听! 有真气瞬间紊乱,身体像是千斤之重,生生咽下一口腥甜,苏软周边像是发生了轻微的扭曲感。就像是烟升起,那些东西都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别扭的弧度。 剑气滔天。 连带周边那些空气都变得凌厉起来,割在身上,就像是刀子一样。有无形的剑气飞快在四周横冲直撞,与结界相交,发出低沉的闷响。 一切不过转瞬之间竟已发生。 而造成这些的这个人,却恍若全然不觉,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皱紧了眉,因为身体上的难受和心理上的无法接受而发出一声闷哼声。 哀伤的情绪一瞬间成了浓浓的震惊和担心。 这个关头,她竟然要突破了?! 在容不得一刻停歇,听霜屏住呼吸大步上前,全然无视周边那些凌厉的、正在毫无规律乱飞的剑气,伸手用力按在苏软的肩膀,她什么也顾不了了,只用力地摇,“苏软,冷静!” 苏软的目光放在听霜身上,似乎有了一瞬间愣神,在眨眼间的剑气突然变弱之后,就像是被用堵住的河水,瞬间爆发! 周边的气息反是越发紊乱! 连带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听霜一把按住苏软的右手,试图用将自己的灵力输入进去,进行安抚。 可听霜哪里曾经做过这些? 听霜的高度紧张加之灵气的不够稳定使得苏软瞬间呕出一口鲜红。 甚至于苏软差一点都要站立不稳,她的身体发出轻微的摇晃。 连忙止住自己的灵力输入,一把扶住她的身体,听霜又急又气。 不行、不可以! 在这样突破的节骨眼上,根本不能有这样的闪失! 再这样下去,她就废了! 看着她这一副丝毫不见好转的模样,听霜咬了咬牙,终于闭上眼睛,她颤抖着伸出手,一巴掌狠狠甩在苏软的脸上,“苏软!” “你不是想当剑修吗!这点打击都接受不了,做什么剑修!” “苏软!再 第49章 担心她 疼,火辣辣的疼。 整个脑袋都因为听霜那一巴掌硬生生偏移向了后方,脖子因为用力而有些抽筋,甚至于身体都发生了倾斜。 脸上高高肿胀起来,却不能换回她的一点什么注意。 整个人都因为听霜的话而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困惑的情绪。 在短暂的迷茫之后,那些剑气就像被按了暂停。 哪怕并没有看到听霜的样子,却可以听到她浓重的呼吸声,又急又重,甚至于都快能算得上喘息。 她……会废了吗…… 不、不行。 呼吸变得急促,喉中的腥甜再次通过那长长的喉管爬上舌尖,却无法压住,伸手捂住。 鲜红顿时沾了满袖。 白衣翩翩,上边点点鲜红,触目惊心。 有人扶着她的手,也不嫌弃,直接拉她就地坐下。 “赶紧调理!” 焦急的声音,是听霜。 周边的剑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尽数散去,苏软困难地转回头,她看向听霜。 她的动作很慢,眼里是轻微的迷茫。 “快调理真气!” 听霜却顾不得其他,她恨不得伸手去帮苏软调理真气,可她却又怕倒添麻烦。她根本就不会帮人调理,只怕会越帮越乱,只能催促。 怕苏软难以领会,话说完了,听霜又很快补充道,“你已经半只脚踏进突破的门槛!快调理自己的真气!不然会留隐患,会有病根,以后会影响修习!” 明明想说得又快又急,却怕苏软听不清,听霜愣是把自己的速度强行降低。也正是因此,她的话多少就显得有些僵硬。 已然被方才的剑气削得凹凸不平的地板才将苏软的注意力分散去一点,却因为听霜的这一句话而很快回归。 苏软动了动唇,在短暂的迷茫之后,身体里那些横冲直撞的真气将她的寸寸经脉几乎像要撕裂。浑身每一处都疼,从内到外,让苏软哪怕咬牙都仍有痛苦的闷声无法避免地从齿间泄露出来。 跪坐在地,腰都弯起,就像是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被钝钝的刀锋磨着。一刀刀,又慢又深,它将整个五感正常的活人整个慢条斯理地磨成一片片薄薄的肉片,这压根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痛苦! 大颗的冷汗瞬间打湿整个身体,苏软甚至想蜷缩成一团。 哪怕原先还有些什么忽视,这一刻,也不得不注意到体内的异样。 理智再也无法回头,哪怕她想要一把拽回来都根本捉不住。 它逃的飞快,苏软什么也无法想。 疼,好疼。 有外来的一股气息试图强行进入她的身体,可苏软却甚至无法做出什么。 而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软已经无法判断,或许很长,或许很慢,那股子外来的气息变得温和。 它轻轻像是溪水一样温柔地缓缓流过自己的经脉,再通过那些细枝末节的脉络们扩散出去。 那钝钝的、根本无法忽视的疼就像是停了一瞬,伴随着那股子神奇的力量的到来,那气息每到一寸,那些紊乱的、原本还在暴躁不安的真气便一寸寸被抚平情绪,变得温和起来。 那原本的经脉肿胀感都一瞬间好了太多。 苏软整个人几乎已经跪着上半身匍匐在地,她原本颤抖着的呼吸都顿时稳定不少。 闭着眼用心感受她身体里的那些脉络,哪怕再心焦也不得不强迫自己不紧不急地慢慢引导苏软体内真气。 或许只差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如果自己再晚一小会儿,这个人,也许就毁了,毁在她的面前。 长长的睫毛就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听霜想,她似乎懂得了一些人类的情绪,听霜有一瞬间是有想要落泪的冲动的。 那样的庆幸,高兴她的无碍。 万分凶险的状况,总归在一点点好转。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的,人类的修士在进阶突破时候,是最忌讳心绪不稳、真气暴动的,这太危险。 哪怕在大多时候,真气对于修士们是那么重要,那样的诱惑。可苏软这样,本身的真气就已然紊乱,再加上半只脚踏进突破而带来这些大量的真气? 这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那可是足以使得苏软的经脉因此而爆裂断尽,不仅仅是毁去前程似锦、更是能使得修为甚至发生倒退的存在! 如果她的动作再慢一步,哪怕只是一步……听霜简直都不敢往下想。 冰凉的指尖并不因为触及那个温热的背而有什么升温,听霜微颤着伸回手,她飞快眨一下眼睛,短暂的犹豫,她将苏软从地上扶起身子。 皱紧了的眉终于因为稍稍舒适一点而舒展开来一点。 迷迷糊糊的,苏软吃力地将沉重的眼皮睁开一个缝,眼睫毛都因为冷汗一根根黏在一起,她只能看到一个并不清晰的人影。 它就在自己的面前,是很近的距离,大概,只要伸手,就可以触及吧。 再支撑不住这千斤重的眼皮,苏软皱紧了眉,口中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单字音节,是因为不舒适。 昏昏沉沉间,苏软似乎听到了一句话,离她很远,却很清晰。 “苏软,你要醒过来。” 是……谁呢? 第50章 jin发 苏软从昏睡中幽幽转醒。 温暖的被窝,软而舒适。鼻尖有的热牛奶味道。醇而浓,有一点点的香,像是掺了糖一样的淡淡甜味。 苏软睁开眼,典雅的复古式的台灯将整个屋子渲染出一种温暖的色调,粉被,木床,白墙纸。 有一点的熟悉,有一点的陌生。 神经末梢似乎还保留了一种奇怪的不知来源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有细碎的痛苦呻|吟从嗓子里泄露出来。苏软几乎是僵硬地伸出手,她抚上自己的脸。明明房间里那么温暖,她的脸却凉,上边有薄薄的一层冷汗。 呼吸有些急促,苏软看着这个屋子。 似乎是有哪里不对的,可是哪里呢?她说不出来,想不起来。 下意识的就把手伸进自己的被窝,她伸到腰间,似乎是想要找些什么东西。但入手的,除了毛绒绒的柔软睡衣,再无其他。 这似乎是自己的一个习惯性动作,而摸了一个空,苏软就有些失神。她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想不明白,说不清楚。 “吱呀” 有人推开门。 苏软转过头,她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是一个熟悉的人。 苏母穿着一件绿色的羊绒大衣,衬得人很白,她的左手拿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温牛奶,右手端了盘面包,看苏软醒了,看着自己还有些发懵,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忙一脸心疼温声道,“小软醒了啊?刚好牛奶热好了,快趁热喝了吧。乖,总不好一天下来什么都不吃的。” 突然就觉得有些莫名的鼻头发酸,苏软甚至于眼圈都一瞬间发红却不自知,“妈。”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恍若多年未见的错觉。 这感觉一闪而过,苏软还没捉住,还未发觉,就消失不见。 苏母愣了愣,然后就笑了,她后退一步,用肩膀将身后的门轻轻阖上,再走到苏软的面前,她弯腰,将热牛奶递给苏软,“傻孩子,怎么哭了?” “哎呀,手怎么这么凉?” 双手接过,有了手心的热度做对比,那手就格外的凉,苏软吸了吸鼻子,她张唇,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她看着这张写满了关心的脸,终究还是扯起一个笑容,“妈,我好像做噩梦了。”她好像梦到她离开了家,到了很远的地方,所以……才这么难过的,对吧? 揉揉她的脑袋,苏母伸手去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这还病着,咋下午的课就不去了吧,我给你回了,校方会同意的。” 那些似乎很遥远的记忆就伴随着这句话一股脑涌进拥挤的脑海,苏软捧着牛奶喂了自己一口,醇香的味道在自己的味蕾上荡漾开来,香甜顺滑,连带着让这个让她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的地方的那种奇怪感觉都淡去不少。 呼了口气,温热顺着嗓子滑进身体,苏软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已经好了很多的,等会我吃一点,就去。” 她想起来了,她下午还有一堂课得上,好像是那位学院里最是难缠的教授的课。 “别累着自己,那些不重要。”苏母皱了眉,表示不赞成。 “没事,就两节课,我等会儿回来就好了。”笑笑,从苏母手里接过面包。 “哎,你呀,”本想反驳,可看着女儿这一副坚持的样子,终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苏母看苏软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同意了,“那我开车送你。” “好的,妈。”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苏软笑得温软,她的眼角都微微眯起。 就此离了房间,顺带再将门给小心关上,苏母离开。 苏软慢吞吞将手中的东西都吃干净,再从床头抽了一张纸擦干嘴角,她下床,拉开了一直紧闭的窗帘。 突然的阳光让她的眼有一瞬间的难以适应,许久之后,她慢慢张开眼睛,看着外边的蓝天白云。 人们套着各式各样的冬衣,在外边缓缓行走,外边阳光很好,似乎并不很冷。 可……冷? 为什么会觉得冷呢? 苏软伸出左手,挠了挠自己的发,那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又来了…… 到底哪里不对? 却怎么想都是无果,苏软最后选择了将手中的牛奶喝完,她在苏母的建议下换上了一件奶白色的羽绒衣,套上蓝色加绒牛仔裤,配上粉色的围巾,苏软的大波浪头发给随意扎成马尾,披散在脑后。 坐在开了空调的车里,她抱了自己的书,在上课前十五分钟赶到了学校。 教室里人已然到了一半,苏软的手上揣了一个苏母给塞进自己怀里的暖手捂,捧着课本,苏软随意挑了一个不前不后的座位。 将书本翻开,再从袋子里将笔掏出来,她继续发呆。 哪里都很对,哪里都不对…… 苏软伸手,她用手掌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就像是这样就可以想得明白一些一样。 “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一个略微羞涩的声音在在自己的身侧发出,打断了苏软的思路。 苏软抬起头,看向这个旁边毫无预兆就发出声音的人,是一个挺可爱的女孩,鹅黄色的棉衣,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外边冻坏了。 苏软记得,这好像是班里的一个姑娘,平时和她是没什么交集的,苏软并不记得她叫什么。 “可以的。” 苏软发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她往左边空着的位置挪了挪。 女孩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慢吞吞地坐下,然后将黑色的背包卸下来,拉开拉链,再从里边将几本书都笨手笨脚地捧了出来。 之所以能注意到这些,并不是苏软的刻意,要算起来,这是在是因为这个女孩的动作实在太慢,要不是知道这是现实,而不是拍电影,苏软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怀疑她是被刻意一帧一帧放慢了动作。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女孩的脸上有一种类似羞涩的感情。 晃了晃脑袋,苏软笑笑,将这样奇怪的错觉给甩出脑海。 讲台上教授已经到来,他正一脸笑意和下边的学生做着互动。 “我们今天讲的是梦。我知道你们大家一定都做过不同的梦啊,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这个。” 用着他一惯的语调,让人觉得有趣,苏软将手揣回暖手捂里。 原来今天讲的是这个…… “让我们先翻开到五十六页,”他停顿了几秒,用鼠标敲开多媒体上的图,这才笑着道,“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哪,我们的梦啊,就是在这一块地方产生的。很神奇,对不对?” “同学,你们帮我看一下这张纸吗?” 教授还在上边滔滔不绝,身边却有压低了的声音在苏软身边发出,是坐在苏软旁边的黄衣女孩。 就扭过头,她的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并不看向自己,女孩的目光有些闪躲,却又时不时地偷偷瞄向自己。 出于礼貌,苏软点了点头,“好的。”她将桌上那张女孩推到自己身侧的白纸取过,苏软下意识地看一眼讲台上的人。 上边教授还在继续讲着课。 将手上干净整洁得哪怕没有一点的折叠痕迹的纸张打开。 比没有划什么线条,但上边的字仍旧写的很是整齐。 清秀的字,上边这样写了一行并不长的话。 【苏软,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接受我吗?】 一行字,每一个字苏软都明白,可就这样突兀地拼凑在一起,苏软觉得自己有些不可避免的茫然。 她记得自己并不喜欢…… 她这样想着,可才想一半,竟然就卡了一下,苏软皱了眉,她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抗拒和同是女子的人在一起。 她原本已经伸手去取笔,准备写下拒绝的话的动作就停顿一下,苏软转过头,她看着这个鹅黄色衣服的女孩。 脑海里隐约泛起一个异常模糊的身影,似乎与这个人发生了一些重合。 自己会喜欢的那一类,应该是个子不高,有点小坏心人却不坏,有点调皮的,可爱的人吧。 但,为什么能这样具体呢?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愿意和女子在一起的呢? 可她是谁? 而讲台上的教授还在滔滔不绝。 “我们的科学日新月异。平行空间,向来备受争议,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些东西必然是不存在,又或必然是存在的。” “就像公正,这玩意儿从来没有一个标准,谁规定了虚与实就一定是不变的呢?所以说啊,同学们,如果有一天做梦,梦里有全然不同的自己,其实这的确是一种很是有趣的体验。” 他再说再多的话,却再无法惹起苏软的什么注意。 虚与实…… 脑海里反复盘旋着这三个字,甚至于苏软有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有什么东西因为这三个字冒了一个小小的芽,并以一种奇妙的速度迅速生长开来,枝繁叶茂。 而直至许久,猛地站起,苏软再听不见其他的什么,她举头四顾,看着这个宽阔的教室,突然豁然开朗。 什么虚与实? 哪里有那么多的边界? 谁又能肯定这就一定是真实,那就一定是虚假? 至少在那里,她过了那么多年,是真的,她曾经的开心,是真的,她所遇到的那么多人,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真的。 够了,够了。 有时候,想明白一件事,真的不需要太久,甚至于,或许,只需要一瞬间。 久违的真气突然就从不知哪个角落突然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充盈满全部的角落,让苏软忍不住微微眯起眼。 而也正是在这一瞬间,那些房屋,那些原本触手可及的“真实”突然就寸寸碎裂。 就像是一个水晶球,突然成了一个个零碎的碎片。它们碎了满地,然后再也无法拼凑回去。 一身白裳,苏软凭空踏出一步,她皱了皱眉,有些眷恋地回过头,她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片们,里边有各种各样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上边是还在拿着热牛奶,看向自己的苏母。 是早上的情景,她拿牛奶给自己。她的眼里,是毫不掩藏的满满关心。 指尖轻抚上冰凉的轮廓,眼眶就有些湿润,苏软轻轻地将它拾起来,凑近自己,放在唇边,什么也没说,她安静地轻吻一下。 那些她上辈子、这辈子都一直爱着的人。 很高兴,能再次看到,哪怕……并不是真实。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剑,一把熟悉的青色的锋利的剑,苏软愣了愣,她将她抱进怀里,然后,慢慢站起。 一剑挥出。 步步向前,一剑快过一剑,一招强过一招。 白衣飘飘,剑意滔滔。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信仰,怎么甘心放弃?怎么忍心离开? 听霜,我,回来了。 第51章 发 一个非常简单的土屋,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是最最常见的样式。 简陋的床,左边是竹子做成的桌子,还有配套的椅子,除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白瓷茶壶还有茶杯……哦,大概要真算起来,其实这个方才三四十平米的小屋子里,大概还是有一点其他的东西的,就比如苏软身上的这床被子,还有这张床。 甚至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物件,除了家徒四壁,苏软真的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这是她哪怕这两世为人都从未有过的体验,而刚睁眼就瞅见这样的处境,苏软竟然一时还有些迷茫。 她在哪?她是谁?难道她不过是通过了个升阶的考验,是一不小心就又穿越了? 一瞬间,那些个无厘头的念头就这么没有预兆的冒了出来,苏软安静地睁着眼,她的身体因为长久的没有动作而有些僵硬,她躺着望着自己头顶,上边是大片的茅草,它们造就了这个屋子单调的屋顶。 幸好理智很快回归。 就像是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给打开,用干净的温水洗得干净,这突如其来的让人很是神清气爽的舒适感觉,让苏软舒服得微微眯起眼。伴随着充裕的真气在体内缓缓流淌,苏软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幻想都是不切实际的。 她微微发散出来神识,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不得不承认,这样站在别人的角度观察自己,而自己还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是很诡异的,但也是这样的一个观察,苏软的注意力很快放在了这张熟悉的脸上边。 柳眉,挺直的鼻梁,闭着的眼,黑发,白肤。 是她自己,是自己的身体。 苏软松了口气,自然而然的将神识很快收了回来,这样站在另一种角度看着自己,总让她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娴熟地梳理起体内浓郁的真气,巩固之余,身体也因为疏导很快得以运动。 一刻钟后,苏软成功从床上掀开被子站起来。 她的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身白色衣裳,只是上边的那些鲜红已然干净了,苏软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储物袋里,那把青剑还安静的躺在那里。 所有的所有,都证实了她还在原来的那个世界。 不过,听霜在哪呢? 是去找叶昭了吗?应该是吧。 扶着墙,苏软的步子有轻微的僵硬,她想,那是因为身体过久的不运动导致的。 而也就是在这时,有人的脚步声传入了苏软的耳。 自从进了阶,似乎自己的听力变得更好了些。 苏软这样想着,愣了一下,就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就突然放慢了,它变得轻了一点。 她似乎可以听到那人细碎的呼吸声,急促的,压低的,带着一点紧张、还有期待的。 皱了皱眉。 她有种下意识的感觉,那人是朝自己来的。 并没有放出神识,苏软扶着墙,哪怕隔着厚厚的一堆土墙,她看向那边的方向。 心思千回百转间,有人推开了那道淡薄的木门。 入目的,首先是细软的发丝。 它们毛茸茸的竖着几丝,扭成各种各样的调皮角度,伴随着门被推开而发出的轻微的空气流动,它们颤了一下,像是在笑,又或在激动些什么。 而后,微微抿着的唇,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目。双髻盘于耳后,未添发饰,可只单单那两小条发给各自左右披下,也显简洁单纯。 橙色的花草暗纹直袖上襦,奶白褶裙黄系带。哪怕是最最简单的款式,也能给给她穿出一股子明媚可爱之感。 而现在,这个人,她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不自觉的笑容在两个人脸上绽放开来。 一个温暖,一个灵动。 “你醒来了,我想,那道门槛你应该过了。”她笑得有些局促,或许是因为有些不适应眼前人的突然醒来,一时间竟然挑了句这样的话作为开头。 而也就是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听霜很快反应过来什么。可惜覆水难收,她看着苏软,终究是怎么也没法把这句实在并不怎么适合作为开头的话给收回来了。 苏软显然也因为她的这话而愣了愣,正午的阳光打在听霜的身上,还挺好看,大概是被这样的温暖所感染,苏软的声音有不自觉的温柔了一点,“恩。” 突然有点小庆幸她或许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那话的问题,听霜咬了咬唇,“恭喜。”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因为长时间不见太阳而显现出一种轻微的病态的白的人,听霜觉得她比以前昏睡着的时候要好看一点。 恩,好像真的好看一点。 “当初叶昭的事情如何了?”苏软转了转胳膊,长久的保持着一个动作让她本来就还有些不适的身体有点发酸。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听霜就笑一下,她眨眨眼睛,特意故弄玄虚一下,并不立刻就给出她的答案,直至苏软都挑眉,她才用着轻快的语气道,“没有。你不是说要陪我?” 原本还在打着转儿的动作就停顿一下,苏软慢慢把胳膊放平,然后不再凭借着东西站立,她看着听霜,觉得心里有一点的暖意。那是透过听霜的眉眼传递过来的。 苏软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轻轻的雀跃地跳动一下,是因为她有些晃眼的笑。 一些或许曾经从未注意到过的东西爬上了自己的心。 如果未来和她共度余生的人是这个人,其实她并不排斥。 那个在“梦境”里让她想不起来的人影,在这一刻,和她面前的这个人有了高度的重合。 苏软仿佛尝到了传说中的怦然心动的味道。 空气中散发着的淡淡的甜味将整个人都给包裹严实,温暖而美好,这一刻,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是回到了上一辈子,那个还爱着甜品的苏软,那个年轻而灿烂的女孩,每次都格外的珍惜与欢喜舌尖上弥漫开来的甜。 那是足以让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被一种名为幸福感的可爱小家伙儿所占据。 甜而不腻。 那种温馨的,淡然的,轻松的,愉悦的感觉啊。 “这一关,睡上十年的人,比比皆是。” “我睡了很久?” “不久。”两年。 时间啊,在这一刻,你慢一点,又有何妨? 第52章 jin发 苏软“睡”了两年,听霜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一同沉睡。 两年时间,早已足够做太多的事,就好比去查好施岚风和邺城的故事,再如发现施岚风在哪里。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弯弯绕绕,听霜是挑最简明扼要的话向苏软解释的。 简单的说,这事就是当年施岚风的确是来过邺城,并留下了这个腰佩。据听霜的推断出来的结果:施岚风当年来到这儿之后,便对着这个城主府施加了阵法的庇佑,与此同时,作为交换,她让邺城的人好好保管这个腰佩,并就此偷偷隐匿于这个腰佩里边的幻境阵法。 阴差阳错,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之后,她当初刻意的不告知自己隐匿之所,却成为祸端——时间久了,人们就开始对这个腰佩不以为意,也就有了两年前的那一出:孙城主几乎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给出了这个所谓的“信物”。 苏软不自觉地转过头,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听霜缓缓拿出了当初她们在邺城城主那里索取来的腰佩。她的听霜面目严肃,动作却轻快,显得很是娴熟,就像是她已然做了这样的事儿太多次数。 繁复而飞快的动作在她的指尖还在进行,有一丝丝的灵力有规律地不断涌入听霜指尖那小小的玉佩,并飞快就此被侵蚀。不过几息之间,不过一张薄薄的宣纸这样的间隔,一边是艳阳高照,而就在那不过触手可及的一寸距离之处,就在她们的眼前,那是大雪纷飞。 整个世界都被渲染成一片银白,纷纷扬扬,晃花了人的眼。 甚至有些调皮的小家伙们伴着里边那呼啸的风吹到苏软的脸上,覆盖满了鬓角、眉梢,有一丝丝的凉不可避免的强横侵入这个还在盛夏的世界。 那脸上的雪被艳阳一晒,很快就化开成水,苏软伸手,她摸了摸这满手的冰凉,她在自己和听霜的前边很快下了一个结界。 哪怕事实上苏软是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诡异的觉得微凉的错觉,但她可以闻见那空气里的冷,这充盈满视线的雪让苏软有一瞬间的冷进骨子里的感觉。 像是有轻微的鸡皮疙瘩飞快爬上她的胳膊,苏软拢了拢衣裳,她皱眉,在身体里运行起真气,在心里对自己道,她并不怕冷。 “走吧。”终于结束这不能有丝毫停顿的动作,听霜回过头,正对上苏软的眼。 她眨了眨眼,轻微的不自在在四目相对后的瞬间、在她看清苏软脸上的微微湿润时候变成了笑意。 听霜反手将手中腰佩收好,她听到苏软干咳两声,然后伸手轻轻擦拭一下脸,她的脸上有薄红,不知是因为给方才的雪冻着了还是因为些其他什么。 “你不准备告诉我关于这……本书的原来走向吗?”许是先前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再对着她,便多少有些的不同,苏软胡乱扯了句话,试图转移听霜的注意力。只是这话说出口,连带苏软自己都免不得愣了一下,却是没想到竟然挑了个这样尴尬的话题。 看破不点破,听霜倒是没怎么介意回答,她伸出食指,擦了擦鼻尖,笑道,“这个其实我也挺好奇,”她说完,怕苏软有什么误解,看着对方略微窘迫的样子,又很快进行了补充,想要缓解一点对方的尴尬,“我记得的不多的。你知道的,当初我睡了很多很多年,阿昭告诉我的又不多,而且我忘性又大。我只记得,施岚风是个很大的……嗯……千年难得一遇的剑门天才,后来她会得到我,和一个叫……李巍元的男的在一起了,哦,对了,然后她们把整个界面的人类、哦,不对,是把整个界面的修士都给毁掉了。”她的表情挺是自然,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普通的事儿,那大概是因为早已接受太久。 其实并不算得上是一段特别长的话,但听霜说的磕磕绊绊,一停一停的,总得回忆一下才接的上后半句。一段话下来,等她说完,已然是好一会儿了,连带原先脸上满满的笑意也因为太久而淡化了一点。 苏软消化着她的话,心下慢慢盘算起来施岚风该是个怎样的人。 冷漠,果断,心性不佳?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听霜的这话,怕是里边主观判断有着不少。 而至于这书的走向…… 如果能找到叶昭就好了…… 苏软这样想着,就抿了抿唇。看着自己前边那张还在言笑晏晏的脸,心下的那些个烦躁还有轻微的不安就淡去不少。 紧了紧右手握着的银蓝剑,苏软前进两步,压下心里头原先那些个胡思乱想,她走到了听霜的前边,柔声道,“以后,我陪你。” 目光轻轻闪烁,那些诧异在她的软语之下化为乌有,听霜是知道苏软应该已经接受这是本书的世界的,但却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么淡然,她笑一下,因为这没由来的就觉得开心。话就顺着嗓子再自然不过的出了口,“好啊。” “走吧。” “好啊。” 一脚踏进幻境,脚下的雪发出松软的嘎吱声,陷下去一个脚印,比先前更加猛烈的雪顺着耳边呼呼的风飞快吹在结界上边,不过转瞬就模糊了她们的视线。 漫山遍野,那些一片白色都慢慢变成虚无,她们被结界上压了满满的雪给挡实了。 有一瞬间的懵,苏软皱眉,她举头四顾,看着这个狭小的空间,脑子有点空白。 然后她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声,来自自己的身后。 听霜踩着雪进入这个幻境,带着一点她身后那门外边的盛夏的气味。 淡淡的温暖。 苏软转过头,她看见听霜迎上她的目光,微微地歪了头,捂脸,抿嘴,做出俏皮的模样。 她将这一系列的动作做的一气呵成。 就像是在山上的样子。 苏软轻呵出口气,有点无奈,有点好笑。 那些结界上的雪就此融化,一点点化成了水,滴滴答答流地上。 周边的空气就像是生了地龙,有点暖和。 而“罪魁祸首”捂嘴,这一刻,她正做出一副惊奇的模样,她指向结界,“看,雪化了。” “走吧,你带路。”她相信以听霜的修为,要比自己去找到施岚风容易得多。 听霜眨眨眼睛,神识在同一瞬间飞快发散出去,却一眼望不到边。 没有立刻回答好又或不好,几秒钟之后,她皱了一下眉,半晌,才终于给出答案,“小师姐,没看到人。”这是真话。 凭借多年的相处,苏软敏锐的觉得听霜大概是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不过我给你找了很多的小伙伴。” “恩?”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苏软挑眉,她看着听霜面上的激动,还有眼里的小心虚,这形成了不小的对比。 她似乎又陷入了许久之前的模式,又喜欢上了扮演? 哪怕觉得或许前边不远就要到达的会是不小的麻烦,但苏软的心情却不怎么沉重。 “它们察觉到我的神识,往这边来了。”长长的睫毛扇动,像一把好看的小黑扇子,细细长长的,好看的弧度,挺精致。 “它们?” “喏,你听。” 凛冽的风声,有动物的啸声发出,隔得很远,藏匿在“呼呼”地响着的巨大风声里,很难发现。 是狼,一群狼。 第53章 发 是黑色皮毛的狼,成群结队。 一大片的乌压压的黑色,由远及近,在这样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就格外的显眼。它们的背上覆上了一层层的薄雪,它们踏着雪缓缓而来。有成群的狼啸声在结界外边响起。 握紧了手中的剑,苏软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如何才能更好地打退这么多的狼。 听霜就在一边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的心思,不用回头去看,苏软也能隐约猜出来一些:因为听霜认了自己做她的主人,可作为她听霜的主人,不可能一直是这么弱的,所以她要自己必须强大起来。 而对于剑修,最简单直白的方法:生死之间的搏斗,这是最危险的方式,却又最有效。 她的面前是上百只黑色的狼,它们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深吸一口气,苏软没有回头,她动了动脚,准备离开这个结界,去做那些她所该去承担。 有一柄熟悉的青剑不受控制地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它隔空停留在苏软的手边。 是听霜。 在这样的时刻,这样冰凉的天气里,苏软手中的银蓝剑竟似乎有一点的烫。有压低了的轻笑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苏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唇角微微弯起,她将银蓝剑就此收进储物袋。心念一动,她伸出手,触及那冰凉的剑,握紧。 苏软能察觉到身后那人给一种的类似于羞赧又或紧张的心情占据了脑袋。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苏软提剑出了结界。 对面的那一群早已围了许久的狼群顿时一拥而上。 一道道剑气横空挥出,没有什么多余的花招,没有为了好看而做的修饰,那是最最简单的剑法,一剑剑,直冲那一群乌黑而去。 寒风凛冽,却在那一道道剑气前硬生生被打乱了阵脚,乱了方向。 鲜血的腥味刺激了狼的嗅觉,不顾身上的伤,它们的动作越发的快。 而不远的身后,听霜攥紧了自己的手,她的眉心都紧紧皱在一起。她能看到苏软身上那不断多出来的伤口,那鲜红点点落在白雪之上,太过刺眼。 到底是这灵气充足的地方养出来的灵兽,这里的狼,怎么可能是那么简单?那是哪怕一剑过去,也灭不了几只。 听霜的呼吸就有些急促,她想要挪开眼睛,却又担心她不注意着,她会受什么重的伤。 哪怕是有时候理智告诉了自己苏软可以承受得起来这些,可指尖的灵气却还在蠢蠢欲动。听霜伸出了手,想要做些什么,可到底最后只是将手放平,她安静地看着苏软的动作,那一剑接着一剑,不发一言。 但哪怕听霜的内心再多的复杂,现在这样的时候,当苏软的大脑再难以分神去飞快思索起来其他,苏软也只能做到顾着自己。她是怎么也无法再去思索听霜的心思的,所以她只是手上动作不停,不断加快自己的动作。 满身的剑痕,却浑然不觉,苏软一身白衣早已染成鲜红,点点红色在白衣上蔓延开来,徒添几分妖治。 她什么也不顾,只是站在听霜的身前,什么也不想,不断地重复着挥出一剑又一剑。 三十只、三十一只、三十三只...... 空气里蔓延起那腻人的粘稠味道,有一点的甜。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想要将那些逝去掩埋,却只是成为帮凶,被染成红色,然后,不断扩散开来。 百米之外,白雪皑皑,百米之内,人间炼狱。 各种狼的各类肢体乱飞,狼的哀嚎与更加高昂的啸声让这个地方更加的混乱。 远方有更多的狼成群结队地来了。 抿唇,苏软的神经高度绷紧,她不想让更多的、因为疼痛而发出的闷哼声从嗓子里泄露出来。 哪怕是这样滴水成冰的低温,苏软的额上仍旧出了一层薄汗。苏软能感觉到她身后那人紧张与忐忑,听霜的情绪太过明显的时候,她总是能感受得到。时至今日,苏软其实已经鲜少能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了,而这一瞬......她该有多紧张? 谢谢。 哪怕她知道,在这一刻,她是实在不该分神的,但苏软还是在心里轻声道。 有狼狠狠冲破苏软的剑气的防御,它的利爪猛地割破苏软的腿。 前一瞬才刚结了薄薄的冰的料子顿时因为温热的沁出而化开,不过几息之间,又飞快结回薄霜。 一跃而起,猛地将手中的剑插|入红色的雪地,左手迅速将自己体内真气往剑推去。 “嘭!” 苏软右手将剑往后一压,那红雪就顿时往上爆开成一粒粒细碎,苏软眼睛也不眨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起繁复的剑诀,那红色的飘雪就带着凌厉的点点剑气飞快朝那些个一股脑扑上来就要开始撕咬的狼们冲去。 像一片片的刀子,那些个分明柔软又无害的雪在这一刻,幻化成利器,它们割开了狼的皮,再飞快朝地上而去,直接刺入雪里,不复可寻。 行云流水的动作,苏软没有丝毫停顿,她想也不想地就做完这些。 短短的片刻,竟然能这般之快想出应对之策,这剑法虽是用时不长就创造出来,却可谓干净利落,哪怕是听霜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而也就是在这时,有笛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隔着那漫天的风雪,还有不断的锐器扎进*的声音。 苏软没有顾及,听霜因为紧张没有注意,却总有其他能够注意到。 慢慢的,远处那群就快赶到苏软面前的狼群停住了。它们伸长脖子,发出成群的啸声,像是在回应什么。 苏软的胳膊上有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来,她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已然有些发冷,不复刚进来这个幻境时候的温热。她面前那只张了血盆大口就要朝自己咬下的狼猛地顿了动作。苏软能看到它眼里那有若实质的不甘。 它们原本还保持着的进攻的姿势就这样突然的停下,苏软能听到它们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 然后,成群的狼啸,苏软终于有空注意到那远处的笛声悠扬。 右眼皮猛地一跳,戒备地攥紧手中的剑,苏软后退一步,而她面前的狼群竟就此迈开了腿,它们很快转身离开。 那遥远的笛声就这样停下。 一切的一切,都证实了,是那声音使得这狼群退去。 苏软看向那笛声传来过的方向,那里一片白色,她什么也看不清。 蓦地回头,苏软想到什么,她看向听霜。 对方皱紧了眉头。听霜正看向她方才转回头来的方向,动了动唇,然后,前进一步,她拉上苏软的手。 有真气就这样稳定的通过相接之处到达自己的体内,它顺着自己的奇经八脉,飞快运转起来。 “我们走。” 听霜说得又快又急,她左手一挥,苏软手中的青剑就这样到了她们的脚下,听霜深吸口气,轻拉着苏软上去,驭剑去追。 听霜很快在苏软身上掐了个结界,她咬唇,“你好好调理。”压下自己的急性子温声说完,听霜的目光在苏软身上飞快掠过,她确定了苏软的确没有什么暗伤,这才赶忙加快了剑的速度,她焦急地看向那传来笛声过的方向。 有风在耳边因为过快的速度猎猎作响,苏软闭眸飞快调息起听霜输送进自己体内的真气。 体温就有了些回暖。 而后,她的耳边不远响起听霜带着颤抖的声音,“你是施岚风?” 带着不安、焦躁,还有名为愤恨的 第54章 jin发 听霜踩在白色的雪地上,她站着,看自己面前这个一身单调的月白直裾的女人,没有任何的花纹,没有任何的配饰,这个女人只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竹青短笛,哪怕是自己甚至追上了她,这个女人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 听霜认得这衣裳,最最简单的款式,通身只有一个颜色,剑门特制的料子。在月下,它会发出奇异的微光,这是是剑门的门派服饰。 她在努力压低自己那就要控制不住的激烈的情绪。 因着听霜的话,女人终于回过头来轻飘飘看了听霜一眼,她的动作缓慢,她的眼神很淡,异常美丽的五官,因着面无表情徒添几分冷艳。 女人的目光在听霜的面上停顿了一瞬,那深邃的眼就此移开,她动了自己的步子,抬脚离开。 但听霜这么可能会依她?大步追上,听霜心上的猜测因着这人的沉默就像是被隐隐证实,一把就拉住女人的衣袖,听霜的话又气又急,“你就是施岚风!” 几乎就是肯定的语气,周边的空气像是突然停止流动,那些个大雪都化为无声,她要一把把这个女人拽向自己的方向,她要答案! 身后传来巨力想要把自己掰回头,女人纹丝不动,像是在这冰天雪地里生了根,她张了张唇,那声音若山泉叮咚作响,明明很是悦耳,又偏生竟然让人觉得比这大雪还要冰凉,那冷冽的声音就出了口。 “放手。” 激烈的情绪。女人这话一出,听霜反是笑了。猛地后退一步,一个反手,一把无形的剑就出现在听霜手中,听霜什么也不说,直接朝施岚风那里劈开一剑。 连带大雪都因为这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停滞,滔天剑意朝着她就直接冲去,势不可挡。 皱眉,施岚风一个转身,她手中还握着竹笛,以笛代剑,甩出剑诀。 分明不可破的一剑就因着施岚风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招断了去路,就这样被生生劈开,成了两段,飞快朝前方飞奔而去。有两道深深的剑痕在雪地上划开,它们蔓延向施岚风极远的身后。 听霜的下一剑紧接而来,比上一剑愈发的来势汹汹,它直奔施岚风要害。 施岚风的目光沉沉,她右手剑招不停,左手就此隔覆上自己的丹田,一柄剑就这样突兀的出现。 右手将竹笛甩了个剑花,施岚风挥起剑来,对着这个咄咄逼人的外来者进行反击。 夹杂千军万马之势,两道剑气就这样突然的相撞,然后蓦地爆裂开来,化为虚无,让这个空间都忍不住发出轻微的颤抖。 苏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终于调理好自己体内的真气的。 连忙睁眼,苏软被一个圆形结界保护在雪地里。外边的空气都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尖刀,大雪在哪两人的全力相斗之下竟然就这样成了帮凶,它狠狠割在结界上,苏软能看到那透明的结界上飞快出现一个个细小的凹痕,又迅速消失。 外边的整个空间都异常的乱,白色在空中到处飞舞,光靠肉眼压根无法看清那两个制造了这些混乱的中心在哪个位置。 苏软毫不怀疑如果在这一刻,有人在这一块地方、在结界之外,裸|露在空气里,那些个凛冽的“刀子”完全可以将人迅速割成血肉模糊的小碎块。 攥紧了手中的青剑,苏软想出去做些什么,但她更知道,这样的阵仗,完全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闭眼,苏软飞快放开自己的神识,企图能够看到些什么。 空中,那两人隔空站着,面色都不能算得上怎么好看,她们手上的动作不停,飞快对着对方进行着攻击。 听霜剑剑向着要害,拼尽全力,反观施岚风却显得游刃有余,她一边挥着剑,一边后退,像是有什么顾虑。 苏软怀疑她想走,而那人眼底隐约的不耐烦,更是证实了苏软的猜想。 动了动唇,苏软想朝听霜喊些什么,却终究没说。于是她只是屏息看着她们,看着听霜慢慢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又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剑。 滔天的剑意,连带风雪都因为她们的战而忐忑不安。 指甲掐进手心,却浑然不觉。 不不不、她得做些什么。 强迫自己就快乱成一锅粥的大脑冷静下来,苏软攥紧了手中的剑,她往前挪一步,蓄势待发。只要听霜有危险,她会出去。 神经高度绷紧,苏软却突然察觉什么,她猛地抬头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那是她前边不远的方向,是听霜的背后的方向。 再按捺不住,苏软一步出了结界,有血沫顿时从身上沁出,苏软面色一白,她一跃而起,飞快朝那个方向御剑而去。 那边有人来了。 是施岚风的帮手?苏软不敢往下想。 咽下喉中的铁锈味,苏软咬破舌尖,血的腥甜溢满口腔,让苏软的理智稍稍回归。 那人越来越近了! 横空甩出一个剑诀,苏软朝着来人方向拼尽全力挥出一剑。 不行,不能让那个人过来,听霜会更危险。 苏软已经能看到来人的一身蓝衣,她将手上的东西猛地朝苏软的剑气方向一抛,那原本还磅礴的剑气顿时溃不成军,四分五裂。 “停手!” 满满怒意的女声就这样出现在这个地方,让整个空间的风雪都一瞬间全部止住。大雪纷飞,就这样突兀地停下。 苏软皱紧了眉头,那蓝衣人就在自己的十数米开外,顶多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容,不高的个子。一个放在修真界里再普通不过的样貌,却只是这样的一句话、甚至于只有两个字,她的身后,那原本根本就停不下来的兵器相接声却就这样突兀的消失了。 就像是先前那些都是苏软的错觉。 只有满地的狼藉,在提醒着苏软,那些,都是真实,不是虚假。 苏软的心上有难以置信,还有震惊,那是来自于听霜的情绪。 “阿昭?” 有颤音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发出,带着激动,还有迷茫,苏软是认识的,这是听霜的声音。 阿昭……阿昭? 叶昭? 叶昭! 若有所觉,有什么就因为这两字突然清晰起来,苏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因为高度紧张而加快速度,她看着自己前边的这个人。 不同于第一次的草草审视,这一回,苏软看得认真太多。 叶昭的面上是复杂还有无奈,她的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她站在雪地里,手上拿着一个金色的铃铛。伸手,她捂住自己的唇,有压低了的咳嗽从指尖泄露出来。 而直至半晌,她才终于抬头,带着一点宠溺的笑,她的声音变得温和多了,“小绿。” 她是在叫听霜。 “不想死就躺回去。” 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的施岚风终于开了口,是异常冰冷的声音,她的语调平静。哪怕没有回头,也不妨碍苏软推断出来这人现在的表情。 那大概是没有表情,又或者,要非说有,那只能是冷漠。 苏软就看到叶昭看向她身后不远的方向,那里大概站着听霜和施岚风。 有些尴尬,苏软抿了抿唇,她站到一边,很快让开。 那边,听霜和施岚风还保持着剑相接的姿势,听霜狠狠瞪了一眼施岚风,重重拂袖,她手中那把无形的剑就此消散在空气中,不过即便如此,空气中的火药味一点也没有下降,“你怎么说话的?!” 施岚风淡淡看她一眼,面色平静得像一口古井,没有波澜,她什么也没说苏软想,自己大概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说实话实说。 “好了,停停停,别再打起来。” 叶昭大概是觉得颇为头疼,她揉揉自己的正突突跳的太阳穴,上前,企图止住这两人的明争暗斗。 三人的目光便再自然不过的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低声咳嗽两声,叶昭的眉心无意识的皱紧,她笑得有些牵强,“小绿……”话说一半,却又卡住了,大概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叶昭生生给哽了两下,半晌,看着这三双看着自己的眼,出了点手汗,“这是施岚风……别闹了……” 苏软觉得她大概是有些尴尬,以至于这话说起来实在是底气不足。 听霜咬唇,本来应该是宿敌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叶昭让她停手? 这算什么? “咳,施岚风,这是小绿,你该有所耳闻。”叶昭看向施岚风,促狭地笑。 哪怕连挑眉这样的动作都没有给叶昭,施岚风没有任何的表情,她就安静的看她,然后收回了自己的剑。 “阿昭,你不是……”听霜欲言又止。 叶昭当然是知道听霜的意思的,她的话也很快跟上来,像是想要遮掩些什么,“那些,那些都过去了。”右眼皮一跳,叶昭笑得牵强,她是看着施岚风说的。 目光在听霜身上停顿一下,施岚风像是对这些都丝毫都不上心,侧身,她皱眉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株灵草,到了苏软的面前,伸手递给她,“水半罐,文火,一刻钟。” 这是她这半天来的第三句话,也是最长的一句,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伸手接过,这没头没尾的话,苏软甚至还有些无法理解,直至施岚风看了一眼叶昭,她才会意,猛地想通什么。 莫不是叶昭病了,所以她是给让自己给叶昭煎药? 这…… 施岚风转身便踩着雪离开,不再哪怕多说一个字。 苏软看着自己手上这株还带着露水的灵草,觉得有点烫手。 第55章 发 施岚风走的可谓潇洒,徒留在场的三个人,一种名为沉默的气氛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听霜上前扶住了叶昭,顺着叶昭的指路,三人去了叶昭的屋子。 等到将药煎好的时候,苏软也基本知晓了些叶昭的情况。 自当年和听霜分别,叶昭九死一生,虽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身子却留了隐疾,过些年岁就会发作。叶昭干脆趁势隐退,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个意外:叶昭遇上了她想了半辈子让那个人死的人——也就是施岚风。而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叶昭对施岚风一见钟情,再后来,她们来到了这个幻境。 当然,根据苏软的推测,想来更准确的说法,却是未必是她们自己“来的”,说不准,是叶昭将施岚风骗来的也是不一定。 这一段往事叶昭说得很是隐晦,许多经过都含糊不清,她是用着极为笼统的话来解说的。苏软记得当时叶昭的表情,有些飘忽,面上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怅惋若失的神态。 苏软想自己是完全有理由相信她们之间,是不仅那么一点的纠葛的。 哪怕其他暂且撇开不谈,就单单说施岚风那不冷不热的模样,想来她们之间都得有不少的错综复杂。 但说到底,这些都是她们自己的事儿,纵使苏软有心,却无法多说什么,所以她只是照着先前施岚风的嘱托,将灵草熬成药,端到叶昭的面前。 “前辈。” 嗓音低沉,手中端着的药还冒着热气,苏软缓步到了正沉默着的两人面前。 对于叶昭,其实苏软并不能很好的找到自己该以何种模式相处。 她是听霜的创造者,是同她一样的穿越者,是修为更高的修真者。 三个身份,无论哪个都是举足轻重,或许本该用以全然不同的相处模式,而此刻,这三个身份却硬生生给揉成一团,被附着在这样一个外表与自己相差无几,身体孱弱,相貌中等的、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身上。 像是突然被从出神中惊醒,叶昭转过头,看了一会儿苏软还有她手中的药碗,药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直至半晌,她才像是刚刚回味过来什么,她笑着从苏软手里接过药碗,“不好意思,太久没人陪我说这么多话了,我有点不习惯。” 苏软没有说话,她抿了抿唇,看着叶昭单手拿起碗,皱着眉熟练地仰头喝下。苏软猜她还有些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她方才那句话严格来说,应该是接不上自己的那句“前辈”的。 有咕噜咕噜的大口吞咽声在屋子里响起,苏软看了一眼听霜。 她正看着自己,带着无奈,更多的,是诧异和心疼。 诧异叶昭的话,心疼她的这些年。 她看到听霜叹了一口气。 “小绿,你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位吗?”将碗放到床头的木桌上边,叶昭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一下,她看向听霜,眨了眨眼。 这才想起先前因为太过震惊,甚至于竟然忘了介绍苏软,听霜愣了愣,看向叶昭,半晌,迎着她带着一点期待和兴味的目光,听霜看着苏软,干咳两声,才终于道,“这是苏软……阿昭,这是我的……我承诺、呃,承认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明明还是有担心的,可叶昭的这话,让听霜愣是下意识地转移了注意力……那原本该接上的主人二字竟然让听霜红了脸。 听霜闪躲开目光,悄悄在体内凝结出来灵力运转起来,试图让脸上的发热降温。 叶昭在这话里边嗅出一分不同,她仔细打量一下苏软,像是想到什么,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你……是剑修?” “是的,前辈。”不知为何,苏软觉得自己似乎在叶昭的眼里看到一丝难以置信还有尴尬。 叶昭就抿了抿唇,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并不怎么自然的弧度,“你们结契了。”目光闪烁,叶昭用的是几乎可以称之为肯定的语气。 苏软点了点头,她猜这里边还有一些故事,但她识相的什么也没有说。 “……挺好的。”叶昭笑得牵强。 不过显然现在的听霜注意力并不全放在她的身上,压根就没发现她的异样,听霜只是擦了擦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她的目光并不从苏软身上移开,自顾自的试图转移开话题,“她不是剑门的人,原本也不是剑修的,但是天赋也很好,”大概是慌不择路,事实上听霜只要稍微转移一丁点注意力,她大概就能发现其实叶昭并不准备问她这些东西,但听霜现在是没法发现这些了,她慌忙说完了当初叶昭对自己的叮嘱,很快又心虚地连忙补充了一句,“是她说要结契我才同意的。” 眼巴巴看向叶昭,听霜一脸求夸奖。 叶昭:“……”她怎么好像从里边听出一点心虚? 干咳两声,最后还是苏软的开口将二人的尴尬给缓了缓,“前辈,我听听霜说你也是穿越的,是穿书?” 显然是没有想到苏软的话,叶昭愣了愣,心上一些原本对苏软的排斥心理因着她这突然的话而淡了不少,“也?”很容易就找到重点,叶昭的脸上满满都是诧异,那是哪怕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经过都可以发现。 “哦,对对!苏软和你是同一个世界来的!”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或许是因为对着的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亲人,听霜的思维久违的又开始有些转得太快。 这跳脱太明显,以至于苏软甚至就算没有心灵上的感知,就算并不能看到听霜的表情,哪怕仅仅是听着她的声音,都能明了。听霜将她的激动都毫不掩饰地装在她的话里。 那大抵是因为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苏软这样想道。 “你……”叶昭觉得今个儿自己收到的惊讶着实是不少。 大眼瞪小眼,长久的沉默,话题从叶昭这里终结,最后还是从叶昭这里开始。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清了清自己嘴里浓郁的药味,叶昭看了一眼听霜,“同一个世界?” “同一个华国。” 这话是苏软接的,接完了,又觉得有一点诡异的滑稽感。 哪怕事实上其实她只是在严肃地说一件事实。 “……你是故意找的小绿?”叶昭看着苏软,一脸严肃。 琢磨一下她的意思,苏软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很快开了口,“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一本书,还是听霜告诉我的。”面色无奈,话语真诚。 叶昭的面色就有些古怪,她认真打量一下苏软,看她样子,的确不似作假,这才蹙眉道,“你见过李巍元了吗?”驾驭了小绿,却竟然不是剑门的人呢,这和她印象中的原剧情是不符的,难道是她猜错了? 一切的一切都和那么多年前她说记得的相差太多,叶昭已经有些无法确认。 这个名字苏软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不认识李巍元。” 叶昭还有些怀疑,她想补充些什么,可那些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了,以至于她实在记不起来原著里关于这个人太多的事,于是她只好道,“李巍元是在施岚风从剑门下山之后不久就遇到的,他的天赋不错,但有双重人格,后来把施……她关了,最后和她在一起了。”叶昭是看着苏软说这些的,她想要从苏软的脸上看到些什么“破绽”,但却没有。苏软表现得的确是一副并不认识李巍元的样子,甚至于她有一点的迷茫,叶昭估计那是因为自己这突然的解释。 “阿昭,你竟然还记得?”不同于那两人的心思七拐八弯,听霜却是对这并不很是在意,她是看着叶昭笑着说的,表现得有一点的调皮。 在听霜的印象里,叶昭的确是一个记性过于不好的人。 叶昭:“……”想设个结界,把这个老拆她台的瓜娃子关进去。 “前辈说这话的意思是?”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剑柄,苏软皱眉。 她相信自己完全有理由认为叶昭方才那句话不是突然想到所以就说出口。 “我怀疑,你是施岚风的替代者。”叶昭看着苏软,一字一句,低沉的声音就这样在这个屋子里缓慢响起。 她的确曾经努力改变过自己的命运,还有听霜的命运,可直至现在,这出入仍旧并不怎么大。 就如哪怕她当年做了充足的准备,哪怕自己并没有如原著中所言就那样死在剑门对自己的追捕之中,可自己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她怕是再也不能以叶昭这个身份出现在这个界面,这样,和死了还有很大的区别吗? 就如她当年为了逆反剧情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努力,甚至于都一直试图带坏听霜,可哪怕就是如此,听霜的本性还是无法改变,甚至于她还是有了主人,而那个主人,又是一个剑修,又是一个女子。 “前辈,你……是在开玩笑吗?”苏软扯了下嘴角,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 猝不及防,哪怕苏软曾经在听霜告知自己这是一本书后想过太多东西,但叶昭的话,却是她从未想过的方向。 “我不开这样的玩笑。”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压低了的细碎呼吸作为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各怀心思。 第56章 jin发 最近得知的各种冲击实在太多,苏软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事实上,苏软的确也这样做了。 离开了叶昭的小屋子,苏软站在雪地里,看着一片银白,沉默,再沉默。 “就好比,上天在下一句棋,每个人都作为一枚棋子站在上边。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你与我,就是这棋子中的两个意外,本该微不足道,但我把原本的帅、也就是施岚风带偏,于是上天只好重新找了一个人来当这个帅,而这个人,就是你。” “也就是说,你现在,就是施岚风,你是替代了这个世界里、也就是原著里施岚风的位置而存在。” “的确你和她相差许多,但,你与小绿结契、剑修、百岁骨龄入剑修三阶、天赋还佳,这和原著中的施岚风是有高度吻合的。” “我的确当年改变许多,但是你看现在,叶昭‘死了’,小绿结契,你成为剑修,一切都还是向着原来的剧情发展着,这是不可否认的。” 叶昭说的话像是还在耳边,这些话,一字一句拆开来,每一个字苏软都认得,可拼凑在一起,终究还是匪夷所思。 很难接受吗?也并不是的,在知晓这么多年,都只是一本书之后,还有什么好不接受呢? 大概,只是有些的震惊,心情难以平复吧。 如果叶昭说的是真相,那么,原本施岚风所该面对的,就是现在她苏软现在所将要面对的。 也就是说,她会遇到李巍元,然后被他关起来,最后在一起? 苏软的思绪就有些飘远,她低头,张开自己的手,她能看到手上的纹路,有薄薄的茧,那是因为常年握剑所导致的,她的右手上还握着那把青剑。熟悉的冰凉,在久握之后,成为温热,它的上边似乎还带了些自己的体温。 那听霜呢? 苏软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压根就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在刚发现了自己对听霜隐隐的好感之后,让她怎么接受? 或许如果是最开始就遇上,会不一样吧?如果那样,她还没遇到听霜,或许她还可以接受,可当自己面前有着更好,为何要退而求其次?怎么退而求其次? 苏软垂眸,她将青剑收了,十指交扣,幽幽吐出一口浊气。 那白色的烟缓缓升起,再被凉凉的风一吹,很快消散在雪日的空气中,不复可循。 “苏软,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听霜带着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软转过头,就看到她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自己不远,搅着衣袂,听霜的袖子给揉成一小团。 她踩着雪,苏软可以听到细碎的“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是雪给压实了的声音。 抿唇,苏软看着她熟悉的眉眼,极轻的叹了一口气,半晌,她展开一个笑容,“好多了。” 听霜打量一下苏软早已恢复白色的衣裳,那是苏软先前掐了除尘诀红色才得以褪去。隔着衣裳,听霜看不见她身上的伤,但单单看苏软的面色,的确是好了太多,“这是我从阿昭那里讨来的药,你先吃了吧。” 从袖中掏出一粒丹药,听霜上前放在苏软的手心。 像是羽毛拂过一样轻柔,那白皙的指尖与苏软的手心有一瞬相接,明明是冰凉的温度,却像是火一样的发烫,苏软抿了抿唇,她看着手心小小的一粒,听到听霜的解释接着出口。 “我也不是故意想要你伤着的,只是……我希望你能更快的成长起来。你别怪我。” 挺慢的语速,她敞开心扉,说着她所想的。没有看苏软,因为紧张,听霜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扇动一下。 这是苏软所从没想过的发展,听霜低着头,苏软就能看到她的头顶,被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有点可爱。她站在自己的面前,触手可及的位置,甚至于苏软觉得大概都能隐约感觉到她的细弱的呼吸,它轻轻地洒在自己的胸口,让那颗不安分的心的躁动都沉寂下来一点。 叹了一口气,苏软将手中的药喂自己吃下,有温热的感觉在体内一点点缓缓的伸展开来,简单的疏导之后,她的声音温柔又无奈,“我懂的。我不怪你。” 我从未怪过你。 只是,这样的你……我当真会和那个李巍元在一起? 真的还会在一起吗? “你……不想和李巍元在一起吗?”心上的话早盘旋了千百遍,分明想问出的是其他,可不知为何,出了口,竟突然成了这一句。听霜说出口,自己反而是第一个愣了。 后退半步,听霜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大对劲,但纵使如此,她的下一个动作却仍是顺着自己的心,她微微抬头,听霜看向苏软的眼,像是想看明白她在想什么。 乌黑的眸子,平静得没有波澜。 然后,听霜看到她笑了一下。 “你想吗?” 这是一个反问句。 甚至都不用思索,听霜摇了摇头。她仿佛看到苏软眼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眸光温柔,两两对视,分明不是多么好笑的气氛,听霜却噗嗤笑了。 “别担心,”听霜缓步上前,把自己的手心覆在苏软的手背上,是比她平日的温度稍稍低一点,比自己的温度微微高一点,“施岚风可以从局中走出来,你要相信自己,你也可以。” 尚且不到山穷水尽,何谈放弃? 看似无解的题,看,其实当真要解开,也并不是没可能的。 “苏软,我也相信你。” 满心的躁动和无措,都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慢慢淡去。 真的很可爱啊,善解人意,这样的你,谁会不喜欢呢? 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叶昭,你会是怎么样,大概,会更加的活泼单纯吧? 压低了轻笑声从苏软的嗓中泄露出来,她伸出没有被听霜覆盖着的右手,放在听霜的肩膀。 听霜,我想我不仅仅是对你有好感,我好像还有一点的喜欢你。 那些埋在心里,不曾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再自然不过的想要出口,苏软看着听霜的眼里印出一个小小的自己,专注,眉眼温和,还有一点的紧张。 “听霜。” 她叫她。 “恩?” 或许本该流利的话,在这一刻,因为神经的绷紧,苏软竟然有些少见的词穷,直至她几乎她都要对不上听霜那快要让她觉得炽热的目光,才磕磕绊绊道,“你……介意叶昭和施岚风那样在一起吗?” 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可刚说完,又发现了这话的不妥。 哭笑不得,本想是问她介不介意和女子在一起,可这话…… 苏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听霜,而下一瞬,果然就看到了对方的脸上出现了满满的错愕,随后,听霜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施岚风?那肯定介意啊!” 说完,听霜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态度表达得还不够坚定,她很快又气鼓鼓地补充道,“你别劝我,阿昭只是被施岚风的外表蒙蔽了双眼,我们得帮她看清现实!” 斩钉截铁,毫无盘旋的余地。 做她的千秋大梦!反正她是肯定不同意施岚风黏着她家阿昭啊! 她家阿昭可是从小就说了,施岚风这个人,最最狡诈了!是最最坏的人! 她家阿昭还说了,施岚风的外表极具迷惑性,如果有一天她要被施岚风骗去了,她叶昭只要在,就一定会打醒她! 既然阿昭愿意打醒自己,那自己肯定也得打醒阿昭啊! 苏软:“……”她该怎么解释其实自己并不是想要干涉她们的关系? 恰巧神识往这边扫,想看一下叶昭把药喝了没的施岚风:“……” 而施岚风这一无言,那本该飞快瞥过的神识就顿了一下。 若有所觉,听霜猛地后退一步,一个翻手,无数柄透明的剑就横空出现在听霜的手上方,视线迅速在四周绕了一圈,左手注入灵气,只听一声声利器破空声音响起,一柄柄飞剑直接射向四面八方,听霜暴怒的声音紧接而来。 “施岚风,你做什么鬼鬼祟祟!” “不就是想打架吗?!打就打!谁怂谁小狗!” 脚踩虚空,听霜一跃而起,直接追去施岚风的神识离开方向。 苏软:“……”她怎么有种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会安静不下来了? 右眼皮一跳,苏软飞快瞥一眼叶昭屋子的方向,她仿佛听到那边有瓷器落地发出的脆响。 “小绿!” 叶昭的声音隔得哪怕老远都能听到。 扯了扯嘴角,苏软干咳两声,赶忙召出青剑,追赶听霜去了。 第57章 发 这是叶昭在这个幻境里的数百年中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冬天。 这个冬天里,有听霜,有苏软,还有施岚风。 比往年多了两个人,有人陪着说说话,总归不用每日都闲着无聊去修炼,叶昭觉得自己还是挺满足的。有的时候,叶昭甚至于恍惚间会有一种错觉:就像是回到了当年她才将听霜铸造出来的时候。 那会儿啊,她可劲儿想把这朵原著里的小白莲给染黑了,却怎么也没成功,没法,最后她只好自己动手,努力去将剑门土崩瓦解。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连带自己都已变了太多,可听霜却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如当年的稚气。 这样一想,其实这么多年之后竟然还能看到听霜,还是挺开心的事,当然,如果听霜能少去找施岚风的麻烦,她一定会更高兴就是了。 根据叶昭的统计结果,三天一小吵,五天一打架,听霜可是把这话给演绎得几近完美。 虽说每次都甚至可以说是听霜单方面的动手,施岚风都几乎不说什么话,但…… 叶昭还是觉得自己心情有点儿复杂。 在多次劝诫失败之后,叶昭觉得归根结底,她得给听霜找点儿事做。 而摆在眼前的,有一个最好的法子,于是叶昭就顺着心意找来了苏软,是一个人,她特意把听霜给支开了。 “前辈,你先把药喝了吧。” 苏软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人,有点无奈。 捧着个这么大的药碗,那碗都快碰着下巴了,怎么还能出神这么久?修真之人修为越高,五感越是敏锐,对于叶昭来说,这至少得是冲天的药味吧,怎么就能视而不见? 若有实质的尴尬因为苏软这一句不长的话就出现在了叶昭的脸上,她抽了抽眼角,硬着头皮愣是把满满一碗药给一口闷了,这才勾起唇角道,“苏软,我给你法器怎么样?” 苏软觉得这人脸上的表情怪僵硬,根据她先前与叶昭的相处,她想自己可以认为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前辈是有什么困扰吗?”并不打算绕什么弯子,苏软直接说出自己心底的猜测。 脸上还挂着笑的叶昭:“……”这话她没法接。 这压根就跟她想的不一样!一般人,不是该激动的看着自己,说好或者不好的吗?! 叶昭的怀里还揣着一早准备好的法器,她的手已经端着,袖子交叠在一起,苏软这话,让她是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 但到底是经历过些大风大浪的人,哪怕面上的假笑就要挂不住了,叶昭还是很快强作淡定的从兜里揣出个竹节簪子,往前递了递,“没什么困扰,就是看你挺投缘的,喏,送个东西给你。”叶昭努力把自己的声音调整为温和。 这个借口……真是烂透了。 苏软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道。 但这些话注定是无法摆在明面上出口的,苏软将自己的目光移到叶昭手上的小家伙上,那是一枝竹节簪,最最普通的款式,顶头那一节上雕了非常细的繁复纹路,青色的竹,小指指甲般的粗细,还挺可爱。若不细看,大概还会以为是随手从青竹上折下来的一枝(当然,细看也是这个感觉)。 “这是?” “如你所见,是簪子,”如愿地看到对方原本平静的面色有了一丝波澜,这才继续笑道,“你看,这是一个空间阵法。” 叶昭的手从那簪子顶头拂过,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就变魔术一般的突然多出一根约莫两指宽的青色发带,上绘工笔荷花,栩栩如生,画得很是细腻。 苏软眸子闪了闪,她的目光缓缓从那发带上移开,“前辈是想要我做什么?” 虽说她的确是差一个储物的法器,不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据她所知,叶昭现在对自己虽然也不至于厌恶,但怎么也提不上有多喜欢的。 至于这缘由,并不难猜:哪怕叶昭想施岚风脱离这本来的宿命,可却并不代表着她多乐于见到原本属于自己心上人的东西被其他人所占据。换做自己是叶昭,或也当是如此。 “你且收着。”叶昭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不得不承认,这样被人看透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将簪子递到苏软面前,在一直得不到苏软的回应之后,叶昭只好将它放在苏软手边的桌子上边,“我看得出来,你挺喜欢小绿,就当聘礼?” 叶昭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甚至是有点心虚的,可却误打误撞给撞进了苏软的心坎里,让苏软一瞬间都愣了神。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叶昭运气不错。 见苏软沉默,心下暗自松了口气,面色稍微正常了些,叶昭将左手上的发带收起来,继续再接再厉,“说起来我也算小绿的长辈,这孩子内向……”原本都是套路的话,可大概是说到一半,饶是叶昭脸皮再厚都忍不住顿了一下,干咳两声,叶昭这方继续道,“不如,你先说出口好了。我看她也挺喜欢你的。都是那边过来的,她又小……你得担待一些。” 苏软给她这句“她又小”哽了哽,连带着原本因为叶昭的撮合而导致的不适应也好了不少。苏软看着叶昭,没有说话,整个人的面目却柔和不少。 突如其来的撮合的确让人措手不及,却又让人心底那明明已经沉寂了太久的念头再度冒出了头,因为叶昭的那些话,一发不可收拾。 像是春风拂面,苏软能听到自己脑子里荡漾起温柔的话语,它们在说在一起啊。 它们也想在一起。 连带心情都小小的雀跃起来。 “滴血认主,就跟你结契小绿一样的步骤,我就不多说了。”叶昭能看出她的动摇、不,或许也不能说是动摇,那大概已然可以称之为同意。 叶昭是明白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感受的,她知道,苏软心动了。 点了点头,苏软没有意识到自己整个人的气质在动心那个选择之后都发生了质的改变,苏软的脑子里只是缓缓勾勒出一个人的相貌:白皙纤长的指,鹅黄衣裳暗红裙,她的发给梳成两个圆鼓鼓的小球儿,很是可爱。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目,眉眼弯弯。苏软能仔细到甚至看到她的细软的发丝,那是一个极为好看的人,那是那个她心上的人。 “滴血认主?” 苏软说的挺慢,她有些不在状态。 “都要的,”叶昭觉得苏软似乎对这有什么误解,“怎么了?” 都要的吗?那她当初和听霜结契……苏软抿唇,突然就想到了那会儿在邺城,听霜回来之前,她的确有血滴在那柄剑上。 有什么不曾注意就因为叶昭那几句简单的话而不小心破了一个角,叫人看到了里头被掩盖的真相。 是她觉得不好意思吗? 轻笑出声。 “你要是觉得麻烦,带回去认主也成。我看你也没反对,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日挑明好了。我就把她叫来,你要觉得不妥,我给你说。” 叶昭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苏软的目光却没什么焦点,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呈现出温柔的色彩。 或许这样连带脑子都不怎么转得过弯来的样子的确是有点傻,但现在的苏软却无法注意这些,她只是觉得有点紧张,有点开心,有点忐忑。 她想张口,说不用了,可身体却是欢喜地点头,苏软想张唇说不必,可嘴却压根都没有哪怕有一点点的张开。于是她什么也不想想,只是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看着就在自己手边的那个竹节簪,想要安静的等待,想要一个结局。 会好的吧,她会过来,会答应的吧? 她也没有展现出对自己的什么排斥,应该……可以在一起的吧。 她会是先是激动,再是震惊,然后欣然应允吗?还是尴尬……然后拒绝? 紧张啊,它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轻而易举地击溃所有防线,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有薄汗在手心溢出,滑腻的感觉,苏软摩擦两下指尖,她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在不远的地方传来。 屋子里,她坐在叶昭的旁边,屋子外,那桃花开遍的小径上,带着春天的气息,带着太阳的暖,那人的肩上落了一小瓣的粉色,却浑然不觉,她步步而来,那低低的“哒哒”的步声,不知敲乱了谁的心。 “阿昭?是不是施岚风又欺负你了?”未至语先来。 苏软看到有一只调皮的小鹿就这样不可阻止地钻进自己的胸口,在那颗小小的心里,在东边撞会儿,在西边打圈儿,让自己那颗早已不安分的心都荡漾起来。 “我说了施岚风不会欺负我,哎?都给你带跑偏了,不成,我今天来做一回红娘,给你牵线呢。” “恩?”听霜眨眨眼睛,表示不解。 “……就是给你找个人嫁了。”言简意赅,考虑到红娘这典故自己应当没有给听霜说过,叶昭很快就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听霜愣是给她这话吓退半步,她的脚还没进门,先给退了回去,“施岚风?这绝不可能!” 顿时黑了脸,叶昭瞪了一眼听霜,飞快看一眼苏软,看她脸上只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才用着又气又无奈的语气道,“苏软。”哪怕其实是想要加重这两字的语气,但考虑到些其他,叶昭还是努力把声音调整得轻声细语一些。 这是听霜怎么也没想到过的方向,彻底因为这俩字懵了,听霜手还扶着门框,冰凉的触感并没有让她回过来神,“啊?” 她只是疑惑,却没有否认,也没有说不好。 这就像是鼓励,原本忐忑的心瞬间因为这话开朗不少,苏软忍不住勾起唇角,看着门那儿站着看向叶昭的小家伙,苏软想自己大概可以认为,她是愿意的。 因为愿意,所以没有拒绝。 听霜只是觉得出乎意料。 叶昭关注着苏软的状况,话都已然到了嗓子眼,却看到苏软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温柔,她动了动唇,叶昭还没来得说出自己原先准备的台词,苏软的声音就从身侧传来。 “在一起吧。” 是苏软的话。 那些原本应该出口的语句就这样用不上了,叶昭重重呼出一口气,她把哪些嗓子里的都给生生咽下,适时地表现出沉默,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扶着竹椅把手,苏软站起身,她看到听霜因为自己的话看向自己,听霜还有些不在状态。 “什、什么?” 苏软能听到她的声音又慢又轻,带着一点的惊讶,或许,还有……愉悦? 她的脸上有一层薄红,一如曾经的多次,缓缓地浮上肌肤如玉;她的唇微微张开,像是忘记了合上,露出里边可爱的一小排贝齿;她的唇角翘起,而这一刻,她看着自己,眼睛微微张大,一眨不眨。阳光透过苏软身后的窗户,绕过苏软,再小心翼翼地折射在她的眼中,带了一点的光亮,那清澈的眼很是灵动,像是会发光。 她没有反感,没有后退。 呼出一口浊气,苏软走近她,然后,停下,那表情郑重而又温柔,“听霜,我喜欢你。” 是 第58章 jin发 很多很多年前,当听霜还是个百来岁的小丫头的时候,的确是有幻想过有人对自己告白的。 那会儿啊,她对自己说,如果以后有人对自己告白……那阿昭一定首先第一个不同意,肯定操起自己门口那把扫帚就追归去怼人,那自己就买一小叠瓜子,坐着看他们打架,啧,肯定很有意思。 事隔七千多年,还真来了个人对自己告白,就是和当初她想的差的有点多。 阿昭不但没有操起扫帚,甚至于就差拍手就好。 听霜觉得自己似乎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感觉:既清醒,又迷茫。本是南辕北辙的两个词儿,现在,竟然可以几近完美的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大脑转的飞快,听霜甚至可以看见苏软身上的衣裳随着风轻轻地飘起来,那晃晃悠悠的样子,用那些个凡人的话说,那大概就是无风自动,就像天神一样,走哪儿衣服飞哪儿。 很好笑吗?啊哈,一点都不好笑。 可与之相对的,听霜觉得自己又有点的迷茫,具体表现在哪里呢?这么说吧,她觉得自己明明能清楚地看到苏软的一举一动,甚至于在心里“开上弹幕”,飞快冒出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话,可她就是觉得很开心啊,她觉得她忍不住目光就要黏在苏软的身上。 听霜甚至觉得这样子朝自己走过来的苏软有点帅。 她笑起来的样子有点美。 有点让人挪不开目光。 有点让人脸红心跳、哦,如果她有心。 “在一起吧。” 听霜看到苏软的红色的薄唇动了动,那动听的话儿就灵活地从那唇齿之间滑了出来,看,多可爱,以至于让自己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她说她喜欢自己啊…… 她说她想要和自己在一起…… “你同意了。” 这是一句肯定的话,苏软说的轻轻的,听霜就觉得像是有一根洁白的羽毛,在自己敏感拂过,有一点的痒,有一点的甜,还有一种名为舒适的小家伙。 她看到苏软脸上的笑容再度扩大,连带眼睛都因为浸了笑意而变得狭长,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遮掩的惊艳。 听霜能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因为苏软的这一句话而冒了一个芽。愉悦,羞赧,满足,这些个小东西一个个没羞没躁地爬上自己的神经末梢,甩都甩不掉。 “在想什么?” 带着笑意的低沉女声就在身边传来,将听霜的思绪拉回现实。 眼神很快有了焦距,听霜歪着脑袋,看就站在自己前边的这个人,那是与她结契的人,是她现在、未来的女朋友。她有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会轻轻地握着自己的剑身,她有一张清冷白皙的脸,却对自己温柔有佳,她有一颗坚韧有力的心,不惧前途坎坷,也会与自己共同进退。 后退一步,听霜笑眼盈盈,有春风拂面,听霜的右手握着左手指尖负手而立,她轻轻地晃,“哪,我在想,你说你喜欢我。” 苏软在她的话语里敏锐地察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也不否认,“是啊,我喜欢你。” 她看着听霜着柳黄交领半臂,露出一截乳白里衣恰到好处露出十指纤纤,鹅黄纱质碎褶裙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笼着里头那以金线绣出朵朵描边花儿若隐若现,勾勒出低调的奢华。分明是分外挑人的配色,却生生给她穿得显白,更显肌肤如玉无暇,那眉眼间遮掩不住的喜色,给那身后千万桃红衬着,更添一份娇柔。好一个俏皮烂漫的可人儿。 人面桃花相映红,大抵,讲的就是这样的人。 “苏软。”那是哪怕努力抿着唇,笑意却仍不可避免的从声音里泄露出来。 “恩?”她轻轻地应,她看见听霜的眼里有一个自己。 “你要说你喜欢我。”她继续调皮地左右轻晃身子,她的目光不移开苏软的脸。她看到苏软的脸上,那笑啊,融化了冰山,竟比那千万朵的桃花还要惹眼、还要美丽,甚至于让自己忍不住加快了呼吸。 如果她有心,那一定会跳得很快很快。 很开心。 很开心。 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说的是这样一句,却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想要顺着她的话去做,看到她脸上的笑不断地扩大,苏软明确的知道,她想看到听霜的开心,于是她道,“我喜欢你。”苏软专注地说,一如她最初说时候的表情。 “好巧,我想,我也是。” 听霜能感受到这一瞬间苏软的错愕,然后,那柔情像是这周边的万顷桃花,就快将自己淹没,那样的美好,忍不住就想要人主动给沉溺进去。 听霜噗嗤一声笑了,正如她所想要做的。 我好像也喜欢你呀。 真的啊,就像你喜欢我。 “接吻……是什么感觉?”她微微抬头看她,声音低低的。听霜觉得自己大概是换了传说中的多动症,就算不晃荡了,她的脚尖也会忍不住踮起,在地上慢悠悠打圈儿。 昏黄的阳光打在这个温柔的人身上,像是给苏软笼上一层温暖的色调,很好看。 “你试试。”苏软这样说道。 在这样安静的地方,没有其他人的打扰,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彼此的呼吸,听霜能听到她的心跳,“咚”、“咚”、“咚”,那小家伙在轻轻的跳动,给自己带来一点的安全感,还有刺激。或许只要凑近脸,就可以触碰。 听霜伸出手,她用圆润的指腹缓缓擦过那鲜红的可口、像是比世上最最优质的剑还有美味。 轻轻地凑近脸,连带呼吸都变得绵长,听霜松开还被自己咬着的下唇,覆上那鲜红。 带着清冷的温暖味道,让听霜一瞬间想起了春天开满山谷的五彩斑斓,那么绚丽,那么香甜,比蜜还要浓郁。 “唔。” 前进一步,欺身压上她的身体,苏软看着听霜眼里隐约的迷糊,心柔软得简直一塌糊涂。 她握住听霜的手腕,加重了这个吻。 正如她或许曾经想要做的。 那冰凉的唇因为她的温度变得温热。 不自觉的放缓呼吸。 苏软闭上眼,用心感受她的温度。 时间像是变得缓慢。 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呼吸,不知让谁的心跳加速。 然后,相视一笑,目光若水。 “原来,这是你的味道。” 相视而笑,这一刻,万千嫣红,不过陪衬。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不远的地方,不同于这满林温馨,两人对视,却不觉丝毫和谐。 叶昭手抚上唇,她低低的咳嗽两声,皱紧了眉头。 “你让她们在一起了?” 施岚风的声音入耳,她是看着叶昭说的,但那声音里边,却没有哪怕丝毫的柔情。 “是。”叶昭扯一下嘴角,她看着这个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的人,分明不过几步距离,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么多年,哪怕她再多努力,却仍旧无法靠近她的心。 ……也好,总归,没有一见面就拔刀相向,总归,已然好了太多了。 叶昭啊,收起你的妄念,做人啊,不能太贪心。 “你是想要苏软去找天火。”这是一句肯定句。 施岚风继续面无表情的诉说,她甚至连带肢体的动作都没有,若不是叶昭看着她的唇,大概,她几乎都可以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她是没说话吧。 呵。 “是。”没有否认,叶昭看着这张太过熟悉的脸,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有多久? 三十六天,甚至快要一个半月。 施岚风的脸上终于还是有了一丝表情,那是嘲讽,叶昭看着,明明能察觉心里的那丝刺痛,可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情绪,她那是在嘲讽自己。 可,看,自己也可以让她产生情绪啊,难道不该高兴吗? “你知道这样的代价是什么。” 一如她的猜测,施岚风的话和叶昭所想的差得不多。 这应该算是至少百年之内,施岚风和自己说话最多的一次吧?叶昭在心里这样想道,于是她敛眸,“是什么?” 叶昭反问,哪怕她知道施岚风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这话说出什么动听的话来。她只是想多听听她说话。 那是她喜欢的人啊。 施岚风可以看到她眼里近乎迷恋的痴迷,叶昭几乎毫不掩饰,像是给烫到,施岚风听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有一点点的酸涩。很快把这异样的感受压下,施岚风的眉心微微蹙起,有残忍的笑从脸上绽开,惊艳,却不温暖,“是我从此离开,再无这枷锁。” 代价是什么? 是她会离开这个幻境,是你叶昭将再无法困住我。 你当真会不知? ……左右不过装模作样、逢场作戏罢了。 “施岚风,你有没有心的?” 如果没有自己,或许她早给那李巍元强要了身子了,她就一点没有感触吗? 哪怕明明该笑,可那心口上无法忽略的疼却让叶昭呼吸急促。 “你说这话,合适吗?” 面色顿时惨白,叶昭生生后退两步,她看着施岚风的眼,那些或许该说什么的话全哽在嗓子里,再出不来。 她能看懂她的眼。 没有她叶昭,她不会在这里,这么多年,她会是剑门的天才。她的修为,会突飞猛进,如果没有自己…… 她懂,她都懂的。 “哪怕是被李巍元强迫也没关系。”叶昭笑得凄凉,有腥甜从喉中冒出,带着铁锈味,叶昭生生咽下。 “你当真以为,你救我,就可以这样左右我的命运?叶昭,你当我有多贱?” 句句诛心。 却无法反驳。 心口隐隐作疼,可叶昭却不想理。那是当年被剑门围攻,差点死去,后来便一直留有隐疾。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有冷汗从额前冒出,叶昭深吸口气,她庆幸那心口的疼,或许,可以让她稍稍减少一些精神上的痛吧。 她知道施岚风的答案,可她还是想要亲口听她的拒绝。 “没有。”施岚风看着这人一副摇摇欲坠模样,觉得这人越发不可理喻。她忽略心上那隐约的闷,片刻的闭眸之后,压下那些心上的不适,施岚风转身就抬了步子离开。 那是她的仇人。 施岚风,不能忘。 有“咚”的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在身后发出。 有人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闷哼。 施岚风的步子停了一瞬。 第59章 发 苏软和听霜出去了半天,回来,叶昭病了。 本便没什么血色的面色变得惨白,她靠着床头坐着,下半身盖了薄薄的一层被子,满身的冷汗,呼吸短而急,哪怕她是在笑,那眉心也是皱着,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施岚风就站在叶昭的面前,她的手上还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佩剑,她站着正对叶昭,没有说话。 因为是背对着苏软她们,苏软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她只能看到叶昭的脸上的悲伤浓的快要无法拭去。 “你应该相信她。你所想要的,不会久等。” 这话是叶昭说的,可声音却不像她,空灵而缓慢,叶昭明明是笑着说的,却让人无端觉得心情低落一分。 没由来的,苏软从这简短的话里边嗅出一分不对味,她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不动声色地停留一瞬,但还没想开来些什么,听霜的声音却先引起了苏软的注意。 “施岚风,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是满满的怒意还有心疼。 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叶昭的手腕,听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 哪怕真气并没有紊乱,可她体内的真气却很是稀少,血行不畅,很是虚弱。 她不过是和苏软离开了一会儿,怎么一回来,她就成这样重病模样?明明离开时候还是好的。 撒了叶昭的腕,听霜站起来,她要一个解释。 她知道可能叶昭有错,可这么多年了,还不可以得到施岚风的原谅吗? 她不是别人,她是阿昭啊,是从小将自己养大的阿昭啊,那是堪比生母啊。 “小绿,你别闹了。” 拉住听霜的手,嗓中的腥甜似乎又开始往上窜,叶昭说得有气无力。 听霜转头,她看向叶昭,她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叶昭那一副气虚模样,终究却只是咽下那些话语,红了眼眶,她什么也没再说。 “苏软,你给我倒杯水。”叶昭叹了口气,她揉揉自己突突地跳的太阳穴,觉得喉中的铁锈味就快压不下去。 苏软闻言,深深看一眼叶昭,哪怕她已然抬了步子上前,想要对听霜安慰些什么,可她终究还是先给叶昭递了杯水。 这个局面,自己再掺一脚,只怕会更加的混乱。 于是她只是上前,弯腰将手轻放在听霜的肩膀上,她说,“听霜,冷静一点。” 叶昭显然已经状态不怎么好了,若是你再给些刺激,只会火上浇油。 咬唇,听霜看着苏软的眼,她能看懂那些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想要拿起剑就去和旁边那个站着一言不发的罪魁祸首打上一架,可终究还是被理智悬崖勒马,深深吸一口气,听霜努力把泪意憋回去,她站起来,站到了一边。 正如她的理智告诉她现在所应该做的。 水的冰凉透过淡薄的瓷器在自己的指尖溢开,叶昭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将整杯都给灌下入腹,就好像这样,那甜腻的、令人几欲作呕的感觉能给压下去一些。 她的整个脑袋往后靠在坚硬的木质床头,这样她才能更省力一些,不必再支撑这具或许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 施岚风的眸色深沉,她能看到叶昭脸上那小心翼翼藏好的那一分期待,也能看到她的虚弱,只是,即便如此,那些该说的话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仍旧还是会说出口。 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心中的佩剑,转身,她毫不犹豫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她说:“好自为之。” 是的,好自为之。 她让叶昭好自为之。 难言的压抑,终于在是施岚风的步子迈开之后迅速在这个屋子里弥漫开来,无法遮掩,让人快要窒息。 她却没有回头,甚至于连步子都没有停下哪怕一瞬。 叶昭看着施岚风离开,一步一步,那距离还在不断拉长,那是她们的曾经,现在,或许,还有未来。 得有多悲痛? 整颗心都已麻木,世间万物皆成了黯然。 心如死灰,莫过于此。 连带反抗都已无力,没了阻拦,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哒,哒,哒。 白肤上边的鲜红,它们轻轻滴落在衣裳上边,那样刺眼。 有压低了的呼声从身边传来,带着悲痛,却无法让叶昭转移开什么注意力。 有灵气丝丝缕缕不知从手腕处进入自己的身体,叶昭已然连抵抗都已遗忘,它便一路畅通无阻,顺着血液,直达四肢五骸。 身体的疼痛似乎有轻微的减缓,可,这又怎么样呢?她原先,也不觉得身体疼啊…… 叶昭没有焦距的眼,像是一根根的针,刺痛了听霜的心,她咬唇,一点一点输送着自己的灵气。 而直至许久,待得几人的心思都一一平静下来,那已然是夜深。 听霜是第一个说话的,她问叶昭这伤是怎么来的。 叶昭的面色早已恢复平和,却不看她,长久的沉默,直到听霜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准备和自己说什么话的时候,她开了口,她说,“苏软,你的天赋的确不错,但最好还是得有个人教的,这能省去不少歪路。” 终于开口,却是逃避。 苏软担忧地看了听霜一眼,她能明显感受到听霜愣了一下。 “前辈,你……”欲言又止,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哪怕你剑道修为再高,但道修修为不提,同样会有局限。” 像是没有听到苏软的话,叶昭不以为意,她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苏软可以感受到听霜的情绪,那是悲伤。 连自己都可以察觉叶昭眼里那些努力想要掩饰的东西,听霜又怎么可能能够无视? 还放在听霜肩上的手就微微收紧,苏润选择沉默。 “我教你。” 深深看一眼自己前边这个分明颓废,却还在强颜欢笑,努力做出一切如常样子的女人,听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就像这样就能让那些难过稍稍离自己远一点。她转过头,看向苏软。 她知道,叶昭从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听霜的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 一下,两下,三下。 那是无声的三个字。 于是,苏软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头。 分明该是高兴,可那风却把悲伤的沉闷都给送到这个小小的屋子里,让人压抑,怎么也愉悦不起来。 苏软拉着听霜的手,她看着听霜的眼。 无声地诉说:让她静一静吧。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叶昭这副样子,怎么也不会是一件多好的事就是了。 举步,她们离开。 面具上的笑颜,再支撑不住,她失声痛哭。 第60章 jin发 吹了一夜的凉风,再看霞光从遥远的远方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染红了半边天,波光粼粼,上头尽是金光。 坐看日出,分明是让人心胸开阔之景,可搁在这时,却没了这样的功效。 方才在一起,本以为会甜甜蜜蜜,却不想,竟出了这档子事儿。 造化弄人,大抵如此。 苏软是坐在听霜旁边,陪着她看着天边旭日东升的。 一整个夜,听霜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年幼时候的琐事,那些关于自己的曾经。 心疼之余,却又无奈。 叶昭之于听霜,的确是一个太过重要的存在,是师,是友,是亲人,是她幼时几乎所有的记忆。 敬重,亲昵,这些都是很好的用来形容听霜对于叶昭心情的词汇。 失而复得,那多珍贵?听霜是希望叶昭长命百岁的,她希望叶昭可以开开心心的再过千千万万年。可即便如此,哪怕是听霜想努力让自己忽略叶昭的身体状况,可那是连苏软这样哪怕从未触碰过却也能推测出叶昭的身体状况不佳啊!哪怕再努力的忽略,又怎么可能当真不知呢? 苏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终究也只是化为伸出手,她揽住听霜的肩膀,试图让听霜的难受能稍稍减轻一些,她认真地倾听,将听霜的那些难过又或开心的曾经都记在心里。 而直到她们回去,那都已然是午后的事。 叶昭彼时正站在自家屋子前边,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挑着桃花,一朵朵小心摘进篮子里边,见两人回来了,甚至还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篮子,“看,做桃花酒。” 忽略她几乎毫无波澜的目光,她所展现的,竟与先前无异、不,或许这样说也是不对的,叶昭甚至比先前还要更爱笑些。 哪怕那笑其实是那样的不自然。 那些悲伤在看到这样的叶昭后再次泛上,可终究有了一夜的沉淀,听霜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于她陪着叶昭做戏。 她想演,那她就陪着,就好像这样可以让那些难言的压抑稍稍减少哪怕一点一样。 苏软看着,终究不好多说什么,她眼睁睁看着,只能用手握住听霜的手,试图以此给她带去一点温暖,是无声的支持。 不论如何,我站在你的身后。 这话没有说出口,可苏软一直履行。 陪伴听霜走过最是难过的那一段时光,始终不离不弃。 你难过,我陪你,你开心,我开心。 而撇开最开始的那些不快不谈,叶昭的状态也在一点一点的好转,至少,叶昭在她们的面前的确是这样的。伴随着时光的不断流逝,若非偶尔瞥见叶昭眼底的那空洞,苏软想,自己大概都快要给她的演技所骗过去。 苏软在这个幻境中第五十年的年头,她的道修境界达到了金丹。 叶昭履行了她当初的话,尽心尽责的教导苏软,不断教授她一些修真上边的技巧,点明不足。 叶昭一点一滴的传授着自己的经验,教授苏软如何用剑修的境界来冲击道修境界,若不是苏软实在并没有铸剑的天赋,叶昭甚至要将铸剑也教给她。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在这么多年里边,听霜的心态也慢慢恢复了平和。 她不在执着于让叶昭如同当初一模一样,听霜只求她会一点一点好起来,能够活的长长久久。她想:时间还是有的,她和苏软一直陪伴在叶昭的身边,总有一天,叶昭会开心起来。 她无法逼迫叶昭放下,但她至少可以理解。 百年之后,苏软的道修境界达到元婴,那原先一直没什么感觉的剑修境界竟也在这时有了隐约有了一丝的松动。 而有了这样的一个开口,剩下的一切似乎便变得简单的多。 摸到了门槛,剩下的,也便不再那般遥不可及。 在苏软早已将剑诀熟记于心,甚至于不用想都能在指尖凭空挥出剑招,哪怕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都可剑意凛冽、哪怕是空手都能施展出一个个凌厉剑诀的时候,苏软那一直压在心上的沉终于有了端倪。 苏软有一个猜测,自己就快要突破剑道境界。 两百余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是一个凡人轮回都可过了几世,可搁在修真界,却不过沧海一粟,着实不足一提。 当苏软心上的那烦闷感越来越严重,再难忽视,苏软挑了一日,去寻叶昭。 叶昭给的解释是突破在即,让她好好准备。 苏软记得那会儿叶昭的表情,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有些恍惚的,她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不舍,还有复杂。 当天晚上,叶昭做了一桌的菜,三人围坐。 “以后也不知这般坐着的机会会有多少,倒不如珍惜现在的时光。” 这话是叶昭说的,当时苏软的手上正拿着筷子,闻言,她就看了叶昭一眼,对方正一脸的坦然,拿了个青瓷小酒壶,她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有人拉住了叶昭还想再满一杯的手。 叶昭抬头,便看见听霜正拉着自己,她一把从自己的手中夺过酒壶,笑得牵强,“怎么能一个人独享呢?” 按着酒壶,听霜给自己满上,那巴掌大的小酒壶哪经得起这样倒?碗还没盛满,那酒壶却先是空了,直至再滴不出一滴的酒,听霜方才把酒壶还给叶昭。 桃花,久食耗人阴血,有损元气。 岁岁年年,听霜总是能搜出来叶昭新酿的不少酒,每一年听霜都会定期处理,可这也无法阻止叶昭总是偷藏。 叶昭会酿很多的酒,可她却独独喜欢这一样,最是伤身的这桃花酒。 苏软想,那大概是一种扭曲的心理。 苏软是试着去找施岚风过的,她甚至不下几次去和施岚风谈论,可对方显然并不准备和自己有什么交流。撇开她对自己的惜字如金不谈,施岚风面对苏软提及叶昭这个名字,她的耐心有更显著的降低。在最初还会停下听一两句才会离开之后,施岚风后来索性都避开苏软。 她甚至于看到苏软就会远离。 直到后来,哪怕是听霜都找不到施岚风了,哪怕听霜提着剑跑遍这个幻境,她都找不到施岚风在哪。 一度怀疑施岚风是不是离开了这个幻境,可隔上一段时间,叶昭屋外都会出现的那一棵灵草却总是准时。 终究无法过多掺和她和施岚风的事,叹了口气,苏软将听霜面前的桌上将那碗桃花酿直接单手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听霜是不喜欢喝酒的,她不习惯这味道。 淡淡的偏黄色调,是蜂蜜一样的颜色,瓷碗底下还沉了一两片小巧的桃花瓣,因为存了些时间变成了半透明的质感。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带着清冷的气味。 唇沾上冰凉的碗,灌了一口入腹。 苦涩在每个味蕾上缓缓弥漫开来后,嗓子眼里窜上来辛辣。 酒是好酒,就是苦极,桃花本便味苦,叶昭又没加哪怕丝毫的糖。 苏软皱了皱眉,她将碗上最后一口喝下,她看了听霜一眼,听霜像是懵了一下,直到迎上苏软的目光,这才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有低低的温柔在眼里流露出来。 “前辈,我突破在即,在这幻境里边,是否会出什么问题?”苏软是听听霜说起过的,剑修四阶的突破,不同于先前,是需要通过雷劫的考验的。 换言之,也就是说如果不离开这个幻境,她的升阶可能会直接导致幻境破裂,再难修复。 这话是本便要问的,不过,在这时候出口,却是为了防止叶昭的心绪还惦记在那酒上。 叶昭眸色微闪,声音却没让人听出什么不愉,又或其他的情绪。 “什么问题?没有问题。” 她从听霜那儿伸回手,甚至于还对苏软笑了一下。 “不必出去?”因着说话,喉中方才的酒的苦涩又开始往上冒,苏软皱了皱眉。 “不用了。”叶昭的语气堪称温和。 苏软能看到她眸色深沉,虽是笑着,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什么是不用了? 她决定要毁掉这个幻境吗?可既然如此,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 而随着这个幻境的碎裂,叶昭该如何自处?施岚风又会如何?是离开,还是…… 不、应该没有这还是,不若,想来叶昭该不会是这个表情。 心思哪怕千回百转,苏软却猜不透叶昭的心思。 看似心灰意冷,可若当真心灰意冷,又为何不直接离开,而要继续困在这一方虚假?是为了陪伴施岚风吗?可施岚风她…… 人心,果是最难琢磨,摸不透,猜不中,想不通。 “你想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听霜的声音从耳边发出,满满的失落。是气她看不开,又无奈她走不出这死胡同。 叶昭也不解释,她伸手,把身子前倾,摸了摸听霜的脑袋,正如多年以前那样,她说,“会好起来的。” 分明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话,她说得却诚恳。 没有逃避不答,哪怕其实她给的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也是这一个回答,却是听霜的意料之外,这是这两百余年里叶昭第一次这样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软,直至看到苏软眼里的惊讶,直到苏软都点了点头,听霜终于才敢确定什么,她颤抖一下唇,突然就笑了,“你一定会走出来。” 那笑容太过晃眼,以至于让叶昭的无奈都卡了一瞬,而后,脑海中那铺天盖地的伤感几乎都要将她整个淹没。努力将那些遮掩,叶昭看了一眼苏软,心上哀戚。 该来的,总会来的。 但苏软却是不知叶昭的那些想法的,她只是看到叶昭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带了太多的情绪,有些复杂。 第61章 发 雷劫到来的那一天,整个幻境的天空都是阴云密布。 分明是夏天,却有冰雹不断的从天上砸下,叶昭倚靠在门上,再一次拒绝了苏软和听霜关于打开这个幻境的提议。 第一道天雷劈下,拳头粗细的紫色打破这阴沉的天空,伴随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它蜿蜒而下,天地为之一震。苏软手持青剑,飞快挥出剑诀。 白色的剑气猛地撞上那深紫,有火星四溅,那天雷在往下一寸之后,生生消散。 听霜就站在叶昭的旁边,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软的的方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心却不敢因此落下大石。 有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类似于“啪”这样的脆响,听霜愣了愣,她突然想起什么,手中很快出现一块玉佩。 已成了两半,是当初叶昭留在邺城的那个所谓的城主信物。 听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抬头,就见那原先还在一直掉着冰雹的天空被方才的天雷劈开一道裂缝,露出外边墨色的天空。 当你的面前呈现出两个天空,一个在外边包围着,一瞬间变成了天朗气清,一个在里头漆黑如墨。 以一种非常诡异的速度,肉眼可见那蔚蓝飞快往左右两边化为点点荧光,很快消散在空气里。紧接而来的,是地面上那房屋,那千万的绿意,飞快蜕变成一个森林。 不过片刻,这一方她们曾经生活了两百余年的地方,寸寸化为虚无。 一切虚妄,土崩瓦解。 “阿昭,你……”听霜看向叶昭。 哪怕其实早便知了会是这样,可在这一刻,当真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眼前,还是有些的心思复杂。 “嘘,看那边。”那手心原本还捏着的杯子已成了半透明的状态,叶昭像是不知,她攥紧了手,轻而易举就穿过了那虚影,淡淡一笑,叶昭看向苏软的方向。 “轰隆!” 第二道天雷劈下,苏软皱紧了眉,周边的树木被天雷劈开一个巨坑,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半圆形,她所立之处,连寸草都无,连灰都不剩。 只有她站得笔直,哪怕白衣已然染尘,却难掩眉目坚毅。 举手之间,千万道无形的剑正面与那天雷相接。 “呲” 那雷竟被生生劈成千万道细小。 手腕被震得生疼,整个人都生生被下压一寸,脚都陷入那泥里边,连带周边的空气里都像被那雷给招惹成了高温,让人呼吸困难。 咬紧牙关,苏软飞快运转起体内的真气。 只差最后一道。 她可以的。 遥远的天边,那紫色还在纠缠着壮大,隔着不远,有人绷紧了神经,想上前来,却又怕让这雷劫更加的困难。 本是九死一生,她不能再添危险。 而也就是这时,第三道天雷,来了。 比先前的更加来势汹汹,三道碗大的天雷纠结在一起,它飞快往下劈来。 点亮这黑暗,那闪电是光,亮得刺眼。 手指掐进旁边的树木,听霜呼吸急促,她抬了步子就要飞快上前。 “你若是上前,只会激怒天道,让她更难度过。” “你要相信她,她是你的结契者,一定可以。” 叶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如同严寒中的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听霜直接浇了个透心凉。 那原本不过百米的坑就因为这一道雷在瞬息之间飞速扩大,不过一个眨眼,那些个原先的郁郁葱葱皆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隔得老远,听霜能看到苏软只挥了一剑。 那雷便停了一瞬,却像是被强行堵住的洪水,突然爆发,以更快的速度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猛地后退一步,那太过刺眼终于让人看不清晰,听霜发出急而短的低呼。 “不。” 周边万物,重新归为平静,再无其他的声音。 有一束调皮的霞光率先打破厚重的漆黑,点亮人们的视线,它们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一道,两道,三道…… 充盈着绿意的森林就重新出现在人们的眼中,而后,是焦黑的泥土,一处一处,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被光点亮。 分明很是短暂,却像一个世纪那样之长。 听霜屏住呼吸,她甚至不敢上前去找,去看苏软怎么样了。 她在等,等她出现。 她会出现的吧、不,是一定会出现! 有低低的咳嗽声在远处发出。 指尖瑟缩,听霜下意识地咬唇。 有光这才终于姗姗来迟,慢悠悠地照亮那个人的身影。 将剑插在地上,她一手支着剑,一手放在鼻子前轻扇,微弯着腰,身体前倾,那人发出接连的像是被呛到一样的咳嗽声。 一身白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却是熟悉的身影,是熟悉的声音。 心上的大石“嘭”地落地,喜悦拖着激动在患得患失之后匆忙赶到。 长长呼出一口气,笑容终于冲破担忧,在脸上璀璨绽放。 再没了阻止自己的理由,听霜直接飞去苏软的身边。 踮起脚尖,一把搂住那人的后颈,她吻上那柔软的唇。 敲开牙关,两两交缠。 直至面色潮红,听霜才蓦地放开她,她一把抱紧苏软,把自己埋进苏软的怀里。 在飞快查看了一下苏软是否有什么问题之后,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开,听霜噗嗤笑了。 嘴里似乎带着一点烧焦的味道,因着那雷,苏软平日里的清冷都荡然无存,成了热。 拍拍听霜的肩膀,苏软的声音低低的,她的面色温柔,“担心我?” “恩。”难得的坦诚,她从她怀里抬起头,看着苏软那原本还是灰色的脸因为自己刚刚的亲吻,变成了东边一块白,西边一块灰,听霜的声音里的笑意更深。 揉了揉她的脑袋,苏软的心思倒是不在这上边,“我们结契了。” 她提醒道。 按理说,她们进行了结契,听霜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死的,但从第一道雷开始,听霜那根本就没丝毫遮掩的紧张却是千真万确,那是哪怕自己的绝大多数心思都花在抵抗天雷上边,却还能察觉到的紧张和担忧。 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我忘了呀。” 听霜在她怀里伸了个懒腰,她想,这样的苏软,有一点的可爱。 “不嫌我脏吗?” “你更脏的时候我都见过。” 方才突破,体内真气很是充足,苏软闻言挑眉,她随手掐了个除尘诀,“什么时候?” 那一身的灰扑扑就一点一点很快变白。 听霜抿唇,想要做出一个严肃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奈何唇角却是忍不住勾起,“不告诉你。” 她离她很近,几乎没有距离。 她可以看到苏软突破以后,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她的皮肤变得更白,那双眼里的神采越发的好看,让人快要挪不开眼。 听霜可以听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那是鲜活的生命力,她很健康,那是她喜欢的人。 踮起脚尖,听霜想要再偷香窃玉一番。 有人却先代她完成了接下来的动作。 苏软的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狡黠,她用手捂住那人因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还睁着的眼,覆上她的唇,她温柔似水。 天降祥瑞,霞光绚丽。 两两相拥,有绿意悄悄在这个原已再无寸草的贫瘠之处以那两人为中心向外扩散。 姹紫嫣红遍地,不过转瞬,竟比之春日更为娇艳。 若有实质的灵气悄无声息往外荡漾而去。 “看,好多花。” “恩。” “哎呀,你怎么戴我头上了?” “人比花娇。” 第62章 jin发 叶昭能看到不远的地方,听霜和苏软相拥而笑,她也能看到再远些的地方,施岚风在那里站了很久。 她就站在一棵笔直而高大的白杨树下边,那是一大块突起的平坦草地,她的一身月白衣裳在一众的绿意之间,很有辨识度。 施岚风就站在那个地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苏软的雷劫平安度过,她才动了步子,朝叶昭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得太远,叶昭看不清她的表情。 很难解释为什么分明看不清施岚风的表情却能猜测出来她是在看自己,但叶昭的确是有这样的感觉的,她甚至可以确定施岚风的确就是有看自己。 那该是怎么样的眼神呢?是她一惯的冰冷,还是掺杂了无奈,又或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她又是否会说什么话? 叶昭无从得知。 叶昭只能单手握拳,她甚至没有勇气抬起步子,往前走一步,哪怕她猜测对方并不能发现自己这样微小的变化。 双手交错,呼吸变得急促,那还在砰砰跳动的心一下一下的抽疼。 她看到施岚风转身,御剑离开。 就像彻底离开她的视线,离开她的世界。 那身影,是那样的果断,哪怕叶昭眼睛一眨不眨,一直全神贯注看着她,她都没有再回过头来看上哪怕仅仅一眼。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或许,就像她们的距离。 曾经,她为了一己私欲,用着自己那些一个个虚伪无比的原因,生生把她的羽翼折下,将她关住;现在,她终获自由,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的留恋。正如叶昭无数次的想象,施岚风将那些叶昭所不愿的一一实现。 她离开了,甚至没有和叶昭再说一句话。 甚至于连带那停留都是为了一个认识仅仅两百多年,说话怕是还没有自己与她十分之一多的人。 施岚风愿意怜惜天下人,却唯独不愿怜惜她。 恨吗?却恨不起来。 到底意难平。 深吸口气,叶昭抬头,她努力将那些心思繁杂都给压下。 叶昭,你敢选这样的路,就算是跪着,也得往前跪下去。 “阿昭,苏软升阶了,”听霜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传来,掺着笑意,“我们得快走,我怕这边等会儿又有修士给跑过来找事儿。” 因着太过高兴,听霜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叶昭的异常。 等她看过来,叶昭已然恢复常态。叶昭甚至于还展开了一个真心的笑容,“恭喜。” 反是苏软有注意到一些什么,但她并不确定,所以她也只是目光在叶昭的面上顿了一下。 从苏软的剑上跳下来,听霜伸手去拉叶昭的手,一边皱着眉催促,“我感觉他们有人朝这边来了。” 倒是没有避开听霜的手,但叶昭显然并不准备照着听霜说的话去做,她上前一步,看着苏软,从袖中掏出一张卷着的纸,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将那约莫半米高的画卷舒展开来,一边不慌不忙地解释,“剑的克星是火。有了足够强大的火,小绿仍会危险。只有你有了足够强大的火,比其他人的阶级都要更高,小绿才能避免被回炉重造。” “我早年取得天火的地方,那是一个人烟荒芜的界面,我当年只取了一小丛,从此成为各界面最为优秀的一批铸剑师。” “也就是这个地方,如何进去我都已在上边标明。当年此处还有余火,这么多年过去,也该壮大不少,你务必取来,并化为己用。记着,因着小绿畏火,只有当你修为可以将天火完全控制自如,小绿才可重新以人身出现。” “一定要将天火彻底熔炼,不然,别人杀了你,是可以得到天火的。那样,危险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小绿。” “当年伤了根本,我身上的天火已熄,如果不是这样,要我的能给你倒是也可以省不少事儿。” 苏软心上隐约闪过一个猜测,她皱了皱眉,“前辈不和我们一起?” “一剑,一人,走四方。做我当年没有去做过的梦吧。” 叶昭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苦笑一下,目光的确是放在苏软身上的,可却像是在透过苏软看一些其他的东西,她的目光里闪过复杂。 “阿昭,我们陪你。”这是听霜压根就没有想过的方向,她抿唇,不愿答应。 她现在这样旧伤时不时就发作,她怎么可能会放心? 摇了摇头,叶昭面色坦然,她叹了口气,带着一点的无奈,“这世上已无叶昭。再者,劫后修士,岂是那般好欺?” 换言之,她既已不准备再用叶昭这个名字,便没了那么多的仇家。而若是有其他零碎的麻烦,单凭她这大乘的修为,就可阻挡。 听霜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是苏软。 她回过头,就见苏软摇了摇头。 “我们帮不了她,只有她自己看明白才可以。” 陪着,未必会好,或许只是给她徒添那些不好的记忆。倒不如让她一个人到处走走,或许反而能看开一些。 叶昭赞许的目光看向苏软,她对着听霜安慰道,“一个人,到处静一静吧。” “可……”理智告诉听霜最好的选择是让叶昭离开,但她又担心啊。 “没有可是。”苏软的目光柔和。 “这是我从前做的传声玉,”像是早有准备,叶昭从袖中取出一块约莫小指长的长方形玉石,上边雕了精细的花儿,叶昭将它递给听霜,“千里之内,可传声。” 听霜捏住手中的玉佩,却不撒手,她紧接着叶昭的话提问,“那千里之外?” “待你哪日至了我发出声音的千里之内,自然会有声音,”叶昭说着,就顿了一下,看着听霜那满脸的不情愿,她难得好心情地摸了摸听霜的脑袋,细软的绒毛一如当初,“乖,我还想等你有朝一日整垮剑门呢,我不会有事。” “别担心,我每过百年,便回到这里,给你报平安,如何?” 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直至确定她眼里没有一丝的作假,听霜才终于缓缓松了叶昭的手。 这像是叶昭早想到的结局,叶昭并没有露出什么出乎意料的表情,她只是笑着看着苏软,“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一字一句,是满满的认真,苏软正对她的眼,坦坦荡荡,不带丝毫的疑虑就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她还小,你得多担待着些。” “好。” “我先前给你的竹节簪里边有足够的法器,应当足够小绿万年。”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也唯独是这一句,却是苏软先前一直没有料到。 足够食用万年? 那簪子她自得了以后,便一直放在储物袋里,不曾动用…… “前辈,你……” 叶昭已然迈开步子,她往前而去,苏软欲言又止。 “笨,叫岳母吧。” 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声前边那人那儿传来,那是叶昭。 “阿昭,你要好好的!” 拉紧苏软的手,听霜忍不住上前一步,她低呼出声。 叶昭没有回头,她同样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接受了听霜的祝福,她说,“好。”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声音,眼里却是空洞。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柄剑,她在往前,一步,又一步。 有风轻柔拂面,带着不远处的花香,或许也曾抚过那人的脸。 叶昭想起那一天晚上,她在昏迷之后醒来,她看到施岚风就如曾经的那么多次一样,给她熬药,给她疏导真气。 于是她说:你喜欢我,对不对,不然,你怎么可能救我? 施岚风当时的表情啊,是和平日里有轻微的不同的,叶昭能看见她眼底,有那么一瞬,是有波澜的,那是挣扎。 施岚风说:叶昭,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毕竟,那我就再不可能离开这个幻境。 “等她突破,我放你走。” 这是当年她对施岚风做出的回应,是她的承诺,而现在,她已履行。 苏软突破,她终离开。 再来一次,施岚风,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遇上你,不后悔将你困在这幻境。至少,这么多年,施岚风,哪怕你多不愿意承认,你的确对我是有一分喜欢的。如果我不困住你,如果我不折断你的羽翼,我只怕连这都不会得到。 困住你这么多年,与你同处一个幻境,还能成为你这辈子最恨的人。 值了。 施岚风,看,我……很开心。 不远的地方,听霜抱紧苏软,她说,“苏软,阿昭会好起来的,对吧?” 轻柔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苏软抱着她低声的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 或许,会吧。 第63章 发 苏软和听霜本该直接御剑离开,却出了一点小意外。 与叶昭的分离花了些时间,没想,还没来得及动身,那像是苍蝇一样匆忙赶来的修士却先到了。 来一个也就罢了,他们来的是一群,少说也有四五个。 匿了身形,苏软和听霜站在树上,居高临下看下头几个人一边站在方才那被天雷劈开来的巨坑里指指点点,一边议论纷纷。 “这谁在这里渡劫?你看这巨坑,可没听闻最近有厉害的角儿临近渡劫修为啊。” “你看方才的劫云,那么大动静,这实力,定然不俗。” “是谁都好,只要别是魔修就成。” 苏软与听霜对视一眼,下头的几个人似乎因为这话而陷入了集体的沉默,直至半晌,才有人嗤笑着开口反驳。 “什么话?魔修那可是修杀道的,渡劫成了哪会是这么干净,还有充裕的灵气?” “说不准,是哪个大派弟子在此渡劫。” “我可不管,只要不是那朝阳门的杂碎就成。听闻前阵子他们门派就得了至宝,那尾巴啊,可是得翘上天去!这要是再出个这般能力的,可不得一个个笑死在山门里?” “嘿!老头,你竟就趁势偷偷坐下修行?为老不尊啊你!” “呸,怎么说话呢?我那是光明正大!” 底下那几人顿时从站着的状态一个个成了坐下,竟是盘膝而坐,一下子连争吵都给歇了。 苏软看着诧异,她是知道听霜这结界是有隔音功效的,但她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原来渡劫成了,可以就地坐下吸收灵气?” 听霜还没完全从方才的伤感情绪中缓过来,她眨眨眼睛,半晌笑道,“你觉得自己体内灵气充裕吗?” “过犹不及。”大概是怕苏软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听霜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苏软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方才渡劫完毕,身体内的灵气的确很是充裕,是没那个必要再进行吸收。 与之相对,下边的这些人,他们并非才刚突破,他们体内的灵气还可以更多。如果将真气比为水,将修士作为瓶,那下边这些人就是还没满的瓶子,还可以盛放更多的水。苏软与他们不同,她现在瓶子里的水已然饱和,再胡乱往里边加入水只会让瓶子承受不住,她现在该做的,是先将体内的真气一点点的进行压缩,让瓶子空出更多的空间。 得了答案,索性也就平心静气地等下边几人离开。只是苏软没想到,这一个等,时间花的是着实有点久。 下头那几个人似乎笃定了渡劫的人一定没有走远,在将空气中充裕的灵气一一吸收之后,他们乐不思疲地在下边入定,并不愿离开。 这一个入定,就是一个月。 那是连带听霜都已然从关于叶昭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一个月后,在某一日早上,苏软看到里边有个入定的白须老者从怀里慢慢吞吞掏出一个传声符,里头传来年轻的男声。 “长老,那魔修来消息了!”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那些个下边围坐一圈的修士们终于舍得起来,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苏软曾一度怀疑,若不是因着那传声符,他们是否会准备在这儿坐到天荒地老。 对于魔修,苏软也略有耳闻,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剑修、道修的修行方式,魔修修行手段残忍至极,擅长虐杀,向来被正道所不耻。魔修的修行要比道修修行要更过于快速,但与之相对,有利必有弊,魔修的寿命却比道修要短上很多。可以这么说,魔修就是燃烧自己的生命来修行。对比其他修行方式,在同样的修为之下,正常情况下,魔修的寿命只有其他修行方式的二分之一。更别谈因着人人喊打的身份,大多的魔修更是连他们的平均寿命都达不到。 这地方临近邺城,考虑到当年也的确承了孙城主的情,苏软和听霜决定还是先去邺城看看。 御剑往北,依旧是当年的城,人却不知换了多少波。 她还记得当年她就在这城里,城主家的儿子还当自己当真只有筑基的修为,扬言要把自己“娶回家”,结果话还没说完,先给他家老子一顿收拾。 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是趣事一桩。 将修为压制在金丹,苏软和听霜很容易就进了邺城。 挑了处茶棚,苏软简要的提了些问题,很快就对这些年邺城的情况有了些了解。 城主还是当年那个城主,不过现在的邺城却不复当年的平静。过些年,便会有魔修过来挑事。而说起魔修,这里边还有点文章:这魔修说来也怪,他们也不杀普通的修士,只去杀害那些有宗门的大派弟子。正派弟子每每去追,却怎么也揪不出魔修的窝,弄得这些年人心惶惶。 可这有是个什么原因? 与听霜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诧异。 苏软将灵石给了茶铺,思索一下,便听听霜道,“你想帮,就帮吧。” 点了点头,这的确是苏软所想,索性直接撤了之前压制的修为,苏软朝她笑一下,等有人过来。 元婴修士,在修真界,是有一席之地的。更何况,她们月前在林子里碰着的那几个修士最高修为也不过元婴,自己的出现,想来也是一番助力。 相对而坐,听霜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轻笑出声。 “怎么了?” “我在想,当初一定是你先喜欢的我。”左手托腮,右手握着小小的茶盏,听霜看着苏软,眼角微微上翘,她给自己喂了一口茶,温热顺着她的舌尖往下,带了一点的清甜。 心上的那些思绪就这样被打断,苏软伸手将听霜耳鬓还有些凌乱的碎发给稍到耳后,“当然。” 顺着她的话,也不反驳,苏软从桌上拿起茶壶,指尖轻触茶壶,不烫,不凉,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她给听霜满上,“少吃点,别喝太多。” “恩?”眨眨眼睛,听霜的余光看到那一小杯的水给满上,只倒了半杯,水波在里边轻轻地荡漾,不会染湿手指。 “空着点肚子,好带你吃其他。”将茶壶放回被擦得发亮的木桌上边,苏软也喂了自己一口茶。 她是记得的,在幻境里边的时候,听霜是有吃叶昭做的那些菜的,吃的并不少,苏软猜她还是挺喜欢这些碎嘴,她还猜她更偏爱甜一些的口味。 “好呀。”从耳后捎起一缕发丝,听霜用手卷成一圈一圈的,再用发尾轻轻地扫过自己的脸颊,那儿有忍不住翘起的弧度,露出里边的贝齿洁白。 就此起身,她拉着她的手,走近人群。 有甜在齿间化开,那是水果的清香,是蜜饯的酸,是蔗糖的醇,是糖画的蜜。 “道友、哎!不是!前辈当真是年轻有为。” 有男声从身后不远穿来,有一点熟悉。 苏软正掰着桔子去喂听霜的动作就顿了一下,在看到听霜眼里的笑意后,苏软挑了下眉,她将桔子喂进听霜还微张的唇里,装没听见。 后边那人大抵是觉得有些尴尬,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沉默了片刻。不过,很快强作镇定,他一边绕道到苏软的面前,一边加大了自己的语气,重复方才的台词,“前辈当真是年轻有为!” 苏软继续将手中的桔子给喂进听霜的嘴里,或许是受了听霜的感染,她的面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在下,额,不对!前辈不知你是否有兴趣……擦!怎么是你!” 这才转了头,苏软看向这个一惊一乍的少年,一身的绿织锦衣裳,手里还敲着个标志性的折扇,不是孙城主家那个不成器的孙少,又是何人? “孙少,别来无恙。”苏软的声音还算柔和。 “你你你、不对!不是你!不不不、也不对!是你!就是你!”孙少觉得自己今日收到的惊吓太多,已经语无伦次。 他怎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当初明明是筑基修为的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元婴前辈?啊,不是!这也不对!那会儿这个女人好像就有金丹后期的修为了! “些日子不见,孙少的话可是越发的难懂了。”好心情的开起玩笑,苏软将手中的橘子皮给包在纸里边,她扔进不远的篓子里。 被自家坑爹一脚踹出来拐人去对抗魔修的孙少:“……” 他觉得自己脑子乱成一锅粥,怎么办?急!在线等! 不远处。 正暗中观察着的人们。 柳宗长老:“你家崽子不是以前把妹很厉害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带回来?” 孙城主继续睁眼说瞎话:“可能……那是俩男的吧……” 众人:“……” 第64章 jin发 最后孙少还是带着苏软和听霜来到了孙城主的面前,不过那时众人已经基本不对这位金丹期的小少爷报什么希望,就差自己亲自动手去请人了。 当苏软二人随着一副给打霜了的茄子模样的孙少来到一行人的面前的时候,一众人都一时懵了。 本来是说让这小少爷给把人带城主府去,可没曾想,他怎么把人直接拎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是极致的尴尬,大概现在这样就是。 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孙城主的先开了口。 “苏姑娘?” 满满的惊讶之后,有轻微的忌惮,孙城主将后者藏得很深,是没想到竟然还会遇见。 点了点头,苏软倒是没有否认。 听霜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响起,“孙城主,好久不见。” 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威胁意味。 想起些不好的记忆,孙城主觉得自己的面部表情就快要不受控制地有些僵硬。 怎么这么巧,竟然刚好碰上…… 可旁边的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孙城主这轻微的不同,他们在得知是旧识之后,很快就试图拐开话题以掩饰被人发现自己等人在这里围观的尴尬,“苏姑娘?原来是旧识,甚好甚好!” “既然是旧识,这便好说了。” “道友你有所不知,近来魔修猖獗,我们正是要捍卫正道!”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有了开头,剩下的也容易不少,他们很快对苏软解释了一些简单的情况。 与苏软从茶摊那里得知的所差无几,要说得到的消息的一些不同,是此次来的是以祭日岭为首的魔修,他们从两百多年前开始猖獗。而再多的,无非也就是些关于正道什么的吹嘘与表达出对魔修的强烈谴责。 据正道得到的消息,此次魔修将在十日后对邺城发起进攻。 但事实上,魔修到达,却是在第十一日。 无边的夜色,城里的百姓早在先前就被移去其他地方,在众人都有些开始浮躁起来的时候,魔修姗姗来迟。 苏软的确是有疑惑的。 她虽能将正道得到消息归结于他们有派卧底在魔修的人力,可为何祭日岭过些年就要来一趟,而非直接一举铲平这个城? 而若说这样每过一段时间便来一次邺城闹事是一个传统,却又是说不清的,别的不说,就当年苏软初来邺城,都是没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是没这样的先例的。现在这般过些年就例行公事一般的过来打上一架,与其说是争斗,倒不如说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但再多的疑惑,却终究不适合在这样的时候提出来。 苏软身侧的那些浓重的血腥味是真的,那些嘹亮的厮杀声也是真的。 往前一步,为防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苏软在离开幻境不久久将青剑收起,她现在手上拿的是当年清河道君赠予自己的银蓝剑。 试着将体内的真气控制着往银蓝剑里输入,苏软因为过多年没有用道修的方式进行打斗,竟一时还有些的不适应。 但这也只是片刻的光景,很快将那丝不习惯抛到脑后,苏软大步向前,很快加入战局。 鲜血在这片原本还带着绿意的草地上恣意流淌,带着腥味的风在人们鼻尖游荡。郁郁葱葱的草被人们一点一点踩得严实,给染成妖治的红,一处一处,格外醒目。怒吼声,厮杀声,兵器相接声,法器弹奏声,一个个给粗暴地揉成杂乱的一团。嘈杂占领了人的耳,发自内心的颤栗,却没有人退。 踩着尸体,流着鲜血,他们一步一步前进。 直至战鼓喧天,直至日头悬在西边,就快隐匿,两两后退。 有欢呼声从修士之间传来,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软坐在城主府里,城主还在等着统计出来的伤亡数据。 “累了吗?”听霜坐在苏软旁边,她给苏软倒了一杯茶,她是看着苏软忙了一天的。 并不是人,也没有必要拥有那些关于使命、正义等的责任感,对于这场与魔修之间的争斗,她选择的是从一开始就袖手旁观。 摇了摇头,苏软虽是的确打了一天,但不同于剑道,用道修的法子打架的确要轻松很多,要比剑修省力太多。 当然,同样的,苏软在同样基础下,挥出来的剑显然是没有用着剑修的法子挥出的威力大的。 感觉你现在道修基本上也没有特别大的问题了。 在心里这样对苏软道,听霜没有说出口。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听霜虽是对道修的确了解不多,但耳濡目染,的确也勉强能看出一些问题。她能看出来,苏软现在的道修基本已然能跟上她道修元婴期的修为了。 苏软是却是第一次听到听霜在心里头直接与自己进行对话,她不由看着听霜,微愣。 很快反应过来,苏软就笑一下,回味过来她这应该是因为和自己结契所以才可以做到。 苏软喂了自己一口茶,她看着听霜,眸光微闪,在心里问她: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因着第一次尝试,苏软有些不确定。 于是她就看见听霜很快抿了一下嘴,并飞快做回原来的表情,像是想要假装她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可惜已然有了破绽。 苏软起了坏心,她勾唇一下,继续在心里用着感叹的语气道:还好听霜听不到,不然我以前说的坏话都被她知道了怎么办? 听霜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她看向苏软,觉得不可思议,半晌,终究是没憋住,她凑上前来,小声道,“你先前说我坏话!”撅着嘴,有点气馁,有点好奇。 “对啊。”苏软也学着听霜,她凑上前一点,做出一脸忐忑的表情。 “你说我什么了?”压低声音,听霜看着苏软,理智告诉她这里边不对劲,不过她不想去想。 “我说你漂亮,可爱。”半真半假,苏软笑道。 “哼。”明明是被调戏了,想要生气,可唇角却忍不住勾起,听霜看着苏软的眼,半晌,她飞快将身子往后缩,看也不看苏软。 在旁边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孙城主:“……”他怎么觉得这俩人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好在外边很快就有统计出来的数据送来,把孙城主的尴尬解除。 伤者近半,大多都是些筑基、金丹的弟子。 不过已然要比上一次好上很多。 松了口气,手下很快继续道,“城主,捉来的魔修已经都关着了,这次里头有一个看着怕是身份不低的魔修,我们给另外关着了。” “身份不低?”眼睛顿时亮了亮,孙城主连忙追问。 “是的,城主,是一个女魔头,元婴修为。”手下低着头,双手抱拳,很快给出答案。 对视几眼,众人皆是觉得好奇。 随即起了身,众人决定去会一会这个据说身份不低的元婴女修。 苏软和听霜也在其中,算是随着众人,凑个热闹。 只是,却没曾想,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一会,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不见天日的地牢,昏黄的烛火点亮每一个角落。 她的红衣早已被一把把尖锐的锋芒切出一道道的口子,露出里边的肉翻卷开来,那鲜红还在不停地往外渗。 雪白的皮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光滑,妖艳的红唇,媚眼如丝,青丝尽数披散而下,在这一刻,那么刺眼。 “师……是你?!” 话才说一半,却忙改了说法,是怕徒添不必要的麻烦。 呼吸难以避免就有轻微的急促,哪怕多不愿意相信,却在那人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在那人眼里满满的震惊流露出来之后,终究不得不承认。 但怎么会是她! 第65章 发 那魔修不是他人,赫然正是当年青城里的六师姐韩宁! “道友知道这女魔头什么来头?” 旁边的元婴老者没想到苏软竟然认识,好奇问道。 那些冲动本已被强行压下去不少,伴随着他的这话,冷静进一步的上前,话很快出了口,“认识。”眉心皱得愈发厉害,她一脸的冷意,苏软没有再看韩宁。 但哪怕面上努力表露出来愤恨,可心底却乱糟糟地纠结成了一团。 她怎么会在这儿? 当年她不是因着与自己的比试出了差错,自己请命去思过崖思过百年吗? 走时明明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摇身一变就这样突兀的成了祭日岭杀人如麻的魔修? 而韩宁方才看向自己,她更是明明白白的看到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狂喜,那里边,并没有什么羞愧。 为什么? 手指无意识的微微蜷起,这让方才还同苏软一样处于震惊状态的听霜很快反应过来些什么。 “道友?” 那边的元婴老者已经问了不下两遍,就要不耐,就见那个皱着眉一直不正面回答自己问题的女修旁边冒出个先前一直没怎么被注意到的小丫头,她直指被关在牢房里边那个正跪坐在地的魔修,咬牙切齿道,“就是这人,杀我全家!就是这个女魔头!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那小丫头大抵是太过激动,这一番话完了,气得眼睛都红了。 “那这魔修是……?”老者大抵是觉得有了眉目,很快追问。 “我爹娘向来远近无仇,给乡里称道,可她却就这么残忍,将那么好的人都给杀了!”一手攥紧了苏软的胳膊,听霜低着头,就开始抹眼泪,在心下忐忑苏软可别露出什么马脚来才好。 韩宁看着,竟一时也有些意动。 当然是明白听霜她们这么做的意图,她也顺着听霜的戏,扭过头,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只是心下却有些好笑,若非是自己晓得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儿,差点都给这小丫头糊弄过去,就信了。 “竟这般残忍!”老者一边义愤填膺,一边在心下思索能否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循循善诱,“丫头可知这魔修更多消息?我们定给你讨回公道!” 说到底,这实在是句空话,听霜哪里会听不明白他藏在话里不愿做出的保证?也不揭穿,听霜继续抹着眼泪,絮絮叨叨起来“曾经”:自家的爹有多好,自家有多和谐。 完全一副悲痛至极的模样。 直至后来,索性连那先前还扬言要讨回公道的老者都歇了心思,不耐地住了嘴。 “此人与我们血海深仇,敢问可否将人给我们?”苏软看向韩宁,眼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恨意,苏软言语诚恳。 当然也不指望他们能答应,只是将戏做完罢了。 这些人的回答也正中苏软的预料,一一婉拒,互相推卸。 没什么意外,苏软索性晚上直接去寻了某位老朋友。 几番威逼,孙城主在几日之后将人给送到苏软她们的面前。 分明五官还和模样还和当年相差无几,可气质却天差地别。若非太过熟悉,苏软大概会以为是认错了人。 当年那个会关心人的、总留有善意的师姐,现在这个人人喊打的残忍魔修,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怎么也无法重合。 时间,当真可以做到这样彻底的改变一个人吗? 苏软是怀疑的。 “师妹……” 终究还是韩宁最先开的口,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开心吗?开心的,可除此之外,还有更强烈的名为尴尬和愁苦的情绪在胸腔中泛滥成灾。 她们会理解自己吗? 她还记得师父说过,做人,要坦坦荡荡,心无愧疚,她韩宁无愧于心,可她们是否会愿意接受这样的自己? 满手鲜血,杀人如麻,这些,没有哪怕一个词是错的。 “师姐,你怎么……这般了?” 这话是听霜问的,她当年在青城的时日是比苏软短的,感情也没有苏软那么深。不难察觉苏软的内心复杂,听霜索性开口,是苏软想知的,也是自己想知的。 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苏软微微屏息,于是她便看到了韩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比哭还难看。韩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乎不知如何才能更好地组织自己的语言,直至半晌,她才定定地看着听霜,“当年,你们走了,发生了很多。我……是,我入了祭日岭。” “发生了什么?”眸子暗了暗,苏软敏锐地察觉她所说的这句发生了很多,怕是里边大有文章。 苏软的声音不响,却足以韩宁听到。 像是给她哽了哽,又像是因着太过不想去记起那段早已无法磨灭、总也清晰的记忆,韩宁望着就在自己不远的这个人。不同于当年,这个师妹已然有了元婴的修为,而撇开这个不谈,就是单单看她能从那个邺城城主那里将自己这种要犯从牢狱里救出来,怕是就已比自己好上太多。 若是将那些告诉她…… 可她会不会只是徒徒给她带来不快,只是多拉两个人下水? 韩宁的眼里露出挣扎,那是想说,又不想说。 这样子的韩宁,是苏软不熟悉的,心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抿了抿唇,眉心忍不住就轻轻蹙起,声音有些低沉,“师姐,你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你……若是当真不说,我便是回去师门问,一样可以得知。” 听霜皱了皱眉,她握住苏软的手,握紧。 她在心里轻轻的安慰:别担心。 哪怕这样的话其实连带着自己都不能安慰。 不安随着韩宁的不断沉默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快要让人窒息。 回握她的手,苏软便听对面的韩宁的晦涩的声音传来。 “小九,小十,师门……没了……” 苏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一下下地跳动,分明那么真实,她也能感受到听霜的手心的温度,那是比自己要稍稍低一点,可韩宁的话,却是那么的让人怀疑,她甚至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但心下传来听霜的震惊却不是假的,喉咙发干,苏软笑一下,有些牵强,“什么是没了?” 终究不忍,韩宁扭开了自己的脑袋,她不再看她们,眼眶就有些发红,她说,“没了,就是都……不存在了,掌门,师叔,师姐,师弟,他们都……去了。” “怎、怎么可能?”苏软想说我不信,可这三个字,却哽在嗓子里,她再吐不出来。她看到了韩宁的眼里流下一颗水,滴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哒”的声音,那么刺耳。 她还记得当年大家都在青城上一起练剑,一起欢笑,她还记得她离开师门,他们还在山上送自己离开,说让她路上一定要小心,一定要防备外边的修士,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而已,怎么可能呢? “师姐,你骗我的吧?” 不自觉地握紧听霜的手,苏软的语速很快,她迫切的需要韩宁的否认。 韩宁就用着那样悲伤得让人有些压抑的目光看她,然后,许久,她摇了摇头,苦笑道,“小九,你知道的,都是真的。” “当年,我……”那段尘封太久的过往似乎变得过于沉重,她说了这两个字,停顿了许久,才继续往下,“你是知的,我在思过崖思过百年,但照理说,每过十年,师父会过来看一次。但那一段时间,师父没有来,我初时还觉得大抵是忘了,可后来她迟迟不来,我总觉得不安,便从崖底上去。” 她似乎是不知该用什么语句来描述,深深叹了口气,韩宁闭上眼睛,她用手捂住心口,似乎只有在察觉那还在砰砰跳动的心之后,她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人间炼狱。我看到尸体就那样到处挂着,血迹斑驳,到处都是暗红……你还记得我们师门的那个大殿吗?那个整个地面都是玉石铺成。它整个坍塌了,掌门的尸体我就是在那里边找到的……” 苏软没有说话,她的攥紧了左手的衣服,哪怕手骨生疼,她都不发一言。她在等,她等韩宁能说出一个转折,哪怕理智已经告诉她这可能有多渺小。 “我打听出来,这些就是那些个所谓的名门正派做的好事,他们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说我们青城与落日岭有关系,便举着清理门户的名号竟这样生生灭了一整个门派!” “于是,你便去了落日岭?”听霜听着也觉得震惊,她是知晓那些个名门正派的肮脏龌龊的,可真摆在眼前……或许是这一段时间安生惯了,竟一时也有些觉得复杂。 “是,他们既然那样说,左右我便坐实了这罪名,我便入落日岭。即便我无法让那些个杂碎灭门,但他们也别想好过。”韩宁的脸上是一丝丝的恨意,她的脸上有残忍的笑骤然绽放,这一刻,让人想起,她本已是个魔修。 “……哪个门派做的?”听霜抿了抿唇。 “朝阳门。”一字一顿,那是刻进骨子里的恨,韩宁握紧手中的剑,她呼吸急促。 “朝阳门?”听霜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她是记得朝阳门的,可她对朝阳门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些善意上边。 听霜还记得当初苏软在船上景光真人对苏软的维护,当初她们进邺城之前,那个叫许默的姑娘还展现出来对自己的关心。 怎么会是这个门派? “师父呢?师兄呢?师妹呢?隔壁刀宗、枪宗、器宗呢?” 苏软的声音沙哑,她像是没有注意到‘朝阳门’这三个字,她只是不肯放过那些个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将韩宁所没有说过的每一个可能都一一提及。 动了动唇,韩宁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苏软那执着的目光之后终究只是生生咽下,她艰难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死了,都死了。” “都死了?”难过铺天盖地而来,再多的话,卡在嗓子里,再出不来。 不。 苏软上前一步,她还不死心。 听霜一把将苏软拉住,她急促道,“苏软!”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些不是你的错,根本就你所能控制! 韩宁将她们的举动一点一点看在眼里,她伸手,捂住嘴,像是想要捂住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可她的唇终究还是不受她控制,她听到有声音在这个屋子里响起。 那是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带着那些原本并不想说,她竟说出了口。 第66章 jin发 “我承认这些年魔修不断侵袭正道的确有我的推波助澜,但没有我,这些矛盾还是存在的,总有一日,仍会有这局面。” “小九,你别怪我入魔道,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只有成为魔修,我才能有机会手刃那些个卑劣无耻之徒。” “试问那些个名门正派又有多少个正人君子?他们死不足惜。” “以杀止杀,魔修又如何?我问心无愧。” 韩宁的话似尤在耳旁,头疼,是因为想要忽视,却无法忽视。 但哪怕苏软其实是想要想安静一会儿,好好理一理思绪,事实上,苏软选择的却还是将那些个疑惑和心上的不适强行延后,她选择先去朝阳门。 据了韩宁的话,早在两百多年前、也就是当年她们离开了青城没过多少年,青城便出了那事故。换言之,清河道君如果还活着,如果还在朝阳门,那已经太过多年。 事不宜迟。 几人几乎是当夜动身,往朝阳门方向赶。 郢安,朝阳门旁边的城。 车水马龙,灯亮如昼,繁华至极。 苏软坐在阁楼的包间里头,房间的窗户开着,远远可见有山的轮廓隐匿在云间,绿意葱茏,云烟争相缠绕。像是一棵树给拦腰折断,那是一座没有峰的山,它被截了一半,那平坦上边给搭了一个门派。 那是世人眼中的圣地,是苏软或许曾经的憧憬,却是罪恶的源泉。 杯水入腹,却怎么也不是滋味,解不了分毫的愁。 沉默在这个地方弥漫开来。 外边嘈杂,里边却是安静,只有三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鲜明的对比,有些的压抑。 “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终究还是韩宁第一个开了口。如果可以,她当然也不想问这样难回答的问题,但摆在她们面前的问题就是如此的刁难,让她不得不重视。 朝阳门就近在那里,她可以看到它的轮廓,那是她已然在梦里用剑刺穿过太多次数的地方,但当真到了这里,现实却仍旧是那么无情。 朝阳门门规严谨,更有护山大阵在前,她们怎么上山? 而就算侥幸得以上山,据她所知,朝阳门的元婴修士并不缺,更是有不少比之元婴更为高阶的修士……或许连靠近都太过艰难,何谈救出师父? 进不得,退,不甘心。 两难之境。 苏软的目光幽幽,她放在窗外的青山上边,却又像透过它去看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听霜看着苏软,因为担忧,她的眉心微微皱起,她在等她做出选择。 “师姐,你……我和听霜上山。”韩宁到底已是入了魔道,她的身上怕是多少都会有些的魔修气息,苏软怕她上去,更容易暴露。 更何况,她和听霜的修为更高,说起来,应当也更容易混进去,韩宁只会成为累赘。 苏软话说出口,她看向她身侧的听霜,与她对视。 她在心里问:可以吗? 短暂的沉思,听霜很快给了苏软她的答案。 ——可以的,至少,我们跑得掉。 绷紧的唇线泄露了紧张和担忧,苏软看着听霜的脸,她熟悉,但她怕还有其他人熟悉。 ——我一个人去,你藏匿起来。 不再是先前商量的语气,苏软的确有犹豫,却并不准备给听霜反驳的机会。 她不能置听霜于那样危险的境地,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不可以。 她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选择。 听霜要好好的,她不能出现在太多人的眼底,还是这样招摇的事。 听霜有些意动,苏软的意思,她能理解,但…… “我……”不自觉地就有话从口中说出,听霜想要拒绝,却不知如何下口。 诚然,她知道苏软说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当真放她一个人去,那么多的修士,比苏软厉害的有太多,若是有了一个意外? ——我总得自己来的,听霜,你无法每一次都帮到我。 苏软展露出一个笑容,她伸手,试图抚平听霜眉间的褶皱。 苏软的话,听霜每一个字都认得,她的理智也给予认同,她知道她说的都对,可这么危险? 那原本温热的手像是变得滚烫,让人心头发慌,可即便如此,听霜却还想要伸手将那手从自己的眉间拉下来,她想握在手心,不让她去。 苏软,你何必对自己那么狠?哪怕是那般危险之境,哪怕明知带上我可以减去太多的麻烦,可你情愿叫我藏起来? 你怎么那么傻啊? 她会担心的啊。 ——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你会让意外出现吗? 苏软反问,甚至带了一点的笑意。 听霜想,她看起来好了太多,状态也有变好。 ——苏软,你别转移话题。 ——你不会。 是自问自答。 苏软俯身,她轻柔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小心翼翼,那是视若珍宝。 分明带着安抚的气息,她的眼神却坚定,不退一步。 感动,伤感,担心,它们死死纠缠在一起,拧成一根结实的粗绳,难分难解,它们不容分说地飞快将听霜从头到脚整个捆绑起来,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本该是带甜的味道,却在这一刻成了微苦。 听霜听到苏软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轻轻发出,她用着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相信我。” 那声音太过温柔,又缓又轻,让人无法忽视。 ——我一点都不想相信你。 听霜扭开脑袋,那是想要不答应,却又不得不答应。 她说的对……都对。 ……苏软,你一定会成展翅的鹰。 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指腹随着听霜的脸颊朝下,滑过她的唇角,苏软突然就笑了。 她知道,听霜答应了。 韩宁在旁边见着,只觉她们间似乎有着什么交流,却无法被自己识破,她猜她们之间讨论了许久,并发生了些什么矛盾,并最后归好。 不过她并不很是在意这些,所以她只是在苏软和听霜都逐渐恢复正常之后,这才接着苏软原先对自己的上一句话道,“小九,我好歹也是元婴中期。” 这倒不是她自夸又或自大,她只是考虑到多个人,能多分助力。 太多年不见,哪怕小九的修为的确大有提升,可她是否和当年那样实战还不够?更何况,她还要带听霜,听霜的修为也才堪堪筑基。 “不,师姐,你身上有魔修的气息,我怕反而不佳。我和听霜在朝阳门里有认识的人,或许能稍稍简单一些。”这话半真半假,前一半是真,真是真,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而后一半,假是假,却又不能全然算假。 苏软的确是在朝阳门里有认识的人,这人听霜也认识,便是景光真人,可这却不是她们准备潜入的方法。 暂且不说对方是否会同意载着门派仇敌入他们门派,可便是当真能进去,那也太过尴尬。 苏软是准备和听霜直接破那所谓护山阵进去朝阳门的。 苏软当年的确不会解阵,可先前在幻境里边,叶昭却是倾囊相授,她多少能懂得一些,要破这所谓的护山阵,想来也是可以的。 而就算再不济,就算这条路不通,那她也可通过听霜强行破阵又或另选它法进入。 “小九,你……有几成把握?” 或许原本还有不甘心,可在看到苏软的坚定,似乎就要付诸行动之后,却又有了退缩。 青城只剩她们四个人,或许……只有三个,这个门派,再承担不起任何的波折又或打击了。 “七成把握,即便无法救出,也可以全身而退。” 苏软的面目严肃,是在说一件不容一点差错的事儿。 原先就要出口的劝就因为苏软这一句话而哽住,“这么高?” 怎么听都是带了一点激动的意味。 “是。” 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确定又或动摇,苏软是定定地看着韩宁说的。 听霜的手在木桌下边无声地与她的相握,很紧,明明冰凉,却像是把自己捂暖。 苏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是有点紧张。 如果六师姐再不同意,她们只能选择直接将她先暂且禁锢起来,不告而别。 虽然她并不想这样做。 “师姐,你等我们的好消息。” 这话是听霜说的。她明明是轻笑着说这话的,可韩宁对上听霜的眼,却又觉得她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那眼里盛放得满满的自信,让人忍不住想要信服。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当年还是活泼天真的一个个,一眨眼,她们都这么大了。 好消息么…… “你们……万事小心。” 终究,哪怕多不愿,她是想要赌一把的。 韩宁,做一回赌徒吧。 一场豪赌。 第67章 发 护山阵,顾名思义,它是一个在山的周边设立,用以保护门派的阵法。 朝阳门将它设置在山门的正下方,方圆十里,一草一木,皆于阵法之中,那些个看似寻常的草木湖泊,实则每个都暗藏玄机,举足轻重,当真是好大手笔! 这是这个界面上首屈一指的门派用以守护的阵法,用来抵挡那些个想要擅自入侵的人。 朝阳门有南北两门,南门为它平日里弟子用以上下,守卫森严,正对郢安城,而这北门,便是对应的这护山阵。 可做退路,亦是防护。 鲜有人来往,直通朝阳门后山。 看似莽撞,实是自信。 这碧水青山,看似美轮美奂,实则不知曾埋过多少人。 苏软和听霜现在就站在这阵法之中,但不同于前人,她们已然在这个阵法里头走出一段不短的距离,她们还活着。 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每一步都是再三斟酌,但纵使如此,却还总有着些差错。苏软相信,如果不是有听霜在旁边护着,自己此行,纵使不死怕是也得蜕一层皮。 任何阵都总有破绽,苏软要做的,便是一步步往前,她去找到阵的破绽,找到会被阵法忽略的点,在尽量不惊动阵法的情况下往里走。 但这话说起来是简单,不过短短一句,可做起来,却到底太过困难。 她们已然在这个阵法里头过了十日。 每一日都前进一些距离。 如是下来,日积月累,竟也将这路走过去大多。 她们甚至于已然可以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出口,那里是她们的目的地,是朝阳门的后山,是一大片的林子,是这个阵法的边界。 一水之隔。碧水上铺芙蕖满湖、不,这或许也并不能算湖。 异常宽阔的湖就像是宽阔的河,她将两片土地用盎然的绿连接起来,一边是苏软这头的阵法之内草木葱茏,一头是朝阳门那边的后山森林茂密。 百人手连着手之宽,一朵朵的荷叶摩肩擦踵,很是茂盛,间或点点粉色,也算是美景一桩。只是却与先前相同,仍旧不见一点动物,哪怕是举目远眺,都不见哪怕一只的蜻蜓,又或一尾锦鲤。 本是壮观之景,该让人心旷神怡才是,可摆在此地,却实是让人难生一点愉悦。 “如何?”听霜蹙眉,在这个阵法里边,她的神识无法散发到阵法外部。 倒不是想催苏软,她只是比较担心如果对面突然来了个人,让自己和苏软措手不及,那可必然是不小的麻烦。要知道,毕竟她现在的状态几乎就等于两眼一抹黑,她的神识甚至无法散发去这个阵法的外边。 手端了个罗盘,苏软能看到上边的指针摇摆不定,没个准确的方向。 举目四眺,苏软很快观察起来现在这个地方的情况。 “先看看。”苏软从脚边拾了块大拇指大小的石头,她往里边注入真气,看似随意地随手挑了个方位,直接朝湖上方的空气抛去。 弯曲的曲线出现,那原本还毫无波动的水突然便像是活了,就见一道道的剑气飞速往那石头前仆后继而去。 交错,消失。 不出一息时间,那石头竟就生生给切成细碎的齑粉,扑簌簌地落下,洒在哪荷叶的绿意之上,猛一看去,还当是什么炮仗灰。 这便有些难办了。 苏软皱了眉头,她就听身边听霜的声音带着试探,“空中行不通,水中如何?” 正如自己的猜想,她当也知道这水中应也是行不通的,前边都是那般凶险,这儿又怎会简单? 不过苏软还是想要试一试的。 闭眼,苏软掌心朝上,就见一一掌之长的半透明小剑出现在她的手心,反手,苏软往前推送。 就像一条鱼,它很快灵活地钻入水下,竟并没有意外? 没有收到攻击,没有遭到排斥。 透过那透明的小剑,苏软能察觉到那水下有不少的法器沉在其中。应当还是不弱的法器,那满池的法器所散发出来的森森凉意,无法作假。 这是苏软这次升阶后特有的一种领悟。合人剑即人剑合一,剑即是人,人即剑,故而她才方才能感受到那水下的一些情景。 但这也只是片刻的,只因她的一丝放松,苏软操纵着的那剑在再前进一步之时却像突然撞上了墙壁,然后,只听“嘭”的一声轻响,四面八方突然攻来的凌厉杀了个苏软措手不及。 苏软甚至没来得及将那透明小剑收回,它竟已然炸裂。 粉末一点一点沉溺进深不可见底的湖水怀抱里边。 苏软体内真气有一些轻微的躁动,那是气剑被损得彻底所带来的副作用。 听霜是一直关注着苏软的,见状连忙拉起苏软的腕,飞快给她调理起来,正如她在这个阵法里边做过的不少次数。 直至半晌,待得苏软一切恢复如初,听霜才抿了抿唇,“只能水上?” 听霜知道其实如果她们在水上走暴露了,自己完全可以直接蛮力破了这个阵法,带着苏软过去,让那碰着的人永远再开不了口,可这却是下下之策,也是她最不想做的哪一个选择。 说一点都没有忐忑,那肯定是假的,这样的状况,听霜多少就有些没有安全感。 “……水下也可,但不可越过水上的阵法界限,这般一来,还不如在水上看得明白。”苏软的语气并不特别确定,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事实上,听霜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愿意在水下前进,但看着自己前方这个宽阔的湖,听霜到底还是没说出来这话。她的确是不用呼吸也可以,但苏软在水上却可以省太多的麻烦,至少她推算这阵法都能简单太多。 深吸口气,苏软闭眼将自己的心绪平静,她右手执剑,左手捧着罗盘,走在听霜的前边,往前踏了一步,脚尖轻点那荷叶,便用了真气将自己支撑起来,达到刚刚好脚在荷叶上,又不至于整个人依赖荷叶才能站立的地步,“小心。” 她轻声提醒,很快在心里盘算开来。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是为八卦,各对一方。 坎中去,震中过,兑退二,乾进三。 错一步,便是底下万道锋芒近身。 容不得半点差错,在满湖的荷叶当中选出那朵安全,需要的,不仅仅是神经的高度绷紧,还有绝对的自信。 手心已沁满细汗,不去回头看走过多远,不去抬头看还差多久,她只是带着听霜一步步地向前。 一步,又一步,离岸近一点,再近一点。 听霜甚至都可以看到那岸几乎就要到达。 只要到了那边,她们或许就可以稍作休息,也可以离开这惹人厌的麻烦阵法。 可就是在这时,她却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那是人的声音! 呼吸猛地一滞,听霜一把拉住苏软的手腕,“苏软,有人!” 手上的罗盘就因为听霜这突然的动作蓦地掉落。 方才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使得苏软并没有像是听霜那样及时发现,甚至于直到听霜拉了自己的手,她还有一丝的反应不过来。 “咚” 罗盘坠入水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猛地泼向苏软,让她终于意识到什么。 有人?! 来不及她再想太多,听霜一把拉紧苏软的手,想也不想,她飞快撤去自己脚下的原本用以支撑的灵气,并飞快在心里对苏软道:撤真气,快! 荷叶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猛地下沉。 听霜拉着苏软,她将苏软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很快抱在手中以防有部分飘在水面,她飞快在苏软和自己的身边下了个结界,用以隔绝外界,以防被人发现。 那声音离这儿越发近了,苏软甚至已然可以隐约听见人声。 “师妹,我说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看来,是两个女修。 那被唤师妹的女修却像是注意到什么,她的神识在那荷花池上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就安静一下,半晌才回了那先发制人的女修的话,“师姐,你这是何必?师叔若是不会喜欢上我,便更无可能会喜欢上你。”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都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师姐你还不懂?” 字里行间,是满满的嘲讽。 不过这却并不是苏软关心的,在知晓只是运气差无意间撞见这两人之后,苏软很快就被另一个问题缠绕。 小小的结界里边,听霜抱了满怀的衣料,那是自己的衣袂,是她的裙摆,交缠在一起,绕啊绕。 也是这个原因,那裙摆被水嬉闹着撩起,苏软能看到听霜的露出了纤细的小腿和藕臂洁白。她的衣服鼓鼓囊囊地肿胀起来,撑得听霜像是个孩子,还是那种站立不稳的孩子,挺可爱。 不过听霜却像是还没注意到这些,听霜的嘴轻轻鼓着,她担忧地看着苏软,似乎是在担心她能维持多久的不呼吸。 ——不久。 苏软在心里对她道。 心里也不知怎的,就起了调戏心思,她上前,伸出手,顺着自己的衣袂摸过去,轻轻地在听霜的唇上啄了一下,还不忘给她渡了口气。 有水就顺着空气溜进了听霜的嘴里。 她大抵是没想到苏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以至于第一反应竟然是将那气给一口咽了下去,然后猝不及防,她就打了嗝。 有小小的气泡在那朱唇中吐了出来,晃晃悠悠往上飘,再被卡在结界的边缘,出不去。 苏软抬头,她看着那气泡往上,直至它停下,那责备自己不该如此莽撞的心才歇了一会儿。 不过,也正是这个抬头,她就发现了些其他的东西。 有金属相接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不断传来,上头正打得热火朝天,间杂一两句的骂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禁地这边,不就是想和我打架!” “这么多话?呵,你还是把精力用来保护自己吧。”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问题是苏软听到那声音就在自己和听霜的不远处。 哪怕原先注意力是并不放在这两个女修的身上,这会儿,心却忍不住悬起。 怎样都好,唯独不要打到这边来。 千万不要! 第68章 jin发 上头还在继续打着。 分明是两个人打,却得三个人的心提着,哦?你问还有一个人? 她正捂着自己的唇眨眼睛呢。 断断续续的嗝从自己嗓子眼里冒出来,听霜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咕噜咕噜咽了一口又一口的水。 上边的对话声断断续续,间杂着一声声的响动。 听霜在水里,能听得很是分明。 东边倒了一棵树,西边又有剑气朝这边来了。 真是夭寿哦,那剑气就擦着她们的旁边而过,直打了朵荷叶坠下水里,再偏一点,就快要斩到她们的结界,险些就要露出什么破绽。 听霜就抱着手中的裙摆,她看着那朵荷叶晃晃悠悠地慢慢往下飘,水下本该瞅到点风吹草动就启动起来的机关却一动不动。 莫非这阵法只对从她们这个方向发散出去的真气发起攻击? 不过…… ——苏软,嗝,我好像停、嗝……不下来了。 苏软彼时正凝神注意着外边,听到自己心下传来的细微埋怨声,回过头来,就见听霜嘴里又吐出一小串的泡泡,听霜咕噜一声又咽下一口水,她正看着自己,眉心轻轻地蹙着,显得有点苦恼。 原本或许还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给听霜破了个干净。 哑然失笑,苏软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分出一些的注意力放在上边那两个还在打架的人身上,苏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我帮你? 带了一点无奈的语气,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揣了满怀的裙摆和衣袂,还在有一搭没一搭打嗝的人,苏软有一瞬间有想要扶额的冲动。 听霜没有回话,水的温度似乎稍稍降低了脸上的热,她还郁闷着该怎么停,但在这个间隙,她又打了一个嗝。 食指轻点鼻尖,苏软的唇角微微勾起,将身子前倾,听霜因为苏软的动作下意识往后一缩,她就直接靠在了透明的结界上边。 她看到苏软动了一下她那好看的唇,有水就溜进了苏软的嘴里。 以手撑着结界,苏软调皮地含了一口水,她抿了抿唇,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因为打嗝而有些思维迟缓的人,后者的脸上还呈现出一种苦恼的样子。 俯身,苏软在心里对她道:张嘴。 听霜就眨眨眼睛,苦于这打嗝,她乖顺地张了唇。 有温热附上。带了一点甜的水,带了一点苏软的味道,带了一点莲的清香,被渡进自己的唇里。 咕噜咕噜咕噜!听霜给一股脑地咽下去了。 有灵活的指擦着听霜的耳垂而过,像是羽毛一样的轻柔,在这样的水下,给人带来一点很是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点的凉,一点的热,一点的痒。 苏软离她很近,近得听霜都可以看到她好看的睫毛呈现出微微上翘的弧度,她的眼里有自己脸的一部分,那里边的眼里又有苏软的一部分。 指腹在耳后的骨缝处停下,苏软微微用力往下压。 听霜猜她在给自己治打嗝,有细微的小气泡再次从嘴里冒了出来,在险些要撞上苏软高挺的鼻梁的时候,这些小家伙们又拐了个弯儿,转了个方向,它们往上飘去了。 ——这两个动作,一定得连贯才能有效? 听霜觉得新奇,她以前也没有这样打嗝的体验,对于如何止住,她的确是一点的经验和了解都没有。 苏软挑眉,她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往下用力,就在心下回应。 ——嗯。 这话罢了,看着听霜微微发红的耳尖,大概是觉得这假话说得不大的够,苏软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当然。 于是苏软就见听霜眨了两下眼,她看着自己,然后脸上就有困惑。那是本能的觉得苏软应该不会回应两次才对。 而直至半晌,连带那打嗝都给好全了,听霜慢吞吞的声音这才通过感应让苏软听到。 ——我怎么……觉得我被调戏了? ——有吗? 听霜带了一点狐疑的目光就落在苏软的身上,在发现苏软的眼里是的的确确存在着那名为狡黠的情绪之后,她低哼了一声,红了脸,索性在苏软撑着的这个圈子里边扭了个身,注意外边那两人的动静去了。 苏软下意识想笑。 结果她只是唇因为勾起而露出了一小个弧度…… 咕噜咕噜咕噜。 苏软:“……” 小小的气泡们一个个从嘴里冒出来了,一如听霜方才。 这回换听霜乐了。 ——该! 下边热闹,再说上边,也没闲着。 叮叮铮铮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已然离得苏软她们这边远些了,湖面上的荷叶芙蕖也大多得以完整,可对比它们,岸上的树可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伴随着“嘭”、“嘭”的暗哑声音不断响起,可以推测上边的树木已然倒了不少。 苏软还保持着将听霜半包围着的姿势,她闭上眼,微侧过头,在这样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她只能寄托于自己的听觉和感觉。 有神识又朝这边来了。 比先前的那次要强上不少,如果说岸上那两个女修是筑基,那这个人少说也得是有金丹后期实力。不过,除此之外,这次的神识与先前的相较还有一个不同:它并不是直蹦自己和听霜的这个方位而来的。 那神识几乎是一扫而过,苏软就察觉它很快停在了上边那两个还在打架的女修身上。 “轰隆” 又有一棵树塌了,可这一次,除此之外,那兵器的交接声也没了。 她们似乎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沉默的状态? 是她们的长辈,还是她们先前所说的那个师叔? 两个女修并没有让苏软的疑惑停留多久,她们很快就张口“解释”了苏软的疑问。 “师叔,你怎么来了?” 是声音急躁一些的那个女修,她的语气听着有些吃惊,有些害怕。 “师叔……” 另一个女修的声音紧随其后。 苏软猜她们似乎是有点怕这位被她们称为师叔的人,哪怕她们其实是为了这个人而大打出手。 上边是长久的沉默,以至于苏软甚至都快怀疑是不是他们发现了自己和听霜,故而设了结界,自己才听不到声音的时候,男修开口了。 “按照门规,这里不得有人。” 这话里带着不赞成,语速并不怎么快,苏软猜那男修应当是皱着眉,看着那两人说的话。 不过,除此之外,给苏软带来意外的,是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这样的语气,对应的应该是一张总面无表情的脸…… 男修…… 朝阳门…… 景光真人? “师叔,如果没有……” “我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如果没有又或如果有,我只问你们,你们可知此乃门派禁地?” “师叔,我喜欢你。” 饶是苏软也因为这女修突然的告白给惹得挑了下眉,她继续凝神细听,上边景光真人的声音很快接上,苏软怀疑他甚至都没因为这女修的话而有丝毫的犹豫又或心上的波澜。 “知,或不知?” 苏软:“……”还真是无视得彻底。 “师叔,你要她还是要我?”另外一个女修大概是因为对方吃瘪,趁着另外一位无话可说,她带着激动的声音很快发出。 苏软猜她是有忐忑的。 不过…… “既然如此,就是知了,便随我回去领了罪责,”堪称平静的一句话,没什么语调的起伏,景光真人说着,就顿了一下,“另外,劳烦挂念,我无需道侣。” 如果苏软和听霜站在水面上边,又或可以展开神识,那她们大概就可以看到景光真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的眼里甚至都没有哪怕一丝的波澜。 苏软听到有人后退两步,然后,带着难以置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为你做那么多,你从未放在心上对不对?”有愤怒,但更多的,那情绪是心痛。 “我从未接受,以及,周师妹,请自重。” ——这话真狠,他还不如不说。 听霜只是在旁边听着,也不由撇了撇嘴,她在心里对着苏软道。 苏软现在对朝阳门这个门派的情绪还是比较复杂的,但即便如此,她对于景光真人还是挺有好感。她到底是在心底回了一句。 ——但当一个人并不需要的时候,那些只会是累赘。 睁眼,苏软对上听霜的眼,她有些无奈。 听霜想砸吧两下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但当她的唇才动了动,却立马想到了什么。联想到自己肚子里那满满当当的水,听霜将自己的唇抿紧,她选择不吱声,也没有什么表情。 ——那我呢? ——你不是累赘,我需要你。 听霜将拉着苏软的右手松了,她用指腹擦了擦自己微热的脸颊。 ——算你识相。 而也是下边两个打情骂俏的光景,上边那长久沉默的女修终于又说了话。 “我们还为你打架,结果全是我俩自作多情?” 这话当真怎么听怎么嘲讽。 “私闯境地,若是主动承认错误还可稍稍减些惩罚。”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此处已成这般,你们躲不了了。” “李巍元,你混蛋!” “周师妹,自重。” 上边的对话还在继续,可苏软却无心再听,蓦地睁眼,再发生什么争执似乎已不能再吸引任何注意力,苏软看着自己面前的听霜。 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样写满惊讶的脸。 那就是真的! 景光真人竟然是李巍元? 那个原文中的男主李巍元! 怎么是他? 竟然是他! 第69章 发 苏软在幻境里听叶昭说起李巍元此人后,对这个人的确是曾有过猜测的。 严肃又或卑劣?苏软都有想过,可唯独没有想过的是:自己竟然当真已然遇见过李巍元,而这个人,更是一个“熟人”。 叶昭记得的原文以李巍元为名,可她们所处的这个现实世界,却是以道号为称。 这就直接导致了给苏软造成的误导,苏软甚至是从未想过是景光真人的这个可能。 而当这一切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揭开,撕开那张面具就摆在人们的面前,苏软哪怕是现在还是觉得有些的出神。 那岸上原先还在纠葛着的三人已然走了许久,听霜拉着苏软只将脑袋露在水面上,以便更好的注意到是否会有人过来,也能让憋气许久的苏软换口气。 发给水打湿,黏在脸上,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往下滴水,再渗进湖水里边。 苏软大口大口的呼吸,似乎这样就能让心理上的那些个震惊淡化一些。 苏软记得当初叶昭对李巍元这个人的评价,她是这么说的:施岚风在从剑门下山后不久就遇上了李巍元,李巍元的天赋不错,但有双重人格,后来把施岚风关了,并在一起。 简短的一句话,苏软记在了心上,原先只当是未来将会发现,留心着便好,却怎想,竟是早早见过! 那剑门对应的就是现在的青城? 可又不对,当初叶昭可未曾说过原著里剑门是有毁灭的。 指尖触着周边的荷叶,冰凉滑腻,像是一条蛇,引领着什么从苏软脑海里飞快游走。 “我们得快离开这个地方。”听霜也知道此情此景,说这样的话着实并不怎么合适,但她顾虑着是否有人会突然出现。她拉着苏软的手,想要给她传递过去一些温度。 深吸口气,苏软闭眸,冷静了半晌,她睁眼,拉着听霜的手回到了水面上边。 目光自始至终没有放在听霜湿透了的衣裳上边,苏软施展了一个除尘诀,又用真气很快烘干了两人身上的衣裳。 罗盘先前坠落进水里,苏软索性以血为引,哪怕再心乱如麻也用心去推测出路。 这短短的半个时辰,是这个阵法距离出口的最后一点路,分明就差最后那么一小段,可俩人心中却是沉重。 苏软甚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犯了三次错,是过去一天下来所有错误加起来的总和。 而直到她们离开这个阵法,那一瞬间,那些先前给强行压下的顾虑和担忧就一股脑地冒了上来,再容不得人忽视。 她们挑了一个僻静的树林,听霜甚至还谨慎的下了个结界,这才将自己方才一直思索着的给出了口。 “没想到竟然是他,”似乎是太过震惊,以至于她现在的心情都还有轻微的不平静,听霜说着,就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接道,“我直接把李巍元砍了,一了百了。” 听霜说这话的时候是皱着眉的,面色并不怎么好看,但却郑重,她的眼看着苏软一眨不眨,似乎就在等苏软点个头,她就会出手。 对上这样一张脸,没有人会怀疑她说的这话是否会去履行。 苏软就沉默一下,她看着这样的听霜,实在是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郁闷,终究是叹了口气,左右两个都不合适,苏软最后是用着无奈的语气开的口,“将他砍了,或许还是会有另外一个李巍元。就像施岚风与我。” 叶昭曾以为自己改了施岚风的命运,这或许的确可以算得上已改……但现在的施岚风,却早已不是原著中的施岚风,真算起来,原著中的施岚风得算苏软还差不多。 道理她都懂,可这事儿就突然搁在眼前……听霜抿了抿唇,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她的眉目坚毅,带着一股子的韧,听霜带着犹豫的话就出了口,“我们废了他的修为。” 这话是她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听霜顺着自己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自己反是第一个愣了一下,而随后而来的,是她惊觉这竟然似乎可行。 如果废了,那就不存在李巍元死了,也不会再来一个“李巍元”,对吧? 苏软却并不赞成,她的眸子暗了暗,“治标不治本。” 听霜有些焦急了,她咬了咬唇,她看着苏软,语音急促,“那怎么办?” 她觉得苏软是有在逃避的,但总得有一个解决的方式。 就算苏软不愿意,这事儿听霜她自己肯定也会解决的。 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听霜额上的几缕碎发,苏软的语气温和,“……我做不到。”这是实话,也的确是苏软的心声。 她不是不知道听霜说的选择都是对的,可她做不到。 这样损人利己的事,她苏软做不出来。 她不是不知道叶昭说的那些或许都会成为真实,或许就是她的未来,可这又怎样? 命由天定,运由人改。 更何况,直到现在,李巍元甚至可以说是有恩于她。 恩将仇报? 这从来不是她苏软所能做得出来的,更不可能由她苏软做出来。她不知道未来是否一定会发生那些事,但真正对她的决定产生重要作用的……她只管曾经与现在李巍元对自己做了什么。都还没做出来的,那些都还存在变数,她不想做这样的亏心事,更不会做。 诡异的沉默,听霜是听着她说完这话的。她似乎想要张唇反驳,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听霜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最终她只是像是认命一样的幽幽叹了口气。 苏软的解释接踵而来。 “我们这样,和当年剑门的人有什么不同?”她这样说着,还放在听霜额上的手就将他额上翘起的几缕给往后顺了顺,她循循善诱,“至少直到现在,他从未伤害到我。”这他指的是李巍元。 绷紧了唇线,听霜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她有些恨铁不成干地沉默良久,半晌,却终究还是她先开了口。 “那怎么办?” 听霜这语气是焦急的,她看着苏软,带着不赞同,有些赌气的意味,也是在等她的回答。 苏软还放在听霜脸上的手就像是发烫,让听霜本便惴惴不安的心越发的摇晃,俨然就要成了大浪下的小舟。 苏软就微微屈膝,她单膝跪地,半蹲着仰头看向听霜,这样的姿势,可以离得听霜更为接近,也可以让听霜不必抬头就看到自己。 她的眼里是宽容,是坚韧,是不容置疑。那双乌黑的眼,像是空中最亮的星辰,它轻描淡写着那些个复杂的情绪。 而这一刻,她在看着自己。苏软勾了勾唇角,带了一点无奈的意味,眼里的宠溺无需表明也已太过明显。 苏软的选择也随着她这些动作的完毕,没过多久就到来。 “远离。”这是她的答案。 说心下一点都没有异样,这是假的,但此时此景,却实在不适合抖露出来,所以哪怕心乱如麻,哪怕那些骄纵与宠溺下边藏着的是多浓的担忧,一如她的眼里所表露出来的,苏软的面上是无奈、是认真、是肯定。那些情绪,竟那般真实。 听霜低头,她对上苏软的眼,她说的那些话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听霜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也仅仅是这一瞬间,拒绝就爬上她的心间。 严格来说,这甚至并不能赖听霜。 她自幼受的教育便是修士如何的残忍,如何的背信弃义,听霜对在原著里边出现过的这些人甚至都几乎全没好感,更何况,斩草不除根…… 这和听霜自幼受到的教育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完全相悖。故而,当苏软以这样的话对自己诉说,听霜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她几乎是立刻就动了动唇。 苏软的话却先她一步出来。 “听霜,树大招风,只是树还不够大。”等我修为强大,没人可以奈何得了这树。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却是让听霜哪怕分明想要努力辩驳都难以找到什么理由。 听霜甚至看着这样耀眼的苏软愣了一下,她觉得苏软的身上像是笼上一层无形的光,很好看,这样的她,自信,又不骄傲。 这样的她,很好。 听霜终究还是不说话了,她看着苏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听霜知道她不会退了,那是她所相信的。而自己,该相信她的……不是吗? 而这些,苏软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却并不意味着苏软不懂。 苏软能看到听霜眼里的妥协,也能看到她眼里那一闪而逝的骄傲。那是因为听霜喜欢的,正是这样的自己。 也是这样让自己骄傲的自己啊。 于是她站起来,苏软将面前这个心上人抱在了怀里,她让她的耳靠在自己的左胸,让她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是为了她而心跳加速,她说,“听霜,我很开心。” “……当务之急,我们先把师父救出来。”听霜闭着眼,她能听到这个人有力的心跳声,苏软明明也是紧张的,却能让自己那奇怪的心态平和下来,听霜的手抱着苏软的背。 苏软很瘦,听霜能摸到她的骨头,也能摸到她的挺直的腰杆,像是一棵小白杨,那么的直,像是什么都压不弯。 “恩。”低哑的声音,一个字,却是苏软的承诺。 “等到救出来了,我们就努力升阶。” 隔着薄薄的料子,听霜的声音有些的闷,苏软能感觉到听霜这样说着,就有湿润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胳膊上。 就像听霜这个人,倔强,调皮,细心,温暖,这些个词交缠在一起,还融合了更多的其他,这的确就是听霜。 “好。” 第70章 jin发 夜色像是一张扎实的网,密不透风地将天地都笼罩,它将那些个阴暗与人们完美的隔绝开来,让人根本无处可寻。 高处不胜寒,这是的确真的,可天上那高悬的明月却不能触手可及。 有风从极远的地方吹来,它从人们的指尖溜走,带走一些温度,带来一些清冷。 苏软和听霜已经在朝阳门好些天了。 商议许久,却到底不知该从何下手去寻清河道君在哪。 她们对朝阳门的确所知不多,可若说随手抓个弟子去寻人,那又行不通,暂且不说抓的人是否就一定会知道清河道君在哪(这毕竟必然是一件极为机密的事儿),便是对方能知道,可又是否会屈服于自己和听霜,朝阳门又会用上多久有所察觉? 自己又是否就可以一次性就救出清河道君? 这些都是不可忽视的问题。 这样一来,两人一个盘算,竟就在这林子里呆了许久。 意外出现在第三日,这个朝阳门的禁地里头出现了个人……当然,准确的说,这并不能算一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有两个人进了这片禁地,一男一女。苏软估摸着,一个是受了胁迫,一个是胁迫着人躲进来的。当天晚上,朝阳门开展了不小的搜查,并很快带人来了这边。 而领着人过来这片地儿的人便是这李巍元。 苏软将自己的目光从听霜身上挪开,她看向李巍元。是的,是李巍元,的的确确就是那个景光真人李巍元。 当时混乱,听霜便动了心思,准备下去抓了李巍元,但苏软怎么愿意让她冒这样的险?自然是不同意。奈何左右无法,听霜又执拗着必定要将李巍元抓来,苏软只好自己动手。而当时身后便是这阵法,苏软索性抓着这人和匿了身形的听霜直接躲进了这个阵。 苏软看着这人的脸,他一脸的苍白,正看着自己和听霜,面上有诧异,但更多的却是若有所思。 苏软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自然也不想抓李巍元,但…… 听霜却没苏软那么多的负担,若非苏软在旁边,她早已一掌拍下去严刑逼供。 “清河道君在哪?”听霜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着实并不能算怎么好看,甚至都勉强可以称得上咬牙切齿,她的语气很是森寒。 她的手就抵在李巍元的脉门,只要稍稍用力,她身体里边早已蓄势待发的灵气往他体内去,就可以毁掉这个人。 ——听霜。 苏软没有动步子,但她怕听霜忘了,趁着自己不备当真废了李巍元的根基。 听霜没有转过头看向苏软,但她显然是听到了苏软的话,她抿了抿唇,眸色晦暗不明。 她没有给出回答,却深吸了口气。 “你们是青城的人。”这是一个肯定句,却不对应听霜的问句,李巍元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曾见过的人。 “在哪?”听霜声音冰冷,像是一把刀,锋利的直指要点,她根本就不准备搭理这个人的问题。 一个锋芒毕露,一个面色平静,是完全不同,却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边。 苏软觉得自己的心给揪起,她深吸口气,一步上前,她的手覆在听霜的手背。 ——别冲动。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我来。 ——……我来。 ——你来? 听霜似乎愣了一下,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苏软,她竟然说她来? 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苏软将听霜的手从李巍元身上挪开。 这是一种很是奇妙的感受,分明是缓慢的动作,却又像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以至于听霜竟然就这样顺着她的动作,甚至一瞬间都忘了反驳。 而苏软的声音很快就从自己旁边传来。 “李巍元是吗?” 压抑着复杂的平静语气,深处有一点的波澜,以及藏得很深的一点颤音。 他没有否认,反倒是说起另外的话,“我记得你叫……苏软。”手上没了那威胁的直接接触,却也不见得放松多少,李巍元是知道的,如果她们想要动手,这接触与否是没有一点的妨碍的。 短暂的沉默,苏软到底是点了点头,她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先答了他的问题,他是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 “你想要的我们已然告知你,不知你是否可以回答我们的问?” 苏软这话说的倒也还算客气。 脸上是明明白白的赞赏,李巍元笑一下,并不怎么好看。心思千回百转之间,他答,“我的确是李巍元。” 区区三灵根,却能以这短短的几百年从筑基直达元婴的修为,更是没有入魔,这的确是非常之好的,足以令人钦佩。 而关于她今日来他们朝阳门,他心里也隐隐是有几分猜测的。李巍元猜她是为了当年他们师门捉来的那个女修,但,早些为何不来,要现在才来? 不过……“今日你们来此,想来也是胸有成竹。” 苏软听着他的这些话,有些拿捏不准这人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心思因为这人承认身份和这些莫名的话而繁杂,面上却不显露出来。 听霜却没有苏软那么多的顾及,她原本已经强压下去的怒火因为这人隐隐的笃定而被再次放出,她冷笑一声,并不准备给这个人多说废话以浪费时间的机会,“清河道君在哪?” 一个反手朝下,隐隐有剑气在指尖出现。 有话在舌尖上绕了个圈,就快破口而出,可终究苏软还是没张开唇,她将那些给生生艰难咽下。 “在降云殿。” 并没有拖泥带水,他竟直接给出了答案。 苏软和听霜对视一眼,各自揣摩起来这话的真实性有多少。 “你现在竟已元婴,想来也自有一番奇遇。”见二人沉默,似乎一时半会儿也不准备再问自己什么,李巍元反是自己先开了口。他这话是看着苏软说的,表情有些留恋,有些惊艳,不似作伪,倒是可算情真意切。 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毫不掩饰对苏软的欣赏。 苏软给予的回应是沉默,然后,半晌,她扯了个有些牵强的笑,很淡,“降云殿在何处?” 她猜不透李巍元这话是真是假。 哪怕他当时的目光和表情有多坦荡,但作为一个敌对的人,就这么简单就给出了他们门派的秘密? 她选择再抛出一些问题,探探这真真假假。 李巍元轻飘飘的目光就放在苏软的身上停下,他看着苏软的眼,声音平和,“为我朝阳门正中位置,于大殿旁边,”他说着,就顿了许久,又继续接上上边一句,“若是以这话为试探,倒是错了。若是你当这话能够得出真假……你觉得我这次给的你会是真还是假?” 他这话说的的确是对的,当李巍元的前半句说出了口,苏软便也有了这意识,但覆水难收,她无法收回,故而也只是保持沉默。 他这第二句话,必然是对的。但即便第二句是对,却仍不能得出第一句是真是假的结论。毕竟,一句是鲜为人知,一句想来不会是秘密,李巍元不傻,他第二句怎么也会用正确的告知。 “有戒心是好的。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不必急于一时,十日之后,你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机会。”他只是顺从他的心,至于信与不信,那不是他所能决定。 “什么机会?”指尖无意识的摩擦,苏软正视这个人的脸,她不准备错过这个人的任何一丝表情,哪怕她也知道有时候表情并不能代表什么。 “十日之后,会有一个试剑大会。” 言下之意,若是到时候出手,麻烦或许可以少上许多。 ——你觉得可信吗? 听霜皱紧了眉头,她在心下问苏软。 那是自己的疑问,也是苏软的疑问。 信,还是不信?不可尽信,不可尽不信,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看似呼吸平静,实则内心翻江倒海,苏软攥紧了手中的佩剑,她在心下答复。 ——后者可信,前者未必可信。 后边这些看似重要,却不机密,是自己和听霜随手捉个人来,或许都可以得知的,但最开始那个降云殿不同,那是自己和听霜不可能轻易得知的。 “我们为何信你?”心乱如麻,哪怕再努力地压抑住,却无法彻底将最后那个字的颤音给遮掩干净。 苏软努力做出一副心思平静的模样。 三双眼睛,在空气中交缠成复杂,凝重的气氛在周边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而后,苏软看到李巍元竟就扯了一下唇角,极为淡的一个弧度,却被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苏软发现。 他说:“我不需要你信我。” 是的,他的确不需要她们相信,他只是在阐述。 他说了,这是他的事,她们信不信,与他无关。 他的想法,苏软和听霜不难猜出来,也不难接受。 “为何站在我们这边?”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的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至少,现在明面上他是站在自己和听霜这边。 苏软需要一个理由,能说服自己,也能让自己更好的判断这个人说的话的真假。 “你来救她了。” 不似答案,却偏生正是他的答案。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旖旎,甚至于连带面色都没有什么改变,要非要说有,大概那便是柔和一点。 无数的理由从这简短的五个字衍生出来,并一一罗列在脑海里,最后苏软看着这个人的脸,上边没有一点的柔情。她想她懂了他的意思。 正如自己对清河道君的师徒情谊,哪怕这么多年,她仍愿涉险,她履行着自己的底线与责任,他李巍元,何尝没有底线? 只是顺水推舟,他当然不介意。 “给你个选择,现在死,或十日后带路。” 听霜的声音已然发出,她脸上勾起笑容,分明笑得灿烂,但在这一刻,却分外的危险。她的手上隐隐有剑出现,她像是游戏一样左右手来回抛着玩,看似满不在意,却实是威胁。 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李巍元反而像是给听霜的笑意所感染,他反是勾起了唇角,里边并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既已为我选好,又有何好说?” 并不是什么恼怒的语气,他的目光平静地放在听霜的脸上。 ——如何? 李巍元的反应在听霜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只是挑眉一下,便在心里对苏软道。她在问苏软是否会觉得有哪里不妥。 ——按你说的来。 第71章 发 眸光微闪,那是想要说些什么,听霜抿了抿唇,她在心下想要应一声好。 但在这个阵法里散布开来的神识却突然察觉了些什么不同。 或许不合时宜,却不容忽视。 蓦地蹙眉,脸上的笑意顿时收得彻底,听霜猛地闭眼。 循着记忆里边这个阵法的大小,她一边用神识进行着探查,一边脑海里飞快计算开来。 不对,有哪里不对! “等等!”急促的声音就此出了口,听霜猛地发现什么,心下先前的猜测就这样突然被证实,听霜的眼都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 他们竟然是准备毁掉这个阵法?! 哪怕是在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是听霜怎么也没想过的方向。 听霜的面色顿时成了苍白。 心上传来浓郁的担忧与烦躁,苏软在旁边看着听霜那一脸的凝重,自然也能猜出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小事。她皱了皱眉,不好的预感就爬上心尖,苏软看一眼旁边还被负手绑的彻底的李巍元,选择了在心里发问。 ——怎么了? 未知的事物总是格外的让人不安,苏软在心下飞快盘算开来一个个可能。 指尖微颤,听霜对上苏软的眼,她后退一步,半晌,深吸口气。 ——他们竟然要毁掉这个阵法。 压根没有一丝隐瞒,听霜直接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她们还没远离,甚至于才离开不久,朝阳门却先做出了这样的反应,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听霜的神识遍布在这个阵法里边,她能感受到自己神识所能察觉的范围在缓慢减少。 但这阵法消逝的速度太慢,以至于听霜先前甚至于都是过了一会儿才有感知。 朝阳门的人并没有进入阵法,想来他们做出的选择,是准备直接将这个阵法毁去部分,并一举活捉自己和听霜。 对于她们这两个如履平地一般在这个门派底牌进出自由的人,朝阳门显然不准备放虎归山。 手握成拳,苏软的呼吸有些的沉。 短暂的安静,她和听霜对视。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心下说些什么,更没有什么人发出声音。 半晌,苏软动了。 以手为刃,一个手刀直接劈在了她们中间那个一直保持安静的李巍元后颈。 伴随着他的一声闷哼声在这个空间里响起,苏软凝重的声音就发出,“我们退。” 这样的情况下,李巍元是怎么也不可能放的。但若直接从这里出去,正面对上那些个朝阳门的人……天罗地网,就莫说什么全身而退,怕是离开的可能性都是不高。 她们是来这儿救人,而不是要在这里将自己也搭进去。 与其进,不若退。 苏软选的就是这样的一条路。 她们后退去阵法的偏向中间一些,换个方向再另择出口。 不能直接在朝阳门停下,那她们便另外寻出个出口! 一个反手,便有一道无形的剑从脚边出现,它稳稳拖住在地上陷入昏迷的李巍元,苏软领着听霜,一边分出一道神识支使着拖着李巍元的剑紧随自己的不远,一边攥紧了手中的剑,让剑意蓄势待发。 当真是危机重重,没有路?那就要用手中的剑生生劈开一道! “跟紧我。” 苏软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头砰砰作响,紧张还在酝酿,却又不得不给认真突然强行挤到一边,让人一不小心就不上心。苏软的嘴角没有哪怕一丝的弧度,除了严肃,还是严肃。 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每一步都是精密的计算。 一边飞快推算着这阵法的忽略点,一边还分着神不忘拖着不远处的李巍元前进。 这一路,不比来时。这是一段更为艰险、更为困难的路。 容不得哪怕一丝的差错,后更有追兵虎视眈眈。 她们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还在不断缩小的阵法。 刻不容缓,她们无法确定她们随意选的这条路是否会有朝阳门的人守着,但她们唯一可以晓得的是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朝阳门的人无法预测她们的走向,人也许就会分布式地散开,这样一来,她和听霜只要不要原路返回,当也有一搏之力。 几个时辰,看似不过半日,但对于在苏软和听霜,却甚至可以说是过了一年之久。 在一众本不是出口的阵法边界,苏软最后寻的是一个看似厚实的边界。 如果朝阳门的人派人看守,那这边应当会是人手少上不少。 毫无疑问,或多或少,这可以给苏软她们减去不小的麻烦。 听霜的手上是一把剑,锐不可挡,那是她的本体。 左手两指并拢执于身前,右手飞快挥舞起越来越快的剑招。 步步悠然,看似随意,却实则有规律可循。 手上的剑花一个个飞快甩出,肉眼甚至根本都无法看清那剑在何方,只有一道道因为太过迅速而产生的虚影还在空中难以捕捉。在速度到达最快之时,动作又猛地一顿,听霜皱紧了眉,正视前方。正在此时,动作却突然变得缓慢,她的左手一个反手就搭在了剑上,听霜屏息将左手往前推。 千万道无形的剑横空出世,蓄势待发,它们伴随着听霜徐徐向前推进的手逐渐有了形体,就像成为了真实。那剑就好似绷紧了的弦,因为太过的紧,一点点的轻微的触动都能惹得它发出剧烈的颤抖,它们发出一阵一阵的低鸣,像是在期待破空而去。 苏软能看到它们在轻微的左右快速摇晃着。 指尖终于到达剑尖,鲜红的鲜血沁出,听霜低喝一声,“破!” 嗖嗖嗖! 那一道道的剑气猛地向前飞快迸发而去。 随之而来的是这个阵法的被触及机关。 只见道道银针飞快逼向听霜的位置。 苏软脚点虚空,左手真气护住听霜,右手挥出一剑,转眼已至听霜的身前。 凛冽的剑意使得那点点的寒芒生生歪了个方向,随后而来,是脚下升起寒意。 苏软猛地拉住听霜从地上一跃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地上顿时有白烟从泥上冉冉升起。分明像是晨时的烟,却是所及之处,那草木尽是迅速枯萎。 而同一时间,听霜挥出的一道道剑以不可逆转之势笔直撞上那阵法的边缘。 咔嚓。 那结界似乎是受不了这过于强大的攻势,它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那是类似于玻璃被打出一道道裂纹的声音。 蜘蛛网飞快爬上那无形的结界,并以一种奇异的速度飞快呈辐射状向外扩散。 嘭! 在这样屏息着,注意力被全然集中的时刻,这突兀的声响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竟恍惚间就给人一种震耳欲聋的错觉。 哐当! 那“窗户”裂了一道口子。 就是现在! “走!”一把拎起不远处还昏迷着的李巍元,苏软脚尖轻点地面,左手猛地往下发出真气,将自己托起,飞快穿过那一道裂缝。 周边过快的速度使得风都像是刀子,割在人脸上,使人生疼。 似浑然不觉,苏软只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她飞快穿过这一道缝隙。 不过几息之间,竟窜出数百米之远。 直到这时,苏软似乎才终于有了空隙,她看向听霜,她就在自己的身边不远。听霜的额上有薄汗,她皱紧的眉头并不因为离开了这个阵法而有丝毫的放松。 脚踏浮云,凌空而立。 而神识的范围内,苏软可以看见那裂缝在一点点的自我修复。 撒了自己手中还提着的李巍元,苏软皱了皱眉,她在心下思索开来她们破阵而出,可能会带来的一些后遗症。比如朝阳门的发现,当然,还有些其他的麻烦。 噗嗤。 苏软听到有笑声突然就从自己的不远处传来,那是听霜。 转了眸子,苏软的目光重新落在听霜的身上。 她的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一点点的笑意,见苏软看向自己,便道,“你看他们一顿忙活,还毁了这阵法,可我们还不是出来了?” 如果苏软理解不差,她想自己在里边听到的那一丝的嘚瑟。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眉眼弯弯,听霜走到苏软的身边,她伸出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还在地上昏迷着的李巍元。 无奈爬上苏软的脸,带着一点的宠溺,苏软看着她唇红齿白的模样,低声地应,“恩。” 听霜就眨一下眼睛,半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浓,她拉起苏软的手,“走,我们拐道回去,他们一定猜不出我们回去了~” 怎么听这话都有着小坏的味道。 第72章 jin发 一路往北,苏软她们选择直接回朝阳门。 不同于第一次过去,这一次显然要简单太多。 得益于朝阳门将大票的人马都用在抓捕二人,这反而给她们减少了不少麻烦,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从出发到到达,不过一日,她们已然混进了朝阳门,甚至于都找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安全位置蹲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贼人找不到,这百年方才一次的试剑大会却还得照例举行。 今年参与比试的小辈里头本是该有李巍元的参与,修士们早便下了赌注,他们笃定了李巍元定然能再次拨得头筹,却没想到,竟突然出了这样子的事故,就在朝阳门里,他们赌的人竟给人抓了。 这样一来,原本以为的赚个满钵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分文不剩,这是必然会输的一个赌局。 也不知这朝阳门山上有多少人因为这李巍元的失踪而败得家底儿一个子都不剩。 路仁掂量一下手中的一袋灵石,这是他最后的一小袋财产里边的唯一了。脚上的步子不停,他在苦恼这等会儿就这点儿可给押在谁身上才好。 哎,是隔壁的小师姐呢,还是隔壁的隔壁的师兄? 嘿!没了景光师叔,这今年该押谁都是不晓得了! 路仁幽幽叹了口气,他愁眉苦脸在心下盘算起来怎么选才好。 而也正是此时,他似乎听到不远处的身后似乎有人的脚步声响起。 路仁最开始是没有注意到的,毕竟他的一门心思都还栽在押谁的身上,所以他甚至都往前走了几步才突然反应过来,路仁扭过头,狐疑地看向方才传来声音的方向。 那是两个屋子之间的一条路,因为被墙遮掩着,那就成了路仁的盲区,他看不见里边是不是有些什么。 旋即想到近来师门的大动静,路仁脚上像是生了个见风使舵的根,没法往前,他颤抖一下嘴唇,捏紧了手中装灵石的袋子,深吸了口气,愣是倒退了几步。 空荡的路很是平坦,有风从那边吹来,吹人脸上,有点的凉。 路仁就在那儿停了一会儿,半晌,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幻觉。” 他这样喃喃自语着,就动了步子,将这一段她在短短的这一会儿已经好是熟悉的路继续走第三次。 对对对!他得赶紧赶去试剑大会的地方去,不然可都要没地儿去押人了! 一拍脑门,路仁赶忙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往前。 而他的身后,造成路仁的“错觉”的人们,还在原地。 背靠着墙,苏软觉着方才若是晚上一步,大概她们几个就得给发现了。 亏了听霜反应速度够快,第一时间拉了自己靠到墙上,隐匿了身形方才得以安全。 双双松了口气。 而在高度紧张还未完全放下,那等待已久的暧昧竟就突然在空气中荡漾开来,给了人一个彻底的措手不及。 苏软的手给听霜拉着。因为方才过快的动作,听霜几乎可以算是直接靠在了苏软的身上。过近的距离,苏软能感受到那被刻意压低的急促呼吸吐在自己的脖颈,有一点点的痒。 一边是背部那墙坚硬又冰凉,一边是怀中人柔软掺着冷香。 苏软抿了抿唇,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动作,苏软能感觉到自己的唇似乎就触碰到了那人的额头,那清凉与柔软的触感,让人很难忽视。 听霜本欲抬头的动作也因此顿了一下,她张了张唇,半晌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 片刻之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蓦地抽出自己还握着苏软的手,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干咳一声。 “李巍元,你方才做什么?”为了掩饰尴尬,听霜索性转头去看一旁的李巍元。她轻皱着眉,情绪并不能在这转瞬间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以至于听霜的语气都还算不错。 “抱歉。” 他面上的歉意不似作假,却只让人觉得刺眼。 听霜将那些异样的情绪压下,冷笑一声,“希望不会有第二次。”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状似随意的把玩起自己的手指,指尖隐隐有灵气流转,只差一个听霜的一个意念,它们就可以成为一柄柄足以威胁这个人生命的利器。 大抵是理亏,李巍元倒是没什么情绪表现出来,他只是看着听霜,然后发声,“现在离降云殿已然不远。试剑大会就要开始。朝阳门人员不齐,应当是适合的时候。”他的嗓音低沉,眸色晦暗不明。 这解释虽在这时候发出,却不是因为听霜的那句威胁。这道理苏软还是懂的。原先那不合时宜的、片刻的也许还算轻松很快给粗暴地挪开,摆在苏软面前的,是压在心头难以卸下的大石——她们得抓紧将清河道君救出来。 之所以李巍元愿意帮助自己和听霜来带路,做那个朝阳门的叛徒,苏软是有些猜测的,她猜那是愧疚作祟。 毕竟就单单从前的接触而言,李巍元这人还是不错的。 对于这个人,她始终心有愧疚。他的确是朝阳门的人,但他也的确对自己有恩。 而也正是这个观念的浮上心头,一些曾经或许逃避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在苏软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终于还是开了口,难以避免的,苏软的话里就有些复杂,“当年,你是否有参与屠戮青城?” 这也是她所关心的。 李巍元的回答是过了一会儿才来的,苏软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三个简短的字,带了些的无奈,“……重要吗?”他当年没参与又如何?这些都已然发生,还有何可说? 并非是答案,却让苏软甚至于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回答,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听霜,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觉得无力,最后,她终于还是只说了一句,“抱歉。” 在长长的沉默之后,它姗姗来迟。 听霜直觉这样的气氛让她有些不适,皱了皱眉,她没有说话,在得出苏软应当不会再说什么话后,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柄剑。微抬了下巴,听霜将剑搭在李巍元的肩上,“老实点,带路。” 一句简短的话,却像是一个锤子,将原先凝结在空气中的尴尬一下子震碎,再难拼凑回去。 苏软默了默,她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闭眸一瞬,苏软换上原先那凝重的表情,跟随着前边的李巍元走。 两人的运气难得的不错,一路弯弯绕绕,她们倒是没遇上太多的朝阳门的弟子,挺是容易就抵达了降云殿。除却先前李巍元的一次意外,再无其他计划之外。 不同于青城的殿,朝阳门的降云殿显然要正规太多。以灵石作为地板,踩在脚下,还有幽紫色的光,怪亮,很是奢华好看。这是一个议事的殿,挺宽阔:左边有书架立了一排各式各样的杂书用以点缀,右边是上好的沉香木质鎏金桌椅,倒也大方雅致。但现在的苏软却显然并不准备在这些上边花费什么心思。 自从进了这儿,她的心就吊在了清河道君身上。 多年不见,也不知记忆中那个总也温柔似水的长辈怎么样了。 变了吗?还是没变? 苏软想起自己,想起听霜,想起六师姐韩宁。 攥紧了手中的剑,太阳穴隐隐的疼,但那心上的无力和悲哀却一点不因为它而有哪怕丝毫的减少。 “会好起来的。” 有手拉上自己的左手,十指相扣,伴随着低柔的声音在这个大殿里响起,那是来自自己身边的声音。 像是风,又像是水,那指尖的软玉漂去心上的尘埃,动人心弦。 吐了口浊气,苏软展开一个笑,并不怎么美好,但那是毫不吝啬于将自己的感动表达出来。 一旁的李巍元并没有说话,他很快环视一眼这个熟悉的殿。 他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地方,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地方的布置。 “密室在我们脚底下。”他这样说着,目光就落在了自己的前方,紫色的灵石与白色的寒玉以一道狭长的、贯穿这个大殿的细直线作为分界,一前一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格外的惹眼。 眸中有一丝阴霾一闪而过,李巍元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又似乎掺了些什么,那太难琢磨,让人难以发现。 “开关在我们头顶上,看到那道玉梁了吗?对,就在那里,往下按后,再去左边的书架上拿起那本《通史》,后边还有一个机关。” 苏软点了点头,在短暂的盘算之后,她想自己可以认为这是真的。 和听霜对视一眼,苏软挥袖,就有真气凝成实体,一只半透明质地的手就摸上了李巍元所说的玉梁,果然在上边找到一个隐秘的才指甲片大小的机关。 极轻的“咔嚓”声在大殿里响起,没有余音。分明也只是短促的一声,却让人无端的有些心头发慌。 苏软皱了皱眉,一个拂袖,那原先还悬在半空的真气顿时消散。 抬了脚,苏软转过身子,听霜紧紧握了一下苏软的手,然后松开。 无由来的紧张在空气中扩张开来,有些突兀。 不解这突然的异样,苏软抬头环顾四周,那几乎要令人压抑的紧张却没消散,苏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砰砰的响,是比平日里要更快一些的频率。 李巍元及时地将自己眼底就快无法遮掩的狂热很快藏好,他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皱着眉,又显得有一点的苦恼。迎上苏软的目光,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往前,在往前一步,她再继续,到了那里,再将手去将那个机关碰一下,就都结束了。 强压住自己想要勾起的唇角,一切如他所愿,他看到苏软往前走了。 一步步,缓慢而没有迟疑的向前。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走到书架的面前了,只要一伸手的距离,就可以触碰,李巍元能看到苏软微微抬了头。 她的手肘动了一下,往前。 她背对着李巍元,这使得他并不能看清她的动作和表情,可这却一点都不妨碍他在心下想象她的动作。 应该是在伸手去触及那个什么书。 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就到了某个范围的外边。李巍元的目光还黏在苏软的背上,哪怕他努力扮演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就要得逞使得他的表情多少就有些的不自然。 可这又怎么样呢?苏软背对着他,他旁边那个女的也不会注意到自己。根本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李巍元已经能在心下想象出来接下来的事了。 她们会被机关重创,朝阳门的那些人也会发现有人潜入。 自己就趁着她们腹背受敌,把那个人捉起来。 多美好。 差一点,差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 苏软的手已然触及那本书,蓝色的外壳,是最简单的那种,上边书了“通史”二字,用的是规规矩矩的古板字体,实在没什么亮点,夹在一众的书里,很不起眼。 指尖的过于冰凉封印了触觉,那光滑无痕的崭新书封擦过指尖时候带给人以像是羽毛拂过的错觉。苏软的右眼皮就这么突然地跳了跳。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 苏软这样对自己道。 皱了皱眉,苏软平定一下自己的心思,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屋子。 她抽出了这本约莫半个巴掌宽度的书,里边那藏匿着玉璧就露了出来。 不起眼的缝很是细,它包围出一个正方形的小块,只比大拇指的指甲稍稍大上一点点,若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只要按下去…… 第73章 发 缓缓的伸手,苏软的指朝那一小块突兀而去。 这的确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明明该是高兴的、让人期待的,可时间却竟像是过得缓慢,就如同给人强行拉成了慢镜头,那种生硬,无法忽视。 苏软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额上就要有冷汗冒出,她能听到自己的不远,有压低了的呼吸在响起。 那是听霜和李巍元。 苏软的手指已经触及那玉璧,冰凉的温度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皮,直刺进苏软的身体里头,让她忍不住就有些不适。 她已经能明晃晃地察觉心下那隐约的抗拒。 是不是哪里不对? 这样的一句话飘在苏软的心头,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而这荒谬的念头,若是非要给出一个定义……苏软甚至也只能拿出一个难以说服人的词:直觉。 是的,是直觉,非常空洞的两个字,哪怕连带苏软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却在这一刻突然占据了脑海。 苏软的手就停在了那个机关的地方,没有了动作。 她看着这个只要自己的手往下、甚至不用花上多少的力气就可以完成所有的小小一块方格,却陷入了沉默。 ……等一等,她要再理一理。 依照了那个玉梁的位置,按下去,应该是将地面上那里的第一重机关卸掉,苏软后退一步,她转身看向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密室的入口处。 李巍元站在它的后边些,听霜也没踩着,苏软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那地面上的寒玉,它甚至还在冒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冷烟。 按照了八卦的排列,要关系到阵法,这个位置,倒是恰当,也还适合。 但这违和感是哪儿来的? 苏软的手下意识的摩挲,这只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但也就是这一个摩挲,让她突然发现了什么。 手上这本书,很新,上边没有指印,也没有一点的污渍,它干净整洁得像是全新。苏软的指腹在上边摩挲也仅仅是觉得光滑,而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粗糙。对于一本本该至少不少次数被碰过的书,它简直新得不像话。 如果它当真是机关的所在,怎么可能是这般? 苏软记得当时李巍元进门来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这本书的名字。 心下是惊涛拍浪,苏软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先转过身,她的目光缓慢地从这一排书架的左边一直看到右边。 《通史》原先放的位置,不是中间,也不是最左端又或最右端…… 哪怕苏软尽力尝试通过比例来得出任意的书在这个书架上的位置,却是怎么也无法在仅仅一息之间便得出结论。 而如果说先前这书柜上书的位置曾经变过……可每本书的厚度不同,若排列顺序不同,要得出结论,只会更加的困难。 明明还是温暖的时候,外边还有阳光透过窗纸洒进这个屋子里,却毫不觉暖,只觉如坠冰窖。 “怎么了?” 是李巍元的声音,是疑问的语气。在苏软已然产生了怀疑之后,她能够明显感受到那一丝的急迫与紧张,那是与他本该有的声音不同的语气。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无法轻易拔除。 苏软转回过身,她正视李巍元。 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她没有说话。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的尴尬,李巍元能看到苏软审视的目光,难以抗拒的慌在身体里就酝酿起来。 李巍元扯了扯嘴角,他怀疑苏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怎么可能?一切都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有差错? “怎、怎么了?” 低哑的声音。神经的高度紧张使得李巍元的话变得明显的不自然,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这几个字罢了,他慌忙牢牢合上了嘴,在心下飞快盘算起来自己暴露的可能性。 这话一出,哪怕是听霜也终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她顺着苏软的目光,看向这个明显在遮掩自己的忐忑的人。 一个激灵,想到方才她们差点就着了他的道,一时又恼又气。 而苏软的话很快就入了听霜的耳,她说:“你在说谎。” 那些方才有的猜疑就这么被肯定,听霜就看见李巍元的脸上那虚伪的表情就快挂不住。 李巍元心下一颤,却还想做些垂死挣扎。因着神经都给挂在了苏软的那句突然的“你在说谎”上边,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表情的越来越不自然,他急切地想要辩驳,但最后那点可怜的理智却还在苦苦挣扎,不断告知他不能慌,于是他只是笑了一下,“我有什么说谎的必要?”他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僵硬。 一切都指向苏软所猜测的那个方向,她看着李巍元的目光就暗了暗,有什么悄无声息的发生了轻微的改变,苏软叹了口气,却终究还是给了他答案,“你不是李巍元。” “我一直在你们身边,你该知道,我必然是李巍元。”对着这个人过于肯定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李巍元甚至产生了这个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错觉。 当然只会是错觉!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哪怕事实上苏软的肯定和听霜的目光使得他这最后的幻想几乎陷入僵局,而那可恶的幻想竟还强行拉着他的心不断下沉。 “或许该说,你是另一个李巍元吗?”苏软的目光带了些怜悯。 这个人,一直挺是心善,也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在这个弱肉强食盛行的修真界,多么难得? 可却偏偏被命运所累…… 失望吗?谈不上。 那大概只是有些挥之不去的淡淡惆怅绕在心头。 与苏软的这感慨万千不同,李巍元脸上的表情简直僵硬到了极点,那是再也无法掩饰。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话就说出了口,“你知道什么?” 瞳孔猛地一缩,满眼的惊惧,那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是哪怕李巍元那个傻子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怎么可能呢! 不不不、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李巍元呼吸突然变不可避免的就有些加重,他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看着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苏软,对方正看着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对他动手的准备。 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 这念头刚冒出个头,就以势如破竹之势迅速占领了李巍元的大脑。 他就装作备受打击的样子,然后后退一步,趁着苏软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假做要去推那机关的样子,如果她们反应过来,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阻止,那他就趁乱直接将这降云殿闹出大动静,吸引人过来。如果她们反应不过来,那他就直接按下按钮,让阵法重伤她们,就算无法重创,接下来那些个朝阳门的人也必然会过来。 不管是哪一种,那都是稳赢的局。 李巍元甚至已经顺着自己的思绪,他抬了右脚,他后退一步。 脚后跟点到地上的感觉,有一点的硬,透过那薄薄的鞋底,凉气直接灌入脚心,却又出人意料的让人有了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 他已经在脸上摆上了堪称完美的挫败的表情,混杂着恐惧和惊慌。 他的垂在身侧的双手像是被空气烫到,猛地放在身前,左手单手握成拳,右手捏住。 李巍元的目光还放在苏软的身上,呼吸因为自己计划的实施突然变得急促。但这并不碍事,一个惊吓过度的人,呼吸急促些并没有关系。 真气在体内悄无声息地流淌,只要他等会儿一个迈步,就可以爆发。 很好,一切都像他想的一样。 然后,他只要…… “咚!” 听霜操了根棍子,直接给砸在这个还在胡思乱想的人的后颈。 “和他啰嗦什么?我们赶紧把密室找到了。” 直接给砸趴在地上的李巍元就后知后觉的有些后颈疼。 昏昏沉沉间,他转过头,透过已经眯成缝儿的眼,他看到那是一个在翻着白眼的少女,蓝衫粉裙,她的手上捏了一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铁棍子,她的右边唇角微微掀起,那是一个十足十的嘲讽表情。 再支撑不下去,李巍元陷入了昏迷。 苏软是看着李巍元的那些个动作的,倒也能猜到李巍元的心思。她深深看了一眼听霜脚边的李巍元,叹了口气,转身。 她得赶紧把这机关给找出来。 苏软猜李巍元是在路上给换成这个人格的,所以当时在来时的路上他才会出现那个所谓的“意外”,甚至导致她们一行人差点被朝阳门弟子发现。 这个李巍元信不得,但先前那个,应该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换言之,降云殿的确存在一个密室。 而再说第一个机关,苏软抬头,凭借神识,她能看到上边那机关上周边有不少的刻痕。 苏软猜那是因为这个机关的确有密室有关,又或有其他用处…… 而事实和苏软所料相差无几,一炷香之后,苏软她们发现了密室的机关,与李巍元试图诱拐她们上钩的那个假机关相对,真正的机关就在《通史》对应方向——也就是降云殿右边的那些个桌椅下边。 就在那沉香木桌的下边,灵石地板上明明白白地雕了一株牡丹,栩栩如生,约莫半臂的长与宽。 每一刀都是雕刻得精细用心,柔美的弧度拼凑成一株不可多得的精品。没有哪怕一片花瓣是相同,没有哪怕一片叶是多余。 苏软的手抚过那细细密密的花蕊,她手中有真气在不断的输出。 听霜立在一旁,没有打扰。她看着苏软的手缓慢却又没有丝毫迟疑地抚过这朵牡丹分明没什么不同的不起眼角落。 咔嚓。 听霜能听到一种类似于锁被打开而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屋子里出现。 听霜循着声音转身,便见那紫色灵石地面旁边的寒玉地板上边出现了一副画、不,或许该这样称呼:一副浮雕。 上边雕了各种复杂诡谲的花纹,那花纹爬遍了几乎整块占了半个降云殿的寒玉,却只是由一笔完成,竟没有丝毫的停顿。弯弯绕绕,它密集地遍布在每个角落,却让听霜压根找不到一个源头又或终结。 听霜就见苏软转身朝那浮雕走去,她皱着眉半晌,出手,在那浮雕上隔空虚点几下,而直至许久,苏软的声音才终于发出。 “好了。” 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苏软回过头,她看向听霜。 拂袖上前,她拉了听霜的手,也不忘顺带捎上还倒在一边的李巍元,“走吧。” 密室,已经打开。 第74章 jin发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一路领着苏软和听霜回去剑宗的院子,再给听霜安顿好屋子,不过几日,就是对苏软的考察。 道心自然没什么问题,苏软下山一趟,道心依是考旧,甚至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就过了这一关。 可对于剑招的实战…… 苏软捏紧了手中的剑,咬唇,她的对面站着的,是六师姐韩宁,不同于苏软的筑基初期,韩宁是个金丹期的姑娘。想来清河道君让她作为苏软的对手,应当虑到她是剑宗里的修为倒数第二……怕伤了自己。 作为剑宗里的万年垫底,苏软心下不由叹了口气。 “小九,我将修为压制在筑基。”韩宁站在苏软的对面不远处,关切道。 “多谢师姐。”苏软握住自己的剑,遥遥把剑往胸前一拱,打了招呼。 “小师姐,你一定要赢呀!”听霜还在远远的台下大声喊着话给苏软打气。 大概在所有的人的担忧无话当中,听霜该算是表现的情绪起伏最大的一个,至少,表面是这样就是。 原本忐忑的心情像是被这句话就突然平息不少,苏软重重的吐出口气,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听霜浮夸的演技,心下就突然有了些名叫好笑的情绪。 也是,不管怎么样,她全力以赴就够了。 无奈地笑笑,站在听霜旁边的清河道君转头看了一眼就在自己手边的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因为修为的关系,她的五感六识比常人要好得多,而刚刚这小徒弟的大声就像是一道令人战栗的劈在身边的巨大雷声,清河道君一时都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听不清了。 偏生她反手给自己掐了个结界削弱外界的声音,手边的小徒弟的声音也自动轻了下来。如果不是知道小徒弟的修为不该能知道那么多,清河道君几乎都要怀疑这个新来的小徒弟是不是故意使坏心眼儿了。 “好了,开始吧。”反手撤了结界,眼看着上边俩人话也都聊完,已然准备好,清河道君拍了拍手,示意可以开始。 “小九,你先。”韩宁示意让苏软先动手。 这种切磋,让苏软先动手,也是让她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点点头,苏软觉得自己的心又有些轻微的浮躁起来,“师姐,那我动手了。” 这是她第一次下山回来,第一次的考察,苏软其实并不想要太差的成绩。如果可以,苏软其实并不想要让清河真人和师门的师兄师姐们再次失望,即便,她知道这样的次数,在从前,已然太多。 呼出一口浊气,苏软右手握紧手中的剑,将那些复杂的心情强压下去不少,然后看着对面的韩宁皱紧了眉头,催动体内真气,苏软将它依附在剑上,疾步上前,她咬唇劈开一剑。 伴随着剑劈开空气的破空声传来,一道以肉眼可见的白色的不小的剑气飞速往韩宁的方向劈去。 快半人之高的剑气,这样看着,竟是隐约有金丹的修为才能使出来的强横模样! 原本还算轻松面色顿时警惕起来,打了十二分的精神韩宁目光里带着赞赏,飞快用剑身挡住那道剑气。 可不同于她的所见,韩宁接下这道剑气甚至没有花掉太多的气力,蹙眉,韩宁看着苏软,然后将横在胸前的剑直指苏软,催动真气,韩宁朝着苏软的左手方向直接横空劈出三剑。 因着摸不清苏软的底子,韩宁花了八分力气。 而苏软则是侧身一躲,韩宁劈出的那一剑却仍旧擦破了苏软的胳膊。 有鲜红的血沁出衣裳,咬牙闷哼一声。 韩宁的下一剑却没让苏软多想,直接紧跟而来,苏软下意识伸手就拿右手的剑去挡。 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却发生了,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苏软手中的那柄自从入了门派就没有换过的、陪了她近百年的剑,竟然就在那一道剑气里,就那样被削成了两段。 随着一声不小的脆响,苏软面色一白,因着那剑气割在自己的手臂,即便硬生生抗下,也还是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小九!” “小师妹!” 伴随着惊呼,那第三道剑气接踵而来。 韩宁的三剑,一剑比一剑强。 她本意为试探,当是苏软未尽全力,故而才连发三剑,可眼看着苏软负伤,更是断了剑,一时也有些发懵,握紧手心的剑,韩宁上前准备救人。 因着方才那一退,苏软的身子有了些偏差,现在这样,那剑竟是直击她的左胸! 鬼使神差,苏软一个侧手,她松了手中的断剑,心念一动,直接从储物袋里化出那日藏宝洞里的青剑,她握着剑,对着空中那道就要擦快自己鼻尖的剑气,用力挥了一剑。 右手顿时因为直接与那剑气直接接触而变得血肉模糊。 不可思议的事却竟就这么发生,那剑气,就停在苏软的面前一寸。 然后,一瞬间停下。 竟是寸寸碎裂,化为虚无! 甚至连带地面都因为苏软的挥出的剑气而出现了一道不浅的痕迹,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是连带金丹期的韩宁全力赶来都没来得及的快速,甚至是连元婴的清河道君都没有这样之快! 韩宁原本的满心愧疚与紧张顿时一顿,连带她的脚步都一瞬间停下。 满心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而随机而来的,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韩宁听到有一声低低的声音,然后,在这样安静,精神又高度集中的时刻,韩宁将目光挪去了那声音所发出的方向。 她看到自己的手中握着的外出寻来的剑,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地轻颤一下。 然后,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原本光滑的剑,上面迅速地爬满了蜘蛛网一样密集地裂纹。 就好像,只要一碰,它就可以碎裂! 就像是为了证明,韩宁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喉中的那一口腥甜,这是她的炼化了的法宝,原本足以撑着她用到金丹期后期的存在…… 四下俱静。 有鲜红的液体顺着苏软握紧的剑柄,爬过剑身,然后,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妖治的花儿。 若有所觉,苏软从失神中快速回过神,而伴随着她的意识的回归,那手上竟就开始叫嚣起来疼痛。 那光滑的、那没有哪怕一点瑕疵的、正散发着微弱的光的青剑,上边蜿蜒而下的鲜红,格外的妖艳惹眼。 伴随着哐当一声脆响,再把持不住手中那把剑,苏软面色越发的白。 还是清河道君最快反应过来,疾步到了苏软面前,她一把扶住苏软,然后冲着那些个还没回神的徒弟快速道,“快去取药!” 像是才反应过来,那些个本来还站在一处呆立着的弟子顿时分散开来,或是去取药,或是上前帮忙些其他。 而远远的,混在人中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意外。 是听霜。 纵使是满面的担忧,但她眼里的迷茫还是让苏软成功望见。 她看见听霜用手碰了一下那把剑,当然,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碰了一下那上边有血迹的部分。然后,她像是表现得有些难过。她将自己的手遮掩着擦了一下眼睛,而后,竟连带那半吊子的演技都抛了,只满满一脸的震惊。 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难以相信。 宽阔的大殿,这里是青城最大的一个殿,地上铺着的是由一块块的给打磨光滑的玉石铺成的地板。 放在人间,这是无价之宝,可在这个虚海的这一头,像是这样完全不含有任何真气的石头,甚至可以称之为廉价。毕竟,它们除了用作装饰,再无其他用处。 苏软记得她的师父曾经说过,很久以前,青城也是一个门派大宗。下边有不少的弟子,有许多的宗门。可惜,后来逐渐就衰败了下来,直到现在的人丁稀薄。整整一个门派,甚至于都加上那些个长老、前辈都才只堪堪数十人。 “掌门,长老,师父。” 殿里边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掌门和几个宗门的长老,还有柳柳站着。苏软牵了听霜进去,走到殿中间,然后一一行了礼,这才结束。 所有人里,除去柳柳,和苏软最熟的当属苏软的师父清河道君。 “这回下山可有什么收获?”清河道君站在上边,看着这个自己门里最勤奋却又修行速度最慢的小徒弟,语带关切。 摇摇头,苏软觉得自己的境界并没有什么松动。即便是出去历练一趟,可修行起来,还是困难。而那些个所谓的机缘……眼角瞥到自己身边的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殿的听霜,苏软觉得自己又要脑仁儿疼了。 自从遇上听霜,自己的面瘫似乎都被治愈了不少。 这个答案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清河道君也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便闭口不问。 她将目光落在掌门身上,等着他发话。 点了点头,掌门从袖中掏出白色的测灵盘,看向苏软身边的听霜身上,声音温和,“这是测灵盘,用来测试你的修真天赋,你且上来。” 听霜咬唇,面上流露出些紧张,然后她回头,揪着苏软的衣袖,小声道,“小师姐,我如果没有好的天赋,是不是就不能和你们在一起了?” 听霜皱紧的眉头,还有忐忑的表演,几乎都快让苏软有一种错觉,她是真的不知道。“放轻松,你可以的。” 伸手,摸了摸听霜细软的头发,苏软心里有些摸不清底子,不知道为什么,明知她是装的,却还是有些紧张了。 “恩。”重重的点头,听霜挪动起自己的小步子,然后一步三回首,看向苏软,半晌,方才走到了掌门面前。 第75章 发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哪怕是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幻境里出现这些不和逻辑的事儿不该让她如何震惊,但亲眼看着,那样的违和却并非是这样简单的“幻境”两字所能阐述明白的。 地面因为早已干涸的血液而呈现出一种妖治的暗红色调,原本那些哪怕是用火也烧不着的植株们像是都死透了,才几日不见,竟都一副被抽干水分的模样,萎靡在地上,不复生机。 “动手吧。” 脚下有些黏人的感觉让柳柳忍不住想起那些个暗红,她忍不住催道。 “嗯。” 苏软这么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站得离她有些远了的玄狼,他皱着眉,正好看向自己这边的方向。他的表情,显得有些高兴又有些怀念。 苏软抿了抿唇,她转回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棵松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隐约的有种感觉,让她相信,玄狼是另有所图的。 可他贪图什么呢? 苏软提起手中的剑,却没有直接朝这棵摇摇欲坠的松树砍下。 如果说他是真的害怕这地上的液体(姑且把它称作液体吧),那他为何要把自己和柳柳带回去?他明明完全可以等自己和柳柳醒了然后再站的远远的,不必接触自己。 而退一步讲,如果说他真的是为了出去,那他在自己和柳柳就差一点就能打破这个结界的时候,对她们却发起了攻击,这并不很能说的过去。 莫非,是他递给自己的那把剑的问题? 苏软握紧了手中的青剑,缠绕她多日的问题仍然盘旋在脑海,纠结成一团难以理清的线,很难让人忽视。 “小师妹。”看着苏软明显的出神,柳柳伸出手,推了推苏软的胳膊。 “恩,好。”苏软再次应道,她上前了一步,将手中的剑提了提。 不论如何,关于打开这个结界,应该并非是他的目的,那么,她现在打开,问题应该很大。苏软想着,手上就有了动作。忽略脚上有些黏鞋底的地面,苏软挥出一剑。 随着那道白色剑气的隔空劈出。 肉眼可见它飞快到了那棵巨大的松树面前,不过转瞬时间,甚至没有发出什么硬物被切开的细琐声音发出,苏软看见那道剑气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她后退一步,那松树像是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突然的轻轻摇晃一下,随着因为缺失养分而变得枯黄的松针落下一小片,松树像是慢镜头一样缓缓倾斜,然后,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它撞上不远处的一棵梧桐。因着太过笨重,那梧桐都生生给歪了方向,松树这才像满足了些,轰然倒地。 满地的尘土顿时像是烟雾一样飞扬起来,而后弥漫。 柳柳眼疾手快地下了个结界,隔绝那些泥。 本该再次流下鲜红液体的那截松树树桩像是死透了,上边只是暗红,却哪怕一滴的红色也没再涌出来。可此刻,却没人的注意力放在它的上边。 “呼~”因为小小的激动雀跃,柳柳忍不住发出了低微的声音。天知道,这个奇怪的幻境,哪怕一刻,她都不想多呆。 隔着浓重的烟尘,苏软能再自然不过的回头光明正大地看玄狼,当然,虽然事实证明,隔着这么重的尘土,即便她能凭借良好的记忆力找到玄狼的方向也绝对什么也看不清。 苏软只能看到,那些离自己不远的树(包括她脚下的这块结界里的植株),以一种神奇的、难以描述的速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准确的说,她的四周,空气在轻微的扭曲起来,苏软所站着的这个环境,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发生了难以忽视的改变。 就像是前一刻还在你脑海里的东西,那些虚无的东西,在下一刻,它们却突然出现在你的周边,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从虚拟到实体。 很难说亲眼见证着这一切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苏软只是觉得有轻微的恶心与不适,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等尘埃落定,空气再度清澈起来,周边的环境已然如常。 苏软能感受到春风拂面,带着些鲜嫩的青草气味,她脚下的土地,变回了绿色。松软的绿色植株在她的脚边乖顺的趴着。只有那棵松树还是原来的模样,它已经秃了的树桩,倒在一边的树干,上边显现出来一种诡异的暗红,提醒着苏软,这几日奇怪的遭遇并不是她的错觉。 玄狼慢慢走到苏软的身边,“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状似无意的在苏软的青剑上扫过。 这是一把让他觉得眼熟的剑。 “是,前辈。”苏软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多说什么。 玄狼在离着苏软大概五部的距离停下,他嗅了嗅鼻尖久违的真实的气味,连带语气都忍不住比往常要稍稍轻快些,“好人做到底,我前些日子写了本剑法,正适合你修习。” 他说着,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变出一本薄薄的本子,随着他的话说完,那本子就飞至了苏软的面前。 顿觉眼前一亮,苏软伸手接过,只有几页而已,上边也只有简单的字写着,苏软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的确是缺这个。即便只是草草的翻了几页,她也能看出来这该是不错的一本。 即便不知这位是好是坏,但这功法,她暂且先存着,总是不会有差错的。 苏软不由欣喜道,“多谢前辈!” 玄狼却只是看了苏软一眼,而后勾了下唇角,转身,无所谓的挥挥手,就此离开。 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反正他在那个幻境里的任务已经达到。 不过,那把剑,是在哪里见过呢? 总觉得有点眼熟啊…… 简单的说,剑修的境界没有道修那么复杂,只有五个阶段:驭剑器,养剑气,合人剑,凝剑心,证大道。而依照苏软现在的修为和对剑的控制,只能算是第一个阶段,可她先前却用道修的法子养出了剑修的剑气,即便只是剑气的雏形。 苏软还记得听霜说这话的时候,挑了一下眉,通过她这半年来与听霜的相处,苏软觉得自己可以判断这是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或是新奇。 而惊奇的原因,很简单,用苏软了解得更多的道修来解释:一个修士,还在筑基阶段,分明还在做着最基础的筑基,却竟然离结丹只有临门一脚,丹田中已然有了丹的形状。 这的确是惊世骇俗。 苏软其实是几乎完全可以理解当时听霜看自己的眼神,如果她能看到当时听霜心里想的,那大概是这样一句话:看,真是个怪胎。 苏软不由扭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听霜。 敏锐的察觉到苏软的目光,听霜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苏软的肩膀,“小师姐,好好御剑啊。” 干咳两声,苏软收回视线,她看向自己前方的路,是一大片的森林,她们踩在银蓝剑上,正御剑而飞,向听霜说的她所闻到的气味去,“还有多远?” “在这个方向,大概就前边些。”听霜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听霜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闻到空气里的清甜的味道,可以闻出来,这把剑,味道应该不错。 苏软点了点头,看向他们的前方,继续前进。 不过,没想到,这一个继续,却出了些意外。 地方还没到,却先给卷进一堆人的麻烦里边。 彼时苏软正蹙眉往前,却突然发觉前边不远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迅速与听霜对视一眼,却没曾想,得到的却是对方的一个撇嘴的动作。 “我可不知道。”她当然不可能一直闲着无聊一直注意着哪里有人打架。至于用闻?她怎么可能什么气味都能闻出来? 也是词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无奈之下,苏软本想飞高些绕过,对方却先注意到了她们,并趁其不备,一把将这两个正要绕过的人给拽进这个僵局。 “没想到你们这样卑劣,竟然还找来帮手!亏你还自称什么名门正派!” 一把把苏软她们从空中拽下来的男修看也不看一边的苏软,直接先对着对面的修士一脸嘲讽地开了口。 “随便从哪儿拽个人来也好意思污蔑我们宗门?你们师门怕也只有这么点能耐。” “我们的人可一直在这儿,你可是俩眼睛都看着,我们可不会像你们这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站在另一边的修士当即反驳。 苏软因为方才没有防备,突然就这样给拽下来,差点站立不稳不谈,她穿的青色衣裳也边角也沾了尘土,多少就有些狼狈。 攥紧手中的剑,苏软皱紧了眉头,看向拽她下来的这人。 头发给梳理得很是整齐,是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的容貌,一脸的嫌恶,愣是把原本儒雅风格的灰衣长衫给穿出一副尖酸的风格。他的下巴微微仰着,一脸的高傲,压根就不看这边这两个给他莫名其妙拽下来的人哪怕一眼。 最近的修为长进不少,苏软觉得那人修为大抵是金丹期,但按理说,他的修为应当是至少无法把听霜拽下来的,可现在这样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下来…… 苏软看了一眼身侧。 对比苏软的衣衫微微凌乱,听霜可就要好多了,衣着整齐,甚至于连带发丝都是刚才那样整齐的披散着,没有一丝乱的模样。若是不说,大概没有人能猜到,就在刚刚,她才从天上给摔下来。 见到苏软放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听霜就忍不住扭开了脑袋,她把目光投放在一边远些的树枝上,然后摆出一副在认真观察树上的鸟窝的模样。 哪能还不懂的她的意思,看着听霜摆明了就是不想解释的样子,苏软无奈又好笑。 第76章 jin发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哪怕是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幻境里出现这些不和逻辑的事儿不该让她如何震惊,但亲眼看着,那样的违和却并非是这样简单的“幻境”两字所能阐述明白的。 地面因为早已干涸的血液而呈现出一种妖治的暗红色调,原本那些哪怕是用火也烧不着的植株们像是都死透了,才几日不见,竟都一副被抽干水分的模样,萎靡在地上,不复生机。 “动手吧。” 脚下有些黏人的感觉让柳柳忍不住想起那些个暗红,她忍不住催道。 “嗯。” 苏软这么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站得离她有些远了的玄狼,他皱着眉,正好看向自己这边的方向。他的表情,显得有些高兴又有些怀念。 苏软抿了抿唇,她转回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棵松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隐约的有种感觉,让她相信,玄狼是另有所图的。 可他贪图什么呢? 苏软提起手中的剑,却没有直接朝这棵摇摇欲坠的松树砍下。 如果说他是真的害怕这地上的液体(姑且把它称作液体吧),那他为何要把自己和柳柳带回去?他明明完全可以等自己和柳柳醒了然后再站的远远的,不必接触自己。 而退一步讲,如果说他真的是为了出去,那他在自己和柳柳就差一点就能打破这个结界的时候,对她们却发起了攻击,这并不很能说的过去。 莫非,是他递给自己的那把剑的问题? 苏软握紧了手中的青剑,缠绕她多日的问题仍然盘旋在脑海,纠结成一团难以理清的线,很难让人忽视。 “小师妹。”看着苏软明显的出神,柳柳伸出手,推了推苏软的胳膊。 “恩,好。”苏软再次应道,她上前了一步,将手中的剑提了提。 不论如何,关于打开这个结界,应该并非是他的目的,那么,她现在打开,问题应该很大。苏软想着,手上就有了动作。忽略脚上有些黏鞋底的地面,苏软挥出一剑。 随着那道白色剑气的隔空劈出。 肉眼可见它飞快到了那棵巨大的松树面前,不过转瞬时间,甚至没有发出什么硬物被切开的细琐声音发出,苏软看见那道剑气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她后退一步,那松树像是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突然的轻轻摇晃一下,随着因为缺失养分而变得枯黄的松针落下一小片,松树像是慢镜头一样缓缓倾斜,然后,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它撞上不远处的一棵梧桐。因着太过笨重,那梧桐都生生给歪了方向,松树这才像满足了些,轰然倒地。 满地的尘土顿时像是烟雾一样飞扬起来,而后弥漫。 柳柳眼疾手快地下了个结界,隔绝那些泥。 本该再次流下鲜红液体的那截松树树桩像是死透了,上边只是暗红,却哪怕一滴的红色也没再涌出来。可此刻,却没人的注意力放在它的上边。 “呼~”因为小小的激动雀跃,柳柳忍不住发出了低微的声音。天知道,这个奇怪的幻境,哪怕一刻,她都不想多呆。 隔着浓重的烟尘,苏软能再自然不过的回头光明正大地看玄狼,当然,虽然事实证明,隔着这么重的尘土,即便她能凭借良好的记忆力找到玄狼的方向也绝对什么也看不清。 苏软只能看到,那些离自己不远的树(包括她脚下的这块结界里的植株),以一种神奇的、难以描述的速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准确的说,她的四周,空气在轻微的扭曲起来,苏软所站着的这个环境,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发生了难以忽视的改变。 就像是前一刻还在你脑海里的东西,那些虚无的东西,在下一刻,它们却突然出现在你的周边,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从虚拟到实体。 很难说亲眼见证着这一切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苏软只是觉得有轻微的恶心与不适,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等尘埃落定,空气再度清澈起来,周边的环境已然如常。 苏软能感受到春风拂面,带着些鲜嫩的青草气味,她脚下的土地,变回了绿色。松软的绿色植株在她的脚边乖顺的趴着。只有那棵松树还是原来的模样,它已经秃了的树桩,倒在一边的树干,上边显现出来一种诡异的暗红,提醒着苏软,这几日奇怪的遭遇并不是她的错觉。 玄狼慢慢走到苏软的身边,“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状似无意的在苏软的青剑上扫过。 这是一把让他觉得眼熟的剑。 “是,前辈。”苏软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多说什么。 玄狼在离着苏软大概五部的距离停下,他嗅了嗅鼻尖久违的真实的气味,连带语气都忍不住比往常要稍稍轻快些,“好人做到底,我前些日子写了本剑法,正适合你修习。” 他说着,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变出一本薄薄的本子,随着他的话说完,那本子就飞至了苏软的面前。 顿觉眼前一亮,苏软伸手接过,只有几页而已,上边也只有简单的字写着,苏软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的确是缺这个。即便只是草草的翻了几页,她也能看出来这该是不错的一本。 即便不知这位是好是坏,但这功法,她暂且先存着,总是不会有差错的。 苏软不由欣喜道,“多谢前辈!” 玄狼却只是看了苏软一眼,而后勾了下唇角,转身,无所谓的挥挥手,就此离开。 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反正他在那个幻境里的任务已经达到。 不过,那把剑,是在哪里见过呢? 总觉得有点眼熟啊…… 简单的说,剑修的境界没有道修那么复杂,只有五个阶段:驭剑器,养剑气,合人剑,凝剑心,证大道。而依照苏软现在的修为和对剑的控制,只能算是第一个阶段,可她先前却用道修的法子养出了剑修的剑气,即便只是剑气的雏形。 苏软还记得听霜说这话的时候,挑了一下眉,通过她这半年来与听霜的相处,苏软觉得自己可以判断这是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或是新奇。 而惊奇的原因,很简单,用苏软了解得更多的道修来解释:一个修士,还在筑基阶段,分明还在做着最基础的筑基,却竟然离结丹只有临门一脚,丹田中已然有了丹的形状。 这的确是惊世骇俗。 苏软其实是几乎完全可以理解当时听霜看自己的眼神,如果她能看到当时听霜心里想的,那大概是这样一句话:看,真是个怪胎。 苏软不由扭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听霜。 敏锐的察觉到苏软的目光,听霜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苏软的肩膀,“小师姐,好好御剑啊。” 干咳两声,苏软收回视线,她看向自己前方的路,是一大片的森林,她们踩在银蓝剑上,正御剑而飞,向听霜说的她所闻到的气味去,“还有多远?” “在这个方向,大概就前边些。”听霜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听霜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闻到空气里的清甜的味道,可以闻出来,这把剑,味道应该不错。 苏软点了点头,看向他们的前方,继续前进。 不过,没想到,这一个继续,却出了些意外。 地方还没到,却先给卷进一堆人的麻烦里边。 彼时苏软正蹙眉往前,却突然发觉前边不远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迅速与听霜对视一眼,却没曾想,得到的却是对方的一个撇嘴的动作。 “我可不知道。”她当然不可能一直闲着无聊一直注意着哪里有人打架。至于用闻?她怎么可能什么气味都能闻出来? 也是词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无奈之下,苏软本想飞高些绕过,对方却先注意到了她们,并趁其不备,一把将这两个正要绕过的人给拽进这个僵局。 “没想到你们这样卑劣,竟然还找来帮手!亏你还自称什么名门正派!” 一把把苏软她们从空中拽下来的男修看也不看一边的苏软,直接先对着对面的修士一脸嘲讽地开了口。 “随便从哪儿拽个人来也好意思污蔑我们宗门?你们师门怕也只有这么点能耐。” “我们的人可一直在这儿,你可是俩眼睛都看着,我们可不会像你们这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站在另一边的修士当即反驳。 苏软因为方才没有防备,突然就这样给拽下来,差点站立不稳不谈,她穿的青色衣裳也边角也沾了尘土,多少就有些狼狈。 攥紧手中的剑,苏软皱紧了眉头,看向拽她下来的这人。 头发给梳理得很是整齐,是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的容貌,一脸的嫌恶,愣是把原本儒雅风格的灰衣长衫给穿出一副尖酸的风格。他的下巴微微仰着,一脸的高傲,压根就不看这边这两个给他莫名其妙拽下来的人哪怕一眼。 最近的修为长进不少,苏软觉得那人修为大抵是金丹期,但按理说,他的修为应当是至少无法把听霜拽下来的,可现在这样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下来…… 苏软看了一眼身侧。 对比苏软的衣衫微微凌乱,听霜可就要好多了,衣着整齐,甚至于连带发丝都是刚才那样整齐的披散着,没有一丝乱的模样。若是不说,大概没有人能猜到,就在刚刚,她才从天上给摔下来。 见到苏软放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听霜就忍不住扭开了脑袋,她把目光投放在一边远些的树枝上,然后摆出一副在认真观察树上的鸟窝的模样。 哪能还不懂的她的意思,看着听霜摆明了就是不想解释的样子,苏软无奈又好笑。 第77章 发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整只右手的手背,一道长长的剑痕,从大拇指的根部,一直笔直的延伸到手掌,棕色的痂,呈现出病态的白的手,这样的组合,很不好看。 听霜这些日子并不常在苏软的屋儿,早上时候时常是出门的,依照苏软的猜测,她该是去了门派里的藏书阁,去查找那个名为叶昭的人去了。 索性入了筑基,并不需要吃喝拉撒,不然这两只手都不好动,还要人帮忙,这着实是尴尬透了。 四下无人,苏软也拿起那把青剑来看。 不同于她先前从船上下来,那会儿她拿出剑来,它会散发着微弱的绿光,现在的它,除却锋利了些,看着与寻常的剑并没有什么差异。 苏软也有想过,对于这剑来说,这样的改变,是为什么,而这毕竟是听霜本体,听霜是否又会有什么不同。 可她的所知委实是太有限,怎么也没得出个究竟来。 不过,说起这个,苏软也并不是没有想过,是否该将这把剑还给听霜,让她自己来保管,不过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说她贪图这把剑,只是她怕听霜拿了剑,一走了之,然后会造就更多的麻烦(当然,即便苏软并不认为如果听霜想要,自己是可以护住的)。 即便是没有问起过,苏软始终对于那日船上那么多剑的消失也留有疑惑。 苏软有一种直觉,即便是她并没有发现这些日子来,又有谁的法器又消失了,但在未来,这样的事,几乎可谓是必然。 以听霜的实力,她需要这么多的法器,苏软可不觉得她只是为了干什么小事。 有熟悉的声音将苏软不自觉就有些飘远的思绪给拉回现实。 “哎呀,小师姐,你是不是想我了~怎么看着我的床发呆呢~” 这样的音调,这样的话,不用抬眼,苏软都知道是谁发出的。 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传入苏软的耳朵,她看见不远处的听霜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屋里,她从门的那端蹦跶向了自己的方向,然后动作娴熟地径直接来到了苏软的床上坐下,就像她做过许多次。当然,她的确是已然做过了不少次数。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并不习惯与人这么接近,苏软往右侧挪了挪位置,如往常一般离这个就差靠在自己身上的小祖宗远了点。 “因为想小师姐了呀。”伸了个懒腰,看着她自觉的离自己远了,听霜也不挪过去,只调笑道。 苏软便瞅一眼外边的日头,正是中午,或许是她已经把倾城的藏书阁翻遍了。 速度真是不赖。 苏软想着,愈发笃定是这个念头。 “小师姐,我好困哦,我们睡觉吧,”两手大敞,听霜一把抓住苏软的肩膀,硬生生把她拽倒在床上,看着她,目带狡黠,“哎呀,小师姐,你好主动呦~” 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力气直接让苏软倒在听霜的手臂上边,整个人陷进蓬松的软被里边,苏软并不适应,用手扶住床,想要起身,可肩膀上的那双手却容不得自己忽略,她根本没法起身。 苏软觉得自己真是无奈透了。 “想玩什么?”知道听霜并不会玩得过火,苏软索性随她,将手放平,她看向那边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那位。 并不答话,听霜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小师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同床共枕?” “恩。”顺着她的话。 其实听霜倒是没有在苏软的身上下很重的力气,至少除了不能动,苏软并不会觉得怎么疼。 “那我们关系不是很不错?” “……恩。” “小师姐,你除了恩还会说什么?”她低声埋怨,压在苏软肩上的手却松了。 苏软觉得大概听霜觉得有些无趣了,所以松了对自己的控制,于是苏软顺势往旁边挪了挪,不再压在听霜的手上,把刚刚那个奇怪的姿势撤了,“前两日柳柳来过,你没吃饭吗?她说怕你总不吃不好,给你找了辟谷丹。” “我不吃饭。”撇嘴,听霜伸回自己的手,然后垫在自己的脑袋下边,歪着脑袋看苏软。 不知怎的,苏软觉得听霜的表情与动作似乎与这个修真界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着年代的不同? 苏软想着,也没多想,直接道,“那你吃什么?”话出了口,却又觉得不妥。 剑,能吃什么?更何况,还是高阶剑? 出乎苏软的意料,听霜的回话却没立即传入苏软的耳。她飞快地眨了眨她的桃花眼,然后勾起一抹笑容,在白色的床单上滚了一圈,直滚到苏软的身侧,以至于她的冰冷的呼吸都能打在苏软的脸上,这才轻声开了口,“我啊,小师姐想知道吗?” 语气里带了丝媚,压低了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畔。苏软觉得如果现在自己的手去摸摸胳膊,大概能感觉到上边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没有回答,苏软有一种预感,听霜给出的答案,会是个不简单的答案。 苏软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不听,但她的理智却没让她有什么动作,于是苏软只是因为不适应而飞快地眨了一下她长长的眼睫毛。 “小师姐以为我是吃饭吗?”听霜说着,就凑近苏软,她的脸贴近了苏软的耳,直让人想起个其实并不是很恰当的词:嚼舌根,她说着,就刻意的顿了顿,觉得苏软的兴味给吊得差不多了,这才把后半句给吐了出来,“不哦,其实我吃剑啊。” 听霜用极轻的声音极慢道。 “听霜,你……”又在拿我寻开心? 苏软说着,后半句话却给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没再说出口。 这、这怎么可能? 剑,是可以吃剑的? 一定是她又在戏弄自己吧…… 苏软如是对自己说道。 “那,小师姐觉得呢?”听霜歪了脑袋,不难看懂苏软眼里快要溢出的惊。她一脸的天真地看向苏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苏软觉得在近来一段不长的时间里,名为预感和直觉这两种感觉曾经多次关照自己,一如现在。它们再次到来,就像以往一样,它们从来都报忧不报喜,而这一次,它们对苏软道:那是真的。 苏软可以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倔强地发出。 然后,它像是一颗种子,就在那个小角落生根发芽,以一种难以言说的速度,竟然快速发了芽,成了树,不可动摇,让苏软再难以忽视。 透过听霜的眼,苏软能看到那里边印出来的自己,面色苍白。 “骗你的~”听霜却突然噗嗤地笑了,然后歪了脑袋,像是方才的所有,都是谎言。 “……”没有应声,苏软显然没有因为她的这话而让自己的状态好上多少。 在床上打了个滚,听霜自顾自歪到了被子的那一头,“小师姐,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可得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小心脏哦~” “这话,”苏软开口,方才觉得这声音有些沙哑,竟不似往日的话语,清了清嗓子,方才继续开口,“你……”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发出声了,苏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我?”挑眉,听霜仍旧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等我们……等这个月月末,我希望你和我离开青城。”苏软开口道,她是无法要求听霜的,所以她甚至无法用什么强硬的语气。 能听出她话里明显的底气不足,乃至于都带了些请求的意思。听霜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想了一下,这才道,“好呀,小师姐,我那么喜欢你,只好随你喽。”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上压着的那块让苏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大石这才稍稍的松了一点点。 至少,她答应了。 苏软动了动手指,她能感觉到她所压在身下着的被子的松软,手心满是冷汗,苏软只觉遍体生寒。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王小二在自家的客栈里边打着瞌睡,算着时间,都已经让自家小二去关门,然后睡上普通的一觉,可就在这时,进来了一个并不普通的人,好吧,他承认,更准确的说法,那其实是个普通的修士。至少,那会儿的王小二是那么觉得的。 那个修士就在客栈里坐了下来,并给出了一块灵石,表示在等人,让今晚先晚些关门。 王小二在这个修真界跌打滚爬什么有故事的人没见过当即也不多问,收了灵石,就继续站在柜台边打瞌睡。 大概是在几个时辰后,那个修士等的人这才来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个子也不高,还挺可爱。 再后来,也没什么,这俩人就在自家客栈里住下,一住就是半年。当然,直到这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让王小二觉得新奇的,毕竟这还真算不上什么神奇的事儿。真正让王小二觉得神奇的,要属他们俩一边包着自家的顶级的、甚至还带个小院儿的房间,一边还常年缺钱。 对于这个客栈里边久居的客人,多多少少,王小二总能知道一些他们的八卦。不过,王小二还是觉得自己对于这俩人的八卦似乎知道的多了些。 比如什么前天去街头卖艺了,再比如今天他家小二又进不去他们房间了,还有什么半夜他们房间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啦,甚至于什么明天隔壁的刘姐要看上那俩人中的的那个冷面小哥啦,等等等等。 实在不是王小二说,他觉得,这俩房客也真是风暴的中心,每个月都能闹出些什么小事儿,让他的掌柜生涯多出不少的八卦,连带无聊都淡了不少。 远的不提,就说眼前,那冷面小哥就单单在路上走着,都能突然冒出个人儿。 第78章 jin发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听霜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算是解释。 在她的神识范围之内,她能看见那边正护在灵草旁边的有只大家伙发生了一声巨大的吼声,然后直接扑向那根还没完全成熟的灵草。 显而易见,这只黑黢黢的大黑熊因为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大动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它是准备哪怕这灵草没熟也要先拔了带回家止损呢! 可它倒是想得美,但那些个一早潜伏在那里的修士哪会同意? 当即打成了一团。 要听霜说,这些其实倒也是次要的,但让她真正无语的是也就是刚才的那一个查探,她发现那根灵草长的地方比较微妙。 按照常理说,在这样的地方,没什么特别浓郁的灵气,是难以孕育出这样大的品相极好的顶级灵草的。之所以长在这里,听霜觉得大概是它刚好和她们要找的法器有什么关联。 听霜不由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下可真是热闹了。 “等会儿你去抢灵草,”一边用神识继续注视着那边的情况,听霜一边没好气道,她说完,大概是因为觉得苏软未必会明白那灵草长什么样,又连忙补了一句,“就是那个一堆人抢的,那株巴掌大的紫色杂草。”用着自己的认知,听霜用自己觉得最精辟的话言简意赅地进行描述。 下边的景物飞快往后倒退,因为速度过快,以至于让苏软并不能看得清它们的模样,入眼的只有一块块的不同颜色不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苏软听着听霜的话,她把目光放在前方,还没到的地儿。 因为距离近了,苏软甚至都可以看到那片森林东倒西歪的树木,那边的空间因为修士们的打斗而给人带来一种异样的轻微扭曲的错觉。 “我未必能打得过。”苏软抿了抿唇,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微微皱着眉这么道。 “我看着。”因为除却御剑,还得分神注意着其他,听霜的语气并不如平日的温软,她用不慢的语速快速道。 原先或许还带着些犹豫的心就因着她的这一句话就这么安定下来。 苏软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剑在往下,越来越多的树木在朝她的背后飞奔而去,她们的速度也变得慢了起来,她知道,她们就要到地方了。 在听霜的剑到达地面的前一刻,苏软一个跳跃直接下了那把听霜脚下的剑,也就是她最后的庇护。 土地因为众人的大动作而弥漫起些泥土,让她忍不住皱眉,苏软朝着早已看准的方向快步而去。 挥起早已熟记于心的剑法,在自己的四周挥出剑气,用以防护,然后皱紧眉头,小心避开那些个金丹期的修士的位置。 有杀红了眼的人扛着刀就冲上来,苏软也不避开,直接转身回应。 一剑劈向那人的膝盖,苏软再继续上前。 然后,就这样重复。 而听霜,则站在树上,她隐去自己的身形,一边查探着那颗灵草下的空间里所藏着的那柄法器,一边掂量着苏软的实力,并适时的放一些苏软能够勉强抗衡的修士近她的身。 伴随着苏软的不断靠近那株灵草,周边的修士也越来越多,逐渐有更多的修士注意到苏软,而他们的实力,也越来越高。伴随着体力的不断消耗,她靠近的速度也变得慢下来。可与之相反的,苏软挥剑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迫于无奈,苏软的大脑开始迅速盘算起来如何能花更少的力气达到更好的效果。 那些紧接而来的、根本不容苏软有分秒停顿的真气们迫使苏软只能将她所仅仅知道的那么几个剑招不断精简。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苏软成功地再次打倒了一个修士、身体已经开始疲惫的前兆的同时,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气突然将苏软往前推。 身体一瞬间的绷紧,下一瞬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理智告诉苏软,这样的带着些熟悉的气息来自于听霜。 来不及思考更多,苏软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裹上一层贴身的结界,那些个看着自己不断靠近灵草的修士们努力想要对自己发出攻击,却怎么也不得法子。 他们的招式就像是打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边,被完美的隔绝,苏软甚至感觉不到一点。 也就是在这时候,苏软终于来到了最里边。 她的目光飞速在地面上滑过,她看到她的前边,有着一棵草。 一棵巴掌大的草,有点像她上辈子在地球见过的叫紫苏的叶片。通体是紫色,带着一种沁人的香气,它的顶端有一朵花儿。 嫩黄色,还只是花苞的状态。 而这一刻,苏软看见有一只手,它向着它而去,离着那株灵草只差一点距离,就可以触及。 几乎是没有思考,身体先于思考,苏软快速对着那株灵草伸出了手。 时间像是一瞬间静止。 苏软能感受到自己额上的汗顺着她的眉毛流下来,轻微的酸涩感让她因为不适而飞快地眨眼一下。 就在苏软的手触及那棵紫色的有着光滑叶片的灵草的茎的同时,有一只手同样伸到了那棵灵草的面前。 几乎就是只差半个指甲片的距离。 苏软能感受到这株可怜的小家伙因为他们一把拽上它的根茎而剧烈颤抖一下。 目光迅速上移,苏软成功对上一张因为诧异而微微睁大的眸子。 “你!” 因为错愕,景光真人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简短话语。 很显然,苏软在这一瞬间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表情并不如平日平静的缩小版的自己。一身白衣,女装打扮,但脸是没变的。 呼吸都变得微微急促起来,这样突然的变故让苏软始料未及,苏软抿了抿唇。 因为她的速度更快,实际上,苏软握的位置要比景光真人往下一些,更靠近这株灵草的根部。几乎是想都没想,苏软快速握紧右手的银蓝剑,她朝着就在自己几步位置的景光真人刺去。 这棵草,他不能拔。 至少不是现在,它是入口。 即便是因为震惊还没很好的从现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身体却因长久以来的经验而迅速后退躲过。 景光真人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前几日还跟在身边的、看似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的女子,飞快挥出自己的剑招。 他可以留她一命,但,这灵草,他不能丢。 而也正是在他挥出这剑招的瞬间…… 异象出现了! 神识告诉他在一瞬间他所处的这个空间像是有一瞬间的扭曲,又或者说,是太过强烈的灵气波动,导致了这波动。 来不及多想,伴随着脑后勺有什么东西的破空声响起,因为太快,景光真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像是回头又或转身。 伴随着剧烈的“咚”地一声响起,脑后勺一阵闷疼,体内真气竟就这么突兀的混乱起来。 于是他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甚至没有来得及提剑站起来,她就手里还攥着那株如果失去人为的支撑,大概就快东倒西歪的灵草,她保持着就要起身的姿势,她的眼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景光真人的脑海被一瞬间放空。 有什么东西,敲中自己的脑后勺。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彻底失去意识。 王小二甚至觉得自己就快心如止水,这世上各种奇葩的事儿都要无法拨动自己的心弦,乃至于羽化而升仙,但就是在这一年,王小二终于遇到了他的那个命中注定...... 当然,完整的句子,其实是:命中注定的能拨动心弦神奇人儿。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王小二在自家的客栈里边打着瞌睡,算着时间,都已经让自家小二去关门,然后睡上普通的一觉,可就在这时,进来了一个并不普通的人,好吧,他承认,更准确的说法,那其实是个普通的修士。至少,那会儿的王小二是那么觉得的。 那个修士就在客栈里坐了下来,并给出了一块灵石,表示在等人,让今晚先晚些关门。 王小二在这个修真界跌打滚爬什么有故事的人没见过当即也不多问,收了灵石,就继续站在柜台边打瞌睡。 大概是在几个时辰后,那个修士等的人这才来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个子也不高,还挺可爱。 再后来,也没什么,这俩人就在自家客栈里住下,一住就是半年。当然,直到这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让王小二觉得新奇的,毕竟这还真算不上什么神奇的事儿。真正让王小二觉得神奇的,要属他们俩一边包着自家的顶级的、甚至还带个小院儿的房间,一边还常年缺钱。 对于这个客栈里边久居的客人,多多少少,王小二总能知道一些他们的八卦。不过,王小二还是觉得自己对于这俩人的八卦似乎知道的多了些。 比如什么前天去街头卖艺了,再比如今天他家小二又进不去他们房间了,还有什么半夜他们房间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啦,甚至于什么明天隔壁的刘姐要看上那俩人中的的那个冷面小哥啦,等等等等。 实在不是王小二说,他觉得,这俩房客也真是风暴的中心,每个月都能闹出些什么小事儿,让他的掌柜生涯多出不少的八卦,连带无聊都淡了不少。 远的不提,就说眼前,那冷面小哥就单单在路上走着,都能突然冒出个人儿。 “哎呦,小哥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们兄妹二人,每天都来来回回卖艺什么的,多麻烦?既然缺钱,不如就应了我们张家小姐,从此你们可就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 第79章 发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伴随着一声类似于“咔”的声音响起,终于还是有突变不可避免地出现。 苏软的脚甚至于都还没来得及落到地面上,她就看见在她视线里,这前方的石桥竟似乎突然便有了片刻摇晃。 而后,她几乎是僵硬地将视线挪到脚下,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这脆弱不堪的石桥不知何时竟已爬遍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它们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她的脚下,触目惊心。一块细碎的石子率先从这座桥上扑簌簌落下,它笔直坠向岩浆的怀抱,不带一丝任何哪怕多么不起眼的轻微弧度。 石桥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它飞快化为一块块的碎片,或大或小,它们飞快追随着那块起了头的石子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是堪堪才能勉强眨一个眼。 哪怕心已经在第一时间提起,但被高温烘烤得迟钝的脑子却还拎不清,苏软竟就生生笔直往下坠去! 往下近一分,又近一分。 那是岩浆近在咫尺,热浪都已经快要爬上苏软的脚面,是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发出淡淡的焦味! 听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有一柄青剑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冲去苏软的脚底,它用尽全力将苏软往桥上甩。 那是存粹用的力量托起,没有掺杂任何的灵气护体,那是过于虚弱之后,又强撑起来,哪样怕这做,会让她花光所有力量,再无爬起来的任何力气。 一切就像是被放了慢镜头。 苏软看到那青剑上边的白光在一点一点黯淡,就像是那个人的生命力。苏软也看到她在因为过于用力而往前翘起了剑柄之后,又苍白、无力地慢慢往下,那剑在朝岩浆去! 近了,又近了…… 苏软甚至听到了那人在心里对自己说:苏软,对不起。 那声音,很慢,带着一点的愁,还有一点的缱绻。 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一瞬间清醒。 不!不该这样! 猛地伸手,周边那原本还算安静平和的气息竟陡然在这一刻变得犀利,一道道无形的剑蓦地出现在这个空间,出现在苏软的周围,将她整个包围。 脚踩一柄,用力一蹬,苏软竟以一种难言的速度就在一瞬间扑到了听霜的身侧,她一把拽住那青剑,狠狠按在胸口。 你怎么这么傻! 气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变得不稳,苏软还没来得及调理,她的肩膀却因为方才的力道过大而直接给撞进岩浆。 呲—— 长长的声音发出,那是让人寒毛竖起的耳不忍闻。 在异常短暂的片刻肉香发出后,是焦味弥漫在鼻尖。 苏软面色一白,闷哼一声,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却丝毫不觉疼。 右手一个翻转,苏软一把抓住就在自己上方的剑。高温使得这无形的剑都像是变成了烙铁,使得手上的血肉模糊都变干,皮肤都被烫得发紫。苏软喉中一口腥甜泛上,她生生咽下,支使着手中的剑带着自己和听霜飞快朝岸上而去。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些凭空悬在周边的剑像是一道闪电,它们携着千军万马之势猛地向前冲去,溅起点点的岩浆,打在苏软周边的那些个剑上边,它们护着她笔直往前。 脚踏上岸的那一瞬,苏软的膝盖一软,虚脱终于能够将身体覆盖,她再支撑不住,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怀里的剑却没给她什么回应,它安静地躺在怀里,一动不动。 满面惊慌,苏软看着那青剑上边的点点白光几乎已然消散尽了,听霜的体温滚烫,再不复平日的清凉。 脑海里偏生还不得清静,旧人的音容笑貌浮上脑海,那样的炫目,那样的刺眼。 不不不! 不会的! “听霜!” 声音发哑,苏软嘶声喊那个人的名字,她无力地跪坐在地,祈求她的回应。 但没有任何回应,哪怕苏软聚精会神地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柄剑上,却仍旧无法感受到听霜哪怕仅仅一丝的挪动。 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就像是已然成了一个死物,再无生机。 喉中的铁锈味因着苏软的神智大乱和放弃抵抗而再无阻碍,它径直从嗓子眼里涌出来,根本就止不住。 强烈的恶心终于让苏软猛地身体前倾,她扭开头,有点点猩红陡然出现在空气里,它们只在地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印子。苏软看到有红色的蒸汽从地上飞快上升,再弥漫进空气里边,不复可寻。 而也正是在这时,原本一些被忽略终于因着苏软的视线转移而浮上水面。 心上有一丝的抽疼,那并不是来源于自己的疼痛,而是…… 猛地转头看向那柄青剑,苏软的脸上,是根本就无法遮掩的难以置信,满满当当。 她终于发现自己和听霜心上的那丝微弱联系,那是她们结契之后所产生,是证明听霜还活着的最好证据! 短暂的手足无措之后,是蓦地握紧,眼眶都已然发红,有苦涩终于夺眶而出,又在接触到空气后飞快挥发,它不留下一点印记。苏软一边笑一边哭,理智终于回过来一点,她一把将青剑放回储物袋的深处。 她在储物袋上下了厚厚的结界,以隔绝外边的热。 她开始一点一点梳理起来自己体内紊乱的真气,哪怕这其实已经实在太过艰难。 她要好好地走下去! 她还要将火驯服,她不能让她出事! . 这样没有黑夜,没有日光的地方,火成了唯一的光源,让人根本就分不清究竟过了多久。 苏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体内的真气已然基本平定下来,那些个伤口也至少好了个大概。 亏了来时带了足够的丹药,这才能让她尽快恢复。 将听霜安置好,苏软将储物袋送去远些的地方藏好,这方回来这边。 身体已然事前尝试过那岩浆的灼热,它心有余悸,想要后退,可苏软却不容它有片刻的迟疑,她几乎是以手撑地,毫不犹豫就起了身,头也不回就径直往前而去。 一小片的岩浆给一圈发红的石头围成一个类似于池子的地儿,那是天火存放的地方。似乎是知道有人在朝它走来,苏软看见那“火池”翻滚起低低的波澜,那是比先前还要更加难耐的高温。 苏软记得叶昭当初在卷轴上是这样写的:那里有一个火池,里边会有一丛紫色的火焰,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驯服它,不然,你就会被其他岩浆烫伤。记住,你只能最先触碰到它,一定小心。只要将它熔炼,你便不畏火。 苏软已经到达了火池的边沿,她能看到叶昭说的那一簇火苗红到发紫,它这个火池的最中心,它给一众的岩浆簇拥着,那是哪怕没有触碰都俨然可以察觉到的高温。 真气在指尖翻滚,苏软在自己的身边掐了一个又一个的结界,神经被高度绷紧,在长时间的酝酿过后,她的脚下出现了一柄虚无的剑,它托着她一点一点地上升,然后稳稳地移向那紫火的方向。 带着只许成功的决心,她不断靠近。 近了…… 苏软提着心,她的眉心紧紧皱起,她双手握拳,缓缓地蹲下身。 手已然伸到那火的上方,苏软唇线绷紧,体内的血液像是要沸腾起来,脚下的岩浆像是能感受到这即将到来,它们在这个火池里不安地左右摇晃,溅起一点点的火星,一下下地砸在岩石上边,又最后回归火池。 但这些都俨然无法引起苏软的注意力了。 苏软的满心满眼,只有那簇火。 那紫色在一众的红里边,是那样的抢眼。 驯服它、驯服它。 苏软听到有声音在自己的脑子里不断叫嚣。 只要把手往下,她就可以触碰…… 猛地攥成拳头,苏软屏息,手就突然松开,她什么都不想,只飞快朝下,她要握住那火! 为了以后,为了她! 入骨的疼痛瞬间从苏软的右手蔓延出去,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苏软看到那只手的表层就以一种堪称诡异的速度飞快碳化。 哪怕有真气护体都已然这般,更别说如果没有真气护着…… 过于的疼让苏软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起身,苏软脚点虚空,在左右摇晃中勉强冲上石岸。 她的整只右手已然全部失去知觉,而那紫火还在那里燃烧着,苏软能闻到有焦味从自己的身上发出。 但她已然什么都顾不了了,她只是疯了一样的拼命催动起自己体内的全部真气,她让它们全部出现在自己的指尖,她用它将那火整簇裹得严实,苏软咬牙全力去将它压制。 透过微眯起的眼,苏软能看到那团紫火正伴随着她的颤抖明明灭灭。 整个身体随着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前后摇晃。 她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成功! 体内似乎有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冰火两重天,一边是那天火的滚烫,它叫嚣着想要侵占自己的身体,一边是自己的剑意死死守住,不逾一步。 全身都疼,那是不仅仅来自于身体,更是从神魂深处发出的颤栗。 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又很快被周边的干燥烘干。 苏软看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个小人,它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剑,它在和那火相抗,她看到它竟被那炎热生生逼退一步。 不行! 苏软闭紧了眼,头痛欲裂,她原本还是虚握在那紫火上边的手蓦地握紧,她竟是一把攥住那灼人的火! 整个人那原本都已经逐渐黯淡下去的气势顿时重新耀眼,苏软看到那小人就像突然有了什么助力,它的剑招突然变得凌厉数倍,那是一招快过一招,是剑气越来越强。 那炎热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破绽,苏软乘胜追击,一把抓紧那已然有些颤抖的紫火,她用自己的真气将它整个包围,她把它逼进一个小角落,然后,争分夺秒,她在上边刻上自己的烙印。 原本还在嚣张的紫火终于安静,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苏软的指尖。 体内有充裕的真气瞬间将苏软整个包裹,身体上的疲惫却来势汹汹,无法忽视。 踉跄着站起来,苏软的眼皮已经开始发沉。 她跌跌撞撞往前,也顾及不上是否踩上了那些个岩浆,是否撞上了那些个岩石,她几乎是靠着剑气在这个秘境里生生横冲直撞出一条路。 昏昏沉沉间,苏软一个反手挥出剑气劈向前方,那是她将听霜藏起来的角落,她几乎是扑到了地面上将那储物袋紧紧攥在手心,她抬眼看一眼这个俨然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空间,苏软朝着自己的上方挥出滔天剑意。 哪怕左摇右晃,苏软终于还是冲出这个已经给她弄得快要坍塌的“底下城堡”。 脑子里一片混沌,苏软只能意识到周边似乎已然有了阳光,她们似乎已然安全。 恍惚间似乎周边带了一些的青草香,有风拂面,就像在安慰这劫后余生。 她,没事了…… 困意终于还是再难抵抗,苏软强撑着掀起早已开始打架的眼皮,她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的储物袋,终于还是彻底失去意识。 第80章 jin发 李打更本名其实不是李打更,但打更这行干了多年,人们也就干脆都叫他李打更,时间久了,李打更自个儿也犯糊涂,就光记着自己有个名儿是李打更。 每个月黑风高夜,李打更就得提着他的锣在空荡荡的大街到处晃荡。 不过这一次,本是平凡的夜却又有了些不同…… 李打更在去县里的路上,他经过墓地的时候,忽觉阴风阵阵。 一个哆嗦,李打更听到背后不远有沉闷的“咚”、“咚”声发出后,李打更僵硬地回过头,就瞅着不远处,那是赵家媳妇那墓前的小树沙沙作响,活像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打更当时就给吓破了胆子,他还想安慰一下自己什么,但哪怕他多用力地擦眼睛,那头愣是没看到个人影,反倒是那沉闷的声响越来越大。 飞快左右张望两下,李打更拔腿就跑。 哐当! 过于惊慌,李打更的锣就给掉到了地上,他头也不回,哀嚎一声,跑得飞快。 而这一切的造成者,李打更眼里的不干净、事实上,也就是苏软,她伸出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长时间的昏迷使得她的理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归,苏软的心还随着那不知道打哪儿传来的重物坠地声颤了颤。 这其实并能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些声音太过炸耳,使得苏软那本来便不怎么舒适成了更加的不适。 低低的呻|吟从喉中泄露出来,在这个并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的狭小空间里,苏软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闭塞,当然,更准确的说法——她在这奇怪的黑暗里边就像是无法呼吸。 索性她已然可以做到长时间的闭气。 心跳因此变得缓慢,思维倒像是变得快了些,苏软睁开眼,但这个奇怪的地方没有一丝光,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四周,试图发现些什么。 这是一个密封的空间,苏软的身体往下挪些,脚可以蹬到底,她的手能摸到她的四周的墙壁(姑且这么称呼吧),它们很直,拼凑出一个长方体的形状。 “什么奇怪的地方……” 苏软的声音有些的沙哑,她喃喃自语。 体内的真气很是充裕,她的身体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这让苏软有轻微的反应迟钝,状态也和平日有些不同。 她几乎是扶着身下那柔软的东西就想起身,但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脑袋撞上上边的阻隔,像是挠痒一样的触觉竟然意外地刺激了苏软的意识,她扶着额,皱着眉头躺回原处,她在思考。 这个地方,困住她的似乎是些实心的木头? 她怎么会在这儿? 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上边倒是先热闹了,苏软愣了愣,便听上边发出了声儿。 “铁、铁公鸡,就、就是那儿!” 倒是个“熟人”,听着是方才跑了的那个男的,似乎是他跑远了又回来。苏软还能听到他们的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一手扶上自己的额,一手握成拳平静地放在自己的身侧,苏软的思绪在短暂的被打断之后很快继续,而上边的话语也同时发出。 “你你你!不、不要怕,我们要敬敬敬鬼神而远之!” “那你哆、哆哆嗦嗦!” 哪怕自己的思绪其实并没有刻意放在那边一点,苏软都能毫不费力就听出这两人的害怕,毕竟他们是连话都已然说不利索,甚至都带上了颤音。 “那那那不是赵家媳妇的地儿嘛!别别怕,人家生着都不认识我们,死死死了就更不可能和我们结仇了。” “你你你你你不是说你不怕,你抱着我干啥?” “对、对!我不怕,走走!” 苏软觉得这人的话实在有点自欺欺人,不过,苏软也仅仅是挑了挑眉。闭上眼,透过神识,苏软终于对自己这个奇怪的地方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里是个……墓? 那自己是在棺材里躺着? 顿时错愕。 “嘿!你咋拽着我往那边去!” 哐当! 上边那个瘦些的男人似乎是有些害怕,他连带手里头那才从地上捡起来的锣都给撒了,一把拽住那正抖着的华服胖子的手,似乎想要挣脱他紧紧拽着自己的腕。 苏软抽了抽嘴角,耳朵因着这锣掉在地上的声音有了片刻的耳鸣。迅速给自己掐了个削弱听觉的结界,双手掌心对上耳,苏软用力按了按,试图稍减这糟糕的体验。 上头那咋咋呼呼的声音也终于因为苏软的动作而有了稍稍的“降低”。 “我我我早说了让老赵家这冥婚不能结结结,可可可老赵头就是不不不不听,这、这下好了,出、出事了!要要要我说指不定你今天就就就得交代在这里!” “那你还靠近干什么,你快放了我!” “我我我我可没做亏心事,赵、赵家媳妇!你要是要找就找老赵家。” “屁!谁不知道你是十里八乡的最抠!” “抠、抠犯法吗,抠有错吗?!” 苏软皱了皱眉,上边这两人的确是有些聒噪。 在耳鸣终于有了片刻缓解之后,苏软左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右手则伸到自己的腰间去寻找些什么。 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却摸了个空。 第一反应是愣了愣,而后,苏软终于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不一样。 她的脖子上还带着一根项链,她的身上的衣服很是繁复,这并不是自己常穿的那件…… 等等! 赵家媳妇,冥婚,坟墓,棺材。 联系到方才那两人的话和自己的处境,有什么呼之欲出。 面色一寒,苏软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剑,她闭上眼,用心寻找和听霜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 在那边! 眼在一瞬间睁开,再顾不得其他,心念一动,手上有一柄剑夹凌厉之势横空出世,它领着旁边一众悬浮在空气中正蠢蠢欲动的剑笔直向上而去。 咻咻咻—— 一道道锐物穿过木板和泥土的声音飞快传来,神识可见那地面上的泥土就像是突然被什么爆裂开来,它们嘭的一下以苏软这个位置为中心向外扩散。 一把将身上这碍眼的也不知是什么项链给拽了,苏软透过心下那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线”,飞快御剑朝那边而去。 “啊啊啊啊啊!” “红衣服白皮肤妈呀我再也不抠了我要乐善好施啊啊啊啊啊!” 远远的,那些个嘈杂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苏软的听力范围。 苏软循着那“线”的指引,径直朝那边而去。 穿过这漫无边际的或是平原或是高山,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是的,是森林,它的背后不远就是一片沙漠,非常宽广的沙漠。 它们郁郁葱葱,满满的绿意,给那些个背景的单调点缀上可贵的美好。 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它们是一束异样的光彩,那么闪亮,那么耀眼,也照亮了苏软的心,点燃了她的希望。 苏软已经能感受到听霜就在这边了,那道感应已经变得逐渐的强烈。 从剑上一跃而下,苏软踩在了松软的地上,地上的植株并不很是密集,苏软绕过一株株的树,她朝着那感应的方向前进。 然后,小心翼翼剥开那些个杂草的叶子,苏软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储物袋。 隔着薄薄的料子,苏软觉得自己都好像能摸到听霜的体温了。这错觉甚至都让苏软自己忍俊不禁,她轻轻地笑了下,复而又松了口气。 将上边打的结解开,苏软从里边取出那把熟悉的剑。 它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度,只是对自己的出现没有一点的回应。苏软的眉心又皱起来,她猜这是因为先前听霜在地下的时候被那高温影响,或许就受了些伤,加上自己身上的火没有彻底熔炼……但不论如何,苏软的心上还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联系,这证明了听霜还是好的。 这已经很好了。 眼里是万千的温柔与哀愁,手在轻抚过剑身之后将它收好,苏软甚至是细心地将听霜先收进那个竹节簪的空间法器里边再放进的储物袋,她在上边下了不薄的结界,这才终于将储物袋系回腰间。 哪怕她其实还想要再看看,但她还记得自己身上是有天火的存在的,她怕自己的接近只会给听霜带去什么不好的体验,哪怕或许听霜现在并没有什么意识。 并不是不知道她应该和听霜保持距离,并不是不知道她和当年的青城之亡有瓜葛,只是现在这样的时刻,在听霜甚至没有自保之力的虚弱时候,让苏软去放开她,怎么可能? 哪怕是一个过路人苏软或许都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占据了她的心的人? 所以哪怕明明也有哀愁,也有抗拒,但苏软选择让自己将它们都先一一压下。 第81章 赵家番外 赵家的墓里飘出一个冤魂,披头散发,皮肤白得像是纸,衣服红得像是血,她没有脚,也没有影子,她穿着火红的婚服,可那底下都是空气!风打哪边吹,她就往哪儿飘。 这事儿在春花县里可是当晚就传遍了! 要知道,这次可不同以往,可是有两个证人。 乖乖,这可是连带那个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铁公鸡都瞅着了,以至于这个从来都只嚷嚷着不信鬼神的胖子当晚一回自家就开始开仓放粮。 赵家第二天一早就得了消息,他们的人赶到他们家墓地的时候,那边已然围了一群人了。见正主来了,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原本大声的议论都轻了不少。 赵老爷杵着拐杖一路往前,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活像是给人拿炮仗捣鼓过的墓地。 棺材都给炸成了一小片一小片,各种泥土被翻开来,它们盖在被压扁的绿草上头,不同于地上的泥,那是颜色还得深点,水分要足些。 而如果说这还不够把赵老爷的胡子吓歪,还能让他暂且保存着什么希望,那那泥上的那串项链,才是最触目惊心。 那是随着那具尸体一起下葬的一个饰品:一串以红为主色调的多宝璎珞。原本无比坚固的绳子给人生生扯开,那些个红玛瑙、绿翡翠还有些个用以点缀的金饰散了一地,却没有人捡。 是的,没有人捡。 哪怕这些个小玩意儿随便捡仅仅一个或许就能抵得上这些个人的一月收入,甚至更多。 而他们不捡的原因,很显然,那是因为今早的流言。 那不长眼的李打更竟然也说他们家的墓里飘出了个女鬼。 “埋了!”赵老爷是脸冒冷汗说的这话。 牙齿都要开始打颤,赵老爷在心里悄悄庆幸亏了自己手上还杵了根拐杖,这让他总算不至于给直接吓趴。 算是给下人吩咐完了,话出了口,赵老爷又急急忙忙转身。 他是想到这棺材里边躺着的原来那人,那是李家的闺女。 要是没有那李家,说不得就没这事儿!更别说出了这么大事情,李家竟然压根就没出面,这可指不定就是他是知道些什么,因为心虚才不过来! 或许愤怒的确是对于转移恐惧有一定的功效,至少在赵老爷这儿就是这样。他越想越觉得晦气,越想越觉得恼火,二话不说,赵老爷寒着脸就往李家那儿赶。 下人捣开李家那篱笆的时候,李家的人终于这才从那个小屋子里边赶了出来。 赵老爷看到对方那小脸煞白煞白的,跟自己家里头那宣纸简直有的一拼。赵老爷哆哆嗦嗦地就上了前,一顿争执喧闹。 李爹似乎对这些早便有了些准备,他是看着自家的东西给赵家砸得一片狼藉的。 “你们家这丧门星!你说!是不是你就是知道她有个什么毛病才嫁到我们赵家?” “亏我儿子还对你们女儿念念不忘,没想到竟然你李家竟早就留了坏心,想要祸害我赵家,真是要命!你这白眼狼!” 这是当时赵老爷对着李爹说的话,李爹听在耳中,竟然还真是一时无从反驳。 算起来,这事儿的确是他有愧于赵家,可……若说那女的是否有什么毛病,他的确真是不知。 当初他也不过是刚好从林子里捡到的那个乌漆墨黑的女人,不过是恰巧就想着用来填补闺女的那个空缺,可谁能料到竟然会惹出这样一档子棘手事儿? 但哪怕心里是怎么打颤,面上却总不好表露出来,碍于心虚,李爹甚至没有进行阻止。最后还是昨日恰好回了娘家,今早闻讯连忙赶回来的李母先到了家,怒骂了一句,“赵家你个不要脸的,当初腆着脸硬要娶我们家元元的是你们,现在撒泼耍横的还是你们!我告诉你,要是给我闺女知道你这样对我们李家,指不定……呵,你晚上可别害怕!” 一句话,把那赵老爷面色给斥得一顿青白,大概也是真是害怕李母说的话会成现实,赵老爷竟然就真的就让手下给收了手,哼哼两声,转身就走。 李母见状连忙上去将早已面色惨白的李爹扶住,她狠狠瞪了一眼那些个围观着正指指点点的人,看着自家这已然被毁得差不多的屋子,抹了把眼泪,搀着李爹进屋,把门重重合上。 “要老命了,我们家元元那么乖,可是最是听话了,怎么会成了什么冤魂?”李母越想越觉得不可能,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的拼命掉,很快就把整个衣袖给打湿。 元元全名李元元,正是李母和李爹的闺女,自幼便是乖巧,脾气又好,还出落得顶顶好看,都说孩子是母亲心上割下来的肉,更别说他们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这话搁在李母这里也是一样,她是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家女儿成了这众人口中的冤魂。 “可别是当初那把火,当家的,你说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当初我们家元元被烧死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她是不是被人故意害的?” 这念才头刚起了个头就无法掐灭,李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紧紧盯着李爹,她是越想越觉可能。 李爹给她哽了哽,那些个或许早就该说的话经过这一早上的闹腾终于还是想要出口,李爹起身,他走到水缸面前,他给自己舀了勺水,半晌,他咕噜咕噜咽下,这才慢吞吞道,“那其实她不是我们家元元。” “不是元元是谁?”李母大概是觉得这话实在难以相信,虽然她的眼泪因为李爹的这话停顿了片刻,但很快就更加汹涌,“我早上看过了,那就是我们家元元的墓。那些个人都说元元死不瞑目,说她的指甲有那么长,也不知到底经受了多少的委屈。可我们家元元……”说到一半,是自己都已经说不下去,几近咽哽。 “……我是说,当初我们送去赵家的,已经不是元元。” 李元元并不是那个和赵家冥婚的赵家媳妇,更准确的说法,李元元没死,代她嫁过去的,是那个李爹从门一趟,从地上捡来的烧焦尸体。 李元元是不喜欢赵家那小子的,赵家那小子活的时候就不讨人喜欢,死了当然也不,但碍于赵家的那势力,李爹到底还是没法子,只好应下了这个婚约。 而李元元不喜欢赵家小子的那个原因,李爹也知道,闺女的心上有一个人。虽然并没有见过,但他知道那是一个很是优秀的孩子,长得也是好看,更重要的是还对自家闺女也好,李爹私心里也是觉得闺女和那人在一起应该还挺是般配。 一切的改变还得从那赵家的一纸婚约说起,李元元因为赵家的婚约而对她的心上人疏远。但这还不是最让李爹揪心的,问题是李元元竟然开始生病了,李爹去请了许多的郎中,最终给出的答案都是一般无二:心病还须心药医。 这可真是一句空话,倘若能那么容易医好,要他们这些郎中作甚? 李元元开始日渐消瘦下去,而也是几乎没过多久,李爹终于看到了闺女心尖上的那个人——与李爹心里所想的一般无二,她很优秀,也对自己闺女很是关心,对人也谦让有礼,只除了……是她,而不是他。 这事儿要是搁在平日里,李爹可必然是并不答应的,但看到自家闺女那皮包骨头,什么责备反驳的话终究只是憋回嗓子里,李爹没有给说出来,他只闷在心里,一声不吭。 李爹不知道那个“女婿”是对自家闺女说了什么,但是从那一天开始,李元元虽然也依旧憔悴,但至少进食算是正常多了。 这也让李爹终于接受这个“女婿”的身份,他将自家闺女对这人的喜欢都看在眼里。也正是因此,李爹开始琢磨怎么逃避赵家那个劳什子的狗屁婚约,而与此同时,就像是上天都想要帮助李爹,一次意外的出门,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出门散散心,李爹竟然还真遇到了一个机会——他遇上了那个焦黑的尸体,那可是根本就看不清脸面,只能看出只是个人形。 李爹在过度的惊慌褪去之后,很快就有了主意,几乎是一瘸一拐的一把扛起地上那个尸体,李爹很快将它藏好,又赶忙回到家,他让闺女乔装打扮一番,赶紧逃离,让她和她的心上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并在当晚点了火把,李爹趁着夜黑风高烧了一片林,又在次日把那个尸体带回春花县,并推脱自家元元已死,这便没了那冥婚的必要。 一切都和李爹原本计划的所差无几。 说实话,就是那赵家在明明新娘新郎都双双去了的情况下都一定要把这“喜事”给办得完美无缺,哪怕是这样都并没有让李爹给慌了阵脚,但唯独这一次……李爹没想到、不,或许该说整个春花县的人都没有想到,那墓里竟然在晚上飘出一个冤魂…… 光是想想都觉想要发抖,李爹的尾音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的长。他将一切的弯弯绕绕慢慢讲解给李母说了之后,大概是觉得惊悚,又很快随意挑了个话头想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要是还不信,元元其实就在隔壁的隔壁村,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我信,我信。”李母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小声地哭。 不过无论他们的内心有多纠结,也不管其实李爹的确还真是想要带李母去那边冷静冷静,李爹口中的那位“女婿”却是先一步来了。 如李爹所言,这位的确也是个俊俏的人儿,或许是因为今早的打击过于强悍,又或是对于女儿的活太过惊喜,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李母接受了自己。 将李家收拾干净,又安慰好这俩位长辈,杨欢很快给李爹出了一些主意,用以防止赵家事后发难。 .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杨欢在李家停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杨欢就看见自家娇妻正坐在凳子上,见自己回来,忙起身上前,笑着道,“回来了?” 李元元是不知李家那变故的,杨欢没有让她知道。 “恩,回来了。”杨欢莞尔,她将心里的愧疚都给压下,不想让李元元看出一丝的不寻常。 “你身上可有味道,”攀上杨欢的肩,李元元将自己的脑袋依偎在杨欢的肩膀,她故意停顿一下,看到杨欢听着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诧异地挑眉,这才继续道,“菜的味道。” “饿了吗?”揉揉她的头发,杨欢哑然。 “没有啊,”感受到杨欢用唇像是调戏一样地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发,李元元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盛满满的糖,都快溢出来,“杨欢,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杨欢心跳漏了一拍,因为担心李元元发现些什么不同。 吸了吸鼻子,似乎就是在思索这哪里不同,李元元半晌才给出答案,“你心跳有点快哦,是不是喜欢我啊?” “……是啊。”短暂的沉默,杨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松了口气。 “元元,我记得你说你喜欢到处走走,看看外边的世界,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恩?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以及,现在?” “不,明天。” “这么急?” “……我想早点完成对你的那些个你所想要完成的。” “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杨欢。” “乖。” 第82章 女孩 天火被降服,听霜也已然被找到,再留在这个界面似乎已经没什么意思,苏软是在次日便动身回去了原来的界面。 去时虽有间隙,然好歹还是两个人,不觉形单影只,归来却冷冷清清。 苏软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她的手上并没有剑握着,这是因为苏软体内那团天火。哪怕是苏软已经把它降服,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将它彻底熔炼,这就直接导致了苏软不仅身上不能有配剑,她甚至还得在自己的身上掐一个结界以防别人身上的那些法器靠近自己而被削弱而显现出什么端倪。 这是一个死局,如果苏软想要和听霜解契,就必须得听霜先苏醒过来,这需要苏软先将天火彻底熔炼;而如果说苏软将天火彻底熔炼,那这火便不能再转交给听霜的主人。 并不是先前没有料到面对的是这个后果,也并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想去想,只是不断逃避,哪怕明知面对的可能会是以后的更加难以抉择,苏软仍旧选择这般。而直到现在,苏软已经完全失去了那原本听霜或许还会同意事先和自己解契的机会。 苏软知道自己实在卑劣,她惆怅,她哀愁,却并不后悔。 她想,如果再重来一次,她想她或许还会这样自私,哪怕这样面对的是她或许只能自己将天火彻底熔炼。 苏软看着自己的手,她看到上边什么也没有握住,这具身体已经和当初在那个秘境里的总也火热不同,它已经适应不少,清凉太多,俨然就快像是一个常人一般。如果不是自己丹田深处那时不时的微热,如果不是还能感受到那身体里一闪一闪的火焰,苏软觉得自己或许都快认为这些都是错觉,她并没有收服天火。 “听说了吗?前阵子我们界面上有上界的人下来了。” 突然的话语从苏软身侧不远传来,打断了苏软的思绪,正拿着茶碗准备端去自己唇边的动作就顿了顿,苏软蹙眉,余光似乎不经意的往周边一瞥,声音的来源是两个身着华服的男修。 “上界?上界的人下来不是有禁制,是不能下来的?” “别说,也许还他就是那传说中的超级强者……谁知道呢,反正我听人说是异常厉害,可根本就不像我们这个界面上能拥有的实力。” “哎?你怎么知道这个?” “哦,我师弟在那乐城当差,他说有认识的人瞅到了虚海上边有异常厉害的前辈呢。” “嘿,这也不见得就是那上界的人啊,况且你说要上界的人没事儿跑虚海上边干啥去?” “可都是说不准的。要说我师弟那道友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可他说那可不像那些个朝阳门啊柳宗啊什么的功法,反倒是像是传说中的那什么……哦,对了!是像那传说中的剑修。” 那俩男修说的这话时候,大抵是终于意识到了当街在谈论这些的不妥,他们在自己的周边掐了一个隔音结界。苏软的听觉受到限制,以致她并没有听见这最后一句。 茶碗在手中打了一个转,苏软抿了一口茶,并没有顺势就摸过破了他们的结界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上界的人? 苏软是记得的,上界的人若是来她们这样下边的、阶级低些的界面,是不受规则所允许的,这是压根就不可能。当然,其实这么说也并不妥当,其实也并不是一定没有可能,还有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那需要修士的修为达到足以横扫所有界面,只有拥有顶级的实力,才能超脱规则之外。 当然,这规则也仅仅是对呈上下阶级的界面适用,对于同等阶级的界面,这便是无效,就好比前阵子苏软去取天火的那界面,便是同阶。 若真是算起来,与其说是上界的人,倒不如说是同阶里边要厉害一些的界面来人。 指尖轻敲茶碗,苏软喂了自己一口茶水,唇齿间带上了一些涩,还有淡淡的茶香,苏软轻皱了皱眉,是因为左边不远很快又有人坐下。 这茶馆虽小,生意倒是不错,她这一盏茶未尽,竟人已来了一拨又一拨。 来的是一大一小,是一个结丹修为的男修牵了一个团着双丫髻的小女孩。 这在修真界里其实并不是一个稀缺的搭配,至少并不罕见,但吸引了苏软的注意的却并不仅仅因为他们的年龄差距又或是修为。 “仙人,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 小女孩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她的头微微低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咕噜噜地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那正拉着他坐下的男修,脸上有点胆怯,有一点的犹豫。 她的声音有些的小声,是那种明明想要问,却又怕受到责备而故意压低。毕竟还是个孩子,苏软并不难发现她对这男修的畏惧。 苏软能看到那男修的脸上就有些的不耐,他张开了嘴,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声音,口型变了又变,他是半晌之后,直到目光都在周边落了一圈才终于笑道,“说好了去修仙,这里是必经的。”他的表情有些的谨慎,笑容也只是一个僵硬的动作。不难猜测,他的话应该已不是最初想要说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瞅着那男修瞪了她一眼,终究只是畏缩着将脑袋往后缩了缩,她就此闭了嘴。 仙人?修仙? 苏软挑眉,心思在脑海里转了几转,越发觉得这男修有些不对劲。 会有什么门派的人竟将修真说成修仙? 抿了抿唇,苏软指腹滑过这茶碗粗糙的的边沿,微微垂眸,伴随着神识轻轻扫过,隐约就有个猜测从心底冒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有灵根的孩子,那么…… 目光扫过那边那女孩双手抱着茶碗,那灵动的眼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修,不知是不是太渴了,她咕噜咕噜地大口吞咽茶水。 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不谙世事,本该是在家里和家人和和美美的年纪。 苏软起身,她走到女孩的身边,微弯下腰,伸手,她轻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目光温和,“这么小就修仙?” 小女孩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拍自己的肩膀,就扭头看向苏软,她白嫩的小手还捧着那口碗,眨眨眼睛,女孩的脸上是困惑。张了张唇,想要回答,但在此之前,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就猛地回过头,她看向那男修,咬唇,她什么也没说。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苏软是看着这孩子完成这一切的变化的,虽也觉这孩子可爱,但在此之余,心上的猜测却也被进一步证实。 这孩子显然还未修行,如果苏软所猜不差,这男修恐怕便是个拐带有灵根孩子的败类。 原因无他,这小女孩的灵根并不很佳,若是散修,一般并不会特意寻来做为弟子,更何况还是这样连“修仙”都忽悠出口?而另一个方面,若说正经门派收徒,一般都是不止一人外出,不会有这样一个男修带一个孩子的状况出现,更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威胁的行为。但眼前这个…… 苏软目光落在这个目带警戒的人身上,她皱了皱眉,便听后者道。 “这已经是我们门派的弟子,你少管闲事!” 毫不知道自己的话实则在变相给了对方实打实的证据的男修猛地站起,他一把拉住女孩的手,将她直接拽到自己的身边,狠狠瞪了一眼苏软。 这男修眼底虽也有忐忑,他的身体向前挺起,苏软猜他似乎有什么倚仗,这使得他明明也有害怕,但却还是强撑着回嘴。狐假虎威,苏软的心上就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词儿,这简直是把这男修现在的模样描绘得彻底。 眼角不由沁出丝笑意,心底却开始快速盘算起来。 又一便有二,看这男修丝毫没有一丝心虚的表情,怕是他干这样缺德的事儿还不是第一回,他身边还有他这样同样行径的人也是说不得。 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救下这孩子,又很快止住动作。苏软的目光在那结丹男修身上顿了顿,终究又回到这个灵动的孩子身上。 依照了自己现在的修为,当是无惧,与其在这里救下这一个女孩,倒不如先藏匿着修为,看这男修会去何处,也许还能帮到些其他的孩子。 “我们门派的人,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婆娘,还是少管为妙!”言语不善,这男修许是见苏软看着那女孩的目光就此停下,也不挪开,察觉到了什么危机感,他几乎是匆忙将女孩拉到自己的背后,气红了脸怒斥。 “你们门派?”苏软倒是不介意他能再给出些什么信息。 但这男修终究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他是张了嘴,但与此同时,他很快又闭上,将那些个原本的回答给硬是憋回肚子里,男修瞪了苏软一眼,“你少管!” 倒也并不是一定得要他的答案,苏软挪开目光,她转过身,回去自己的座位上。 有了主意,剩下的,总是好说。 第83章 女孩(二) 以苏软现在的修为,藏匿身形,在不让那男修发觉的情况下跟随自然不是一件难事。而事实上,苏软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那男修在小茶馆里坐了没多久就拽着小女孩离开,苏软记得当时那小女孩趁着男修不注意悄悄地回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有些的困惑,又像是有些的期待和委屈。 苏软拿捏不透这小家伙是否洞悉了些什么,她并不确定,她只知道,这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对那男修展露出什么不同。 倒是个机灵的孩子。 苏软想着,便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不远的方向,那是一个残破的庙宇,年久失修使得它的墙都已经开始掉漆,它们一片一片地凸出来,而那梁上的瓦片更是已然不全,苏软毫不怀疑风完全能从四面八方漏进去。 那些个有修为的人当然不怕,就是不知那些个孩子如何。 苏软闭眸,她的神识便散发出去,它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那庙宇外边的隔音结界。有压低了的哭泣声在这个空间里回荡,苏软皱了皱眉,在神识还未看到那屋子里边的情景之前,便听有恶狠狠的男声率先传来。 “哭什么哭?我们是带你们去修道,可是你们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神识抵达那屋子里,便见里边约莫四五个孩子缩在一个小角落,抱着胳膊正小声啜泣,一双双眼睛都是肿着,他们看着那方才出声的男修一脸凶恶模样,哭得更加厉害了。 一个原本站在旁边的青衣女修见状一把推开那男修,扯了个十足嘲讽的笑在脸上,“张眉毛!叫你哄,不是叫你把他们一个个都给吓哭!呵呵,照你这样哄,得了,等晚点回去师门,指不定都给哭成一个个哑巴!” “嘿,你叫谁张眉毛!” “谁应叫谁喽,”青衣女修翻了个白眼,她扶着腰就转过了身,直接弯腰用屁股正对那男修,“乖,仙人带你们去修仙啊,到时候你们都可以一个个在天上飞,不哭啊。”相较之先前对那男修的态度,这女修就要温柔太多,她甚至是笑着说的,轻声细语。 那些个孩子这才哭声低了些,但还是抽抽噎噎的,看着怪可怜。 一个原本抱膝的孩子是最先开的口,似乎是因为面前这人要温和许多,让她忍不住终于将心底的话问出,“仙人,我能看看我爹娘吗?” 脆生生的女童声音,还有点熟悉。 这突然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孩子的目光都瞬间落在了青衣女修的身上,很显然,这也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 苏软的神识在这孩子身上顿了顿,这是早上的那个小女孩,也就是她在茶馆里遇上的那个。她眼睫毛长长的,黏在一起,但脸上的泪痕并不多,也没有抽抽噎噎着。 到底还是个怕是十岁都还不到的孩子,能比在同样年龄的这些个孩子里边不闹,这已然很是聪慧。 挺是特别的。 苏软在心里暗自感叹,便摇了摇头,而与此同时,那沉默许久的青衣女修似乎是才终于找到了什么理由,她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很快变回了那副几乎找不出瑕疵的笑脸盈盈,“等到你们都成了神仙,到时候你们回去看爹娘,多好?” 这是一句空话,苏软蹙了蹙眉。 压根便不是修仙,怎么成为什么神仙?更何况,退一万步说,苏软可不觉得他们会随随便便放这些孩子走。修真无岁月,这门派又尽干些偷鸡摸狗之事,怕是人丁稀薄,那资源也必然不多,待得这些个孩子筑基,都不知得多少岁月过去,他们家的爹娘是否还存活着都是问题。 但这些东西,苏软懂,屋子里头的那些个修士懂,那些个孩子却未必会懂,他们还当是真的,苏软就看到那小女孩红彤彤的眼睛亮了亮,她抹了把自己眼角的泪,狠狠点了点头,就像是终于有了什么期望。 她并没有和她旁边的同伴那样做着那些无谓的、或许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梦:期望他们这些人能放自己离开,她只是寄希望于有一天当真能成为神仙,好回去家里,好再看到她的爹娘。 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希望根本便是个虚假。 于心不忍,苏软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到旁边那些个修士身上。 也便是五六个人,大多都还是筑基,苏软先前遇到的那个带女孩的结丹男修看样子倒是这些个人里边的主心骨。 在终于安抚好这些个孩子之后,他们很快开了个简单的小会。 透过他们的对话,苏软对他们也多了些认知——这的确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弟子,他们企图通过这样拐带有灵根的孩子到自己的门派修习以壮大自己的门派。这样的行径已然不是第一次,而早上的那结丹男修,是这些修士的师兄,同时也是他们这次的领头羊。 一个时辰之后,这所破败的小寺庙终于来了新的人。 是一个空手而归的女修,苏软挑眉,她记得这是这行人中最后的那一个,那结丹男修说过,等这女修归来,便整顿一下,准备动身回去门派。 未免横生事端,苏软在简单的给自己蒙上面纱以防被人认出之后当即从隐匿身形的树上跳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苏软直接穿过了那个在这些人心里本该隔绝一切窥探的结界。 那门是开着的,苏软甚至不用推门,她只需抬步,就径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而直到此刻,直到苏软都已然站在了那些个孩子的面前,因为苏软的到来慌乱成一团的修士们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他们嗖嗖地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直接指向苏软。 哪怕是其实现在的视线落在前方也并不妨碍苏软看到自己身后那些孩子的状况,为防他们发生什么意外,苏软在指尖先掐了个结界,用以保护他们。 结丹男修倒不愧是领头的,比之同伴的惊惧,他的反应要快了不少,哪怕明明是有戒备,哪怕是他面上显现出来的表情的确太过僵硬,但至少他还是有在笑的,“不知前辈这是作何?” 双手抱拳,他的剑还没有拔出,他的语气半是惶恐半是强作镇定。 给了他淡淡的一瞥,“正道有言:凡以偷鸡摸狗的手段抢人作为门下弟子,皆为邪教,当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的确是许久以前正道所说的话,但此刻说出来,倒不是苏软寄希望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她只是用以震慑。 男修的额上就有冷汗不断往外冒,面色一顿青白,他是半晌之后才终于组织出来一点语言,“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派行的端做得正。” 他这话罢了,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心虚实在太过明显,咽了口唾沫,很快又补了句半是威胁,“说来我派老祖也是元婴道君,却从未听过如此的话,不知是哪些正派所说?” “区区元婴,也好意思提起?”声音清冷,随着真气在指尖的涌动,不过反手,地上的沙尘便就此扬起,苏软淡淡环视四周,她的目光每到一处,这些个修士便陡然被浓郁的威压强行压制,有浓郁的威压压得人生生喘不过气来。 明明轻若鸿毛的目光,却竟重若泰山。 那结丹男修哪知她竟有此实力?先前还只当是她身上有法器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到达自己等人的眼皮底下,而那方才的话也不过是希望她能有些忌惮,但怎想她竟然直接施展出自己的威压。 豆大的汗珠一粒粒飞快落下,巨大的惶恐很快冲上他的心头,让这个人本便苍白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前,辈……” 因为实在太过困难,男修这话甚至是一字一顿说完的。 一个反手,撤了这威压,苏软神色淡淡,“南山派,我记着了,你们最好以后识趣些,不若,下次可未必会有这般的好运气。”与其说她这语气是在说着什么威胁,不如说她是在说着什么再平常不过的话。 大口大口的喘气,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性命的男修终于能伸手扶上胸口,几息之后,他急忙表示,“是、是!” 也不多说什么,自然也不可能还想将这些个孩子要回,那男修在自己的气息稍稍平稳之后,就像是生怕苏软后悔,几乎是立马就领着自己门里的那些个修士匆匆离开。 而直到此刻,苏软的目光在看着他们离开之后,终于才转身放在了自己身后的这些个孩子身上。 他们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因为并不懂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的表情竟然难得的一致,那是一起看着苏软发愣。 一个个都微张着小嘴,挤成一团,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这奇异画面终于让苏软从方才的厌恶情绪中转移出来,多了些怜惜和好笑,苏软抿了抿唇,有淡淡的笑意显现在上边,整个人的气质也就柔和不少。 苏软往前走了一步,那原本用以防护的结界就此消失。 似乎是没想到苏软会突然上前,有几个孩子甚至于都往后缩了缩。 “世上并没有修仙,只有修真。” “若是想要修真,你们可以等晚一些,会有一些门派下山收人,你们只需上去便可。” “下次再遇上方才那样的人,一定小心。” 接连说了三句话,那些个孩子都是一致的沉默,苏软倒也不求他们能够立刻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她只是要给这些个孩子灌输一些简单的思想。 “还记得自己家中在哪儿吗?我送你们回家。” 还是安静,这些个小家伙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是还在犯迷糊。 苏软倒是不急,她便站着,看着他们自个儿大眼瞪小眼。 一个个眼睛亮亮的,小胳膊小腿,都堵在一起,倒是也还好玩。 苏软笑了笑,便见有一个壮着胆子的小男孩先举起了他胖嘟嘟的小手,小声道,“我记得我家在哪。” 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儿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听着圆鼓鼓的,还挺可爱,苏软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瞬却有个稚嫩的女孩声音先入了耳。 “仙人,我能跟着你吗?” 第84章 徒弟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跳上去?”苏软抬头,然后后退几步,看着这堵是自己个头两倍高的墙。 苏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试着往墙里边抛去。 通过微微散发出去的神识,苏软可以看到那颗圆圆的小石子儿在里边咕噜噜地滚了一个圈儿,然后去了草丛之中。 没有异常,这附近是没有人的。 听霜后退几步,脚尖轻点地面,直接就跃到了墙头上边,以她的实力,可以很清楚的发现这里有一个结界,控制住自己的灵力,听霜试着用食指指尖去轻触一下,一圈淡淡的波纹就散发出去,然后很快消失,听霜皱了皱眉,对着苏软道,“这边有结界,你上来别太靠前。” 苏软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剑,同样很轻易地就到了听霜的身侧,很快同听霜一样蹲下,苏软飞快扫视一眼四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四方形的小院,每个角落各自悬了一盏灯笼,院子里边种了许多的枫树,因为还没到时候,靠近光源的地方,可以看到满满的绿意,“难破吗?”她这么问道。 “不难。”听霜朝着苏软扬起一个笑容,然后将五指分开,张开巴掌,轻轻悬空放在那个无形的结界之前。 听霜将自己的神识稍稍散开一些,以便更好观察周边。“走吧。”听霜说着,就拉起苏软的右手,一跃而下。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苏软觉得时间像是突然有了异常短暂的停滞。 熟悉的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就像是当初虚海那头的那个藏宝洞,里边的结界! “等等!”苏软一把拉紧了听霜的手,急而轻的声音就出了口。 有尘土因为俩人突然的落地轻轻扬起一点,苏软迅速和听霜对视一眼,她能看到听霜眼里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也感受到了,不是错觉! 眉心顿时皱成一个川字,顾不上太多,苏软拉起听霜,就要往其他方向跑。 既然有着这样的结界,苏软不信他们没有一点其他的防御措施。 在这样的时候,当这个地方已经被发现,如果御剑在这个城主府里逃窜,是极不安全的。 她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手腕却突然从握着听霜成了被她反握住!苏软再难前进一步! 心跳加速,苏软蓦地回头。 然后,她听到了听霜的话,“有人来了。” “谁?”苏软的语速很快,皱紧了眉头,她不动了,就地看着听霜。 “要挟他。” . 孙少正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 今早又给自家老子一顿胖揍……哎,这简直是一言难尽! 孙少觉得别家的人都是打人不打脸,可自家老子不同啊!他那是专打脸啊! 真是……哎! 整的他白天都不好意思顶着个猪头脸出门,生怕吓着人,也就只能夜深人静了在自家没人的后院儿晃悠晃悠。 身边有一阵风刮过,把他原本整齐的头发一下子吹得凌乱不少,孙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仰头,看向空中皎洁的明月,想要抒发一下自己哀戚的内心愁绪,吟诗一首,“月明……” “孙少心情不错啊?” 有突然的声音就从自己的身后发出,一下子打断了他连头都还没起完的诗句。 猛地打了个哆嗦,孙少蓦地回头,就看到自己的背后不远,竟然出现了两个人。 顿时什么吟诗作对的心情都没有了,孙少给吓得甚至打了个嗝儿,他飞速眨眨眼睛,“你你你、你们!嗝!” “你们?”苏软挑眉,她的脸上刻意展现出来一点笑意,她看着孙少。 孙少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吓飞起来,然后又被强行压进这个身体里边。随着自己面前这人的话音落地,仿佛就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她的身后,哪还有人? 孙少吓得连打嗝都一瞬间好了。 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一个人? 不不不不不!等等!当务之急,她怎么在这儿! 可苏软可不管这个少爷心里头在想什么,又有多震惊,她飞快迈了步子上前,放出自己的威压,一把拽住孙少的手腕,食指就扣上他的脉门,哪怕内心再焦急,表情却不慌张,苏软扬起一个笑容,用带了些诱惑的语气笑道,“你不是想让我从了你吗?” 冷汗在一瞬间将背部都打湿,被她的威压所笼罩着的孙少只觉根本就无从挣脱,他甚至无法逼迫自己去反抗,甚至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摸上自己的脉门。 满眼惊惧。 明明只是筑基的修为,这怎么可能?! 这明明至少是金丹后期! “听着,你把我带进来,记住了吗?”苏软的声音发凉,她看着这个明显是惊呆了的纨绔,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 即便是不用听霜提醒,她都能察觉到有一堆人马在朝这边而来。 他们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我我我!” 苏软在指尖微微凝结出来真气,她将自己的手指再往下压一点,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一点,掺了些威胁进去,“按我说的做。” 一阵刺痛,孙少顿时打了个哆嗦,“你、你要我怎么样?” “你带我进了城主府,我的脚崴了。我想你可以一次记住。” 或许是跟着听霜的时日久了,苏软的表情控制的还挺到位,甚至于隐匿在一旁的听霜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苏软,乍一看去,还真是挺危险。 “好、好。” 苏软凝神看了一瞬孙少的额头,直接扯过来他的袖子,将他脑门擦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苏软直接伸手将孙少弯着的手臂给掰直了,然后放在身侧,摆出一副正扶着自己的样子。苏软很快低头,一手提着裙摆,苏软的脸上是一副强忍着疼痛的表情。 “放轻松点。”苏软这么要求道。 苏软仿佛能听到那边的人大步往这儿来而发出的声音。 “恩、恩……”孙少觉得自己的嘴都要不利索了,咽了口口水,他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敢说,只能全部压在心里。 他只能努力压下自己的害怕,尽力摆出平日的样子。 而来不及苏软她们再多做什么准备。苏软已经可以听到那边大队的人马离自己,越来越近。 有一道神识飞快覆盖向这边,苏软僵了僵,她提着裙角的手不可避免的微微攥紧。 然后,那道神识蓦地停顿一下。 半晌,大队的人马就这么突然的散去。 人未至,声先到。 怒不可遏的男声很快就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孽障啊!你把人扛回来作甚!” 苏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旁边这个人原本因为害怕而微微弯起的腰就蓦地成了笔直。他的额头就开始冒冷汗。 哪怕是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很是关键,苏软仍旧是忍不住眼里有了一瞬的笑意。 第85章 叶昭 不论最初是揣着何种心思,最后苏软的身后到底还是多了一个小尾巴。 苏软带去小毓秀去她家里告知的时候,钟父和钟母并不在家,一个是科举考试去了,一个是出门去寻孩子。 等了数日也不见消息,最后苏软只好让小毓秀留信,道明一些现状,以期日后钟父钟母可以得知。 其他一切都如苏软所想正常的进行,只除了那信,是的,就是那封苏软让小毓秀写下说明一些情况的信。 在这小丫头进去屋里磨蹭了乃至于都有一个时辰都还不出来之后,苏软终于推开了房门。便见这小家伙满脸通红,她正用两指夹着笔,像是画画一样地涂着些根本就看不出原样儿的字,见苏软进来,小家伙忙下意识去双手捂住那纸,因为太过紧张,她甚至都忘记了那纸上的墨水可都是还没干的。 “等等!” 苏软说出这话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家伙的手已经一把盖上去那纸上边,袖子很快便染上了点点的墨色。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苏软甚至于都没赶得上阻止。 “……” “……” 诡异的两两沉默,一个是无奈又好笑,一个是忐忑又心虚。 苏软瞅着她那手上还夹着的笔,哪还能猜不出来什么? 看了眼她正捂着的宣纸旁边那已经作废,上头同样也是一派惨状。 而那小家伙瞧见苏软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竟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桌上另一端还铺着的纸。 上头涂涂改改,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还有不少是直接用的画画。 脸似乎更红了些,小家伙连忙把那边也给兜进怀里护好,不想要苏软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然后缩了缩脖子,半晌才心虚着小声道,“师父,我其实真的会写字的嘛……”或许是连带她自己都能轻易察觉这话的不可信,小家伙嘟囔一下,很快又小声补了句,“就是不多。” 声音轻得几乎可以忽略。 忍俊不禁,看着小家伙这别扭模样,最后这信便成了小毓秀口述,苏软来写,她再照着苏软的字抄。 一封也就百来个字的信,小毓秀生生花了整整几个时辰才终于完成。 不过不论如何,这事儿总算也是有了个了结。 添了个人,原本该是平淡的、总带些伤感的日子似乎也多了分生机,虽是也总会时不时想起一些旧事,但旁边常常时不时冒出一个爱闹腾的小家伙,想要过度的压抑伤感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的困难。 八十六年,粗略些算,这是接近百年。从这片大陆的这头去到那头,不带目的的类似于漫步,苏软走过了太多的城,也见过太多的事,阅历涨了,年岁涨了,心境涨了,修为却不见有增加多少,而那些心上的情更是丝毫不见变淡,反成了沉淀已久的酒,它反越来越浓。 是否真的看淡了那些事?苏软不知道,只是时间久了,想见那人的心变得越来越强烈。可见到以后又能如何呢? 分离?于情不想。 留下?于理不该。 她知道不是听霜的错,她不怪听霜。 八十六年,那是多久?那是或许一个凡人从呱呱坠地直到走进棺材的完整一生,那是甚至于都算是长寿。 如果说一开始的确或许还有什么误解,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还不能够回过味过来? 她对叶昭再提不起什么怨,她对听霜是复杂,对朝阳门是又恼又气。而这里边,还有一个被她曾经下意识忽略了太久的……那是自己。 是的,那是苏软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或许师父便不会得到那把该死的剑,也便不会有这一连串的该死的后续。 叶昭的确是源头,但自己,却是亲手将那些或许本还有的、可以回旋的余地给亲手抹灭。 亲手把青城推向毁灭的刽子手,那是她。 哪怕是苏软其实无比明白,即便没有自己,怕是这玄狼还是会终有一日对青城动手。可这又怎么样呢? 现在亲手做出这一切的,的的确确就是她,不是吗? 如果说叶昭是罪魁祸首,那自己就是那些个帮凶里边最大助力。 阴差阳错,莫过如是。 如果自己当年再多一个心眼,或是将那把剑给自己收起来,或许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或许她的师门还在。 如果自己不是变成这被天选中的人,如果自己不是成为那个顶替施岚风的存在,那青城也大抵不会沦为这陪葬。 无妄之灾,呵,当真是无妄之灾。 能看淡吗? 的确是隐约有了些感悟。 能看破吗? 当然不可能。 只是这般下去,继续着这个死局,让听霜陷入沉睡,让自己陷入低沉也总归不是个办法。 于是,在回到修真界的这么多年后,苏软终究还是去了那个邺城。 事情,总得有个解决。 逃避不会有任何益处。 苏软来时并没有带任何的期待,她甚至是准备在这所城安静地住上许久。而拿出当初叶昭留下的传声玉,也不过是随便看看。但没曾想,却竟只是这么一个不经意,便听着了留声玉发出了声音,更是牵引出一个本是不该现在便出现的人。 “小绿,苏软,你们如果到了就一定来邺城找我,我在当初分别的那块林子等你们。” 这是当时那留声玉里边出现的话,语气有些急迫,能听出来,这的确是叶昭的声音。 分明不长的话,却让苏软竟一瞬间有片刻的呼吸困难。 听霜…… 心上发凉,那些分明已经沉寂太久的悲伤和哀愁淡淡涌上,让人难以忽略。 “师父,小绿是谁?” 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小姑娘,修为也已达剑修一阶的后期,但她的外形还停留在十几岁的模样,钟毓秀跟在苏软身后,瞧见苏软身上那浓郁得都快化不开的悲伤,忍不住便开口,想要帮她驱散一些。 叹了口气,苏软是在许久之后才终于给出的答案,“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嘴角的确有一个极为轻微的弧度,哪怕这其实很是牵强。 说师娘又或朋友?或许都已不合适,苏软只能给出一个这样似是而非的答案。而事实上,其实哪怕是这样的回答,都让她忍不住有些心口绞痛。 苏软闭上眼,只是单单思及,眼前似乎都已经出现了那个人的模样。 笑眼盈盈的是她,会撅嘴扭开头不看自己是她,上来扑进自己的怀里还是她。 而如果说这次之后她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又会是以何种姿态? 苏软猜不透,但她能明显感到自己心上的那一点雀跃,那是分明夹杂着内疚,却又忍不住想要窃喜。 其实自己还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吧,哪怕中间隔了那么多。 将小徒弟安顿好,下午时候,苏软终于鼓起勇气,她决定去找叶昭。 神识发散开来,要找到叶昭似乎已经不是难事,只是那原本短暂的路竟变得意外的长,本来一刻钟就该能到的路,苏软生生花了一个时辰,这才终于抵达那地方。 叶昭已经站在门口了,她似乎已经等了许久,见苏软的身边空空,并出现没有听霜的身影,她愣了愣,而正心思千回百转之时,对方的话已先出了口。 “前辈。” 这话是苏软对叶昭说的,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人,有点熟悉,并不是苏软第一次见到这人了。明明相貌也没改变,但今时不同往日,时过境迁。现今再见,心里拥有的只有无尽的复杂。 或许,只能说造化弄人吧,想来当年她也并非就是对着自己存着什么恶意,也并不是想害青城。 原本明明让她纠结了那么多年的复杂情绪在见到这一刻这个人面上那不似作假的担忧之后,竟然就这么不可思议地淡去一些。 苏软有一瞬间的轻微恍惚。 手上凭空出现一个阵法,叶昭皱了眉,她将它往天上稳稳一抛,便见一个那阵法迅速扩大,很快遍布在她们的周边,完美地将她们与外界隔绝开来,这是连带劫后修士都得花上不小力气才能进来的阵法。 而直至这一切都是罢了,叶昭方才道,“你没有熔炼天火?” 苏软的神智被叶昭的这话召回,她抿了抿唇,她能听出叶昭这话里的不赞成与责备,“是的。” 她没有说谎,她的确没有彻底熔炼,她也没准备瞒她。 “你怎么会做这么没理智的事情?我说了如果驯服了就一定得马上熔炼,你现在是运气好,可万一你遇上了剑门的人?万一被人发现你身上的天火呢?” 叶昭的话有些的急,她几乎是皱紧了眉一口气将这话说完的。 没有说话,那是因为苏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用何种的状态对待这个人。 淡然又或温和,这似乎都不合适。 苏软只觉尴尬,有稀薄的无奈涌现在心头,挥之不去。 “罢了,这次也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你先听我说,我怀疑剑门的人已经去过虚海的另一边了,对,也就是当初你将小绿救出来的那个‘藏宝洞’,怕是他们俨然已经发现端倪,你得千万小心。” “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些年,这事儿也已经发生了有些时候。修真界里近年已经有不断涌现出新的势力,怕是此事和剑门多少有些关联。他们虽明面上还未对你们做出什么反应,但恐怕摆上明面的时间已经不会太远。” “我不管你是和小绿发生了什么不合,但苏软你也该是个理智的人,天火必须得尽快熔炼,不然,小绿,乃至你身边的人还你自己都会被卷入危险。” “前辈。”终于还是止住她的话,苏软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似乎丝毫不知那些个她所做的事的人,胸腔发闷。 右眼皮跳了跳,叶昭直觉苏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身边的人,早去的差不多了。” 梦里曾梦到过无数的类似场景,自己或是指责或是惨笑,但最终,等到真实的上演,在这一刻,一切都成为了现实的时候,苏软的情绪里,那最是浓郁的,竟是悲哀。 是的,是悲哀。 这个或许的确能算得上自己的仇人的人,她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错愕,或许甚至于都不知道曾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个人。 而自己,却正是被这样一个人、一个自己的仇人所担忧着。 “什么?” “前辈,你当年,是否有给过人、不,或许不该说说人……你当年,是否给过玄狼一柄剑……让他交给施岚风?” 第86章 不怨我吗? 这话苏软说得很慢,她的面色苍白,表情也有轻微的僵硬。 叶昭显得有些诧异,她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苏软口中的这个名字,“玄狼?” 她表现得像是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 苏软没有说话,她保持着沉默,她看向叶昭,在等待她给出最终的答案。她一边期待着叶昭说此事与她无关,一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起来如果叶昭说是做的……那自己大抵也不会如何…… 长久的安静,苏软看着叶昭显现出来的困惑在长时间的迷茫之后变成了凝重,她像是陡然想起什么,“玄狼?”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几乎就在这两字出了口,叶昭的面色就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你遇到施岚风了?他去找施岚风了?” 叶昭这话说的可谓急迫,但与此同时,里边有掺杂了困惑。 她或许是在担心施岚风,又觉得以施岚风的修为,玄狼应当也做不了什么了吧。 可现实…… 苏软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带焦急的女人,她看着自己,哪怕其实苏软的心绪此刻正在纠结成一团,她的心思已并没有放在这人身上多少,却还是能清晰地发现叶昭的担心。 或许本该出口的苦涩就在嗓子眼缓缓打了个转儿,苏软叹了口气,半晌,终于组织起来一点自己的语言。 “玄狼没有找施岚风,他找了我。” 苏软唇角甚至都勾起了极浅的弧度,哪怕这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多年的困惑就这样解开,没有多年前那想象中的恼,更没有什么恨,有的只是解脱,快要淡得让人可以忽略的苦涩与迷茫,以及……那若有似无的欢喜。 哪怕苏软多不想承认,但那的确是欢喜。 叶昭似乎是从未想过一个这样的可能,她愣了愣,不难察觉出苏软这话里边充斥着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叶昭还有些的诧异,她沉吟片刻,“以你现在的修为,玄狼当也奈何不了你。” 她的确是在不解苏软为何会因为玄狼有这样的困惑,甚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 “如果说,是几百年以前,我还在筑基修为呢?”微微敛眸,苏软甚至于笑了一下,带了一点点诡异的轻松,“前辈,我门派的人去得差不多了。” 与其说她是在对叶昭申明那些她所犯过的错,倾诉那些过去的事,倒不如说苏软表现得就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事不关己的遥远的故事。 “玄狼把剑给我,我把剑给师父,然后,又被朝阳门发现。” 说不清该是什么情绪,叶昭只是能察觉出这一刻的苏软身上是有散发出一种惆怅的。 “苏软……”叶昭终于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苏软看了叶昭一眼,这是她的岳母,是她的半个师父,是帮她“成全”了青城的不小助攻。 “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叶昭不难看出苏软眼里的复杂,她面色也并不怎么好看,苦笑一下,“我当年做错了很多,对不起。” 并不是不知道这对不起实在是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作用,也知道自己实在难做出什么补偿,但她还是这样说出了口,她的言语真诚。 “你恨我,想要取我性命我都接受,但是小绿她是无辜的。” “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那些也并不与她相关,如果你想拿我的错去惩戒她……哪怕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立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如果你不熔炼天火的原因是想要在小绿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手刃我,我不会反抗。” “等到以后她醒来了,我希望你好好待她。我会用留声玉留声,便说我去了其他界面,省了看着这个地方总也伤神,你回去取得天火的那个界面,假做才醒,可以将她瞒住……” 叶昭还在继续说着,她在飞快给苏软出着主意,好给她铺好后路,苏软却开了口,“前辈。” 明明只是这么简短的两个字,却有如千斤之重,它成功将叶昭的所有话都成功堵住。叶昭动了动唇,却像突然失声,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说当年……此事确与你有关吗?” 还能说什么呢?叶昭皱眉,最后只说了一个字,“是。”她看着苏软,有些担忧。 “……有没有办法,我可以在尚未熔炼天火的情况下和听霜解契?” 叶昭似乎有些诧异苏软说出的话竟然是这样一句,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化为了幽幽的一口气从腹中吐出,叶昭面色凝重,“没有。” 想要劝,但劝了这人是否就能给听进去呢?而退一步说,自己又当真有那劝她的立场? 没有人能给叶昭答案。 “我知道了。”明明面上的笑还是在的,眸子却暗了暗,苏软的视线从这个屋子里的木桌上移开,那红色,有些刺眼,总让她想起些不好的东西。 心下的那些或是疑惑、或是不愿知道都已然有了答案,再留在这个屋子里,除了耗费时间与徒添伤感,似乎再没有任何的用处,苏软转身,抬步。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她想她或许该去静静。 叶昭看出了她的意图,下意识往前一步,她道,“苏软。” 脚步便顿了顿,这声音太过刺耳,使得苏软下意识颤了颤,哪怕这动作其实是多轻微,甚至于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你不怨我吗?” 那是夹杂着悔,掺着自责的声音。一点都不自信,全无底气,这甚至于都有些不像叶昭。 有一些的悲伤就快呼之欲出,苏软双手攥成拳,又复而缓缓松开,明明也就几息,却生生如同花费了数日之久。 闭眼,那些过去的岁月那么近,触手可及。 “不怨。” 她只是怨自己。 再抬步,苏软的脚步往前,心下有凉意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霸道地想要占据她的整个身体。她不再停顿。 一步一步往前,或许连御剑好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都成为一种奢望,苏软的脚步沉重。 她突然想到了多年前,在她降服了天火之后,她在这个界面四处流浪的那些年里,她曾遇到过师父。 师父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她还是那个温柔似水的人,六师姐就站在师父的旁边。 师父当时是这样对苏软说的。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不怪你。你看我和小六,日子不是照样过?” “别总想着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小九,别让它成为你的牵绊。” “小九,别再做那些会让未来的你悔恨现今的事了,或青城命中该由此一劫,当珍惜眼前人。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竟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第87章 轻薄她?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大师姐是的确丢剑了的。 据大师姐自己说,她是前些日子和刀宗的人打赌来着,那边的刀宗姑娘就玩笑着将她的剑藏了起来,并说好了要是大师姐能在一日之内,在不利用本命法宝感应的前提下找到,就把她这月的灵石拱手送给大师姐。 也是因为这赌是暗地里的,所以当清河道君她们几次三番进行追问的时候,大师姐总是露出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 不过这剑,倒是在一日之内找到,却因着剑宗几乎所有人都掺和进去寻找的缘故,即便是最后的确找到了,刀宗的那姑娘到底还是没有履行赌约。 要说起来,这事儿还真算是个不小的乌龙。闹得剑宗人仰马翻,最后却竟然是个这样缘故,惹得众人皆是哭笑不得。 只是,当众人都只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渐渐淡忘的时候,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就这么丢了法器。 而这回,没有了刀宗同门的赌约,是真真正正的丢法器。 丢的是一把长|枪,是隔壁的枪宗的小师弟丢的。说是一日早上起来,突然就不见了。因为有着上次剑宗的前车之鉴,这回那小师弟还特意先去自己平日里来往的地儿寻了一圈,只当是落在哪儿了。可没曾想,这么一找,却怎么也没个结果。 以至于都足足半日过去了,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怕是真的丢了。而这一来,整个刀宗都炸了,赶忙开始搜寻。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柳柳告诉的苏软。柳柳本身就在枪宗,平日里又和众人关系都不错,秉承着多个人多份力的原则,柳柳很快将近况给通知了苏软。 介于上次的担心,苏软近来基本都跟在听霜的身边,也是因为上次的乌龙,苏软有些并不确定这次是否和听霜有关。 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却不想这个端口突然给生了事情,不好下山,苏软叹了口气,转身继续给寻找刀宗小师弟丢失的法器。 “说起来,我们门派近来也是奇怪了,怎的就老变着花样丢东西?”柳柳在苏软旁边,她手上端着罗盘,是用来查找周边是否有法器的。 苏软走在柳柳前边,她挥动起自己的银蓝剑,机械地重复将密密麻麻的快到自己小腿高的杂草给劈干净的动作。听着柳柳的话,苏软扯了下嘴角,却没应话。因为对这事儿的一些怀疑。 “要我说,你上门剑宗里边上次是因着打赌丢了,这次的话……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能不能找回来。”柳柳的目光放在罗盘上边并不挪开,那根细小的铁质指针始终只是一动不动。 “你们小师弟怎么说?”心念一动。苏软手中的剑并不停,她将那些个带刺的杂草给踩到脚下。 “他都急死了,看他样子,可不简单,”柳柳说着,顿了一下,脑海里似乎还能浮现出小师弟那一脸着急的样子,“他说那刀对他很重要,是祖传的。”这么想起来,小师弟家中平日看着就挺富足,出手也算阔绰,这回丢了的,估摸着还真是件不错的。一个修真的世家,总能拿得出一些不错的法器的,更何况是传家宝? 空着的左手不由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传家宝吊坠,柳柳既有对小师弟的粗心的感慨,也有对自己的庆幸。 身后柳柳并不紧跟而上,苏软也不催,只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她一剑劈开,将杂草给割出整齐的切口,然后用脚踩在上边,踩严实了,“这边草上有刺,你小心些。” 没有怎么在意苏软的话,柳柳担忧的是其他,“师妹,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儿和在船上有些似曾相识。”她皱紧眉头,也从低头的姿势换成了抬头,看向自己前边的背影。 割着草的动作就顿了顿,鼻尖是浓郁的草汁味道,并不同它们的美丽鲜嫩的颜色一样,苏软并不喜欢它们的味道,刺鼻而难闻。就像苏软现在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妙。 苏软一直没有向柳柳解释过虚海上的真相,无从下口,更加无法言说。 “有吗?”即便有刻意去控制,苏软仍旧可以轻易察觉这话有多干巴巴。 幸运的是柳柳却没注意到这话里显而易见的尴尬,她沉吟一下,然后挥动左手在周边设了个结界。大步上前,柳柳直接到了苏软的面前,忧心忡忡道,“师妹,你说,会不会这次也和……那人有关?” 柳柳并不知那些是谁做的,所以选择称呼虚海上动了手脚的人、实际上也就是听霜为“那人”。 肩膀突然的给柳柳这么一拍使得苏软本来就绷紧的神经一颤。苏软眼皮一跳,手一抖,一个没防备,手上就给那些个不安分的杂草给割出了一道口子。 有红色迅速给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苏软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心里本不该有的不安,将自己的面色平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连带自己都说服不了,太过空洞,与自己平常的状态出入太大,苏软很快又补充道,“如果‘那人’真是跟来了,我们躲不了。当然,我更相信,如果真有意愿动手,‘那人’早就动手了,而不会等上这么久。即便时间对于修士而言远比凡人要便宜太多,但几个月,这并非是很短的时间。我们只要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师妹,你今天话挺长。”头次听苏软讲这么长的话,柳柳愣了愣,有些不在状态。 她将苏软的话在脑海里盘旋一次,很快得出她的意思,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软给她的话哽了哽,剩下的话都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这话她说出来也觉不妥,可都说出了口,却是不好再收回去的。 抿唇,苏软让自己的状态更自然些,像是自己平日那样,给出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思索久了,脱口而出。” “哎,”柳柳就叹了口气,半晌,突然想起什么,“听闻你晚些要下山了?” “嗯,下山寻些机缘。”庆幸她没有在刚才那事儿上边停留太久的注意力,苏软顺着她的话道,试图让柳柳的注意力自动挪开。 “会幸运的。”柳柳安慰她。 “借你吉言,”因为太久持续着不断挥剑的动作使苏软的手臂有些发酸,她甩了甩手,能闻到鼻尖那难闻的草汁味道更重了。不再是作伪,苏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问出了口,“罗盘怎么样?” 她们已经在这块地方找了整整半天。这罗盘却始终没有大幅度的变动。直觉告诉苏软,这次找到丢失的法器会很是困难。 因着柳柳的注意力转移而终于将心上的疑惑问出来的苏软皱了皱眉。 “等等,师妹,你换个位置。” 柳柳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凝重,她沉吟道。 本来只是觉得大概这地方是没有东西,可以回去的苏软闻言就回过头来,顺着柳柳的目光,看向罗盘。 第88章 失忆了 第一反应是僵了僵,而后看向手中的剑,上边并没有任何的异常,脑袋上似乎被谁给敲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咚”一声响,苏软愣了愣,这才终于随着意识再次转过了头。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她顺着声音,抬头便见着了一个正皱着眉头的气鼓鼓的少女。 一身的青衣,她的手还维持着敲自己脑后勺的姿势,见自己转过头来,她似乎是有些诧异,眨巴两下眼睛,少女狠狠瞪了一眼苏软。 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秀气的眉,小巧的唇被贝齿轻咬,徒添几分娇俏,如玉白肤,不是他人,正是听霜。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苏软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只顾得上看着这张太过熟悉的脸,那是早已刻进苏软灵魂深处的容颜。 动了动唇,似有千言万语,可却都竟一时间都说不出口,最后的最后,那些个或是惊喜,或是感动,或是忧愁都只变成了短短的两个字。 “听霜。” 这已经近乎于一种喃喃,苏软的目光还近乎贪婪地放在这个人身上,她的声音又轻又慢,那里边掺杂了的情绪更是复杂。 那是她最想见,却又最不想见的人啊…… 听霜似乎受了一些惊吓,她原本已经伸手去取苏软手中剑的动作就顿了一下,她后退一步,皱着眉头看着苏软,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怀疑和警惕,“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而也正是这句不长的话,这才终于把苏软从那正处于类似魔愣的状态中拉了出来,神智在听霜这话说完没多久终于得以回归,苏软看着听霜,这才终于注意到一些原本被她忽视。 什么叫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爬上心间,苏软看听霜,这一次,不同于先前,她终于发现了些不同。 听霜的眉间是戒备,她的脸上有着困惑,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陌生。 就像是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知道她的名字,就像自己于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怎么会? 满满都是震惊,苏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将天火熔炼了,听霜化成人形,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难道是她当初熔炼天火的时间过于的晚?还是因着听霜在那秘境里边受的伤? 苏软的呼吸就有些急促,“我……我是苏软。”她几乎可以算是盯着听霜将这话说完的,她不想错过听霜脸上哪怕一丝的表情。 她只是突然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回复,她想要她说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但怎么可能与她想的一样?苏软便见听霜翻了个白眼,然后,那些并非自己所期待的话就从她口中出来,“谁关心你叫什么?”听霜说完,或许是觉得好笑,她还抽了下嘴角,她表现得就像是对苏软很是无语,且的的确确就是不认识这个人。 似乎是确定了苏软是有什么毛病,又或许是因为苏软一直看着她的目光终于让她不适,听霜很快伸手抹了把脸,大步上前,她一把从苏软手中抢走了青剑,再抱入怀里,听霜后退几步,站在数米之外瞪了苏软一眼。 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谓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苏软是看着听霜这些个动作的,也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那种类似于默然的态度,抿了抿唇,苏软直到等听霜都甚至做完了这一切,都已经开始打量起这个山洞,这才终于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你……不记得我了?”沙哑至极,让人想起石头相接磨砺,有点刺耳。 听霜背对着苏软。离得远,这山洞又黑,只有那微薄的夜光石作为唯一的光源,这让苏软看不到听霜的表情。苏软只能看到她在打量这山洞的顶部,又拿着手中的青剑试着比划了一下,像是在估计这山洞得有多高。 嗤笑一声,“记着你干嘛?我和你很熟吗?” 这是听霜的回答,苏软能感觉出听霜这话里明显的莫名其妙。 可这心上的那道感应还是存在,苏软分明还能感应到那“线”的另一端就是连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更何况,她也相信自己不会认错人,这绝对就是听霜。 难道是忘了? 苏软觉得自己心口有闷闷地疼,她屈膝坐在地上,右手紧紧攥紧。 听霜没有苏软这么多的忧愁和顾虑,她径直往前,直接一剑劈开堵在山洞口的巨石。在看到地上那道森寒剑气的时候甚至还挑了挑眉,带着一点笑意,听霜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苏软一眼。 利落地拍拍手,听霜打了个响指,她的面前便多了一柄飞剑,“小丫头,我走了啊。” 堪称轻快的言语,听霜也不待苏软多说什么,直接转头踏上那柄飞剑。 有风呼啸而去,那人转瞬离开。 苏软就看着那剑劈开空气,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笔直往前而去,不过眨眼之间,苏软甚至就要找不到那一个小黑点。 “忘了吗?” 直到她全然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喃喃开口,而后,苦笑出声。 如果她记得,她不会这样离开。 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苏软看着听霜离开的方向。 过去的美好,现在的陌路,它们纠结成一团,难分难解,它盘旋在苏软的心上。 苦涩,再难忽略。 她离开,舍不得。 她留下,你又无法对她好。 想放手,又不舍得。 苏软,你做什么呢? 有凉意一点点从脚底窜上来,明明已然收服了天火,当不惧寒冷,可那凉却竟来势汹汹,俨然就要将自己的整个身体侵占。 良久,她闭上眼,幽幽叹了一口气。 罢了,也好。 转身,苏软反手,手中便有银蓝剑出现。它平躺在苏软手中,往空中一抛,它便孤零零地稳稳浮在半空。 同样的多年未碰;同样的形单影只。 或许,只能它陪自己吧。 苏软抿了抿唇,眸色一黯,便要抬步。 而也正是在此时…… ——你叫苏软? 有久违的声音竟就在苏软的心下响起。 指尖一颤,真气竟然就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而有了片刻不稳,银蓝剑蓦地从空中坠落,直接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一声脆响。 怎么描述这一刻的心情?那是狂喜,是心酸,是委屈,是苦涩。 那声音是谁? 是听霜啊。 是啊,那是听霜啊。 甚至于有一瞬间的眼圈发红,苏软愣生生给憋回去,她伸出手,一把将自己的脸用力全部盖住,让那些情绪没有任何机会暴露在空气里。 ——你和我结契了? 似乎是因着许久都得不到回应,那边又发出了声音,这次是六个字,要比上一句话还多两个字。 她不记得我。 她不会知道曾经的那些发生过。 想回去曾经。 当初的事从来与她无关。 师父说不怪她,也不怪我。 可以重新开始过吗? …… 毫无预兆,这些个话竟就突然不知从哪些角落钻出来,它们嚣张地占据了苏软脑海,让她忍不住就想要答应。 踉跄后退一步,背便撞上身后的大树,粗糙的磨砺感终于将苏软的神智唤回一点。 怎么能当全部都没发生?! 闭眼,苏软伸手,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这清脆的声音,在这样连点鸟鸣都根本不存在的地方便成了格外的响。 脑袋都因为太过用力而被重重甩开,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苏软咬牙,强迫自己将那些个因为短短六个字就不间断冒出来的念头一一掐灭。 可哪怕是她再努力,身体却竟远比心灵来得诚实。 ——是。 苏软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心下响起。 并不是说出来,它竟然聪明地选择了一个听霜可以听见的方式。 指尖掐入手心,她想收回这话,但覆水难收,她想做出解释,让听霜离她远远的,但私心里却又卑鄙地庆幸自己的这一个字打发出。苏软甚至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期待。 像是个叛逆期的孩子,苏软不断告诉它不可以,可它却非得与苏软所一遍遍斥责背道而驰。 ——站在那,你别动。 听霜的话再次出现,因为并非口述,并不能令人察觉到语气,唯一可知,但那语速挺快。 一边明明在怒斥自己的恶劣,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想象开来听霜的样子。 气急败坏?已然飞得老远,结果突然发现这“线”? 她该是在笑,还是在气,还是在诧异? 点点鲜红染上衣袖,苏软靠着身后的树,她无力滑落。 那树皮的粗糙哪怕有衣裳作为中间,磨在后背,却仍是红了一大片。 想转身,却不舍得,脚下就如生了根,根本便挪不动。 想留下,又觉自己虚伪。 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疼,苏软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既不离开,也不站起来。 似乎什么都不想,又似在纠结着什么,没人猜得透她。 她安静地坐了很久很久,而直至手上的伤口都已停止血液流动,苏软才艰难地看向天边,那是听霜离开的方向。 终于还是扶着身后的树站起来,带着眉宇间根本化不开的凄凉,她静默许久,直到她都甚至已然觉得听霜就快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才终于开口:“苏软,你怎么这么贱?” 懊恼,自责,厌恶,却又带了一线生机。 第89章 大小姐 去时是那么快,归来却是那么慢。 听霜想快点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却又担心太早回去反会令苏软陷入两难的尴尬境地。 她的确是将自己和苏软之间的那道感应给进行了隔离,这其实花费了听霜不小的力气,但如果不这样做,如果让苏软遇上一个没有“失忆”的自己,听霜担心自己会连一个再跟在她身边的理由都没有。 听霜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畏畏缩缩,若是换成以前,那自己肯定想都不会想竟会有这样一天,可摆在现在,听霜却觉甘之若饴。 听霜觉得自己突然就有些理解人类了。 明明那么软、一点都不硬的脑袋,却能冒出那么多的思想,负担起那么多的沉重,难怪总也活不久。 越靠近那座孤岛,心就越忐忑,听霜忍不住想慢一点,再慢一点,但奈何她现在扮演着的是一个娇气蛮横的大小姐……没办法,听霜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下意识地减慢速度之后又让自己变快。 哪怕其实听霜甚至已经可以看到苏软所在的那座小黑点岛,却仍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也不知道苏软会不会对她自己不好?她那么傻,可不会钻什么牛角尖吧? 眸子暗了暗,听霜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右脸颊,又努力把面上的情绪改了改。 我不认识苏软。 我不认识苏软。 听霜努力给自己催眠,生怕等会儿露出什么马脚。 再睁眼,面上已换上一副困惑和诧异的模样。 过快的速度,脚下的剑径直将听霜送到了苏软的面前,听霜从剑上轻快地一跳,她看见苏软的面色有一点的苍白,她的衣裳很是干净,但这个空气里,凭借良好的嗅觉,听霜能闻到那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心上焦虑,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苏软的身后,那儿有一棵树立着,粗糙的树皮有些脱落,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往下刮掉了一些。脑海中有一根绷紧的弦顿时断了,听霜心下隐约有了些猜测,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可面上偏生还得摆上一副诧异兼着轻佻的模样,“看不出来啊,这喜好?”无比庆幸先前已将自己和她的情绪隔绝,这才使得苏软无法察觉自己现在糟糕的心情,不然,只怕就是有多好的演技,都是无法隐瞒。 苏软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柔和,她是皱着眉的,又偏生唇角勾起,这其实让听霜有轻微的恍惚。 她离开的时间严格来说并不算太久,但听霜觉得苏软似乎……不同于最初的绝无可能,苏软似乎也许是可以和自己再在一起? 指尖轻颤了颤,听霜再次用着那种调笑的目光再次将苏软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心里很快就有一些猜测飞快冒了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 歪了脑袋,听霜一手摸着自己下巴,左手伸出,她拍了拍苏软的肩膀,笑道,“结契了啊?看来我只能对你负责喽。” 这并非是听霜原先所想的那些个台词,这是她因为苏软的“退让”,忍不住做出的试探。 听霜看到苏软的眸子深处有一瞬间的挣扎,它隐匿在那些温柔里边,又很快给其他情绪给遮挡完全,半晌,欣喜姗姗来迟。 苏软的声音紧跟而来,有些的沙哑,“好。” 苏软的面上有笑意,但那是有些苦涩的笑。 听霜并不是人.她想,哪怕面前这个是自己所那样关心的人,甚至于因为苏软,自己也早已类似于一个人类,拥有了太多的情感,可本质终究不同。就像是现在,即便听霜已经明明白白地发现了苏软的苦涩,但她却不知道那苦涩由何而来。 是因为自己和阿昭?还是因为苏软的答应这本身给她自己带来?又或是两者都有? 听霜摸不透,分不清。 她只知道哪怕自己现在有多惊喜、有多开心、有多难过,却通通不能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一瞬间的垂眸用以平静,听霜很快看这个人,微微抬头,听霜已然在自己的面上摆了满满诧异。 听霜能看到对方的眼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她在看着自己,这么近的距离,或许只要往前就能触及那人的唇。 微侧了头,听霜勾起了自己左边的唇角,嗤笑一声,然后,挑眉,听霜后退一步(哪怕事实上她多想停留在这个位置长长久久),双手抱拳,面上终于能够出现一些笑意,听霜悄悄将自己的语调调得又慢又长,她戏谑道,“你这可和话本里边儿的不同啊。” 苏软没有说话,她只是唇角的弧度有了一丝的变化。 心乱如麻,听霜的手心已经忍不住出了薄薄的汗,苏软不说话看着自己的样子,总让她担心对方会不会看出一些什么、自己又是否会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表演得并不是自己该有的模样。 可不能慌! 听霜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并在脸上很快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成,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她就不信苏软看着没有一点的感觉,还会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纰漏…… 趁着苏软看着自己的脸,应当不会注意到自己被胳膊藏住的手,手心悄无声息地朝着自己的衣裳擦了擦,听霜看着果然有些恍惚的苏软,庆幸自己的耳根红得应该还不是很明显。 估摸着也该干了,听霜手一扬,特地动作浮夸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伴随着指尖有灵气澎湃,指尖经过面门的时候,听霜悄无声息地疏散出一缕,飞快将自己的耳根也用灵气冻了冻,试图降温。 结果耳朵似乎反而更热了些/(tot)/~~。 前方已有剑出现,听霜一把拽起自己前边的苏软,一跃而上,两指合并,直接御剑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离开。 如果等会儿她发现…… 看来,只能说是风吹的了! 这地方果然不能久呆!!! 第90章 丑一点 苏软猜想过听霜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喧闹的集市?静谧的湖畔?还是提着剑就去倒腾些个什么门派?苏软都猜过。 但实际上,最后听霜带苏软去的,竟然真的是个酒楼。 可谓忠诚地履行了那句“吃香的,喝辣的”,听霜点了满满的一桌。 哪怕的确还有挣扎,但在这一刻,笑意到底是冲破了防守,苏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一顿饭,宾主尽欢。 听霜说了不少的话,苏软大多时候负责听着,也会时不时回上一句。 其实这样的听霜也很好,苏软忍不住这样想。灵动,活泼,骄纵,善良,哪怕失忆其实也和从前一样的讨人喜欢,无不是优点。 只是不知是不是苏软的错觉,苏软觉得现在听霜的反应似乎总也有些迟钝。就比如是自己插嘴回复,听霜都总是会先愣上一愣才给出反应。好吧,这么说似乎也并不怎么合适,比较稳妥的说法——听霜的表情总会有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苏软将之归结于听霜的失忆。 她到底并不是人,记忆的缺失使得听霜并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她只能下意识地模仿人类的表情。也正是因此,听霜的表情才会频繁出现短暂的空白。 苏软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事实上,现在的苏软的确也就是这样认为。 当然,现在的过于确信也给她带来了弊端:多年以后,当苏软再次回想起当年的这个猜测,只觉哭笑不得。 谁能料到,原来这一切的猜测不过是自己过于复杂化?而真正的真相,其实只是某位“影后”的演技还未完全达标? 但不论未来如何,至少,现在的苏软是暂时不会知道这些了。 苏软此刻正忙着注意自己不远的酒桌,那里正有个一脚翘在长椅上边绿衣大汉,对着小二破口大骂。 “都说了我就是‘绿’,那可是连天元老祖都说了不用给灵石!” 一脸怒容,这大汉似乎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再多的自责又或挣扎到底拗不过担心。连带着心上的总也苦涩都淡了不少,苏软皱了皱眉,是因为这话里边的“绿”字。 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对面的听霜,后者正夹着一片青菜,见苏软看过去,她就抬头看了苏软一眼,一派自然,似乎还真没察觉到这话或许和她自己有什么关联。 会不会是自己多想了? 苏软这样安慰自己,但又不免思及之前叶昭对自己说过的话:剑门已在多年前去了虚海那头的藏宝洞。 轻微的不安,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右眼皮跳了跳,苏软将自己的目光从听霜身上移开,继续随着堂中众人的视线看向那绿衣大汉。她希望他能多说些话,话里边再多掺些有用的信息。 “我怎么不像是绿了?你没看见老子这衣服都是绿的?!” 一脸的怒不可遏,也不知旁边那小二说了什么,这大汉竟然直接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狠狠瞪向小二。 “客官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人天元老祖早说了,绿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嘛?这肥胳膊都说不得都比人家脑袋粗!害不害臊?” 这小二也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嘴更是够毒。一脸的嫌弃,小二说罢还对着那大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顿时满堂哄笑声响起,哪怕是苏软旁边这位本“事不关己”的都噗嗤一声给逗乐了。 “笑个屁!”大抵是给臊得慌,大汉脸拎着手上的大刀瞪了眼旁边那些个修为较低的修士。 “你就是那个屁。” 这屋子里可不乏高阶修士,自然有不惧这不过元婴的大汉,当场就云淡风轻地回了嘴。 满堂哄笑声更甚。 脸生生给气红,却碍于对方的修为,大汉最后只能是对着自己脚下的凳子撒气,一脚踹翻,他看向正笑得直拍大腿的店小二,拿了手中的刀就直接指他,迁怒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绿’,那天元老祖可是说了的!” 老半天才终于笑停下来的店小二搓了把手,不怀好意地开口,“呦,看来这位是想吃霸王餐啊?” 不过结丹修为,竟敢和元婴修士正面叫嚣,苏软猜他定有倚仗。 而现实倒也的确和苏软猜的出入并不大,那大汉方才一句“要灵石没有,老子说了实话你不信还怪我?”回嘴过去,便那见店小二嘲讽地看向大汉,而后,他拍了拍手,大吼一声:“有人想吃霸王餐喽!” 顿时有一魁梧男修从那后厨大步赶了出来,手提刀,腰系围兜,竟是个精壮的厨子。 那绿衣大汉见状气势便输了一截,往后一缩,只听这厨子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谁?!” 就见那小二直接指向先前闹事的那绿衣大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后话不必多言,自然是那魁梧厨子一手拎起绿衣大汉后领,直接就将人提出了这铺子。 “我可是天元老祖都说了的不必付灵石,你信不信我去那云城找他?!” 这话是绿衣大汉像是被捏着的小鸡一样,给提出去时候用以威胁的话他说得是中气十足,还真像是要去那云城的样子。 先前一直站在一边的掌柜露出满脸的不屑,上了前去,直接冲着那大汉面门给了一拳,“你去找啊!谁不知道绿是个女的?你怎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熊样?” 大概是觉得不解气,瞅着手下将这大汉身上唯一值钱些的衣服给扒了个干净,掌柜冷笑一声,“还有,满大街谁不知道那些个叫绿的自从被‘请’去云城,无一不是有去无回?你要再敢闹事,信不信我去给你直接送去云城!” 一番话,可谓嚣张至极。那大汉原本似还想反驳,但听着掌柜这些话语,脸色一顿青白,竟是再没回嘴,提着自己身上这仅剩的裤衩与中衣,那大汉直接撞开人群匆忙跑了。 ——好看啊? 听霜的声音在心下响起,将苏软的思绪打断,抬眸,便见听霜正看着自己,还挑了挑眉。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听霜在失忆之后,似乎开始喜欢调侃人了? 给自己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想法诧异了一下,苏软抿了抿唇。无奈轻笑,她很快在心下道。 ——你还记得剑门吗? 这是一句试探,苏软并不确定听霜失去的记忆里边是否包含这一部分的内容。 听霜的眸子里闪过诧异,似乎是在奇怪苏软的这话,她喂了自己一口清酒,或许是给那辣味呛到,听霜吐出舌头,眨了眨眼睛,而直至她做完这一切的动作,她才终于说,“我记得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现什么,听霜内心忐忑。 看着听霜那一脸的理所当然,竟还是给直接用话给说了出来,苏软直觉有哪里似乎不大对劲,左手的食指无意识地敲击一下大拇指,细想之下,却又分明没什么毛病。 咽下了口中的豆腐,却没品出个什么味道。听霜心不在焉地又给自己夹了筷子菜,塞进嘴里,制造出自己还挺忙的假象,以防因为苏软突然再对自己问什么话而直接导致自己的露馅。 三筷子之后,已经吃了太多口的听霜终于听到苏软说话了,不过那话并不是对听霜说的,那是唤的远处那小二。 悄悄在心下松了口气,听霜觉得苏软应该还没察觉出来什么。 不过……天元老祖是谁?找自己作甚?难道是剑门? 连带正夹着鱼肉的动作都停了停,听霜眼里闪过了严肃,又飞快将其强行压制下去,她看到那小二已经到了苏软的面前,已经和苏软开始对话了。 “不知这天元老祖是……?”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苏软将一块中品灵石放到桌上,她看向那小二,面上是满满的好奇和感兴趣。 这小二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笑着接下,也不多问什么,直接给出了苏软要的答案,“这天元老祖啊,也就是近些年才冒出来的前辈。他修为可是极高,有人说连那两门一宗合伙起来怕是都打不过这天元老祖!” “近些年才冒出来?” 把灵石揣进兜里,小二顿了顿,见苏软面露诧异,又很快答道,“也就是六七年前的才突然出现。要说以前谁晓得这位?这般想起来这位可真是手段了得!不过这么几年,竟名声大噪,谁人不知?” “原来如此,不过这‘绿’又是何人?” “客官莫不是方才闭关出来?这‘绿’啊,说起来这还是和天元老祖有关。传是传和这位有关,说是他的旧友,这位甚至倾尽全力只为找到她。云城也发了话,说是:只要是‘绿’,我们秋水界皆要好好优待,并道以后必有重赏,”小二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就顿了顿,然后又道,“早些年时候叫‘绿’的人可是不少的,但无一不是给直接唤去了云城,可那都是有去无回啊!现在嘛,就……哦,对了,云城啊,就是那位住着的的地儿。” 皱了皱眉,苏软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既那位说寻到那‘绿’必有重赏,可那普天之下叫‘绿’之人怕是不少,他云城怎么分辨是真是假?总不好一一全给带那天元老祖面前认去。”苏软努力将自己的表情调整为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生财之道,却又忍不住恼这道太过困难的模样。 “这倒不是,”小二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许是因为觉得像面前这位一样、怀了去捉人心思的修士见过实在太多,他甚至都不必多想,很快就砸吧两下嘴巴,给出了苏软要的答复,“那云城的人倒是给出了一些线索的,说那是一个狡猾的小丫头,每天总没什么表情,怪喜欢穿绿衣服的,不高,很矮,脸圆,特别特别丑。” “简单的说,就是在人群里边一眼就能看见,毕竟长得贼辣眼睛!” 苏软:“……” 听霜:“……”她有这么丑吗……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听霜觉得自己哪怕演技再好都快要演不下去了。 恰好看到听霜的小二:“哦,大概就比这位客官丑一点就可以了。” 听霜:“……”所以这话在夸她? 这饭没法吃了! 第91章 小机智 苏软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 那什么天元老祖说不定就是剑门的人,也正是因此,他们对听霜才会有一定的了解,哪怕这了解的方向实在有些的……不可思议? 其他的苏软不知,但在剑门的人已只听霜出世,且以法器为食,那么当年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虚海上大规模丢失法器事件没理由会被他们忽略。 在接连地苦练剑法之后,苏软终于还是安分不下自己悬着的心,与听霜说了一些简单的情况,苏软在当晚就连忙去寻了清河。 她担心自己的暴露会给身边的人带去危险。 听霜是在自己旁边的,她倒是不必担心,若出了事,自己也是第一个晓得的。 那么,剩下的,当年与自己相熟的,比较容易被追查到,也就是师父了。 韩宁明面上只是魔修,苏软猜剑门的人就算手再长也该无法料想到她是当年青城的人;而小毓秀,那是自己后来才收的人,除了自己、师父和六师姐,再无他人知道她是苏软这个人的徒弟。 至于叶昭和施岚风,那是在幻境里相识,更是无人知晓,那更是不可能,更何况现在…… 哪怕是近来诸事烦心都遮掩不去心下的刺痛感,苏软皱了皱眉,手上掐了一个繁复的诀,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她得快些去师父那里,好让她们赶紧做些防备。 不管现在现在剑门是否查出了自己,但想来至少也是不准备立即对自己动手,不若界面上怕是早该有了什么消息。 闭眼,右手轻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苏软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希望剑门还未发现,那么现在去寻师父,应当还有回旋的余地,她们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突然的加快速度让听霜看了苏软一眼,同样的心情复杂,担心的却不是和苏软同样的人。 阿昭和施岚风也能知晓一些至少明面上的消息,不难生出防备之心,这倒是不必听霜担忧。听霜担心的是苏软。 身负天火,又是自己的主人,怕是剑门定会想尽办法对付苏软。 不管是从当年的青城众人还是从其他地方入手,最后容易吃亏的肯定是苏软。 以她现在的修为,哪怕已然能够跻身这个界面的前列,但和那什么天元老狗比又怎么样?又是否能打得过一个剑门? 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听霜觉得自己都快愁得演不下去戏了。 故而待得苏软一到当年清河隐居的地儿,听霜想也没想,只给了一句“我吃东西去”就直接走人。 倒也是真的准备吃东西去,听霜拍下自己腰间的佩玉,里边装着当年从幻境里出来时候叶昭给她的无数法器。 趁着现在剑门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听霜准备先多吃些东西,说不得自己的修为能高一些,也能派上些用场。 苏软倒是也没多想,自打听霜“失忆”之后,她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以饭菜为食,这让苏软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还当听霜是去买些饭菜进食。 点了点头,在看着听霜离开自己的视线后,苏软以手为刃,在无形的结界上斜着画了一笔,抬步便往里走。 她迫切地需要对师父和六师姐说些什么,好让她们小心。 清河是第一个从屋里走了出来的,看到苏软,她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小九?”清河显得有些诧异。 大抵是这话起了作用,那屋里头顿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而后,是带着惊喜的声音入了耳。 “师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钟毓秀。 苏软倒是笑了,心上那块大石这才稍稍放下,好歹她们现在还没出什么问题,“师父,师姐呢?” “师叔在里边呢~”这话是刚从屋里冒出来的钟毓秀答的,大抵是苏软的到来让她很是开心,这话的尾音都有些往上飘。 摇了摇头,上前,一边走,一边在指尖掐起诀,给这个屋子又下了一个坚固的结界。 “没事就好,往里走,师父,这次我回来有要事跟你们说。” 径直进了屋,苏软也不含糊,看韩宁果是坐在屋里,很快又在这屋子的里边加了一个结界,这是害怕这边的外头会有人在。 简单的打了招呼,等手上的动作结束,苏软抿了抿唇,直入主题,“师父,师姐,我怕这界面是要开始乱了,你们先躲起来吧,等过些年再出来。” 清河闻言蹙眉,沉默一下,见苏软也不多解释什么,心下便有了些猜测,“小九,你遇上了大|麻烦?” 也不否认,苏软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的,索性点头承认,“的确是大|麻烦,我怕那边会拿你们下手。” “师父,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这话是钟毓秀说的,她知道自己能力的确有限,但是听到了自家师父有了麻烦,却仍想做些力所能及。 “不必的。”笑了笑,苏软看着钟毓秀摇了摇头。 也是对清河和旁边并未说话却丝毫不掩饰担心的韩宁的回答。 苏软的回答倒是也在情理之中,与钟毓秀的满面担忧不同,许是因为早经历过生死,清河能够看得开些,她几乎是很快接受,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在清河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徒弟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她既然不说明原因,自然有她的道理,清河选择不去过问。 沉了沉眸,苏软给出答案并没有花上多久,“越快越好。”剑门就像是一颗定弹,越快越好,这话是没错的。 旁边的保持着沉默的韩宁原本或许还想说什么的话就因为苏软这四个字而生生咽了下去。 这么急? 韩宁看着苏软眉间毫不掩饰的心事重重,皱了皱眉。 而她的身边,同样没有说话的,是正有些发愣的钟毓秀,她的目光还停留在苏软的身上,似乎有些担心。 苏软并不看着她们,也便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看见清河伸出手,倒了一杯茶水,并推到了自己的面前,长久的安静,直至半晌,清河这才叮嘱道,“事事小心。” 带着担忧,清河面色有些凝重。 苏软勾起一个笑容,她点头,“师父,你们也是。” 而后再说些什么简单的话,却是各怀心思,虽是也有留恋,但终究不好表现出来。 傍晚时分,清河带着人出去了这屋,她的本意是出去将从前藏在外边的一些东西收回来,好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钟毓秀本来也该是去的,但她自己提议要留下来,有话想和苏软说,清河当时便多看了小毓秀一眼,叹了口气,倒也终究没有多说。 而直到这个屋子里只剩两个人,钟毓秀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多年未见的人,那些个原先准备好的话和问题竟然一时间都说不出口,憋了半晌,也只讷讷地出来了一句“师父。” 苏软猜她可能是有些不适应,不知从哪里打开话题,便率先道,“许久不见,修为倒是涨了不少。” 这是实话,钟毓秀的修为已从剑修一阶到了二阶中期。 自己离开这么一点年岁,她有此修为,这是很不容易的,故而,苏软看向钟毓秀的目光也带了些欣慰。 钟毓秀觉得自己的思维在这样的时候并不能很好的运转,咬了咬唇,她看着自己前边不远的这个人,半晌,她才开了口,却不是顺着苏软的话往下说,而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先前心里的话给吐露出来,“师父,你说的麻烦,是不是和那个人有关?” 怎么也没想到钟毓秀说的却竟是这样的话,苏软皱眉,她并不确定对方说的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个人,干脆循循善诱,“谁?” 面色有些凝重,苏软看着这个自己明面上的小辈,实地里的“徒弟”,心给悬起。 钟毓秀心下也是咯噔一声,只觉自己就看着师父这样子,自己竟然就像是得到了答案,“……那个什么天元老祖。” 分明不长的话,却半晌才给说出来,钟毓秀看着有些失落。 顿时哑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苏软没有想到,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竟然是这个小丫头。 哪里出了纰漏? 许是当年那一句不经意的话,那次无意间留声玉发出声音,叶昭的话里提及的“小绿”给她提供了线索? 苏软并不确定,但左思右想之下,却的确再无什么能够成为证据,能够让这机灵的小丫头将这天元老祖联系上自己。 苏软只得点了头,“是。”她这话说得沉重。 倒不是担心这小丫头会起什么坏心思,毕竟她也算跟了自己多年,苏软自诩看人的阳光也还算准。故而在看见钟毓秀一脸的恍然时候,她沉默片刻,又道,“你既是知晓了,便多担待着些,来日若是看见剑门的人,又或是是那云城、天元老祖,定然绕道,”顿了顿,眉心的担忧丝毫不减,苏软又很快叮嘱,“但别告诉你师祖和师叔,此事知了未必会好。” “剑门?”钟毓秀似乎有些诧异,她并没有听过这名字,但看师父忧心忡忡模样,又觉定然不是一个好惹的。 能和云城、天元老祖并列出现,还被自己师父这般郑重地说出来,那当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家伙。 钟毓秀攥紧了手中的剑,过于的担忧让她忍不住有些呼吸急促。 没回答她的疑问,苏软伸手,她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家伙又长高了些,都快赶上自己的身高,“毓秀,你师祖和师叔,便交给你了。” 或许本该该答应,可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这样的交代……钟毓秀抿了抿唇,没有给出回应。也不知是因为难过委屈还是因为些其他什么。 苏软也不说话,她就静静地看着钟毓秀,她在等她的答应。 在苏软的心里,即便这么多年过去,眼前的这个人却始终还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 心思简单,做事机灵。一直都没什么差别。 钟毓秀知道自己可能不该说的,但她忍不住,她心里的那些个念头就要憋不住了,它们像是水一样透过那些个本便并不怎么密封的空隙钻过来,将钟毓秀的心理防线就要冲破,“师父……” 话说了个开头,却又欲言又止。 苏软也没多想,她只是猜小家伙可能还有些别扭,也就不说话,等着她下边的句子。 吸了吸鼻子,钟毓秀觉得自己的鼻尖可能是有些发酸,让她忍不住就伸手去摸了摸,而直到犹豫许久,她才终于慢吞吞地开始说那些个艰难的话,“其实我可以……” “这谁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钟毓秀的话。 女声,还挺悦耳,但怎么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边? 给这一搅和,那些个悲伤和忐忑都生生给顿了顿,原先的话竟更是再难继续,钟毓秀回头,她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着了一个女人。 或许也可能是个少女? 粉衣紫裙,比自己矮些,长得挺是特别,她正看着自己,然后,瞪了自己一眼? 钟毓秀最先的反应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而后,她看着这个对自己似乎露出一种奇异的敌意的人,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所以她是怎么进来的? 等等,那师父和自己方才的话不是她都听到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这样的突发状况实在遇着不多,钟毓秀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第一反应就是回过头去看苏软。 而也正是这一看,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师父。 面色温柔,她的目光并不放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唇角微微笑着,像是正午的日光,这笑容太过晃眼,竟让钟毓秀脑子陷入了更深的卡壳。 这样的师父,让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是因为太多次数,她看见师父对着远方露出这样的神色;陌生,这是因为那么多年,她从未对自己发出这样的表情。 从来没有。 有不认识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师父怎么还能这样笑呢? 师父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钟毓秀脑子闹哄哄的,她攥着剑的手忍不住用力,这使得她的掌心变红。而也正是在这时,她听到了苏软的声音发出。 “你怎么来了?”带着些无奈,一些的好笑,唯独没有钟毓秀所想的担心与恐惧。 苏软没有上前,她是站着看着听霜说的这话。 听霜突然就破了结界进来找自己,这是在苏软意料之外的。 “……”孤女寡女共处一室如果不是她发觉了这个女人说不定觊觎她家有剑之妇了!哼!!! 听霜心里苦,但听霜不…… 不行,她就要说!╭(╯^╰)╮ “你说这人是谁不是说好以后你由我负责了嘛!” 或许是心里那些个话语速实在太快,听霜是一溜烟的大气不喘一口的飞快把这话说完的,当然,结束了她还不忘怨念地看向苏软。 莫名的,自己面前的听霜就和记忆里的有了高度的重合,苏软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觉得自己好似隐隐闻到了一股子醋味,“这是我徒弟。” 如果不是面前还站着个人,苏软想自己可能会上前去忍不住摸摸听霜的脑袋。 还是很可爱啊,哪怕这样理直气壮的样子。 “啊?你有徒弟……”了? 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给憋了回去,听霜脸上的那些个戒备一瞬间破了功,眼睫毛颤了颤,她把这话说完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二人之间流连一下。 确定了苏软的脸上的确没有对这姑娘的额外关心,且自打自己进来之后苏软她便一直看的是自己,根本便没挪开目光,听霜不由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是吃醋嘛,她就是担心苏软被人利用! 不过,既然是徒弟的话…… 听霜不由多看了两眼苏软的这个徒弟,只有个侧脸,但是看着傻乎乎的,就光看着她犯傻,应该也不会骗苏软。 正在心下暗自点头,听霜就听苏软道,“有的,你昏迷时……是我百年前在界面上历练时候收的。” 就算原本不知这小徒弟是什么时候收的,可就是单单听着苏软那欲言又止还哪能猜什么都猜不出来? 算起来,这徒弟也就陪了苏软百年,而自己呢?这么多年,而且不仅可以剑形,还可以人形,那肯定是陪伴苏软多年的自己得她欢心呀。 先前的那股子醋劲下去,面对着自己方才几乎可以说是就快失控的演技,再看着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徒弟,听霜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初次见面就给徒弟留下了个奇怪的印象,嘤,怎么办? 第92章 小心结 给听霜这突然的一打搅,苏软一时间也忘记了钟毓秀原本是想说什么的。 而哪怕事后想起,再去问,钟毓秀却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再说。 这事也就这么搁下,当天,苏软站在这个已经搬运一空的屋子前没动,她目送清河她们远去。 将神识施展开来,直到这样整整站了一个时辰,那是连带着清河她们都已经御剑离开了很久很久,苏软才终于将神识收回来。 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软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有任何的异常。 但即便如此,心上那块大石却总也难以放下。 让听霜藏匿了身形,苏软选择去了云城里边修行,一来可以关注那云城有什么动静,二来则是因为那句古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软在云城里边包了一个不小的院子,每日苦练剑法。 一天十二个时辰,苏软恨不得花上十三个时辰去钻研剑术。 只是不知是不是太过心急,内心不够平静,苏软的剑法竟在短暂的上升之后很快陷入了不进反退的僵局。 她遇上了瓶颈,几番挣扎,却终不能跨越。 风雨欲来,却竟遇上这样的事,心下暗气,可就像是遇上了沼泽,苏软越努力的练却反陷得越深。 在这样持的状态续数日之后,听霜终于忍无可忍,她手了提剑直接劈歪苏软手中的银蓝剑,伴随着那清脆的“哐当”一声,听霜带着怒气的声音也很快发出,“你这样算什么?有问题就去解决啊,你只在这里置气有什么用?人家还好歹知道斩草应该除根呢,你出现了瓶颈,难道不该去找造成瓶颈的根源吗?在这里一直重复能有什么突破?!” 句句诛心。 整个人都僵硬,苏软看着听霜怒气冲冲的样子,竟觉连反驳的可能都没有。 她说的都对,都没错。 但是…… 苏软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她的眸子暗了暗,里边涌现上来的,是晦涩不明。 “听霜,你是不是……”欲言又止。 “什么?”听霜眼皮子跳了一下,她有些警惕地看着就在自己不远的苏软,对方并不看向自己,但这说了一半的话却显然给听霜带来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长久的安静,苏软看着不远处靠墙而立的桃花树旁,那里有一个窗户,苏软能看到屋子里边摆了一个木桌,上边摆着一对小小的茶具,它其实离自己并不算远,苏软能看到那青瓷上的圆润的曲线。 半晌,她才终于道,“没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 既然不想说出口,那便……算了吧。 既然不想知道,那就……晚一点吧。 听霜有些不安,苏软的样子有些柔软,有些的悲伤,还带着轻微的出神,这让听霜心里头那些个不好的猜测就要不受控制地不断往外蹦。 马上联想到自己方才那过度的关心,对方是否发觉了什么? 听霜不敢想,更不想想。 指尖颤了颤,听霜后退一步,她把手中的剑蓦地收进储物袋,然后笑得牵强,“就你这样,我是看不下去了才指导你!” 可这话都说了,听霜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面部表情方才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那上边,从刚刚到现在都是满满的尴尬,没有改变。 要死了! 而也就是这样的正心烦意乱间,苏软的声音就这样通过空气传来,竟然是还挺温和的语气,没什么的波澜。 她说:“好。” 明明也就是一个字,却一瞬间让听霜本便不怎么平静的脑海里头成了更加的波涛汹涌。 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把眉毛松开,可在这样的时候,想要做到却实在太难,听霜皱紧了眉,她定定地看着这个仍旧看着木桌、面色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波澜的人,突然就想全盘托出,她甚至于都已经张了口,可再要往下…… 许久,终究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扭开了头,不再看向苏软,“既然有心结,就努力解开。” 话终于说出口,却早已不是最初那番。 我不是想为了自己推脱,但是,既然你还担心我,还想要保护我,那么,只有这样做。 “又或者,你和我解契,什么麻烦都不会再有。” 竟是这样的一句话。 苏软原本还黏在桌子上的目光终于还是放在了听霜的身上。 苏软还能看到听霜的唇还未全然合上,那是话的尾音都还在继续。她离自己明明挺近,但这一瞬间,苏软却又忍不住觉得很远。 曾经自己想过多次的话听霜终于说出,却竟是在这样的场景。 那些个藏在暗处的都已经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听霜竟然提议解契。 苏软看着听霜,连带呼吸都变成了困难。 而直至半晌,那是天色都已然渐晚,苏软终究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展开一个笑容,里边太过苦涩,“给我一点时间。”连带声音都有轻微的颤抖。 “……好。”不论你的结果如何,不论要花上多久,苏软,我等你。 转身,听霜的每一步都变成了异常的沉。 苏软就看着听霜浑浑噩噩地一步步朝离着自己远的地方而且,每一步,都那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让她的指甲都忍不住想要掐入手心。 她看到听霜进了那个屋,然后,就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满园绿意都似瞬间萧瑟不少,有风抚在脸上,却不觉丝毫清凉,反是那丝丝凉意不管不顾地从脚底升起,飞快遍布全身。 闭眸,有翩翩剑意在指尖翻飞。 凌厉肃杀之气飞快充盈满这个院子的每个角落。 如果只能做选择…… . 苏软将自己锁在了这个院子里整整一个月。 没有人知道这些天里,苏软是在这个院子里怎么度过的,但唯一可知的是,等屏蔽了自己五感六识的听霜再睁开眼,她看到的这个唤醒自己的人,她是笑着。 清澈的眸子,面色温润,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是苏软。 就像是曾经的苏软。 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是听霜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不再奢望。 而这一刻,这个熟悉的人,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她站在自己的面前,轻柔地用声音在心里唤醒了自己。 明明应该高兴,明明应该开心地扑去她怀里,但这一刻,泪意如潮水翻涌上来,听霜眼眶发红却不自知。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苏软,哪怕眨眼都不敢,她怕这个美好的梦会随着自己一眨眼,就那么突然破碎,再回不来。 “小傻瓜。” 手擦着听霜的肩头而过,苏软轻抱住听霜,俯身,她安静地在听霜的额上印下一吻。 是纵容,是温柔,是宠溺。 最后的挣扎,在眼中一闪而逝,然后,随风而去。 苏软,做了决定,就去履行吧。 不要再畏畏缩缩,不要再瞻前顾后。 这是我的决定,我会负责。 所以,未来啊,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一一承受。 第93章 渡劫去 原先的寸步难行,现在竟得以一日千里。 默契地都没再提一个月前的“失忆”事件,看破不点破,两人只当是一个梦,不再提,不去想,至少,明面上,的确就是这样。 等到苏软在这个云城的第二年,心上的烦闷感开始日益严重,退了这院子,在确定云城近来没什么活动之后,苏软选择去了虚海。 广袤无人,不容易被发现,且适合渡劫的地方,也便只有虚海了。 寻了个无人的岛,苏软开始潜心修习。 听霜也没闲着,一边努力地吃以提升自己的修为,一边不断给苏软提供一些指导。 或许是因为即便神经绷紧,但至少现在比曾经多了些甜,这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竟不觉乏味,反是觉得一晃而过,时间太急。 苏软雷劫到来的那一天,以这座小岛为中心,方圆数里,天都为其阴沉。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像是都挤在头顶,带来了“呼呼”作响的风,吹在人脸上,有些生疼。 不同于上一次的雷劫,要到达剑修证道期的修为,要经历的天雷得有足足九道。 一道强过一道,接连劈下,需要的不仅仅是过硬的实力,更是坚固的道心。 稍有不慎,便灰飞烟灭,入万劫不复之境。 神色凝重,在这样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再想,苏软站在岛上,抬头看天,她的手上握着的是和自己缔结了契约的那柄青剑——也便是听霜。 为了提供一份助力,听霜幻化回本体,帮她一起渡劫。 那乌云已经离得苏软很近了,苏软甚至不用展开神识,单单用肉眼都能看见那上边的暗潮汹涌。 屏息,苏软不浪费一丝真气,只将自己的听觉稍稍屏蔽了些,也不在自己身上加个防护,这是为了能留下更多的真气用以抵御劫雷。 很快,有紫色的劫雷打破那上边的翻涌,它率先下来,如一条紫龙,飞快朝苏软劈来。 “轰隆!” 这巨大的声音宛若就在耳边炸起,让人忍不住面色发白,苏软却迎难而上,她遥遥挥出一剑,携着不可抵挡之势径直正面对上那道紫色天雷。 剑气猛地将那紫生生逼退半步,然后,那劫雷瞬间土崩瓦解。 万点火星迸溅出来,竟若烟花般炫目,它们或朝虚海而去,或斜斜坠进这小岛上的那些个森林。 第一道天雷,轻轻松松。 心上的大石却丝毫不敢因此而放下哪怕仅仅一点,苏软徒步在这土地上看似闲庭漫步地兜圈,实则时刻注意着上头那的正在翻涌。 这乌压压的天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见自己的出击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击溃竟如生了气一般,不过片刻酝酿,他很快又狠狠降下一道天雷,要比先前那道更为粗壮,速度也更快。 一瞬间的亮如白昼,只见那紫电不过瞬息之间竟已拐了几个小弯过来,就想将人燃成一团焦黑。 心念一点,指尖便有天火燃起,苏软左手往后一缩。 “嗖嗖嗖!” 只听数道利器滑破虚空声响,便有白色剑气携紫火而去。 然后,相撞,燃烧。 身后不远有黑烟滚滚,那是先前那紫雷溅在地上的点点火光不断扩大,它们给风搅得四处乱飘。橙色的火一点点将这座孤立无援的小岛覆盖,它们燃烧起来那些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树木。 难闻的焦味很快将这座小岛一点一点地包围。 天上是乌云密布恍若末日,地上是火光点点,味道呛人,亮得都快如同白昼。 而那一道道的劫雷,还在再接再厉而下。 于是这座曾经森森绿意的无人小岛成了一片焦黑,它被生生劈成两半,水透过被劈开的裂缝瞬间涌入这深深的沟壑,哗哗作响。 碧水在触及那些个焦黑的土地后瞬间浮上一层黑灰,成了令人忍不住皱眉的颜色,再搭上这冲天焦味,一言难尽。 而劫雷还在继续。 第六道。 第七道。 第八道。 哪怕是周边一切都化为虚无,哪怕是这岛屿都已经开始陷入水中,那人却仍站得笔直。 不屈,不折。 若莲,如竹,似石。 喉中已隐隐有腥味泛上,苏软生生咽下,她只是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一剑又一剑,直指向天。 白衣染灰,整个人都快成了黑色,鲜血在身体里滚烫,苏软却没有精力再去顾及。 有滔天剑意与那劫雷正面相抗,是拼尽了全力的最后一式。 再无一点力气,苏软一脚踩空,竟是直接倒进水中,连仅仅爬起来都成了极度的困难。 她微微眯起眼,倒在脚下这片陷入海里的土地上,她的身体,身后的那一半在水下,还有一半一半在水上。 焦黑的一片一片小家伙迅速将她的背后那面给打湿,原本还是灰色的衣裳顿时成了墨色,苏软恍若未觉,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头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明明应该是那么快的瞬间发生,却像是成了极致的慢。 肉眼可见,那白色剑气携紫色天火瞬间与劫雷相撞,白色在短暂的出现后顿时被吞噬,那淡些的紫以燃尽一切的决心将劫雷顷刻吞没。 是成功了。 终于,这刮得人脸颊生疼的风停了,天光破开阴霾,它们看似轻柔地驱散那沉重的黑,这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小岛,重现天日。 有灵气在这块土地上一圈圈蔓延开来,带着水波,它荡漾向远方。 袅袅青烟,它们遮住这水上的污浊,在再一点一点将它们拨去远方。 水下有各种各样的鱼儿也不知从哪儿游来,它们一尾尾闹上水面。弯着身子成了月牙的形状,或是跳跃起来在空气里打了个转儿,耍上一番,或是甩着尾巴欢快地在水下四处晃悠。 灵气们开始自发地一丝丝透过皮肤钻进苏软的奇经八脉,它们修复起来苏软的身体,然后,缓缓填充起那些空虚。 这最难的一道雷劫,过了。 第94章 悬赏令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柳柳手上的罗盘已经指向苏软她们的面前,那是一棵树,巨大的松树,若非要说和平常的松树有什么区别,苏软大概只能告诉你,它比较高大,并有伴随着灵气波动。 柳柳已经围着这棵松树绕了不下一圈,半晌,看着罗盘上的动静,她肯定道,“还真是它。” 她们是一路顺着罗盘的指针过来的,因着罗盘感知有限,并不能察觉到太远距离的灵气波动,故而她们从发现到到达这里,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 抬头,苏软观察一下四周的景象,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森林。 “我们回头。”苏软皱眉,拉住柳柳的手。 她已经听不到鸟鸣与其他声音,整个森林,就像只有她和柳柳的声音,还有风声,就像是其他都是死物。 哪怕有风,这些个树木却丝毫没有因为风的吹动而发出任何的细微的沙沙声音。 因着苏软突然的动作而错愕,一个没留神,柳柳的罗盘掉到了地上,她愣了愣,忙弯腰捡起,问道,“怎么了?”都来了,不再看看吗? “这地方不对。”苏软心上的不安一点点被扩大,她环顾四周,很快认定了一个方向,拉起柳柳的袖子就往前走。 即便是有些奇怪,却也没反抗,柳柳用手拍去罗盘上的泥土,她学着苏软的动作快速看了一眼四周,寻思一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和她来时的不同,“哪里不对?”她并不反驳苏软的话,凭借她对苏软的了解,柳柳知道苏软比自己细心得多。 “有风,这地方却没有任何的树叶声音,你有注意到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并不隐瞒,苏软说着,瞥一眼柳柳手中的罗盘,又赶忙道,“把你的长|枪拿出来。” 这真是她的疏忽,不知不觉,连带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都没有发觉!苏软完全回想不起来这周边的环境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面目顿时严肃,脚上步子并不减慢,柳柳凝神细听之下,竟然果真如苏软所言,不由面色一白。柳柳将罗盘直接挥袖收进储物袋,反手掏出长|枪。 苏软见柳柳也严肃起来,这才撒手,她将原先握在左手的剑换到右手,在指尖凝出真气,时刻提防起这个诡异的环境。 本来该是短小的路却像是陡然变得极长,苏软是看着远处那棵梧桐而去的,可神奇的是她甚至走了许久,都未觉离它像是近了多少。 即便是类似于苏软这样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在这样持续了一刻钟后,也终于发觉过来不对味,“我们怕是进了幻境。” 深吸口气,苏软强作镇定,她的声音沉闷。 她早该想到的,青城周边,哪怕是再少人走动,可为什么却始终没有人发现? 青城如今创立也有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从未有人发现?什么机缘?若有机缘怕是也早就被人挖去了,哪会轮到自己这样的霉运冲天的人来挖掘? 而之所以竟然还没被发现,要么是陷阱,要么就是危险至极,以至于当年发现这处的人都死了,或是有其他的不可告人。可不论是这三个可能中的哪一个,又哪是自己和柳柳这样的修为所能去尝试的? “师姐,你懂的比我多,你知道怎么破幻境吗?”苏软的心情有些类似于破罐子破摔,即便理智告诉她能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她却仍旧期望一个可能。 飞快在脑海里搜寻起来那些个她所知道的,柳柳见苏软停下了步子,她自觉地站到苏软的面前,以防止突然生出什么异变,“我隐约听器宗的人说过一点,破阵得破阵眼,”她说着,停顿一下,很快又补充道,“但我想,可以的话,直接把阵给毁掉也行。” 柳柳的声音其实不响,但在这样格外安静的山林里,却显得并不轻,苏软抿了抿唇,然后快速思索起来,“阵眼,有什么特点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想到罗盘指针所指的这棵松树,但因为并不确定,她更愿意先听听柳柳的判断。 “它得直接支撑起来整个幻阵的灵力供应,”柳柳说着,就提了枪,然后看向离着她们最近的一棵树,她思索一下,催动真气用枪飞快在那棵树上划了一道。 随着一声难听的尖锐声音发出,树上留下了淡淡的一道痕迹,可以看见粗糙的树皮被微微割破一小个口,露出里边木色的木头。 给这像是坚硬的石头滑在玻璃上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苏软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胳膊,她上前,试着摸了一下这棵树。 冰冷的树皮,坚硬的木屑,就像根本就不是树木一样。苏软抬头,看一样这棵树木的枝繁叶茂,就沉默一下,半晌,她试着用自己的剑也在上边割了一次。 连带柳柳都没能对它做出什么伤害,更别说还没柳柳修为高的苏软,结果不言而喻。而期间,柳柳甚至是用火烧过,却也没办法成功。 这邪门的林子,即便是二人能施展出来真气,但那些个火却压根就点不着这些树木。 即便火焰在那树木的地方亮着,苏软二人却丝毫不能闻见任何焦味,看不见那树木有一点儿烧着的迹象。 就像是哪怕是这些树木就近在眼前,却是在另一个时空,那些术法对于它们根本就没有哪怕一点丁儿的效果。 柳柳就看向苏软,对视一眼,很显然,她知道,她和苏软想到了一块儿,“我们,回去试试。” 她并不能肯定阵眼一定是那棵松树,可她们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决定。 两人是背向着背着往回走的。 在这样诡异而充满未知的危险的地方,苏软无法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 而顺着原先的路后退,她们很快就回到了这块地方。 这棵巨大的松树,还是摆着它能妖娆的迎客姿势,就像是早就知道了她们会回来。 如果说先前,苏软没有给予这棵松树足够的关注,那么现在,她和柳柳的目光几乎都黏在上边,无法挪开。 她后退几步,仔细打量起来这棵树。 就像是它是一个人,苏软将它从头看到尾。不可避免的,这一次,她成功的发现了它大抵在一人高的地方上边些,有着几道划痕,那种浅浅的横向的痕迹。 由于在苏软的额头还要往上一些,大概也是年岁久了,痕迹都淡了,以至于苏软先前都没有发现。 伸出左手,苏软抚过那一道道没有章法的痕迹,大多都是横向的,交叠在一起,因着粗糙的树皮很不明显,不细看,根本就不会看清。可以看出来,那是给利器所滑的,大抵是刀或者剑之类的。 抿唇,苏软仿佛能想象得到,许多年前,同样的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人,也像她和柳柳这样被困在了这里,然后,他拿着自己的兵器,拼命的砍这棵松树,却没有逃离出去,所以,青城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而只是一个人的失踪,倘若他并没有绝佳的天赋,得不到青城的格外的重视,于是人们便当他只是出了什么意外,离开或是在青城外边遭遇了什么不测。这是讲得通的,不是吗? 苏软想着,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抬头,看向这棵树,那么长,不知上边曾经有过多少的滑痕。 她后退一步,觉得在触摸过方才那棵树的手指格外的冰凉。 “怎么了?”柳柳一把扶住苏软,她当然也看到了苏软方才的动作,注意到了那些剑痕,但她还没来得及想的那么多。 “师姐,帮我个忙,我们把这块泥土,挖开看看。” 苏软的声音有些凉,她握紧手中的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剑,就像是这样,可以给她带来些温暖和心安一样。 “啊?好、好。”不假思索应下,柳柳给苏软这突然的有些渗人的语气带的心慌,但她还是强作镇定,犹豫着伸出了手,拍了拍苏软的肩膀。 苏软状态却不因着这而好上多少,她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僵硬得连带安慰的话也没说出来一句,“挖吧。” 仿佛是急迫于为了验证自己的某个猜想,苏软甚至于都没有多想,掐起剑诀,苏软直接开始破土。哪怕理智告诉苏软,这样做,并不会对她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但她只是选择遵循这一刻自己的情感的选择。 就像是一阵风暴,这个消息迅速席卷了整个朝阳门的各级弟子。 即便这次他们朝阳门最后还是拿到了那株已经惨不忍睹的灵草(是的,因为修士们的争夺,这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被蹂|躏得快像一根杂草),但师叔不仅受了重伤,更是差点把命给丢在那里,这简直是完美的演绎了一句话:世事难预料。 而作为造成这场风暴的制造者之一,也就是苏软,这一刻,不同于朝阳门众人的紧张和好奇,她正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道墙壁。 她将中指微微蜷曲起来,敲了敲她眼前的这堵结实的石墙。 事实上,即便并不在地表,看不到外边的天空又或光,苏软也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走了不短的时间。 那会儿她在地面上,正准备起身回应景光真人就要挥出来的剑招,因为苏软那会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景光真人那儿,她可以看到有一把无形的、如果认真大概能隐约辨别出一个形状的、应当是一把剑的大家伙儿伴随着“嘭”地一声敲在了他的脑后勺。 苏软猜是听霜动的手。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他甚至没来得及回过头又或做些其他反应,他闷哼一声,直接倒地。 第95章 钟毓秀 钟毓秀站在云城的城主府里。 玉做地,上雕各种奇珍异兽,幻术铺成在头顶上方,它将这间屋子的房梁那些给彻底遮掩。抬头,也只能看到广袤的星空,那是用灵石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才得以出现的美景。 钟毓秀手中握着一柄剑,这是当年那个人亲手送给她的。 七年时间,足够当年小姑娘舒展开来,她成了一个少女。尤带稚嫩,正是娇艳的时节。 被外界传的深不可测的天元老祖正站在钟毓秀的面前,他的手上握了一个小小的小瓷瓶,也就拇指大小。 “还说什么师徒情深,这么些年也不见她过来,啧,说不得,不要你了才对。” 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讽刺。 钟毓秀眸子暗了暗,她的脑袋往下低了些,声音带了些轻微的颤抖,“不会的,苏软这人向来自诩重情,别的不说,单单是为了面子都必然会来。” 说罢,她顿了顿,见天元也不说话,过了会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强有力的证据,钟毓秀沉了沉声,“掌门,您不是也一直派人去寻的吗?既然一直没有结果,这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兴许她是去了什么地方躲藏了起来,等到出来,自然会来!” “说的好像你知道她定然会出来一样。”冷哼一声,天元皱眉,言语不善。 钟毓秀似乎因着天元这句并不长的话陷入到了一种惶恐,她哆嗦一下,“掌门”,这话说完了,就是长久的沉默,钟毓秀悄悄抬眸,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天元,见对方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模样,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她的脸上就有小人得志展露出来,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得很深的自得,“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只得就这样先看看。掌门,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不怕苏软不来。” “呵。”狭长的眸子带着审视,紧紧盯了这个卑微的人一会儿,天元摊开了手,小瓷瓶平躺在他的手心,他像是施舍一样地缓缓原地伸出手,也不将手往前递些。他什么也不说。 钟毓秀面上却闪过一抹喜色,她弯着腰上前压低自己的步子飞快上前,双手并拢,小指一侧靠在一起,钟毓秀几近虔诚地伸手到了天元的手下。 松手,天元放了手中的瓷瓶,钟毓秀忍不住身体往前倾,她的眼珠子就跟着那瓷瓶跑。 “咚” 接住手上的这小小的瓶子,钟毓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把将它攥在手心,面上几乎是立马扬起笑容,“谢掌门。” “袖剑如何了?”恍若没有听到她的感谢,天元也不废话,直接挑了关心的问。 打开瓷瓶,钟毓秀很快将里边那粒丹药倒在手中,直接喂进嘴里,也不含口水就直接咽下,而直到做完这一切,钟毓秀这才轻轻吁了口气,“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很是熟练,离得远也可以伤到人。”连带声音都响亮了不少,那是怕是连个不认识的人都能看出钟毓秀现在内心的激动。 想要的答案得到,天元转过了身,他拂袖,似乎是连看都不想看到钟毓秀,“恩,下去。”声音也没带什么感情,要非说有,那只能说是不耐。 “是,掌门。”也不多说,钟毓秀就此退下。 有压低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而直至这些声音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耳,天元这方走到木桌前边,他提了紫砂茶壶,握着茶壶的耳把它拎得高高,听茶水进杯发出低低的水流声音。 “掌门,你真的相信那个女人吗?” 跟在一旁的月白衣裳男子皱了皱眉,见钟毓秀走远,他担忧开口。 杯中的灵茶一点点变满。澄澈的红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天元见也差不多了,便止了手,“这女人来我们这边已并非一两日,若有异心,早可动手,何必等上这么多年?” 这的确是实话,也是天元的凭借之一,但这话其实还有下半句——他以毒控制着这个人,如果她背叛,那便没了解药,那可是深入神魂的难以忍受。 也算是个机灵的人,当然知道该如何做出最好的选择。 他不是相信这个女人,他只是相信自己。 不过这些话,天元显然是不准备解释了的,皱了皱眉,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岚风呢?” “大师姐近来一直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边练剑,不曾离开。”男修一脸恭敬。 伸手,天元捻起小茶碗,他呷了一口,很是清甜,“让她别再胡闹着到处跑,等什么时候那人来了,也好出一份力。” “是,掌门。”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这边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头却还方才开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软措手不及,她只能将原先的打算先一一匆忙地推到一边,赶忙先找了个客栈,苏软设了结界就把听霜放出来。 这意外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她和听霜只能重新商议。 “我方才已经问过了,守卫说这云城里边抓到的人只有一个。我估摸着就是毓秀。” 面色沉重,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苏软的眉心都紧紧拧在一起,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先别急,不论如何,往好了想,他们抓毓秀是为了牵制于你,既如此,那毓秀她肯定至少活着,”听霜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她的确是想要安慰,但话说了一半,她心里的担心却又实在难以遮掩,话生生卡住,顿了许久,听霜觉得自己到底不该太多绝望,她努力去寻找一切转机,“你先前问人他们怎么答?毓秀被抓走多久了?” 定定看着苏软,听霜笃定了毓秀至少应当被剑门捉去不久,她可能只能再想出这样的话用以安慰了。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未必能让她如愿。 扶着桌子坐下,苏软十指相扣置在桌上,心思却不见得有轻上多少,“……六年有余。” 说出口,却不是听霜原想的答案,甚至可以算是南辕北辙。 哪怕方才两人想的是有多么不同,在这一刻,她们的注意点却是一致,听霜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低呼出声,“六年多,怎么久?!” 她的确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苏软在虚海上最多也就过了三四年而已,可怎么钟毓秀会被抓走六年尚且不止? 等等,不对,不对! 钟毓秀当年是苏软和自己亲眼看着离开的,不可能当场就被剑门的人捉住,也就是说他们在虚海上其实已经好些年了? 暗自心惊,而紧接而来的,一些其他的疑惑就雨后春笋般地冒了上来,听霜蓦地看向苏软,“当年她们的的确确也是一起离开的,既然师父和师姐没有走漏出消息被抓,那毓秀怎么会被抓住?” “也可能是已经被抓了,然后她们被藏起来,又或……已经去了。”苏软知道还有其他的可能,但她忍不住就要往那些最坏的方向想。 而如果真是这样…… “我们得去云城。” “不行!”想也不想就拒绝,听霜一把按住就想站起来的苏软的肩膀,“还有一种可能,或许云城根本就没有捉住毓秀,他们是准备空手套白狼!想诓你上钩!” 许是见到了苏软眸中一瞬间的动摇,听霜连忙继续,“况且你想,退一万步说,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毓秀真的曾经落在他们手上,可她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苏软,你别意气用事。” 对视,苏软看着她的眼,许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已经支在桌子上的手终于放下。 她的脑海里都是那些本不该存在于她记忆里的东西。 她仿佛能看到当年青城被屠,那些她所熟悉的都一一消散。 一手握拳,苏软一下一下地敲打自己的太阳穴。 苏软,要冷静。 这次不一样。 想伸手去阻止苏软的动作,却终究没有,听霜闭上眼,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我们还按之前的来,你先把阵法做出来,做好了准备,我们找办法把那老狐狸揪出来,让他先给我们看到毓秀,我们再出现,”顿了顿,她沉默一下,又很快接道,“如果毓秀真在他们手里,如果她还活着,你信我,不会相差这么几天的时间。鲁莽行事除了把你、我一起拖进万劫不复之地,更是会将或许本还有‘活着的价值’的毓秀给彻底推上死路。” “……不,毓秀应该的确在他们手上。至少,曾经是在的。”这话是苏软苦笑着说的,她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不少。苏软并不是一个狂热的人,向来冷静,她方才也不过是突然就有些接受不了,加上记忆的混乱,这才会出现那些个荒谬的、根本就行不通的想法。 “怎么说?”听霜没有想到苏软会突然发出声音,哪怕这声音里边还有轻微的颤抖。 睁开眼,听霜看向状态似乎好了一些的苏软。 听霜有挺长的一段时间并不在自己身边,很多事,她并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苏软捏着桌案的手微微用力,她的声音低沉,“云城的告示,那上边写:钟姓,为徒。” 如果不是他们笃定了,必然不会写得这么明白。 剑门的人是无法笃定钟毓秀是否跟在自己的身边的,若不是有了绝对的把握,他们必然不敢贸然这么往上写,不然,他们就是在侧面通知了自己他们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和她身边的人。 况且,她当年在界面上游历也都是做了掩饰,使的也多是道修功法,他们不该能够得出当年这个界面上游历之人乃是自己的结论。 听霜不知苏软心下这些个没说的缘由,她皱了皱眉,还有些不放心,“你有几成把握?”她不是不相信苏软,但她更担心苏软会被那些个刺激给搅乱心思,想不清楚。 “七成。” 那就是还有三成可能是假,听霜抿了抿唇,呼吸有些沉重,“苏软,我们还按之前说的来。”三成的几率是失去你,这代价太大,我承受不住。 “你放心,他们目的是为了引出我们,只要毓秀还活着,且真的在他们手里,剑门的人必然会让毓秀出现。” “这样,你先把阵法做出来,再去书信一封。我会连夜把那信给射到那城主府里去,那天元老狗必然能看见。我们要求也不高,让毓秀照着我们的要求写一段一模一样的字句,在贴到城里的每个角落。” “这样,如果不是毓秀的字迹,谁也别想假装。” 第96章 只许胜 恭喜触发奇遇防f盗,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奇遇时长24h。 当然,完整的句子,其实是:命中注定的能拨动心弦神奇人儿。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王小二在自家的客栈里边打着瞌睡,算着时间,都已经让自家小二去关门,然后睡上普通的一觉,可就在这时,进来了一个并不普通的人,好吧,他承认,更准确的说法,那其实是个普通的修士。至少,那会儿的王小二是那么觉得的。 那个修士就在客栈里坐了下来,并给出了一块灵石,表示在等人,让今晚先晚些关门。 王小二在这个修真界跌打滚爬什么有故事的人没见过当即也不多问,收了灵石,就继续站在柜台边打瞌睡。 大概是在几个时辰后,那个修士等的人这才来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个子也不高,还挺可爱。 再后来,也没什么,这俩人就在自家客栈里住下,一住就是半年。当然,直到这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让王小二觉得新奇的,毕竟这还真算不上什么神奇的事儿。真正让王小二觉得神奇的,要属他们俩一边包着自家的顶级的、甚至还带个小院儿的房间,一边还常年缺钱。 对于这个客栈里边久居的客人,多多少少,王小二总能知道一些他们的八卦。不过,王小二还是觉得自己对于这俩人的八卦似乎知道的多了些。 比如什么前天去街头卖艺了,再比如今天他家小二又进不去他们房间了,还有什么半夜他们房间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啦,甚至于什么明天隔壁的刘姐要看上那俩人中的的那个冷面小哥啦,等等等等。 实在不是王小二说,他觉得,这俩房客也真是风暴的中心,每个月都能闹出些什么小事儿,让他的掌柜生涯多出不少的八卦,连带无聊都淡了不少。 远的不提,就说眼前,那冷面小哥就单单在路上走着,都能突然冒出个人儿。 “哎呦,小哥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们兄妹二人,每天都来来回回卖艺什么的,多麻烦?既然缺钱,不如就应了我们张家小姐,从此你们可就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 妇人扭着腰肢,堵住那小哥的去路,挥舞着帕子,正努力说媒。 像是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店门口,发生在这小哥身上,那当然早已不是稀罕事儿,不过对于王小二来说,每次看着那小哥拒绝,好歹也还能打发打发时间,所以他转过了身子,摆足了看戏的姿势。 果然,那小哥很快就开了口,“张妈,你不必再来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在里边。 “哎?这话怎么说?我们小姐可对你一往情深,老爷一早就吩咐过了,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不会放弃!” 那小哥就皱着眉,也不再看她一眼,径直绕过张妈,直接往王小二走来。 顿时端正起了坐姿,王小二因为看热闹而有些心虚的赶忙把自己的目光放在手上的账本上,他拨弄两下算盘,然后就听那小哥开了口,“退房。” 王小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于是他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恩?” “退房。” 小哥、事实上,也就是苏软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客官,你不住了?”长时间的租房,事先也没有任何预兆,王小二觉得自己的状态大概能用一句话完美的概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恩,中午就走。”苏软应道,她瞥了眼里边,然后也不再多话,无视身后已然惊讶得说不出来话的张妈,直接走向自己租的房间。 推开门,这是她们租了半年的客栈,当初特意挑选过的房间,每个上房都有个隔绝开来的小院,挺是僻静,所以她们才哪怕贵也住在这里。 苏软不由拎了拎自己的储物袋,里边的灵石并不多。哪怕是这半年来她几乎隔段时间就去打猎又或卖艺攒灵石,可要消耗的地方还是太多。且不说这个上房每月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就是听霜,往常吃的东西,都得花上不少。 苏软忍不皱了皱眉,直到下山,才知道在门派里的好。 好歹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康之家,哪像现在,就算是用一贫如洗这词来形容都太勉强。 推开门,苏软看向屋里边,听霜正坐在床沿踢着脚,见苏软回来,就扬起一个笑容,“小师姐,你回来啦。” “恩,我已经安顿过了。整理整理,我们走吧。”她说着,看了听霜一眼,转身就去拿自己早已收拾好的东西。 这是她们上一个月就已经定下来的决定,这个房间太贵,勉强挣扎了半年,她们已经再负担不起了。加之近来听霜吃的也已没了,还得去寻。 苏软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就去那边喽?”听霜伸了个懒腰,她的食指中指合并,随意指了指,无需她动手,那些个物什就自动整理起来。 “是的。”苏软伸手将包袱丢进储物袋,理了理衣裳。 “小师姐你确定啊?我可提前说了,你要是有事儿,我可不会动手帮忙啊。”听霜用她一贯的轻快语气说着,大敞开手臂,“咚”的一声后脑着床,直接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子,她在上边眯着眼打了个舒适的滚儿。 从这头慢悠悠地滚到了床的那头,头发都有些凌乱了,听霜就躺在床上,用着类似于诱拐的语气笑道,“找吃的什么的,可不是出门买个糕点那么容易哦。”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苏软看着她的动作,并不顺着她的话答,反而直接挑明了一个事实,她无奈道。 苏软已经试过不少的办法了,但是无论是去卖艺还是猎捕灵兽,又或去买,都无法很好的喂饱听霜。她说的是一个问句,用的却是类似于肯定的语气。 如果能有其他的选择,她当然愿意用更好的方式。 听霜就歪着脑袋砸吧两下嘴巴,似乎在思索苏软这话的正确性,半晌,她慵懒地转了转脖子,摆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看向苏软,“这么说起来~小师姐,我还有点小激动呢,不知道和小师姐一起去冒险,会是怎么样呢?” 苏软看着她眼里笑意,不由也跟着嘴角微微上翘,打了个趣儿,“大概是麻烦、拖油瓶、倒霉的集合体。” “有道理,”听霜扶着床起了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不过啊,要我说,也是有趣、轻松、幸运。” 可不是吗?至少和她苏软在一起,反正她的剑生是有趣多了,而对于去寻吃的,至少她可以少些动作喽。 至于幸运嘛...... 如果她估摸的不错,苏软就快能突破了,可不就是幸运喽? 不过,不同于先前和朝阳门一起过来,独身两人,更别说看着修为最高那个方才筑基的模样,为了少些麻烦,听霜是散发出了金丹期的气息,这才勉强少了不少麻烦。 当然,即便如此,要说完全没有不长眼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现在。 苏软的脚边就倒了一位不长眼,整个人都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苏软皱了皱眉,她的胳膊上被滑破一道血痕。 不深,但如果她的速度能更快些,或许就不必如此。 一路上,像是地上这位不长眼的男修的同伴可是不少,从刚开始的诧异到现在的面无表情,甚至于还可以思索自己哪里有不足,苏软已经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可是经历了不下两只手的次数。 “小师姐,你看我拿着什么~” 欢快的语句打断苏软正挥舞着有些发酸的手的动作,她转过身,就看到她背后的听霜手里正拿着一根针,她笑着道:“小师姐你以前在山上肯定不打架~” 那是一根极细的针,苏软看着听霜直接拿在手里,扯了下嘴角,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他弄的?” 她看一眼地上的那个男修,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并不美好的姿势,正脸朝下。如果不是听霜刚刚插手,大概现在以这样姿势趴着的,会是自己。 “你可得好好夸夸我^_^。”随手把手中的针给扔到地上,听霜上前一步,歪了脑袋一脸的求夸奖。 直接无视她的卖萌撒赖,苏软抿了抿唇,她看着自己手中拎着的银蓝剑,并不因为听霜温软的语气而有什么异样,苏软的话语里边带了尴尬,“我之前……在山上,并不切磋。”准确的说法:她之前在山上,是几乎是整日都在修炼,不回去见别人的,何谈切磋? 要说起来,这短短的几日以来,她和别人的打架次数,要比她之前在山上的次数多上太多太多。 “现在可不比之前,小师姐你要是想变强,就得多打架呢。”食指搭在下唇,听霜眨眼,声音娇俏,可谓一派天真,不谙世事。 苏软倒是愣了愣,她将听霜的话在脑子里盘旋一遍,看着听霜的样子,不知她这话是真还是假,“是吗?”她下意识的呢喃。 “不信啊?那我和你试试?”眼睛都眯起来,听霜说着,后退一步,手拂过腰配,手中就多了一把女剑。 虽是用的问句,但她手里的剑却不是假的,证明着她就是想和苏软来真的,并且不容拒绝。 苏软看着听霜的目光就暗了一下,她的语速如常,“我打不过你。”实际上,她能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因为激动而加快了速度。她觉得自己可以将听霜的这个行为归类于她有心对自己进行指点。 “我可不是为了砍你~” 苏软觉得自己像是能透过听霜脸上的那两道弯弯的月牙发现她的调侃,听霜的笑意就像要溢出来,苏软想,或许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把戏看穿。 第97章 有暗箭 恭喜进入幻境,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隔日离开该副本。更不用说,拥有着这样的能力的人,竟然偷的尽是些不怎么好的法器。 一时间,人人自危。 苏软她们这一船的人,在经历了长达将近一月的封锁与检查之后,这事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而人们的目光,很快又被其他的大事给吸引过去。 在修真界,从来都不缺大事,而这件轰动一时的法器失踪案件,终于也暂时的被人们遗忘,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至于到底是什么大事,苏软却没那个心思去细细探究了,显然,苏软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边。 “就此别过。” 清冷的男声在她们前边几步的距离发出,是景光真人发出的。也就是那个前两日在船上时候看上了柳柳资质的朝阳门白衣男修。 她们的背后是那艘还没开走的船,人们大多都才从船上下来,就要各奔东西。 “多谢前辈。”苏软抱拳,以示感谢。 这是她们的确需要感谢的,即便是其实在船上的这么一大段时间,她们并没有与这个景光真人有太多的交流,但苏软却不难察觉他的善意。在大多数人都还在的时候对她们报上了道号,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或许是因着对于她们两个女修身份的低微而心存善意,又或是因着柳柳的灵根。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这样的善意,都着实太难能可贵。 所以苏软和柳柳是目送着景光带着他们朝阳门的一小群人浩浩汤汤地上了飞行法器这才离开的。 不过与她们最初的设想不同的是,等到了现在对那些在船上定的计划进行实践,苏软她们反倒是选择进入了离这里最近的城。 当身上的那些藏宝洞里挖出来的东西都丢了,与其说直接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倒不如去人多的城里,至少暂时会是相对安全些的。 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了城,苏软和柳柳在呆了两日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之后,苏软的某个念头也随之又浮现出来。 那大概可以称为一种直觉。苏软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她储物袋里边的那把剑有关。 而如果真的和这把剑有关,苏软简直不敢去想,作为把这把剑从那个所谓的藏宝洞里给挖出来的自己和柳柳,该是有多惨烈的结局。 苏软想着,愈发觉得此事的严重。 没有告诉柳柳,苏软选择了自己出门,然后去了一个没有人的林子,决定试探试探这把剑。 秉着知道太多未必有好处的原因,苏软没有告诉柳柳,这一回,她是独自出的门。 在确定周边都没有人之后,苏软才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那把奇怪的剑。 在茂密的树叶的遮蔽下边,阳光并不能完全泄露下来,光影斑驳,打在苏软的面前,她看见,这把爬满了锈的剑,上边竟然在发着光。那种微弱的、绿色的光,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的颜色。 苏软右手拿着剑,她想,这所有,似乎都在一一验证,这把剑,的确是有问题的,还是不小的问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软强行把自己的心神给镇定下来,她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了一块这座城里据说是最坚硬的存在的磨刀石。 苏软其实并不确定这能对这把剑造成什么威胁,毕竟这是一把能锋利得切石头就像是切豆腐的剑。是的,苏软想,她是确定的,她相信这把剑就是她当初在藏宝洞里一见钟情的那一把。苏软也不能确定这把剑是的确有感知的,能与她进行什么沟通,又或甚至它愿意听自己的话,她只是急迫地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她得知道船上那些法器的丢失,是否是和这把剑有关的。 要知道,如果真是这把剑做的,那她可是千古罪人!那她就是将会成为一个整个修真界的公敌的存在! 苏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蹲下身子,苏软将磨刀石放在了地上,然后,她将剑压低,放在了磨刀石上边,她抬头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结界是设置得完好的,这才将注意力放回在这把剑上,低声道,“剑不见了,和你有关?” 剑一动不动。 苏软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得更紧一些,然后,她使了点力气,将剑平压在磨刀石上,做好了一副就可以开始磨剑的样子,“我想,就算你再锋利,但至少这样的方向,你是没法将这块石头切碎。” 苏软的语气是平静的,但她的内心却是紧张的,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高度紧张,苏软甚至感受到了手中那把剑的非常非常轻微的颤抖。 苏软觉得自己的上方似乎飘过自己阴暗的未来。因为她刚刚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把剑上,所以她并不认为那是她的错觉。 剑怕什么? 苏软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听说法器是可以回炉重造的,刚好,我最近想要试试。” 苏软说着,左手就抚上了那把剑的剑身。 明明应该是冰冷的,没有生命的,下一瞬,苏软却看到那把剑上边飘起了一阵青烟,而后,它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变化成人的样子。 一个黑发的、不高个子的、面容精致的少女。 一瞬间的发懵,苏软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第一次看到她师叔、也就是带她进入修真界的那位的那种崇拜之情。 苏软脑子里突然就飘过一个念头。 这么多年,她就像突然才刚刚接触到修真的大门。 原来,剑灵是可以幻化成人? 而没等她来得及想更多的什么,断断续续的哭声很快将苏软的理智拉回了现实。 “呜呜呜呜~” 顿时浑身僵硬,很明显,随着理智给一起拉回到苏软身体里的,还有视觉和触觉。 这个一身青衣的洋娃娃一样的少女就那样毫无形象地抱住了自己的腿,然后哭出了声来。 冰冷却真实的触感,加之少女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苏软竟然神奇的有了一瞬间的负罪感。 “那些法器呢?” 苏软的眉心的川字稍稍的宽松了些。 至少,这个少女表面上是相对比较无害的,就算她有什么预谋或是其他,但至少她现在没有直接结果了自己。 “没了。”少女还是一脸的难过,她抬头看着苏软,眼泪继续往下掉。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心虚,却不妨碍苏软听到。 给她这诚实的话陡然哽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都没有反驳,苏软觉得自己的未来更加的一片阴暗。 她没有反驳,而是说没了,也就证明是这个少女所做的了。 那…… 第98章 大结局 恭喜进入幻境,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隔日离开该副本。 被扛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清河道君已经给苏软做过一些基本的处理了,也用真气疏导了她的经脉,但饶是如此,情况却仍不容乐观。 苏软左边胳膊上边的的那一道剑痕尚且不说,右手却是实打实的伤到了根骨。 六师姐韩宁的那最后一道剑气,苏软右手与之直接接触,伤可见骨。 即便对于修真之人,哪怕是半身瘫痪,也是可以重塑肉身,但那都是建立在有了高修为的基础上的,对于方才筑基的苏软,这实在可以算是不轻的伤。 难以想象,如果她的伤留下什么后患,她的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的修行,必定愈发步履维艰。 即便是韩宁自己请命去思过崖思过百年,这其实也毫不为过,甚至掌门几乎没什么思索就同意了韩宁的请求。 始料未及,却又在情理之中。 苏软不由轻叹一口气。 “小九,此事也是为师之过,若我能早一步出手,你也不至于此,自此以后,若你不能好全,我自当寻遍天下灵药助你恢复。” 清河道君的话就在身边响起,温柔而又坚定,她看着这个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到了这样的地步的徒弟,语带歉疚。 “是我自己的错。”如果她能早些拿出青剑,或是能抵抗得住韩宁的那哪怕只有八成的筑基剑气,也不至于此。 其实说到底,是自己太弱。 苏软想着,不由面色一黯。 手上传来的刺痛感,就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久久的沉默,清河道君看着苏软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面色,一时无言,半晌,方才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把苏软的青色的剑,“这剑,我看过了,是把好剑,削铁如泥,小九,你能得它,必然也是得了天大的机缘。但剑虽好,却不要让它多出现于人前。” 清河道君小心将这剑放在苏软的床头,也没问她是如何得的机缘。 “多谢师父。”苏软的目光放在那把青色的剑上,血迹被清理干净了,剑上一尘不染。 竟然没发光吗? 苏软想着,有了些诧异,却不好在清河道君面前做什么查探,所以她只是伸出左手,苏软将它收回储物袋中。 “小九,我前日观你与你六师姐切磋,你剑气声势不小,我本以为是你切磋太少,但修为其实可达更好,故而才未直接出手。我估摸着大抵韩宁也是这么个觉得,因此才发了那三剑,兵行险招,想要诱你出剑,让你的境界松动。”清河道君说着,便顿了下,她看着苏软苍白的面色,不由心下越发愧疚。 苏软没有应声,心下却也有些复杂。 苏软虽然不怎么和人切磋,但打个并不怎么恰当的比方:没吃过猪肉,看见猪跑的次数却也不少。她的那一剑看着剑气或许强横,但实则外强中干。声势浩大,却是不难挡开。 近百年的勤修,修为不怎么上去,可这剑气却比他人要好上不少。 这事儿,苏软许久之前也便注意到了,却没想到,这竟然会成为一个祸根。 “小九,待到你这身子好全了,你去修习其他功法吧。为师这两日会多看看。”说到底,青城的修炼功法,并不缺,她去好好找找,或许,也能找到些适合苏软的。 点点头,苏软又听她继续道,“你与小十同屋,这两日我已去说过了,她的课业且先不着急,我让她照料着你。若有不便,你便跟她说,再不行,你让她来寻我便可。” 或许是明显感觉到苏软的嘴角一抽,表情有了些变化,清河道君的话里终于染上了丝轻快,“小十心思不坏,也挺欢喜你,这俩日总闹着要跟在你旁边,怕你不便。” “……”她那哪是不坏,她只是坏得不明显,你不知道。 心下无语,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苏软觉得自己可以预料,这俩日短暂的安静很快就要到了头。 “那丫头早上就吵嚷着要过来,等我来了,她又说要漂漂亮亮才能来见你,便闹着去打扮了,你晚些就能见着。” 就像是为了证实清河道君的话,她的话方才说完,甚至于苏软还没有从语塞的状态中给抽离出来,给出一个答复,清脆的女声就这样突兀地传入苏软的耳朵。 “哎呀!师父,我仿佛听到你在和小师姐说我的坏话~” 带着撒娇的软糯的声音就这样响起。 “听了这么久,可愿出来了?”清河道君转过身,她看向门的方向,而后,一个一身鹅黄衣裳的少女就侧着身从门后挪了出来,用那种螃蟹横行的挪。 她吐了吐舌,面色微红,头发给梳成两个可爱的发髻,上边各簪了多绢花,很是可爱。 不是听霜,又是何人? 不过,对于苏软而言,眼见着这个明明腹黑得不行、年纪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比现在在场的清河道君和自己加起来还要大上多少的“小祖宗”穿着这样一身…… 苏软的眼角控制不住再次抽了抽,数日不见,听霜怎又换成了这样一副少女心的样子? 她可不记得她们师门是有人喜欢这个打扮的…… 难道是这次她一个下山,然后一回来,她们的品味变了? 苏软觉得自从遇上听霜,自己的三观,每天都在被崩坏。 这果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体验…… “师父,你拆穿我作甚~哎呀~小师姐,我好看吗?你喜不喜欢?” 听霜前半句还是带着带着撒娇意味的,后半句,便成了急迫,她目光灼灼看着苏软,眼睛像是能发光。 苏软:“……” “好了,小十,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小师姐,师父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听霜自然不会有什么不乐意,于是在和苏软打了招呼之后,屋里就剩她们俩人。 “小师姐,你想喝水啊~” “小师姐,你饿不饿啊^_^?” “小师姐,你还没夸我好看呢ovo~” 连发三话,一句话连着一句话就紧接而出。听霜的面上微红,像是在害羞。 没有来的,苏软想到了自己刚放进储物袋里的那把剑,如果说,那把剑是听霜的原身,那、那绿剑是不是得发红? 打了个哆嗦,苏软缓慢地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 “前两日,我与六师姐切磋,你发现了什么?” 苏软的语调堪称平静,她的声音不响,却足以听霜听到。 显然,她并不相信这俩日她的不出现,是仅仅因为她真的给清河道君给拎走了。 如果她愿意,这青城的人,大概根本没有人可以拦下她。 苏软想着,心下逐渐升起一个念头,等到过两日,她的伤势好全,她得赶紧带着听霜离开。 短暂的沉默,致使苏软都甚至再次将目光放回在听霜的脸上,她才听到听霜的声音发出来,“小师姐,太聪明,可未必是件好事。”她扁着嘴,头微微低着,面上还带着笑意,声音却不然,反而是带了些无奈。 没有说话,苏软在等她没有说出来的下文。 “小师姐,你是虚海那头的人吧,你家里祖上可有过大规模的搬家?” “……并没有。”苏软看着自己不远处的听霜,觉得这样的难得带了些认真的她有些陌生,却又格外的熟悉。这或许是她本来的样子? “你家祖上,可有受过修士追杀?”目光一黯,她追问道。 “没有。”苏软的这一辈子的家里是单纯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迁移,也没有被什么人追杀过,唯一的,让他们记得的,那是个县令,还是百年之前出的,这才使得他们家境况还算不错。 第99章 反攻记(番外) 恭喜进入幻境,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隔日离开该副本。柳柳刚好站的门旁边,挡住了苏软看外边的视线,也隔绝了外边的人看里边的目光。 “我说了,我们没偷。”柳柳的声音带了些怒意在里边,她说着,要看面前那男修就要往里看的目光,伸手就要去关房门。 男修却不依不饶,一把拽住柳柳就要去关门的手,语气很是不友善,“要不是你偷的,你紧张什么?关什么门?” “你这什么道理,这艘船那么多人,就认定了是我们?”柳柳一把甩开他的手,厌恶得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 “只要你把储物袋和屋子任由我们搜,我们就信你。”男修旁边跟着的女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趾高气昂道。 柳柳心上一跳,乾坤袋当然不可能给他们看,里边装了的东西,这俩胡搅蛮缠的人要是看到,可指不定眼红,那自己和苏软怎么可能会好果子吃? 索性就准备直接撕破脸,却没想到,话都在嗓子里,就要出口了,身后却先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无聊。”已经快速把自己整理好仪容的苏软上前,趁着外边人没反应过来,一把把柳柳拽入门里,随着嘭地一声响,门就此被关上。 “你他妈!开门!”男修暴怒的声音就在门外发出,他又开始使劲敲门。 苏软和柳柳对视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声音压回低沉的声线,“无稽之谈,”她说完,就顿了顿,然后这才威胁道,“你要准备拆了这船,你随意。” 能在虚海间每日来回的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背后的势力,必然是不简单的。 苏软在赌,外边的那一男一女没有那个胆子。 放进来做什么检查要完,这样把两个人惹火了还是可能要完。至少后者她们存活的几率还能大些。 外边那两人又开始骂骂咧咧,半晌,终于还是离开。 听着外边没有了动静,苏软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皱了眉去了床边坐下。 没想到,这东西还没暴露,麻烦却先来了。 柳柳在屋子里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然后走到苏软面前,面色也是不怎么好看。 “那两人我昨日看到过,他们就看着我们指指点点。”苏软担忧道。 “你说我们什么给对方看上了?”柳柳也不信他们专门对着自己这屋喊东西丢了是因为真的怀疑自己。 摇摇头,“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估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在船上我倒是不担心,但到了船下……”苏软说着,就沉默一下,然后话锋一转,看向柳柳,“你能看出他们什么修为吗?” 柳柳就皱眉思索一下,然后肯定道,“都是筑基中期。” “那我们,只能试一试了。”虽然说自己还只是初期,但是他们这边有刚找到的那么多兵器,虽然还不熟练,但是也不是没可能。 “我们得想周密的计划。”时间太短,就算是修炼也不会有多大的提升,更何况这地方小,也不适合练枪什么的,柳柳并不觉得那些是现在适合做的。 “可惜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这船上靠岸期间多呆的。”苏软也有些焦躁。这船每次靠岸,一般都是次日再进行往返,不过,这中间会有一日整的休息时间,而这一日,这船是不给呆人的。也就是说,即便这船是安全的,苏软她们也必定会有一段时间会在船下。 也就指不定那两人要是怀恨在心会过来找麻烦。 这是一段真空期,苏软相信如果他们是对自己有什么所图的,必然会选择这一段时间下手。而下了船,她们就会失去庇护。 “找个人少的地方……”柳柳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然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然后如果可以,马上回山门。”苏软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剑,低声下了决定。 她们现在的状况着实不好,如果再回去船上,难免给人些疑惑。两个一穷二白的人,为什么要回去船上?而退一步讲,就怕那两个修士有人点了魂灯,如果真是这样,在外边,她们只会更危险。 虽然青城实在只是个小门派,但也许还是能起到一定的庇佑作用的。 苏软没有说出口的话,柳柳并不难猜到,她点了点头,将手中被捏紧了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没想到,我们那里都没事,却在这里能出现这样的变故。” “那话可说的不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柳耸了耸肩,安慰苏软。 苏软就看她,然后忍不住笑了,“借你吉言,也许我这次回去,修为也能有松动?” 并不是肯定的语气,这其实也就是句安慰自己的话,苏软当然知道。按照自己的百岁筑基的速度,达到筑基中期,目测少说也还得几十年。 “只要活着,一定可以。”回之一笑,柳柳觉得其实苏软的气运还是相当不错的,你看,哪怕是这样出来一趟,也是能获得这么多的神兵利器,虽然,回去这路上是有那么一点的小风波,不过,她们并非没有生还的可能,不是吗? 她可听说过不少师兄师姐说过,他们的机缘,无一不是九死一生方才可以得到的,而自己和苏软,却容易了太多太多。 两厢沉默,都暗自思索开来如何对付那外边那两个盯上她们的修士,苏软整个人都躺在船上,然后对着天花板想了开去。 一切都像是她们所想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们进行着计划,努力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规划进去,并一一想出对策。 不过,却没曾想,中间却出了个意外。 一个普通的夜,月黑风高。 本来修士们几乎无法感觉到什么摇晃的船却突然地剧烈抖动一下。 第100章 路漫漫(番外) 恭喜进入幻境,触发机制:该文订阅过低。隔日离开该副本。 不同于她先前从船上下来,那会儿她拿出剑来,它会散发着微弱的绿光,现在的它,除却锋利了些,看着与寻常的剑并没有什么差异。 苏软也有想过,对于这剑来说,这样的改变,是为什么,而这毕竟是听霜本体,听霜是否又会有什么不同。 可她的所知委实是太有限,怎么也没得出个究竟来。 不过,说起这个,苏软也并不是没有想过,是否该将这把剑还给听霜,让她自己来保管,不过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说她贪图这把剑,只是她怕听霜拿了剑,一走了之,然后会造就更多的麻烦(当然,即便苏软并不认为如果听霜想要,自己是可以护住的)。 即便是没有问起过,苏软始终对于那日船上那么多剑的消失也留有疑惑。 苏软有一种直觉,即便是她并没有发现这些日子来,又有谁的法器又消失了,但在未来,这样的事,几乎可谓是必然。 以听霜的实力,她需要这么多的法器,苏软可不觉得她只是为了干什么小事。 有熟悉的声音将苏软不自觉就有些飘远的思绪给拉回现实。 “哎呀,小师姐,你是不是想我了~怎么看着我的床发呆呢~” 这样的音调,这样的话,不用抬眼,苏软都知道是谁发出的。 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传入苏软的耳朵,她看见不远处的听霜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屋里,她从门的那端蹦跶向了自己的方向,然后动作娴熟地径直接来到了苏软的床上坐下,就像她做过许多次。当然,她的确是已然做过了不少次数。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并不习惯与人这么接近,苏软往右侧挪了挪位置,如往常一般离这个就差靠在自己身上的小祖宗远了点。 “因为想小师姐了呀。”伸了个懒腰,看着她自觉的离自己远了,听霜也不挪过去,只调笑道。 苏软便瞅一眼外边的日头,正是中午,或许是她已经把倾城的藏书阁翻遍了。 速度真是不赖。 苏软想着,愈发笃定是这个念头。 “小师姐,我好困哦,我们睡觉吧,”两手大敞,听霜一把抓住苏软的肩膀,硬生生把她拽倒在床上,看着她,目带狡黠,“哎呀,小师姐,你好主动呦~” 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力气直接让苏软倒在听霜的手臂上边,整个人陷进蓬松的软被里边,苏软并不适应,用手扶住床,想要起身,可肩膀上的那双手却容不得自己忽略,她根本没法起身。 苏软觉得自己真是无奈透了。 “想玩什么?”知道听霜并不会玩得过火,苏软索性随她,将手放平,她看向那边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那位。 并不答话,听霜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小师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同床共枕?” “恩。”顺着她的话。 其实听霜倒是没有在苏软的身上下很重的力气,至少除了不能动,苏软并不会觉得怎么疼。 “那我们关系不是很不错?” “……恩。” “小师姐,你除了恩还会说什么?”她低声埋怨,压在苏软肩上的手却松了。 苏软觉得大概听霜觉得有些无趣了,所以松了对自己的控制,于是苏软顺势往旁边挪了挪,不再压在听霜的手上,把刚刚那个奇怪的姿势撤了,“前两日柳柳来过,你没吃饭吗?她说怕你总不吃不好,给你找了辟谷丹。” “我不吃饭。”撇嘴,听霜伸回自己的手,然后垫在自己的脑袋下边,歪着脑袋看苏软。 不知怎的,苏软觉得听霜的表情与动作似乎与这个修真界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着年代的不同? 苏软想着,也没多想,直接道,“那你吃什么?”话出了口,却又觉得不妥。 剑,能吃什么?更何况,还是高阶剑? 出乎苏软的意料,听霜的回话却没立即传入苏软的耳。她飞快地眨了眨她的桃花眼,然后勾起一抹笑容,在白色的床单上滚了一圈,直滚到苏软的身侧,以至于她的冰冷的呼吸都能打在苏软的脸上,这才轻声开了口,“我啊,小师姐想知道吗?” 语气里带了丝媚,压低了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畔。苏软觉得如果现在自己的手去摸摸胳膊,大概能感觉到上边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没有回答,苏软有一种预感,听霜给出的答案,会是个不简单的答案。 苏软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不听,但她的理智却没让她有什么动作,于是苏软只是因为不适应而飞快地眨了一下她长长的眼睫毛。 “小师姐以为我是吃饭吗?”听霜说着,就凑近苏软,她的脸贴近了苏软的耳,直让人想起个其实并不是很恰当的词:嚼舌根,她说着,就刻意的顿了顿,觉得苏软的兴味给吊得差不多了,这才把后半句给吐了出来,“不哦,其实我吃剑啊。” 听霜用极轻的声音极慢道。 “听霜,你……”又在拿我寻开心? 苏软说着,后半句话却给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没再说出口。 这、这怎么可能? 剑,是可以吃剑的? 一定是她又在戏弄自己吧…… 苏软如是对自己说道。 “那,小师姐觉得呢?”听霜歪了脑袋,不难看懂苏软眼里快要溢出的惊。她一脸的天真地看向苏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苏软觉得在近来一段不长的时间里,名为预感和直觉这两种感觉曾经多次关照自己,一如现在。它们再次到来,就像以往一样,它们从来都报忧不报喜,而这一次,它们对苏软道:那是真的。 苏软可以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倔强地发出。 然后,它像是一颗种子,就在那个小角落生根发芽,以一种难以言说的速度,竟然快速发了芽,成了树,不可动摇,让苏软再难以忽视。 透过听霜的眼,苏软能看到那里边印出来的自己,面色苍白。 “骗你的~”听霜却突然噗嗤地笑了,然后歪了脑袋,像是方才的所有,都是谎言。 “……”没有应声,苏软显然没有因为她的这话而让自己的状态好上多少。 在床上打了个滚,听霜自顾自歪到了被子的那一头,“小师姐,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可得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小心脏哦~” “这话,”苏软开口,方才觉得这声音有些沙哑,竟不似往日的话语,清了清嗓子,方才继续开口,“你……”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发出声了,苏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我?”挑眉,听霜仍旧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等我们……等这个月月末,我希望你和我离开青城。”苏软开口道,她是无法要求听霜的,所以她甚至无法用什么强硬的语气。 能听出她话里明显的底气不足,乃至于都带了些请求的意思。听霜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想了一下,这才道,“好呀,小师姐,我那么喜欢你,只好随你喽。”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上压着的那块让苏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大石这才稍稍的松了一点点。 至少,她答应了。 苏软动了动手指,她能感觉到她所压在身下着的被子的松软,手心满是冷汗,苏软只觉遍体生寒。 “我自幼便生长在这个幻境里。而这个幻境,是那个人留下的,是为了困住我。她说若我出现在人前,会有灾难…….作为补偿,她一直陪着我,她留在这个幻境里,说是要净化我的心灵。” 这是玄狼的原话,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明明是带着不屑的,但目光里却又有温柔。 苏软想,他说的那个人,大概和他有着并不简单的关系。 他的脸上,大概是一种名叫喜欢的情绪的。 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人们总是最幸福的,而玄狼也不例外。那会儿的玄狼就觉得什么都好,也挺好接受,反正她在就行了。只是后来,随着人类的进入幻境,玄狼不再满足与这个幻境,他对于外边的那个修士们编织出来的世界产生了无限的憧憬。 不过,当然,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呆在苏软的面前。起先,他还活蹦乱跳地去那人那里闹过,她却不许。又过了些年,那人却先死了,是因为长期的要维持这个幻境而心力交瘁。 玄狼就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去了,却没想到,哪怕是临死,她也不忘摆他一道。她用自己的鲜血,铸就了现在这个阵眼,并下了秘法,迫使玄狼无法触碰那阵眼,更无法离开。而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那阵眼有了松动,但尝试多次,也还是无法触碰。 她要他永远在这里,哪怕是死。 第101章 大师姐(番外完结) 秋水界最近出现了一个新门派——青城。『樂『文『小『说| 从籍籍无名到现在的家喻户晓,甚至跻身至秋水界门派的数一数二,这青城竟也只花了仅仅数百年。 数百年是什么样的概念? 那是放在寻常修士身上,说不定才堪堪能够结丹,是才刚刚得以踏入修真门槛不久! 别说是在秋水界,这事儿怕是在所有修真界里都是独一份! 而说起这个这样厉害的门派,就又不得不提起“绿”了。 世有传言,说这青城便是那秋水界第一修士“绿”,对,也便是当年拳打朝阳、脚踢剑门、头撞柳宗的那位给开创。 这说法的真假已是不可考据,但大多数人心里却默认了这开创青城的人就算并非是“绿”,那也必然是实力绝顶之人。 至于要问缘由的话……且看那青城的人,这么多年,虽是收徒不多,但那些个弟子,这才过去多少年?哪个不是成了至少元婴修为? 能教导出这样优秀弟子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修真界的实力超群? 不过,也许正是修士们对这个深居简出的门派的这种奇异认知,慢慢的,对青城这个门派,秋水界的人们对待它又有了新的“说法”——他们渐渐地不对青城直呼其名,他们选择称呼它为那个地方。 而同一片天地之下,鲜有人烟的山巅之上,世人眼中的的那个美丽门派里头,修士们丝毫不知外界对于他们的奇异认知,他们还在动作整齐地练着剑。 将每个动作都放缓,找出差错,再慢慢加快速度。 钟毓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挑错。 “用手腕的力气,看,像我这样握。”钟毓秀已经在这里和这个小丫头说了不少的时间了,但她仍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教导。 小丫头噘着嘴,在再一次努力尝试却终于还是获得钟毓秀的摇头之后,她终于苦了脸,“大师姐,好难啊,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笑了笑,钟毓秀也有些无奈,“也好,你若是累了就歇一歇,修行得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小丫头的眼睛顿时亮了,她一个反手将手中的剑给插|入剑鞘,一把拉住钟毓秀的胳膊,撒娇道,“大师姐,你看我都才来,我对咱们青城还很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这样的期待的表情与动作让钟毓秀瞬间想起了些其他的东西,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苏软,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样挽着师父的手臂,但现在……钟毓秀的眸子不由暗了暗。 这变化实在太过细微,而且钟毓秀显然也不准备让这小丫头知道,于是她只是保持着原先自然的表情,勾起唇角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 “大师姐,为什么你叫我们师父做师祖啊?听说我们青城的掌门是‘绿’哎,这是真的吗?!我从小就可崇拜‘绿’啦!天哪,她竟然是我师父哎!” 小家伙一连说了数个问题,几乎是连带换气都没换就飞快讲完了这些,激动之情滥于言表。 像是这样的问句,其实钟毓秀已经听过了很多次数,不过她还是能轻易地发觉身边那些个小家伙们的动作变得缓慢,就像是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在“偷偷”地听。 或许是这些话听过的次数实在太多,以至于在这样的话里在听到“师父”这两个字都已然没有那么心痛,钟毓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她一个个地回答,“我叫你们师父为师祖,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我师祖。还记得你们拜入青城的时候,你们师父曾说过的那两个云游四海的长老吗?那就是我师父。” “我为你们‘大师姐’,这的确和事实不符,但也只是为了叫着亲热些,不碍事。比较准确的说法,其实我该叫你们师叔。” “至于‘绿’……她不是你们师父,也不是我师父。” 许是在这个温柔和谐的地方久了,钟毓秀忍不住都温柔地笑了笑。 严格来说,最后这一句话的确是没错的,但是她漏了一句:“绿”不是她的师父,却是她的师娘。 小丫头注意的却似乎和钟毓秀所在意并不相同,她咬唇,等钟毓秀说完了,很快就道,“大师姐,那师叔一定特别厉害!” 一脸的崇拜,她似乎在期待钟毓秀的讲解,讲解她的师父是怎样的厉害。 钟毓秀不由低低地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这小家伙的发,钟毓秀的目光就有些飘远,“她很厉害,很厉害。” 她是她心里最是厉害的人。 幼时给自己撑起一片天,给自己一段美好的懵懂岁月。 她是她的一片天,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所以,也正因为此,哪怕前边是千辛万苦,她当年也想努力帮到她,不想让她陷入困境;所以她甚至不惜以身涉险,在剑门忍辱负重多年,只为那道曾不经意间打入她世界的光。 “大师姐,你也很厉害啊!” 突然的声音将钟毓秀的神智拉回现实,她循着这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就看到身后那个一早就心不在焉,挥剑也没什么力气了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眼睛圆圆的,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就像是努力要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他甚至还重重点了下头。 “我不行了。”给这小家伙们给逗乐,钟毓秀摇了摇头。 倒不是什么自谦,这的确是实话。 她当年给天元下了毒,虽是事后有尽力抢救,但终究是落了病根。 现在修为才堪堪剑修三阶,却像是俨然已经能摸到自己修为的天花板。 “以后啊,我们青城的未来,还得靠你们啊。”十成十的真诚。 环顾四周,钟毓秀看着周边那些个目光灼灼看向自己,都忘记了挥剑的可爱小家伙,不由莞尔。 他们或许还不懂得钟毓秀的烦恼,但他们都善解人意地没有说话。 只一个个拿着担忧的目光看着钟毓秀,他们的小眉头皱着,似乎有些委屈,似乎有些苦恼。 最后还是最初和钟毓秀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先开的口。 “大师姐,我们一起努力!” 她似乎也是在给自己鼓气,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她重重地点头。 而也是这样的一句话,那些个原先或许还不知道说什么的小家伙们顿时一个个很快张嘴。 闹哄哄地一个个各说上至少一遍,小家伙们信誓旦旦地说着这样意思的话:“大师姐,我们也一起努力!” 明明还是一个个的孩子,明明甚至都不是整齐地开口发声,但出人意料,钟毓秀竟然却觉得有些意外的感动,有些的心绪澎湃。 “好,我们都是青城的未来。” 伸手,钟毓秀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轻笑出声。 “大师姐,你笑起来很好看呀。” “大师姐你偏心,小三十六也要拍肩膀~” “还有我还有我,我是小三十九!” “哎呀,你们别挤,我过不去啦~”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拍拍大师姐,大师姐也很小哒!” “带我带我!我也是我也是!” 闹哄哄的一团,小家伙们一拥而上,嬉笑着跑去钟毓秀面前。 温馨,恬美。 时光静好。